[秦漢三國] 強秦 作者: 晶晶亮(連載中)

 
e010203 2013-10-13 02:42: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4 49377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14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韓信歸秦


    背水佈陣。

    是兵法之大忌,就算是熟讀三略六韜的韓信,也不曾在古往戰事中,發現有這等自陷死地的情況,更何況,李原還不可思議的取得了勝利。對於李原在軍事上的造詣,韓信現在已是深感佩服。

    “背水之戰,實是不得已為之,軍國大事,行險弄巧,偶一為之可行,若是事事想著取巧,則他日必遭敗績。”李原臉上一紅,正容說道。這次的渭水歧山一戰,參考的戰例就是韓信的成名之戰,李原這山寨的碰到原版的大宗師,居然還是人家請教自己,這讓李原一時之間情何以堪。

    “李將軍說的是,不知師從何家,是否為鬼谷門下?”韓信被李原這麼一說,頓時覺得知己一般,他本來就屬於那種一門心思想在軍事上發揮才幹的人才,對心計什麼的並不十分看重,這時聽李原說出這一番見地來,心頭也是一陣欣喜。

    “鬼谷前輩原倒是聽說,可惜無緣一見。”李原汗顏,他的老師是百度、是網路,是後世紛繁複雜的各種經典戰例,這又哪裡能和韓信說得清楚。

    “哦,那不知李將軍尊師為哪一位隱世高人?可有著作留世。”韓信又執著的追問道。交談甚歡,韓信也放下了思想包袱,誠意向李原請教起兵法來。

    “李某不過是閒暇翻看了吳子、蘇子等舊著,不敢辱了諸位聖人的名聲,韓郎中如此相問,可是心中有惑?”李原笑了笑,很是自自然然的答道。

    這個韓信,怎麼有點象後世那種只鑽研技術的專業型人才,一談到感興趣的業務知識方面,就全無顧忌的發問起來,要不是李原來自後世,對這種性格的人見識的多了,只怕韓信這一問就能鬧一個不愉快。

    “呃,李將軍勿見怪,韓某只是對兵法韜略有些興趣,只可惜,一直沒有遇到明師求教——!”韓信臉上一紅,有些期期艾艾的說道。

    “哈哈,兵家有雲: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有師相教,是幸運;無師相授,也不必沮喪傷感,韓郎中要是有興趣,我二人就以關中為例,擺開戰場,來上一局,如何?”李原赫然大笑。

    “遵將軍令!”韓信眼睛一亮,點頭道。

    李原以關中形勢相邀,這其中存了考量之意,韓信要是能夠在推演中表現出自己的能力的話,受到重用不用話說,相比不把平民出身的韓信看到眼裡的項羽,李原這種實實在在的態度,反倒讓韓信感到了真實可信。

    松油燈火亮了一通宵,李原、韓信到次日天明時,方始歇了話頭,李原本是一軍事迷,又在人民軍隊中當過兵,對古今中外各種戰例熟之能詳,而韓信則屬於在軍事方面有天賦的一類人才,觸類旁通,一點即透。

    兩個人的這次深入交談,從開始時的軍事層面,漸漸的擴展到了政治、文化等領域,從只限於關中一隅,到戰國七雄的疆土,最後又被有意為之的李原延展到了北方草原的匈奴人、東胡人、西域的月支、貴霜,更西方的羅馬等亞歐大陸的各個角落。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世界的版圖第一次在年輕的韓信面前展開,這讓他既感到新奇又感到興奮,李原描繪下的這個被稱之為世界的地方,方圓又何止五十個州大小。

    除了軍事與征服的共同話題外,李原與韓信還在吐槽等級制度方面取得了共識,李原雖然算是李斯的兒子,卻沒得到過一丁半點的照顧,而韓信則純粹是平頭百姓一個,這種出身上的共鳴,讓李原有一種和大學室友夜晚躺在床上胡吹大氣的爽快感。

    項羽的漠視,範增的暗算,讓韓信對所謂的六國宗族精英階層失望透頂,如果沒有李原的出現,韓信投奔亭長出身的劉邦幾乎是必然的舉動。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陳勝這一句石破天驚的呼喊尤在耳邊,而僅僅過了二年不到,當初,追隨著陳勝、吳廣而起的各路草莽英豪,幾乎已不復存在。

    項羽自封的十七路諸侯之中,趙歇、魏豹、田橫等一眾原先六國的宗室、大臣漸漸成為各股勢力的代言人,劉邦,勉強能夠算少數的幾個出身不彰、依然還活躍的諸侯王了。

    與諸侯之間的爭權奪利相比,秦國覆亡之後,李原率餘部退守雍歧,軍爵制在雍歧又重新得到沿用,沒有了皇室宗族的牽絆、加上李原毫不留情的對趙高等原有勢力的清洗,象韓四這樣的普通平民也能夠通過積累的戰功,獲得榮譽和晉升的機會。

    一直到談話歇息,韓信還處在開疆拓土的興奮之中,李原描繪的宏大場景讓他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天,這地,是如此的廣闊。

    不再只是執著於關中、關東的這一方天地。

    十二月十二日。

    李原召集扶風城下眾將議事,薦辛勝為步軍左校尉,統領雍歧各郡留守兵馬;舉薦韓信為步軍右校尉,領五千將兵;其餘如馮宣、韓四等在歧山之戰立下戰功的將校,也一應得到相應的賞賜,一時間,秦軍上下士氣高漲。

    秦軍春風得意,被圍於扶風城內的楚軍,卻是惶惶不可終日。

    幾路信使都帶來了不利的消息,讓龍且分外的沮喪,在北線戰場上,翟王董翳的情況比龍且還要糟糕,剛剛出兵準備攻打李原的董翳方率兵出征,後路就被秦國邊軍蒙虎部給抄了一個底朝天。

    一聽到李原被圍攻,蒙虎二話沒說,立率本部騎兵如風捲殘雲般的席捲了高奴縣,同時,聽到消息的王離又遣了大將蘇角南征,面對多達近萬的精銳邊卒,董翳的留守部隊幾乎沒有作太多的抵抗,就拱手讓了城池。

    隨後,董翳軍與邊軍在高奴縣南、無定河邊一場混戰,蒙虎於激戰中斬殺董翳,董軍隨即潰散。

    被龍且寄以反撲最後希望的雍王章邯也沒有得到什麼有利的進展,面對蔣渝的死守不出,章邯魄力不足,二十來天的時間,竟然在陳倉城下駐足不前,雙方雖然小規模的磨擦不斷,卻沒發生象歧山之戰這樣的大戰事。

    關中三王,一場惡戰之後,原本實力最強的龍且遭重創、最弱的董翳覆滅,只有章邯實力無損,這不得不讓人感歎,薑確實還是老的辣。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15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反戈一擊


    十二月歲寒年末的關中,如同一鍋亂燉的沸湯,讓人既忍不住想去嘗嘗,又生怕被燙著了舌頭。

    章邯接到龍且告急之後,火速的從陳倉一線撤退,不過,他的行軍路線卻不是指向扶風,而是位於大後方的秦舊都——咸陽。

    成王敗寇。

    章邯決定奮起一搏了。

    這一年,他受夠了楚人的白眼,受夠了秦人投來鄙夷的目光,這對於一個曾經讓萬千秦軍將士仰視的大將軍來說,是不堪回首的一年。

    十二月二十三日。

    一場大範圍的急促降溫伴著嚴寒突襲而來,在惡劣天氣下,駱甲的騎軍一部在武功縣小華山與章邯軍遭遇,章邯以章平率一部兵士側擊騎軍,主力沿著渭水而下,終衝破李原的圍追堵截,跳出了秦軍的包圍圈,至此,在扶風被圍的龍且完全陷入到了秦軍的重圍之中。

    總攻扶風的戰事受天氣影響,遲延了二日開始。

    在大捷的激勵下,一萬秦軍步卒在李原的親自指揮下,以排山蹈海的氣勢,攜帶著沖車、巨木還有簡易的雲梯開始了登城之戰。

    秦軍出戰,主將李原騎馬駐足。

    前方如潮拍岸般進攻的秦軍前鋒,遠遠的就能看到,大隊的秦軍已經越過弓箭手遠端射擊的距離,向著城牆腳下挺進,不一會兒,就有幾個兇悍的秦軍步卒順著木棍綁結的雲梯爬了上去,隨後,撕殺聲中淹沒於城垣之上,再無聲息。

