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強秦 作者: 晶晶亮(連載中)

 
e010203 2013-10-13 02:42: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4 49431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01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九十七章 陳倉之戰(一)


    劉邦因為一時的疏忽大意,而失去了關中的民心。

    儘管他隨後召集諸縣父老“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及盜抵罪。卻仍不能令關中百姓消除懷疑。

    在歷史上,劉邦對關中的統治也並非牢不可破,西元前205年,在楚漢相爭的關健時候,關中大饑,米斛萬錢,人相食。造成這一結果的正是劉邦五十萬大軍的糧秣供應,在沉重的軍糧負擔下,關中百姓苦不堪言,紛紛複秦自立。

    劉邦軍的搶先入城,讓意氣風發的霸王項羽勃然大怒,在擊破了章邯的秦軍主力之後,項羽的楚軍一路所向披靡,無人可敵,在他看來,咸陽就是他囊中之物,誰敢搶先伸手?

    夏邑。

    經過數天的行軍,項羽的四十萬大軍終於通過函谷關,一路之上,秦國降卒的緩慢動作讓項羽屢屢動怒。

    此時,劉邦麾下司馬曹無傷向項羽告密,言劉邦有稱王的企圖。同時,曹無傷還向項羽指認了一個重要的人證。

    司馬欣,這個秦軍中僅次於章邯的第二把手,居然是劉邦暗伏在秦軍中的間作,換句話說,司馬欣是為劉邦服務的,在秦國滅亡之後,司馬欣順裡成章的成為了劉邦暗伏在項羽身邊的間作。

    造成項軍動作遲緩的原因,是有人在秦國降卒中傳言:項羽要屠殺關中的秦人,以報先前秦軍破楚殺父之仇,這使得降卒們個個心存顧慮,不願前行。而發佈這一流言的始作俑者,據曹無傷說,就是司馬欣。

    司馬欣,這位前秦國的櫟陽令真實身份,在歷史的記載中,就是一個無法解開的謎團,他與劉邦麾下的曹參、周勃等人相交莫逆,同時,又是章邯身邊的第二把手,橫跨秦與反秦勢力之間,卻能遊刃有餘,實在罕見之至。

    項羽聽到這一密報,立時大怒,脾氣暴烈的霸王立時讓手下召來司馬欣,在一番對質之後,司馬欣伏首認罪。

    至此,項羽與劉邦曾經並肩作戰的友誼如泡沫般破裂,在通向最高權力祭台的爭奪戰中,不管是朋友,還是戰友,都將變成敵人。

    如期而至,那一場精采絕倫的“鴻門宴”依舊上演,只不過,沒了樊噲之後,劉邦又當如何來抵擋項莊的攻擊。

    ——。

    劉邦、項羽在勾心鬥角,李原無暇顧及。

    剛剛在雍城安頓下來的李原軍,正在面臨一場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戰事,劉邦的大將戚鰓率五千兵士來犯陳倉。

    陳倉。

    也就是後世的寶雞,這座重鎮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連接巴蜀、隴西的要衝,也是李原軍駐守雍歧的關健節點。

    戚鰓為秦國降將,曾在陳倉一帶駐紮,對這裡的地貌情況很是熟悉,他這一次請令出兵,也並非是冒進,而是確確實實有幾分把握。

    在出兵之前,戚鰓遣人聯絡了在姜水、姬水一帶遊牧耕種的羌人部落,雙方約定裡應外合,一舉將還未站穩腳跟的李原軍趕出雍歧。

    四月末。

    羌人薑氏部落在陳倉東南的姜水一帶發動叛亂,李原遣蔣渝領一軍前往剿亂,未及平息,羌人姬氏部落又在姬水作亂,駱甲再領一軍出征,與此同時,雍歧各地也是風波激蕩,小規模的叛亂頻頻。

    就在李原疲于應付的時候,戚鰓兵發陳倉,圍李原軍部將王尚於城內,雙方激戰數日,王尚兵不足千人,野戰不利,只能收縮於城內,以待李原從雍城來援。

    五月二日,李原得悉陳倉危急消息,急領剛剛整編完畢的三千精兵日夜兼程殺往陳倉,中途與劉邦的增援部隊王陵軍伏兵遭遇,雙方惡戰一場,不分勝負。

    隨後,李原率軍進駐陳倉城外,與王尚互為犄角,與劉邦軍對峙,持續時間二十多天的陳倉大戰由此拉開序幕。

    李原軍營,天色漸暗。

    伍卒韓四挺直了身子,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某一處空白地方,神情茫然而無措。作為一個剛入伍的新卒,能夠被選拔到李原的親兵營,韓四都覺得自己有點不敢相信。