    一隊秦卒推動裝有木輪的戰車,將車上的巨木對準城門,然後,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著緊閉的城門。

    這是一場標準的古代城池攻堅城。

    沒有取巧,沒有詭計,更沒有什麼兩軍對壘,將領單挑之類的評話故事。或者龍且倒是有意單挑一下,只不過,他現在連城門都無法開啟。

    “傳令:西門、南門、北門三面圍攻,東門一帶,就交給駱校尉的騎兵部隊?”李原淡淡喝令道。

    “遵將軍令!”駱甲領令上馬,帶著麾下騎軍揚起一片塵土,消失于荒野之上。

    “接下來,西門的正面進攻任務,就交給韓校尉了?”李原取過一枚虎符,對初任秦軍校尉的韓信說道。

    “諾!”韓信大聲應道。他的神情既激動又有些不安,這次機會來得如此的快,又如此的突然,讓他有一種身在夢裡的感覺。

    圍師必闕。

    留下東門,給城內的楚軍一個可以逃命的假像,從而削弱守卒的意志,這在孫子兵法中有著明晰的記載,李原這一番依樣畫葫蘆使將出來,卻令韓信對李原的能力更加的欽佩。

    孫武的時代,距離秦末並不遙遠,在這個紙張還沒有發明,只依靠竹簡、帛錦來書寫的蒙昧時代,一部兵書往往需要幾大筐的竹簡才能完整的記錄下來,這竹簡兵書是如此的費事又麻煩,值此春秋戰國大亂之際,能夠流傳下來並為人所熟知,難度可想而知。

    能夠看到兵書的人,就已經是幸運的人,而能夠將兵書中的謀略運用到實際中,則更是幸運中的幸運。

    韓信,現在正有幸的成為那個幸運的男人。

    他的未來無可限量。

    ——。

    扶風城內。

    楚軍大將龍且在絕望的殺了數名親衛之後,瞪著通紅的一對巨眼、提著一把大劍,親自守衛在城垣第一線。

    眺望城外,如黑色怒潮般的秦軍行列,龍且在憤怒章邯背叛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命運捉弄人的無奈。

    兩年之前,在關東的小城雍丘,項羽、劉邦的楚軍圍困了李由的秦軍部隊,當時的龍且,是楚軍中的先鋒大將,而當時的李原,則是城中守軍中的一個小軍侯。

    攻守易勢。

    一種末路王侯的悲愴湧上龍且這個粗豪漢子的心頭,讓他倏然有些後悔接受駐守關中命令起來,原來黥布的選擇是對的,在關中這個火藥桶上,要想全身而退,實在是太難了。

    “楊武,給本將軍擂鼓!”龍且厲聲大喝。

    “大楚,大楚,殺無敵!”在一聲聲急促的鼓點催促下,龍且奔走於西門城垣,寬大的身軀吸引了數名秦軍弓手的注意。

    “噗!”

    一枝箭矢斜斜的從半空中落下,紮在龍且的甲衣上,帶起一片血花。

    “秦狗,來呀,再來呀,你龍爺爺不怕——!”龍且大叫著,右手一下握緊箭杆,用力一拔,即將三角棱刺的箭頭給拔了出來。

    “大楚,大楚!”龍且的悍勇,終於激蕩起楚軍將士拼命的勇氣,在戰也是死,不戰也是死的悲壯結局面前,這些曾經的反秦勇士們,消磨多時的那股子銳氣又重新回來了,唯一可惜的是,這氣勢來得太晚了。

    韓信緊皺著眉頭,接手步軍之後的第一戰,就是面對老東家,曾經的上司,讓他有一種身份交錯的恍惚感。

    在戰場的這一刻,仿佛他還在楚軍紅色的軍陣中,面對的是秦軍的一片黑暗之色;而現在,他要面對的,卻是那一抹曾經讓他驕傲的紅。

    “一切都過去了,面前的楚軍,也不再是記憶中的那支反抗暴政的義師了。”韓信心頭,湧動起陣陣的傷感。

    不管怎樣,他也曾經是對面楚軍中的一員。

    “命令前軍步卒,分三路架雲梯同時進攻;弩兵、弓兵部隊,急速十連射,進行壓制,重甲步兵,繼續巨木撞門,不破不休——。”韓信聲音響亮清晰,聽在各軍都尉、軍侯耳中,有一種不容質疑的震憾力。

    “諾!”

    “諾!”

    “諾!”

    秦軍各兵種帶隊都尉、軍侯依令而行,良好的服從性讓韓信的命令在第一時間得到貫徹執行,這讓韓信感到由衷的高興。

    這種情況,如果換到楚軍之中的話,韓信的話莫說只講一遍,就是再說了四、五遍,也不可能讓楚軍士卒屈從,這便是嚴格軍律下的秦軍與出身草莽、信奉個人武勇的楚軍之間的本質區別。

    從更深一層意義上分析,這代表了兩種建軍的思想,前者能夠訓練出一支軍紀嚴明、訓練有素的鐵血之師,能夠擁有一大批忠於將令的中低級軍官,但卻很難湧現出才幹出色的將領,而後者的情況,則正好與之相反。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16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鬼方作亂


    龍且已是窮途末路。

    從正午到日落,連續披掛撕殺了數個時辰之後,龍且的雙手已經沉重的抬不起手中的巨劍,秦軍在韓信的調度下,以車輪戰的卑鄙戰法消耗著楚軍的意志,這讓城頭的楚軍士卒苦不堪言。

    城門,早就被撞破。

    龍且已經組織了三隊死士,填埋進了那個死亡的城洞。

    而在城垣上,秦軍有規律的同時進攻,又同時的撤退,也讓守禦的楚軍一時半會摸不准秦軍主攻的方向。

    “將軍,我們守不住了,不如撤了吧!”郎中楊武臉色灰敗,腰際甲衣撕裂了一大塊,沁出裡面一片血污來。

    在方才的城門交戰中,楊武帶著一隊死士拼命阻擋,好不容易將這一波秦軍的攻勢給擋了下來,一隊死士,傷亡十之七八,剩下的幾個,也基本沒了再戰的鬥志,就是郎中楊武,也絕沒有了再去城門洞搏殺的勇氣。

    “撤,往哪裡撤,東門嗎?你瞎眼了不成,那明顯是秦人布下的陷阱。”龍且冷哼一聲,楊武膽怯了,這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楊武會這麼沒有眼力,是他不曾想到的。

    “陷阱又如何,至少出了城,可能還有一條活路,守在這城裡,難不成我們能上天入地不成?”楊武淒厲的大笑起來,死路在即,他也放開了,不管面前的人是誰,龍且也好,其他人也好,在這一刻,都不能管他楊武想要做什麼,怎麼做?

    “楊武,你敢違令?就不怕死嗎?”龍且大怒,將領意見分歧,楊武的歇斯底里讓周圍的楚軍士卒士氣更加的低落。

    “死,哈哈——,死又怕什麼,大家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的差別,兄弟們,信我楊武的,跟著往東門去,出了城,生死各由天命,如何?”楊武不羈的朝龍且投來輕蔑的一笑,然後沖著城頭的楚軍將卒大聲叫喊起來。

    “汝敢惑亂軍心!”龍且怒睜雙目,費力的朝前踏了幾步,同時,疲憊之極的雙手試圖再次舉起卷刃的巨劍。

    “將軍言重了,楊某不過是想活命罷了,諸位兄弟,我們走!”楊武得意的沖著龍且笑了一下,在他的周圍,正在聚集起越來越多的楚軍士兵。

    楊武領著五百餘願意跟隨他的士兵離開城垣,拋棄了袍澤,拋棄了榮耀,他們逃了!

    龍且想要阻攔,但卻發現,他已無能為力。

    連續的惡戰,讓龍且身邊最得力的親卒傷亡慘重,而隨著秦軍攻城的加劇,處於絕望之下的楚軍將卒對龍且的命令,也有些漫不經心起來。

    沒有人想死。

    只要有一線生機,人就會不由自主的跟隨。

    楊武正是抓住了楚軍將卒的這一心理,讓他聚攏起了足以和龍且對抗的部隊。

    楚軍在重壓之下,終於分崩離析。

    秦新曆十二月二十五日,暮。

    扶風城破。

    楚軍大將龍且死戰不退,最後率五百楚卒與城同亡,龍且身中數十刃,倒伏於扶風城樓最高處。

    與龍且同時陣亡的,還有郎中呂勝,與貪生怕死的楊武相比,呂勝終還算給楚軍將領掙回了一點面子。

    守衛北門的呂勝在絕望之下,率領本部楚軍對秦軍進行逆襲,結果很悲壯,呂勝與三百楚卒俱數覆命,無一生還。

    至於那個貪生怕死逃竄的楊武,則下場更是可悲。

    在駱甲騎軍的追殺下,楊武的烏合之眾一出城就被沖散,上一回從騎軍手裡逃得一條性命的楊郎中這回好運到頭,首級很快的就被掛到了駱甲的馬鞍前。

    龍且勢力全軍覆沒。

    項羽的西征楚軍退出關中之後,代表楚軍力量的龍且的失敗,象徵著項羽對關中的控制權的喪失。

    沒有了絕對的強者,肥沃的關中大地再度成為圖謀天下的陰謀家、縱橫家、蠻族等各方勢力角逐的競技場。

    ——。

    關中,上郡南,高奴。

    這座縣城在二千餘年後的名字,讓全中國的人都能耳熟能詳,延安。

    蘇角、蒙虎的邊軍平定了董翳之後,蒙虎領一軍駐紮高奴,蘇角則回師九原,近日來,隨著草原嚴寒的加劇,冒頓對河套一帶的侵襲也越發的頻繁,邊軍在元氣大傷之後,王離幾經努力,卻奈何九原寒苦,涉邊民眾對秦國的歸屬感不強,邊軍要想在短時間內有大的補充,根本沒有可能。

    面對多達十余萬的匈奴騎兵,王離感到壓力倍增,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決定將邊軍的駐地從九原南遷往高奴。

    駐地的南遷,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十余萬邊民的居住與生存問題,肥沃的無定河流域是王離看中的理想遷居地。在這裡生活的居民,主要有二部分,其一是秦人,其二是一個叫鬼方的赤狄部落。

    與後世那條黃色濁流相比,現在的無定河清澈見底,兩岸芳草萋萋,風吹草低,牛羊不現,一派繁盛景象。

    鬼方,在中國的古代很有名氣,在商代的《易卦》中曾經有這樣的描述:武丁伐鬼方,三年克之。這支遊牧部落在漢朝的歷史文獻中被稱為丁零,在匈奴人崛起草原之後,鬼方一族向西遷移,最後在西伯利亞、巴爾喀什湖一帶定居下來,西方神話故事裡提到的亞馬遜女戰士據說也有鬼方的影子存在。

    邊軍在高奴的大動作,觸動了世代居住於此的鬼方部落的神經,原先董翳不過是占了高奴一城,對無定河兩岸的土地基本不作佔領,任由鬼方人遊牧,而現在,蒙虎領了王離的命令,迫不及待的開始驅逐鬼方等部落。

    邊軍的這一舉措,事實證明是操之過急了。

    鬼方部落感受到了部族生存的壓力,如歷史上生活在中原邊陲的其它少數民族一樣,鬼方人採取了激烈抵抗的舉動,他們聯合了樓煩、先零、赤狄等多個生活在隴西郡、上郡、雲中郡一帶的部落,開始對邊軍進行反撲。

    一場民族與民族之間的血腥惡鬥,在關中的北部意外打響。

    這次戰事,間接的影響到了李原下一步的軍事部署,本有意一鼓作氣拿下咸陽的他,一回頭,卻猛然發現,自己的後方隱隱有了不穩的跡象。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16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章 邊軍危局


    高奴的易手,讓王離看到了邊軍的一線生機。

    將十萬邊民南遷無定河流域,為邊軍爭取一處安穩的後方補給地,如果,能伺機吞併幾個小的部落,壯大一下隻剩三萬將卒不到的邊軍,那就是理想的結果了。王離的想法很美好,但在具體時機的選擇上,他顯然沒有蒙恬的經驗老到。

    秦新曆二年,正月三日。

    一萬匈奴騎兵先頭部隊,在左骨都侯呼衍裡達的率領下,進犯河套,蘇角軍的異常調動,讓一直以來都在關注河套、九原的匈奴單于冒頓嗅到了獵物在即的氣息。

    這一萬匈奴騎兵很明顯,是來試探下邊軍實力的,如果王離不能在短時間內驅逐這支匈奴騎兵,在來年的春天,河套將會被匈奴人當作繼東胡之後的下一個攻擊目標。

    血仇不共戴天。

    自從冒頓大單于即位以來,匈奴人的眼睛就始終對準了豐饒的河套一帶。匈奴人的鐵騎越來越頻繁的在河套平原出現,讓邊軍主將王離感到了時間的緊迫。

    昔日,秦將蒙恬驅二十萬秦軍將匈奴人趕出了河套,讓匈奴部落只能在漠北的寒冷草原上忍受淒風苦雨,這仇恨填埋在每一個匈奴人的心頭,久久不息。

    大草原寒冷的冬季,讓放牧的牛羊死傷一片,沒有牧草的滋養,馬匹也會在饑餓中衰老死去,至於壯大繁盛部落,更是無從談起。

    在天寒地凍的天氣下,河套面臨一場惡戰。王離一面下令火速將十萬邊民內遷高奴,另一面動員了邊軍能夠動員的所有兵力,除去蒙虎駐高奴的人馬外,一共二萬七千余秦國步騎,迎擊來勢洶洶的呼衍裡達。

    ——。

    北風呼嘯。

    卷起的片片落雪,在漫天的枯葉草黃中,胡亂的飄浮著,就如這個看不清的亂世,讓人時時的生出無力的蒼涼感。

    每個民族都有選擇更好生存條件的權力,楚人、秦人如此,鬼方部落也是一樣。

    這一次,鬼方聯合樓煩、十方等多個小部落作亂,範圍波及到了上郡的大部分地區、隴西郡北部地方,還有九原、雲中等地。

    無定河畔。

    一場遊牧部落的會盟正在舉行,這次會盟由鬼方部落的首領九侯發起,參與的部落幾乎包括了生活在西北一帶的多個族群。

    點點的火堆在荒野點燃,一座座帳篷被搭起,來自於不同部落的勇士帶著戒備和驕傲的目光,警惕的掃視著周圍所有不懷好意的眼神。

    部落之間的爭鬥,幾乎天天都會發生。

    這些不同部落的勇士,在今天應邀同盟走到一起,很可能,明天,他們就會拔刀相向,互相殺一個你死我活。

    中軍大帳內。

    年愈花甲的鬼方部落首領九侯臉色有些不好看,前來會盟的各族士兵一路放牧而來,澤草場而居,這些盟軍的到來,加重了鬼方部落的負擔。

    擔任部落首領已近三十年的九侯,雄心其實早已不再,這次,要不是邊軍逼迫的太緊,威脅到了部落的生存,他也不會起意拼一個魚死網破。

    當然,這只是九侯本人的想法,在鬼方部落之中,還有一些血氣方剛的年輕勇士執意抗爭到底,對他們來說,九侯的想法太保守了,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整個部落就會湮沒於茫茫草原之上。

    “諸位,無定河畔,一直是我各族世代居住的牧場,現在,秦人要遷移來了,他們要奪了我們的牧場,搶了我們的牛羊,占了我們的帳篷,今日部落會盟,各族勇士皆在,大家一起商謀對付秦人來犯的辦法,如何?”九侯重重的咳了一下,對著帳中數十個高矮胖瘦不同的各部落代表說道。

    “沒有什麼好說的,殺了那些忘恩負義的秦狗就是了,來一個我們殺一個,來二個殺一雙,哈哈——!”率先答話的這位,倒不是別人,卻是九侯同父異母的弟弟十一侯,早就窺伺首領之位的十一侯正是盛年,對九侯的懦弱早就看不過眼。