    從大樑、到滎陽,再到雒陽、咸陽、雍城,韓四幾乎是追隨著李原軍的腳步來到雍歧,而在經過了數天的考慮之後,他決定放下木工的活計,加入到李原軍的隊伍中來。成為一名榮耀的戰士,這是韓四最為樸素的想法。

    “什麼人?口令。”遠遠的看見有人靠近,韓四叫喝了一聲。口令這東西甚是好玩,據那些老卒說是李將軍發明的,目的是防止有敵方的斥候、間作潛入,這個法子很是得到親兵營的將士的喜愛。

    口令,是唯一通行中軍的資訊,除此之外,沒有其它。

    就算你是軍中的高級將領,說不出口令,也只能在中軍營外頭等著。

    “鳳鳴——!”聽到韓四的問話,對面的人立即回答道。

    “歧山——!”韓四一邊回答,一邊搬開攔路的柵欄,這時他才看清楚,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客居雍歧的秦國邊軍將領蒙虎。

    在王離、蘇角離開之後,蒙虎領著還在養傷的二千余邊軍士兵繼續滯留,他們的身份特殊,李原也沒有要求蒙虎幫助出征的意思,在他看來,自己的事情還是要由自己人來完成,雍歧雖然內有叛亂四起,外有戚鰓來犯,但這一點小困難若是還不能解決,那何談爭霸中原,與項羽、劉邦一較長短。

    “李郡守,叛軍來犯,為何不知會我邊軍將卒,莫不是欺我邊軍無人?”蒙虎剛踏進營帳,便氣呼呼的大聲道。

    帳中,李原身邊,李必、白廣季、還有剛剛傷癒卻失了一隻眼睛的曹信皆在,聽到蒙虎語氣不客氣,李必等人不禁怒上心頭。

    “蒙少將軍,此話怎講?邊軍將卒前番傷亡甚重,將士已不堪重負,何能一戰?”李原臉色一沉,盯視蒙虎說道。

    “稟郡守,大秦邊軍都尉蒙虎領邊軍將士四百一十五人前來報到,聽候調遣。”蒙虎漲紅著臉,大聲說道。

    在雍歧客居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對於象蒙虎這樣年輕氣盛的少年,更是如此。李原雖然不說什麼,但軍中健兒又有哪個是好相與的,蒙虎這些天來,聽到的閒言碎語不少,這一次,他執意要出征,就是不想讓人說邊軍的閒話。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01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九十八章 陳倉之戰(二)


    大秦邊軍,素來精銳。

    蒙虎帶來的這四百餘人,又皆是百戰餘生的老卒,相對於新卒居多的李原軍來說,這一支生力軍的加入,會讓李原有更自由的周旋餘地。

    “既如此,請蒙都尉入列。”李原點了點頭,示意蒙虎站到將校中間。

    帳中,李原與一眾將領正在商議戰情。陳倉的戰況漸漸的從單一的平叛內亂,發展到一場波及整個雍歧的決定性戰役,這是李原之前沒有料到的。

    生活在姜水、姬水一帶的羌人有著與秦人一樣的祖先,只不過羌人習慣遊牧,而秦人漸漸的放下牧羊的鞭子,轉而向中原人學習耕種技術罷了。千餘年的繁衍,讓這兩個同出一種的民族分別擁有了不同的文化,而同時,它們之間的隔閡也在不斷加深。

    這次,李原攜接近二十萬的秦人青壯返回雍歧,這些秦人的到來,讓原本居住於此的羌人分外的恐慌。

    牧場被霸佔。

    牛羊被斬殺。

    羌人的領地正在變得越來越小,這讓他們分外的絕望。

    在陳倉的正面,劉邦在項羽的重壓之下,依然派出同為秦國降將的王陵趕來增緩戚鰓,兩支劉軍合兵一處,達到了一萬人。

    李原軍方面,蔣渝帶著四千將卒在姜水一帶與羌人部落作戰,駱甲的騎軍連同三千步卒在姬水被羌人牽制,剩下的二千士卒分駐各處,平息各縣的小規模叛亂,加上部分需要整編訓練才能上戰場的新卒,李原在陳倉能夠投入的兵力為一萬六千人。

    在兵力上勝過對方的戰事,于李原來說,還是第一次。

    這一年來,每每遭逢危難,被敵重兵所圍,李原幾乎也習慣了,這一次,若不是戚鰓還有些頭腦,知道先煽動羌人作亂,不然的話,李原在陳倉家門口作戰,除少量留守部隊外,可以傾巢而出,直接圍殲戚軍。