    草原部落,對名字的要求不高,以數量來取名,是習慣的行為,所以,顧名思議,九侯即是排名第九,十一侯即排在第十一個出生。

    “十一侯,部落議事,汝不用多言!”九侯不滿的瞪了十一侯一眼,警告的意圖很明顯,鬼方部落只有一個人有決定權,那就是他九侯。任何挑戰權威的舉動,都將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嚴重後果。

    “哈哈——,諸位都清楚,那個強大的秦國已經不復存在了,我們要面對的,只是一些秦國的殘餘罷了,對付這一點殘餘,要是還沒有魄力的話,我大單于發話了,大草原只養育不怕死的勇士,可不蓄懦弱的農夫!”在九侯的身邊,一個眉骨高高的,有著淡褐色眼珠子、穿著厚厚皮毛裘衣的瘦高個子冷冷的說道。

    “須彌布通,冒頓大單于還管不到我鬼方部落吧,十一侯,送須彌大使回帳!”九侯老濁的眼睛裡厲色一閃,沉聲喝道。

    這須彌布通是前不久匈奴大單于冒頓派來的使者,這些天來,與十一侯來往密切,今天的會盟,本來讓他參加,只是希望在眾部落面前,顯示一下鬼方部落的影響力,現在看來,這步棋走錯了。

    “不用老侯爺吩咐,某家自己出帳!不過,有個消息要告訴諸位,我左都骨侯的大軍現在可能已在河套一帶駐歇了!”須彌布通哈哈一笑,從帳中諸人面前大搖大擺的跨步而出。

    “大哥,匈奴大軍進逼河套,這可是個好消息呀,秦邊軍不過區區三萬人,我們不如盡起大軍,前後夾擊,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十一侯興奮的高叫起來,完全不理會九侯投來的警告目光。

    “殺,殺,殺!”十一侯的話,很快得到了不少部落代表的呼應,這些人顯然都是些不經大腦思考的所謂莽夫,他們對於殺戮有了天生的興趣,至於被殺者是誰,這些蠻族勇士們根本不會去考慮。

    帳內情緒高漲,主戰的人占了大多數,形勢已不被九侯等少數幾人控制,一場波及整個關中北部的大變亂已經不可避免。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17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決一雌雄


    風雪之中,邊民大遷移悲壯的開始。

    在九原至高奴的馳道上,一隊隊遷移的秦國邊民在大雪中艱難的拔涉著。

    曾經,他們從中原北上河套,在大河九曲的拐彎地方,耕種下收穫的希望,繁衍下一代代子孫;而今,在匈奴人的逼迫下,他們不得不踏上南遷的漫漫征途,這些困苦無助的邊民卻不知,在無定河畔,一場殘酷的戰亂即將開始。

    無定河畔,戰鼓陣陣,動盪不息。

    正月五日,以鬼方部落為首的各部落聯軍在高奴城北襲擊了一隊遷移的邊民,並與蒙虎的護衛邊軍遭遇,雙方一場激戰,各有傷亡,不分勝負。

    隨後,早有準備的鬼方部落聯軍約二萬人將小小的高奴縣城團團包圍,城內的蒙虎一部四千餘人不堪受壓,出城野戰,結果力戰無果,在損失了一千餘人後,蒙虎不得不退守城中,固守待援。

    蒙虎無奈之下,在與李必商量之後,遣邊軍信使,順著馳道以快馬急信的方式,向雍歧的同盟軍李原部告急。

    ——。

    北方告急,南方也不平靜。

    龍且在困境之中四處告急,別的諸侯王鞭長莫及,又沒有準備,就算想增援,一時也聚攏不起部隊。

    漢王劉邦卻是不然。

    藍田關。

    這座連系關中與漢中的重要關隘,在正月六日的嚴寒下午,迎來了一位重要的人物:漢王劉邦。

    經過數月的蟄伏,藍田關一帶的漢軍數量從一千余人,增加到了現在的二萬人,這二萬人相比之前龍且的五萬大軍,自然算不得什麼,但現在,反秦力量在關中空虛之極,漢王劉邦的重要性顯露無疑。

    年五十有一。

    這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了。

    從沛縣的一個亭長,到西征軍的統帥;再到被封為十七路諸侯王之一,按理說,劉邦應該知足了。

    如果他沒有進入咸陽城,沒有見識過什麼叫做帝王氣派,那他劉邦也會和其他的諸侯王一樣,為能夠被封王而沾沾自喜,固步不前。

    而從坐上咸陽阿房宮皇帝寶座的一刻起,劉邦的目標,就堅定的從成為一個諸侯王,變成了登上權力的最高舞臺,象始皇一樣做一個君臨天下、生殺予奪的皇帝。

    是男人,都會有野心。

    不管是年老的,還是年輕的,在各路諸侯之中,劉邦自信,憑他的手段,憑他的能力,能夠在爭霸天下的角逐中,贏得最後的勝機。

    項羽,不過是莽夫一個罷了,他的心胸,只有楚國這一塊地方,沒有天下。趙歇,枉為武靈王的後裔,竟然甘心做陳餘的傀儡,連趙地都沒有平復,又何談其它。至於張耳、魏豹、章邯、龍且等人,均只是一時群起的草寇罷了,值不得花費心思去揣磨。

    接到龍且驚惶失措的求援信報,劉邦立即在藍田關召集張良、曹參、周勃等數名下屬議事,商討的自然不是去救龍且的事情,而是如何在關中謀取更大的利益。

    “子房,你且說說,關中目前的形勢如何?”劉邦滿意的朝張良點了點頭,以詢問的口氣問道。

    嚴冬季節的棧道,危險難行,而正是張良先前諫議在藍田關留下一支先頭部隊,並提議在冬季來臨之前多批次將精銳軍隊、所需糧秣轉運到關隘,這一次關中的大變動,劉邦就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了。

    張良定了定心神,掃視眾將,道:“稟漢王,諸位將軍,剛剛接到雍王章邯的回報,秦王龍且在扶風縣城戰死了,所部除留守咸陽的幾千兵卒外,無一生還。在更早些時候,翟王董翳的部隊在高奴縣敗于秦邊軍之手,董翳被殺,現在關中平原上,唯一還能對李原造成一點威脅的,就只剩下了章邯的隊伍,不過,章邯軍在撤退途中,被李原的騎兵截殺,估計損失也不小;接下來,我們要面對的敵人,主要有兩股,其一,也是最主要的一股,是我們的老對手,殘秦的死硬份子:李原和他麾下的三到四萬秦卒;還有一股,是一直盤據在九原一帶的王離邊軍,這支軍隊的人數應當在二萬到三萬人之間。”

    “李賊這次又贏了,當真是陰魂不散呐!”聽得張良說完,坐下不知是誰忽然發出這一聲低低感歎。

    聽到這一聲歎息,漢軍眾將等人長久的沉默不語,如果說,在先前聽到李原的戰績,他們還會有不平之意的話,現在,則完全不會了。李原,那個驚才豔豔的年輕人,給予劉邦軍上下的驚喜實在太多了。

    陰魂不散!

    劉邦心頭,只覺象被一記重錘砸中一般,讓他感到一陣眩暈,已經佈滿細紋的眼角更情不自禁濕潤起來。

    李原,這個秦國的年輕將領對於劉邦來說,就如惡魔纏身一般,掙脫不得。

    漢軍與秦軍,交鋒數次,僅有的幾次敗仗,幾乎都與李原有關。遠的就不用說了,就是三個月前,在那個盛夏青翠的季節裡,劉邦意氣風發,帶領著麾下的西征大軍過棧道、入咸陽、滅秦國,是何等的風光;然而,進入關中的第一戰,戚鰓、王陵兩員大將帶領的征討大軍就在陳倉城外被燒了個乾淨利索。

    “漢王——!”大將曹參用力拍了拍面前的案幾,沖著沉思中的劉邦大聲喊道。這個關健時候,漢軍將領士氣卻是低迷不振,這是相當危險的,而要喚醒和激起將領的爭勝之心,非劉邦莫屬。

    “子房,你且細細道來,我軍當下之急,應何去何從?”劉邦強鎮定了一下心神,挺直身軀說道。

    張良朝曹參投去贊許的一眼,然後繼續著自己的戰局演變分析,這是他的長項,與之相比,李原麾下的長史陳平在大戰略方面,要弱張良一些,陳平更擅長的方面,是在揣磨人心,分析敵方的心理層面。

    “漢王,諸位將軍,此一時彼一時,霸王項羽現在被齊地田氏所絆,無暇西顧,李原也不是全無後顧之憂,據斥候探報,北方草原的匈奴人正在攻擊河套一帶、上郡的鬼方、樓煩人也沒有歇著,我軍若出現在渭水平原,李原將面臨兩難選擇,要是北上馳援的話,我軍可不費吹灰之力,拿下咸陽腹地,進而佔領空虛的扶風等地;要是李原不救邊軍,那我軍可聯合雍王的隊伍,在渭水一線與秦軍形成對峙局面,只待來年開春,再從漢中調來人馬,與李原決一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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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艱難決擇


    正月。

    一年的開始。

    藍田關軍議之後,漢王劉邦重拾信心,採納張良的諫言,並沒有快速的兵發咸陽,而是聯合處於惶惶中的雍王章邯的殘兵敗將,在渭水、扶風南一帶組織起防線,與李原秦軍形成僵持局面。

    漢軍的到來,讓本已明朗化的關中戰局再次撲溯迷離起來,而同時,李必帶著蒙虎的告急信使也來到了扶風。

    扶風北,鄭國渠畔。

    這裡,是秦國的糧倉。

    這裡,是秦人牧歌耕作的家園。

    這裡,是關中大族的發源地,不管是在歷史上,還是在李原變化後的時空裡,左扶風、右馮翎,這兩處所在,都是人才精英輩出的地方。

    李原在陳平、辛勝、韓信等屬下的陪同下,來到了這條灌溉和滋潤了渭水平原八百里沃野的幹渠。

    冬季渭水流量銳減,鄭國渠也由一條滔滔幹渠,變成了股股細流,荒草纖陌,在渠畔秦人開挖了一條條引水的支渠,形成密佈網格狀的田園畫卷。當開春之後,隨著上游來水的參加,被鄭國渠滋潤的萬頃良田又將煥發勃勃生機。

    從雍州到扶風,足有三百余裡,李原軍的補給線在連續的勝利之後,開始越來越長,這對於後方運輸的要求更加的迫切。恢復鄭國渠的作用,讓扶風成為進攻咸陽、北望高奴、南接陳倉的一處交通要衝,同時,也有足夠的自給力保證駐紮於此的重兵集團的供給。

    “將軍,蒙虎那小子被鬼方聯軍給圍了,高奴危殆,恐怕支撐不了多久,快快發兵吧!”李必滿面征塵,全身上下血染征袍,憔悴不堪。

    為沖出鬼方聯軍的重圍和截殺,掩護他沖出來的十余名邊軍騎兵盡數覆墨,就連蒙虎遣來的信使也身負重傷,不治身亡。

    “曹信,且送李都尉下去歇息養傷,傳令下去,速召集各軍將校來扶風議事。”李原一臉凝重之色,吩咐道。

    北方邊軍與匈奴、鬼方等遊牧部落的戰事讓李原感到很是棘手,正如張良所料,是不顧邊軍死活的繼續進攻咸陽,佔領關中腹地,在短時間內取得關中的控制權,還是率軍北上,解救邊軍這一支唯一的結盟力量,李原現在陷入到了兩難的境地。

    回扶風城的一路,李原都沒有說話,陳平、韓信、辛勝等將校也都默契的不去打擾李原的思考。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這首唐人陳陶寫的《隴西行》李原記得清清楚楚,中原民族與北方遊牧民族之間的拉劇戰自商代開始,一直持續到了近代、現代,就是到了李原穿越來之前的共和國時代,西北的東突勢力等也是國家安全的重大隱患,在這一點上,李原一直持有的觀點,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王道主張。

    歷史上,強盛的漢王朝與草原霸主匈奴人的爭霸戰就是李原這一觀點最好的注釋,漢武帝依靠毫不留情的軍事手段,打得匈奴人不得不西遷躲避,自此,不再敢回首東顧;而象中晚唐、宋、明之後對少數民族採取懷柔安撫政策的,最終都是被狠狠的反咬了一口,唐被安史之亂拖垮、宋亡於蒙古人、明被後金野豬皮滅亡,無一不是養虎為患所致。

    這是標準的農夫與蛇寓言故事的現實版,就是在李原穿越而來的時代,國人也不得不在一次次恐怖襲擊的陣痛中,承受著曾經寬宏大量帶來的後果。

    成王敗寇,在爭奪生存權的競爭中,不需要憐憫,不需要仁慈,民族的生存權、發展權,要靠鐵與血來贏取。

    贏了,佔據最為豐饒的地方;不管是耕種還是放牧,都是你應得的;輸了,趕著你的牛羊,帶著你的族人,遷移的遠遠的,要是不服輸的話,有本事再打回來,當然,打也是要有勇氣和膽氣的,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導致滅族的下場。

    選擇,至關重要。

    正月七日。

    李原在扶風召集麾下將校緊急議事,部署下一步的方略。除了駐防重鎮陳倉的蔣渝不能離開、遠在河西的白廣季無法通知外,包括王尚在內的各軍將領悉數到齊。

    “諸位,現在的軍情十萬火急,邊軍面臨的危局已經到了存亡的關頭,李某不能坐視十余萬邊民被異族屠殺、不能讓精銳的三秦子弟被砍去頭顱,所以,進攻咸陽的計畫要做出調整——!”

    李原停了一下,只見馮宣等新加入將領臉上,顯現出失望之色,對於他們來說,咸陽的誘惑力比北方的九原、上郡要大得多。

    與沉不住氣的馮宣相比,韓信顯然要有城府的多,他的臉上表情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仿佛早就料想到李原會這麼做一樣。

    “根據斥候的最新情報,劉邦已經和章邯合兵一處,在渭水南岸布下了防線,並有窺伺我扶風一帶的企圖。現在,我意留一部人馬留守扶風一帶。不知哪位將領可當此任?”李原掃視眾將問道。

    留守責任重大,一旦扶風有失,雍歧腹地就成了敞開的空心餃子,任由敵軍來回馳騁,面對這付重擔,不說馮宣等年輕將領,就是如辛勝等老將,也感到壓力重重,一時不好作答。

    “韓某願領本部五千人馬守城,十五日內,可保城池無恙,十五日後,若大軍不回,請允許吾自引兵撤退。”在眾人還在遲疑的時候,韓信站了出來。

    十五日。

    除去來回路上約四天的時間,秦軍主力部隊有十一天的機動時間,這已經足夠解救出蒙虎的邊軍了,至於九原的王離軍團,雖然匈奴人來勢洶洶,韓信相信,王離、蘇角暫時還能應付得過來。

    “如此,軍令如山,不容更改。扶風就交給韓校尉了,十五日後,我將親率大軍來與校尉會合,到時,再擺下酒宴,共暢飲之!”李原大笑說道。

    韓信,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守衛扶風雖然責任重大,但也是難得的獨當一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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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威武之師


    放棄。

    有時也需要勇氣。

    尤其是在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面前,能夠忍住不動心,能夠堅持自己心中的信念,無疑需要極大的毅力。

    如果沒有二世為人的經歷,沒有看到過二千余前王朝更替的風雲動盪,李原或許會一個衝動,下令全軍兵發咸陽。

    占關中,興大秦。

    在咸陽被楚人攻佔一年之後,能夠有一支秦軍在關中平原腹地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這樣的場景,會是何等的震憾。可惜,炫麗之後,不可避免的,會迎來嚴重的後遺症。在關東各路諸侯還沒有正式殺得你死我活之前,李原還不想這麼快的暴露自己的實力。

    李原現在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實力的積累,而馳援邊軍正是其中必要的一步。

    正月十日。

    李原聚集了麾下精兵強將共計一萬六千步騎,並以駱甲的騎兵來先鋒,沿著馳道北上增援邊軍,在高奴城南五十裡,駱甲軍與鬼方十一侯的部落遭遇,雙方激戰一場,秦弩騎兵一頓排山蹈海的弩矢,將十一侯射成了刺蝟,敗報傳來,鬼方部落的首領九侯大驚失色。

    高奴城外。

    聯軍營地,一片吵鬧之聲。

    “須彌大使,已經過去十日了,你所說的匈奴大軍在哪裡?我們怎麼沒看到一點影子,現在,秦軍數萬大軍壓迫過來,怎麼辦?”九侯聲嘶力竭的沖著須彌布通大叫。十一侯之死,讓他看到了鬼方與秦軍的實力差距。

    縱算只剩下了西陲一隅,秦國的實力,也不是區區一個鬼方部落所能憾動的,至於其他的小部落,那更不用提。

    滅族的危機懸在頭上,由不得九侯不悲憤,樓煩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曾經力量強大的樓煩部落,現在,只能淪為為中原人打工的悲慘下場。

    “九侯擔心什麼,無定河太小了,這大草原天大地大,有的是各位勇士馳騁的地方,我大單于已經備下酒宴,等候諸位首領前去赴會了。”須彌布通哈哈一笑,毫不理會九侯的怒目而視。

    “你,哼,匈奴人想要吞併我們,也要問問我鬼方勇士的戰刀同不同意?”九侯冷笑一聲,一句話說破須彌布通的陰險用意。

    “匈奴蠻子,你說什麼?”