    古代冷兵器戰爭往往曠日持久,一個地方發生戰事,基本上之後的數年,這裡依舊是荒草墳瑩。

    在此戰之前,李原每回作戰,幾乎不用考慮戰後重建等事宜,現在則大為不同,雍歧是李原軍未來的根基,戰事拖得太長,供給的壓力就會增大,對於糧秣供給本就緊張的李原軍來說,一場消耗戰不是最理想的結果。

    此外,戰役的不確定性也使得本土作戰的壓力倍增,建設遠比破壞來得艱難得多,遷居的秦人剛剛在雍歧播種下希望,正用雙手在創造著財富,他們是李原必須要保護的人,他們也是李原軍的未來。

    “我軍正面,戚鰓軍還有五千兵卒,正與王尚將軍在城下對峙,王陵軍也有近五、六千人,這支敵軍剛與我軍遭遇,從戰力上分析,這兩支敵軍的士兵的求戰欲望不是很強烈,其中原因就是,他們之前還是秦國守衛在漢中的部隊。”李原面色沉峻,動作純熟,點指帛圖上的陳倉附近標誌,對著眾人分析起戰況。

    稚氣,在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有的是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

    正是這一份鎮定,讓李必、白廣季、曹信等年輕人捨命相隨。也讓剛剛進來的蒙虎心生傾慕。

    “李原,真英雄也。”儘管嘴上不說,蒙虎心頭已暗暗承認。

    這一次決定留在雍歧,有王離的意思,但更主要的,卻是蒙虎自己的想法,經過巨鹿大敗之後,蒙虎也開始重新認識自己,重新審視與反秦諸侯交戰中每每以弱勝強的李原。

    “將軍,敵既曾為秦卒,可否說降?”白廣季輕聲說道,又有些不自信的搖了搖頭。他還不習慣在這樣決定大勢的會議上發表看法。

    “如今,我軍勢弱,劉軍勢強,舍強而趨弱,勸降,可能性不大。”李必插言道,這個李由府的年輕人,在一次次的戰鬥中,開始慢慢成長。

    雖然,對方的兵卒也曾穿過秦軍的甲衣,但現在,秦國已經算是滅亡,李原的這支秦軍在許多人看來,不過是一些殘餘的死硬份子罷了,在利益選擇的關健時候,讓那些投降過一次的士兵再次歸附過來,難度相當的大。

    “說降既不成,我等不如擺戰場于陳倉城下,與敵撕殺一場,我軍坐擁堅城,又有地利之勢,且怕誰來?”蒙虎不屑的掃了一眼地圖,信心滿滿的說道。

    對於秦國的驕傲,大秦邊軍將士來說,什麼樣的敵人,都是土雞瓦狗,何況對面的兩支敵軍都是些原先的郡兵部隊。

    “不可。敵之兵力勝過我等一倍。若是依城而守,戰事勢必拖延,我軍糧秣供應不足,無法支撐起長久時間,此戰,我擬借陳倉附近地利之勢,誘敵深入,速戰速決,一舉圍殲敵於九龍山下。”李原沉吟多時,終於下定決心。

    “將軍,敵若不追,又當如何?”蒙虎還有些不服氣,追問道。

    “若吾親往陣前,叫駡敵將,且又連敗三陣,敵追是不追。”李原坦然一笑,答道。

    戚鰓,不過一無名之輩。

    在士卒戰意不強的情況下,將領之間的較量就變得重要起來,李原倒很想看看,戚鰓有膽子來犯,又有沒有膽子孤軍深入。

    另外,雖然戚軍勢眾,弱點也是有的。那便是士卒對與曾是同僚的秦軍作戰不是很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誘使戚軍進入李原軍預伏的包圍圈中,那麼在混戰中可以以精騎潛出,一舉取了戚鰓的首級,到時敵軍不戰自潰。

    “如此,主將屢屢以身犯險,非正道矣。”蒙虎猶自爭辯,因為實力不濟原因,李原用兵行險已是習慣使然,李必、白廣季等人也有些習慣了,而蒙虎則不同,邊軍出身的他學習的用兵之法是堂堂正正,於他來說,計謀只是輔助,實力才是根本。

    “哈哈,有蒙都尉相陪,敵縱再多十倍,又能奈我何?”李原大笑,蒙虎的加入,確實讓李原有了誘敵的資本,相比還未成形的李原軍,邊軍精銳更能得到信任。

    在失去了國都咸陽之後,剩下的兩支秦軍在李原的捏合下,終於從分離走向聯合,在未來的戰場上,他們將高聲呼喝著秦軍的戰歌,奮勇向前,並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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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九十九章 陳倉之戰(三)