    “殺了他,殺了這個雜種——!”

    “哈哈,你們太無知了,現在才明白,已經晚了,殺了我須彌布通,這要是敗于秦人之手,我看你們往哪裡安身?”須彌布通大笑叫嚷道,神情萬分得意。

    帳中,各部落派來的勇士皆數譁然,對於他們來說,無定河、大河流域的這一帶,是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所在,是祖先留給他們的神聖的祭祀之地,沒有萬不得已的原因,沒有哪個部落會踏上千里迢迢不知結局的遷移之路。

    聯軍未戰先怯。

    已經年邁體衰的九侯壓制不住各部落的人馬,無奈之下,只得散了軍議,回轉鬼方部落駐地。

    ——。

    與分裂嚴重的部落聯軍相比,不論是李原率領的秦軍,還是困守城內的蒙虎邊軍,在團結性和紀律性上,都要強過對手諸多。

    高奴城雖然不高,但對於只善野戰,不善攻城的部落勇士來說,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

    城內。

    邊軍驍將蒙虎眼窩深陷,寬大的戰袍披在身上,給人一種空空蕩蕩的虛弱感覺,從被圍困到現在,已經足足十七天了。

    牛羊被斬殺,戰馬也被斬殺,城中但凡能吃的東西,都已經被徵集了起來,由軍中司馬統一調配,就是這樣,邊民之間的私下械鬥還是不斷的發生,這讓蒙虎一時間焦頭爛額,倍感焦慮。

    城中,邊民滯留的人數達到了四萬人,加上守衛的士兵,這幾萬人的每日供給,就讓年輕的蒙虎感到壓力倍增,這個時候,他才真真正正的佩服起李原來。

    同樣的情況,李原的退守雍歧之初,也遇到過,不過,李原是料想在先,早早的從咸陽國庫等地搜刮了眾多的糧秣,這份神鬼莫測的先見之明,蒙虎實在沒有辦法學到,所以,他只能甘拜下風。

    “李!”這個字清清楚楚的在黑與白分明的秦軍旌旗上出現,當在城樓上嘹望的斥候回報,遠處發現有秦軍玄色如林的旌旗時,蒙虎激動的禁不住掉下淚來。

    旗幟上的李字,自然不可能是李必。

    李必不過是小小的一個都尉,就算率軍前來,頂多人馬不超過一千人,而現在,遠處如林黑壓壓的軍陣在表明,這是一支足有上萬人的軍隊。

    “是李將軍來了。命令全軍,準備出擊!”蒙虎精神大振,嘶啞著嗓子叫喊起來。

    “援軍到了,大秦,大秦,血不流幹,死不休戰,戰,戰戰!”一個個象困獸般被壓制在高奴城內的邊軍將卒呼喊著,高聲大笑著,這一刻,他們長久以來緊崩的神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釋放,這一刻,李原是他們心中最可敬的人,最可愛的人,最值得信任的人。

    ——。

    無定河南。

    一片荒草淒淒,正是天然的撕殺地方,從馳道趕來的秦軍列陣於此,與鬼方、樓煩、十方等部落聯軍擺開戰場。

    與步卒、騎兵、弩兵各兵種排列有序的秦軍軍陣相比,部落聯軍方面,則完全以一個部落接一個部落為單位,三三兩兩的擁擠在一起,幾乎看不到什麼配合,有的大部落聚集在一起的將士有幾千人,而有的小部落,則只有二、三百人。

    九侯騎在一匹白色的戰馬上,身體有些緊張,對面的秦軍軍陣讓他有一種再次見到那支橫掃六合的強軍的恍惚感。

    不是說,秦國已經覆亡,秦軍主力在中原被消滅了嗎?怎麼還會有這樣一支精銳的秦軍出現。

    難不成,之前的消息都是虛假的傳言。

    九侯在胡思亂想中,漸漸的喪失了取勝的決心和信心。

    將領是如此,普通的部落士卒更是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此時是該進攻,還是該撤退。在這個微妙的時候,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脆弱的部落聯軍變成一堆散沙。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18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炮灰部隊


    (先感謝下七月份各位打賞的書友,是你們讓我在碼字的時候有了笑容;再感歎下三江娘的堅貞,第六次堅決的拒絕了我的求愛,嗯,要不要第七次呢,矛盾中!)

    九侯惶恐不安。

    在躊躇了片刻之後,他悄悄的下了戰馬,來到鬼方部落隊伍中的一處祭祀所在,然後,叫過親隨說了幾句。

    不一會兒,一名全身披著黑袍,只留下兩隻眼睛的小個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來到九侯的面前,也不說話,只定定的站在那裡,就好象等著九侯向她行禮一樣。

    “大祭司,戰事將啟,還請您先行移駕到安全所在,等會兒,健兒們只怕照應不到您這裡——!”九侯恭敬的雙膝跪倒,鄭重的頭碰地說道。

    “九侯,可是擔心戰事不利,沒有關係,兒郎們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黑袍後面發出,讓人聽了有一種想要一見真容的魔力。

    “大祭司,實話相告,此次戰事,我鬼方一族恐將遭遇一場浩劫,如果大祭司不同意離開,我也會讓人綁了您走,另外,我會留下一隊勇士,一旦戰事不利,他們將保護著你和族中的孩子們,逃離秦人的追殺!”九侯聲音壓得低低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平和的微笑。

    這個時候,沒有人會起疑鬼方部落的大首領九侯已心生退意,而事實上,這位年愈花甲的大首領卻是在交待後事。

    “那,我們等大首領一起走吧!”黑袍人還有些猶豫,這樣重要的擔子顯然讓她有些禁受不住。

    “大祭司,我老了,您還年輕,鬼方部落要存在下去,靠的不是我這樣的老頭子,而是你們,我相信,我的眼光不會看錯——!”九侯苦澀的笑了笑,道。

    目送著那個小小的黑色的身影離去,九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再次翻身上馬的他好象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鬼方九部,隨我殺敵?”九侯拔出青銅長劍,厲聲大呼。

    “殺!”各部落健兒在一陣呼喊之後,率先催馬向著秦軍的軍陣衝殺了過來,九侯已經顧不得試探了,他決定先發制人,集中所有的力量,打遠道而來的秦軍一個措手不及。

    ——。

    戰馬奔騰,嘶鳴聲、喊殺聲,與無定河水的潺潺奔流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副立體的足以讓人震憾的戰爭場景。

    與熱鬧的部落聯軍相比,秦軍卻是要沉寂了許多,除了一個個士兵粗重的喘息聲,幾乎聽不到其他一丁半點的聲響。

    中軍所在。

    李原冷冷的注視著越來越靠近的部落聯軍,臉上浮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鬼方不是匈奴,對面的敵將顯然也不是什麼名將,在駕禦一支多個部落聯軍方面的經驗明顯欠缺,這樣的情況下還執意要進攻,這和找死有什麼區別?

    “令:弩兵部隊,前出,急速射三輪——!”聽到李原的命令,位於身後的中軍都尉立即打出了旗語。

    “令:步軍長槍兵,上前二十步,仰刺——!”

    “再令:騎兵部隊,圍殺敵小股部隊——!”

    “其餘各部,隨中軍壓上——!”

    來自秦軍中軍的一個個旗語被快速的打出,傳達到各軍陣兵種的都尉、軍侯那裡,再傳送到位於陣列中的普通士兵耳朵裡。

    與嚴謹的秦軍相比,鬼方等部落的聯軍將卒則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他們能夠做的就是跟隨大部隊一起衝殺,就算前面的陷阱火坑,也只能蒙著頭跳下去。

    野戰!

    秦軍不懼任何對手。

    就算是這個時代最厲害的騎兵部隊,在秦軍嚴謹有序的多兵種聯合作戰優勢面前,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一支訓練有素、把軍紀視作生命的軍隊,是一具開動了的戰爭機器。

    縱算是死亡,也不能讓秦軍將卒停下腳步。

    ——。

    北方。

    激戰正烈。

    扶風城內,留守的秦軍校尉韓信正在和老將辛勝說著話,辛勝剛剛在歧山剿滅了剩餘的幾支楚軍小股逃竄部隊,正準備將這些俘虜押送到隴西一帶,在李原入主雍歧之後,秦軍就廢止了以往坑殺降卒的做法,壯實的勞動力,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急需的重要人力儲備。

    “辛老將軍,韓某有一事相求,不知該不該說?”韓信態度誠懇的將辛勝迎到左首的尊位,然後說道。

    “韓校尉言重了,你我同僚,何談其他,有事儘管說來?”辛勝一擺手,大聲道。韓信新投奔李原不久,可能有些拘束,不過,辛勝倒是十分的欣賞韓信那天答應留守的膽色。

    “辛將軍,韓某屬下,將兵五千,其中多數士卒為新募之兵,戰力還有待提升,今若是劉邦的軍隊大舉進犯,韓某恐無力支持太久,所以,想向辛將軍借點兵,以作為抵禦來敵的尖鋒使用。”韓信鄭重說道。

    “什麼,韓校尉你莫不是開玩笑不成,辛某的屬下,皆是二線的輜重兵卒,戰力不強,這又如何能當得起守城的重任?”辛勝一聽,勃然變色。

    “老將軍誤會了,韓某要借的兵,不是輜重兵卒,而是老將軍押送的楚軍戰俘。”韓信一看辛勝的神色,心知產生了誤會,連忙解釋。

    “戰俘,這又如何能上得了戰場,韓校尉不怕這些俘虜臨陣倒戈嗎?”辛勝不解的問道。韓信的舉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讓這位百戰老將百思不得其解。

    “老將軍所慮甚是,不過,韓某有一個主意,據查,楚軍之中,喜一地聚集成軍,相互之間多兄弟、多親戚、多同鄉,韓某如今,只需要那些有兄弟、親屬同在軍中的,有兄弟二人的,選一人可之,有兄弟三人的,選二人充軍,能有多少,就選多少,不知老將軍可能應下。”韓信解釋道。

    “哈哈,韓校尉是要以人質為脅迫,讓這些楚軍戰俘效死命吧,如此主意,實在是妙,既這樣,我便應下了——!”辛勝點了點頭,韓信挑選出的這些楚卒,很明顯就是用來做炮灰的,一旦劉邦來攻,這些楚軍戰俘就是被推到第一線的死士。

    “多謝老將軍成全,來日,必當重謝!”韓信喜形於色,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說道。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22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親兄弟


    辛勝與韓信,兩個時代的將領,在這個時空,走到了一起。

    當年的那支橫掃六合的鐵血軍團,是辛勝心底永久的驕傲,即便今天,老胳膊老腿不允許他再胯馬征殺,千里轉戰;而對於苦心熟讀兵書的韓信來說,三百年秦國與關東諸侯國的連綿戰事,就是最好的真實讀本,而辛勝這樣的老將,就是最好的老師。

    李原的離開,不輕意間,激起了老與少,兩代將領的壯志與雄心。

    一個,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一個,年輕氣盛,胸懷壯志。

    暢談甚歡,韓信在分析面臨的嚴峻形勢的同時,也沒有隱瞞,而是向辛勝合盤說出了他的想法。

    據斥候最新的消息,漢王劉邦在得知李原主力北上之後,立即變化了先前固守渭水一線的策略,各路漢軍更是動作頻頻,讓人猜不到具體的動向。

    劉邦準備做什麼?

    是進攻,還是固防;進攻的話,又準備進攻哪裡,面對數量上遠勝於已的漢軍,秦軍要採取什麼樣的策略才能鞏固已有的地盤。這些疑問,一起彙集到了韓信這裡,給這位秦軍中異軍突起的年輕校尉出了一道大大的難題。

    以六千六百餘拼湊起來的雜牌部隊,守衛一條漫長的邊境線,韓信確實感到困難重重,在重壓之下,韓信這位未來的百戰名將終於爆發了。

    既然守不能守,那就進攻。

    韓信幾乎是在看到漢軍情報的一瞬間,憑直覺做出了獨斷,漢軍雖然勢大,但初到關中,地利、人和皆不在漢軍這一邊,就是天時這一塊,在天寒地凍的當口,大股部隊除了沿著馳道進攻外,選擇其他路徑就是一個下場,迷路潰散。

    從這一層面上分析,判斷漢軍的動向並不困難,韓信決定以楚軍俘卒為一支奇兵,抄襲到漢軍的側後,以決死之志攻擊漢軍脆弱的補給線,從而最大限度的削弱漢軍正面進攻的勢頭。這一支死士部隊同時還要承擔起襲擾漢軍各軍指揮系統的重任,如果能夠陣斬幾名漢軍的將領的話,那就是一次完美無暇的軍事冒險行動。

    一千六百七十三人。

    這是韓信從多達二萬余的楚軍俘卒中精選出來的死士。這些士卒無一不是經歷過多次戰鬥的老卒,其中更有四十餘名參加過巨鹿大戰的悍卒。

    時過境遷。

    曾經大呼酣戰,不懼生死的楚軍將卒在短時間內,就被一連串令他們眼花繚亂的財富、地位還有女人給打倒了。

    現在,已是戰俘的他們,需要再一次鼓起勇氣,再一次的不懼生死搏殺一場,生與死,就在他們的手中。

    為了這一次的冒險能夠成功,韓信責無旁貸,要親自行險一搏,投奔李原以來,在軍中的這些天,他聽到最多的,就是李原如慧星般崛起的軍事經歷,而在這些故事之中,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例子又是最吸引人的。

    同時,只要在扶風城有一位持重穩健的將領鎮守,再加上足夠的士兵,在十五日內,扶風城當然堅守住。

    老將軍辛勝無疑是最佳的守城人選。

    “韓校尉,你有幾分把握,能夠讓漢軍的補給線陷入癱瘓,又有幾成把握能夠殺了漢軍中有數的名將?”辛勝捋著俱白的鬍鬚,眸中盡是贊許之色。

    “輕兵出擊,本是有去無回之局,又何談把握?韓某這次斗膽接下任務,就存了拼命一擊的念頭,老將軍若是看得起韓某,扶風城就交給您了,十五日後,若韓某不死,則再聚痛飲個暢快——!”韓信大笑,一對細長的眼睛裡,閃動著證明自己和對勝利的無限渴望。

    “十五日,好!老夫就在城中,等候校尉凱旋的消息。”辛勝大聲應和,蒼老的臉頰上,泛起一陣激動的紅暈。

    士為知已者死。

    在楚軍中鬱鬱不得志的韓信,沒有想到,李原會這麼放心的將五千將卒交到自己手裡,開始之時,他還留意是否有監視的人,是否會是試探。在不久之後,他便發現,疑心完全的不必要,在李原軍中,不只是他,就是其他的將領,也是有才能的人不問出身,只要你顯示出了能力,李原絕對會讓你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沒有錯,大幹一場。

    韓信下定了決心,要用一次足以炫目的行動來證明他的能力,不為別的,就為了報答李原的這一份信任。

    ——。

    給予韓信信任的,不只是辛勝,還有他的族兄韓四。

    韓信請令留守,讓韓四坐立不安了好幾天,而在獲悉韓信從辛勝處徵調了千余名楚軍戰俘之後,韓四終於坐不住了。

    “五弟,你是不是想親自帶輕兵出擊?你,你為什麼這般的傻,沒了性命,什麼權力、地位也都沒有了?再等等不行嗎?”臨出發前一夜,韓四沖到韓信寢帳,瞪著通紅的眼睛,表情透著幾分的執著和幾許的決然。

    當初,他勸諫韓信投奔李原,只是覺得以韓信的才幹,在李原這裡肯定能有發光的時候,可韓四萬萬沒有想到,韓信會這麼快的領了一個九死一生的艱難任務。

    韓信默然,半響點了點頭道:“四哥,男兒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既然答應了將軍,就一定要說到做到,如果沒能辦到,那我也要迎著敵人倒下去。”楚軍中倍受冷落和嘲笑的經歷給予韓信的教訓太深刻了。

    他不想瞞著韓四,只是,有些事,他必須要做。

    “也罷,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一次,我韓四就豁出去了,陪你走一趟。”韓四狠狠的跺了跺腳,大聲道。

    “四哥——!”韓信動容,他沒有想到,一向在他眼裡懦弱老實的韓四,會說出這樣的義氣話來。

    “五弟,你不要勸我,老韓家,並不只是你一個好漢,我韓四也是不差的,而且,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四嫂有了,哈哈,我韓四有後了,還怕什麼?”韓四哈哈笑著,眸中卻分明泛起一陣迷霧。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22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對手


    鄭國渠畔。

    一片荒草倒伏,在空曠之處,千餘名被挑選出來的死士正靜靜的站在這裡,接受出征之前的最後檢閱。

    這裡已是兩軍交戰的最前沿,韓信束馬持韁,頭上的板帽平整又簡約,加上一身玄色的軟甲,肅穆的神情,就算是認識韓信的人,一時間也無法認出來。在韓信的身邊,韓四一臉緊張的打量了不遠處的那一支陌生的軍隊,這是一支穿著紅色的布襖,系著紅色的領巾的軍隊,而紅色,正是反秦的楚軍中的標誌顏色。

    連換裝都不需要,韓信指揮的這一隊死士即將踏上未知的死亡征程。

    沒有歡呼的送行,沒有熱鬧的場景。

    關中的西陲,對於這些楚軍俘卒來說,原本就是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地方,而現在,他們卻要為保衛這裡而作戰。

    不。

    不是為了保衛這塊地方,而是為了讓同胞的兄弟活下去,讓家族的血脈能延續下去,同時,也是為自己再搏殺一場,正如那個姓韓的校尉說的一樣,要是老天開眼的話,這一次立下大功,到時候就能成為名正言順的秦軍了。

    “將士們,兄弟們,你們中間,有些人可能認識我,沒有錯。我就是前楚軍郎中韓信,現在,我來告訴大家,這次的任務是什麼?我們要在接下來的十五天裡,一路向東,深入到漢軍的背後,去襲擊能夠發現的每一路漢軍輜重部隊,去砍了能夠砍下的每一個漢軍將校的頭顱,你們怕了嗎?”韓信聲音低沉,目光冷冽,帶著一股子陰冷的氣息。

    這些俘卒死士之中,確實有些人認識韓信,當然,這個認識的定義,只是見過二、三面而已,不可能有再深一層的交往。韓信,曾經是他們閒時談論和嘲笑的對象,而現在,他們忽然發現,真正被嘲弄的,不是韓信,而是他們自己。

    千餘死士急促的喘息聲傳來,越來越粗重,沒有人去應和韓信的話,他們都在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張著耳朵,等著韓信接下來的話。

    “你們若是怕了,也沒辦法退出,在死亡的征途上,只有戰死的勇士,沒有怯懦的懦夫,你們,只能前進,不能後退,而若是想逃跑的話,多想想被羈押在雍歧的同袍兄弟,多想想這關中千里,你們一個楚人,能跑到哪裡去?”韓信毫不留情的冷笑說著,一字一句如刀劍般刺中這些死士的心底最深處。

    “韓校尉,如果我們活著回來,能不能放我們和家人自由的離開?”一名滿臉鬍鬚、蓬頭散髮的漢子嗡聲問道。

    韓信掃了這漢子一眼,忽然笑了出來,道:“鄭達,你居然還活著,我認為你早就死於亂軍中了呢,怎麼,還想活著回去?”

    這個鄭達,曾是龍且楚軍的前軍斥候軍侯,韓信倒也認識,當初在龍且議事之時,身為不起眼的下級軍官,韓信與鄭達就肩並肩的站在一塊,相互之間也閒談過幾句,當然,俱是些無意義的問候。

    “家中還有六旬老母健在,若此番我兄弟三人俱不能安回,母親恐不久矣!”鄭達低頭,肩膀一陣抽搐。此次楚軍大敗,被俘的不只是他一人,還有二弟和三弟,兄弟三人一起出征,若是皆沒了性命,這打擊對於一位六旬高齡的老人來說,就如同天塌一般。

    “若立下大功,皆可回——!”韓信深吸了一口氣,掃視一對對希翼的眼神,然後大聲應允說道。

    這一次,是九死一生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任務有命回去,這樣的幸運兒也不會很多,就算放了幾個回去,也不會影響到什麼,韓信相信,以李原的聰明,不會對這些小事看不開的。

    “諾!”

    “諾!謝校尉成全!”眾多俘卒齊聲高呼,不少人眸中含淚,他們在憧憬著勝利之後的團圓場面,遠離家鄉這麼久之後,這些勇不悍死的戰卒想家了。

    同為楚人,韓信對這些楚軍俘卒的心理、想法把握得很好,要讓這些俘卒心甘情願的為秦軍賣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升官發財之類的空頭許諾,對於見識過咸陽富庶的俘卒來說,也沒有什麼吸引力。

    這個時候,唯一能讓這些俘卒心動的,只有血脈親情了,家族的延續、一母同胞的生死,這種植根於靈魂深處的牽絆永遠是人性中最脆弱的一點,只要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就不可能不心動,除非你完全是冷血動物。

    ——。

    韓信在為即將到來的漢軍來犯而籌謀思量,在武功縣境內,漢軍的先頭部隊在大將灌嬰的統領下,開始渡過渭水,朝著扶風方向進犯。

    在樊噲身死之後,灌嬰逐漸得到劉邦的重用,在衝鋒陷阱先鋒的選擇上,灌嬰當仁不讓,這次進攻雍歧,劉邦也是慎之又慎,在幾番思謀之後,最後還是決定讓曾與李原有過交戰經驗的灌嬰為先鋒。

    從一個販布的小商販,到漢王麾下的頭號猛將。

    灌嬰意氣風發。

    在一眾沛縣老兄弟當權的漢軍系統裡面,當一個後來加入的布販能迅速的脫穎而出,這裡面有運氣的成份,但更多的是灌嬰的努力。

    馳道空寂。

    在冬日裡無有人煙,甚至於連野狗的叫聲也聽不見。

    “灌侯,斥候搜索數十裡,未發現有敵人的蹤跡,也沒有發現有秦人的村舍!”一名斥候飛騎從前頭回來,氣喘噓噓的回報。

    灌嬰的五千漢軍先鋒在武功縣境內已經疾行了多半日時間,一路之上,幾乎見不到什麼農舍炊煙,更見不到人影,這一帶的百姓在多次戰亂之後,早已逃往了雍歧境內,留下的是一地的殘垣斷壁。

    “秦人這是要讓我們沒吃的,沒喝的,餓著肚子行軍呐,此一時彼一時,這也太小瞧了我們漢軍了,來人,命令後軍輜重隊,趕快過河,埋鍋造飯——!”灌嬰冷哼一聲,大聲喝令道。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這一回,在張良的籌畫下,漢軍在藍田關屯積的糧秣足夠二萬大軍一個月的消耗,有了這些補給,灌嬰也就不用再象之前那樣到處流竄洗劫了。

    漢軍,已經逐漸的從一支流寇部隊,成為了一支正規軍隊,士卒的戰鬥力也在不斷的提升,而不少將領的能力,也隨著一次次戰鬥的積累,開始顯現出發展的潛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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