    陳倉城下,武安侯劉邦麾下的二員秦國降將,戚鰓和王陵,正在帳中招待來自羌人部落的首領。

    這次討伐李原的軍事行動,對於戚鰓、王陵來說,至關重要。在劉邦軍中資歷不足的他們,也知道跟著劉邦到咸陽討不到什麼好處,於是就把目光投到了從咸陽裹脅了諸多財富的李原身上。

    劫富濟貧。

    在戚鰓、王陵的眼裡,李原就是一個腰包鼓鼓的暴發戶。

    況且,這個暴發戶身邊的保鏢現在還不算強大,正好可以打劫一把。

    羌人性直,尚武力,前來戚鰓營帳的是薑氏部落、姬氏部落的二名勇士,羌族內部,對於起兵叛亂尚有分歧,這一次出使,羌人的目的也很實在,希望戚鰓儘快出兵,擊破李原軍的主力,幫助他們解圍。

    蔣渝、駱甲指揮的軍隊在羌族的領地上作戰,自然不會客氣,在重大損失面前,羌人開始後悔輕率作出的決定來。

    “戚侯,我薑氏部落在姜水與李賊激戰已有十日,部落勇士傷亡甚大,不知戚侯的隊伍何時能破了陳倉,驅逐李賊呀!”說話的是一個膀大腰圓的蠻漢,眼若銅鈴,聲似洪鐘,端是一副凶神模樣。

    姜叢,乃是薑氏羌人部落有名的勇士,剛好出使在戚鰓軍中,來日一戰,有姜叢在陣中,戚鰓不愁單挑不勝。

    “姜壯士勿急,我軍現已屯兵城下,前番與李賊遭遇,雙方不分勝負,待明日,我即討敵罵陣,取了李賊的首級。”戚鰓笑答道。雍歧羌人的內亂,牽制了李原近半數的兵力,這是戚鰓很是得意的一筆。

    想想當初請令之時,曹參、周勃、酈商等人鄙視的神情,戚鰓就心中暗暗發誓,這一仗,一次要打出一片天地了。

    曹參在李原手底下敗了。

    而他戚鰓卻打了勝仗,這樣的強烈對比下,劉邦縱算有什麼偏袒,也要顧及一下顏面。不然的話,誰還為他賣命。

    戚鰓越想越是興奮,高興之餘,一手持著酒鼎,一手抓著案上的羊肉,與姜叢等人喝了個大醉。

    豎日。

    晨曦初上。

    戚鰓率軍出陣,制式的武器,還有排列整齊的軍陣,以品字形出現在李原軍前面,如果不是士兵穿著紅色的布襖,旗杆上書著楚字的旌旗,這就是一支秦軍部隊。

    姜叢等兩名羌人勇士也跟在戚鰓身邊出陣,昨天的酒醉並沒有給他們造成什麼影響,在羌族之中,酒是勇士們最為喜愛的一種東西。

    “秦狗,快快出來授死!”

    “李原小賊聽了,你家戚爺爺來取爾的小命了。”

    “李賊,膽小鼠輩,不敢出來交戰嗎?”

    在戚鰓的授意下,一隊叫駡的大嗓門士兵在李原軍營寨前面一字排開,開始用各種各樣的污言穢語羞辱起李原來。

    ——。

    李軍營寨內。

    李必、蒙虎、白廣季、曹信一個個氣得臉漲得通紅,年輕氣盛的他們哪裡受得了如此明目張膽的羞辱,其實,以他們的性子,戚軍士兵如果罵的是他們,也不會這麼生氣,而讓李必等將領生氣的是,戚軍罵的最多的是李原。

    李原是什麼人?

    大樑、白馬、滎陽這一路來,數次親臨最前沿作戰的李原什麼時候怕過,在不知不覺中,李必等人已經不再把李原作為同齡人來看待,在他們的心目中,李原就是一個永遠值得信任、永遠都不放棄的統帥。

    “你們,都急什麼,可記得,一鼓作氣,再而衰,衰而竭的道理。戚鰓要罵,且讓他罵去,我們只管好好歇息,等午後一刻,準時出戰!”李原大笑,安慰一眾忿忿不平的部下。

    在後世資訊發達的時代,象戚鰓這種激將法幾乎已經成了用爛的招數了,李原不敢自詡對三十六計有多熟悉,但若是受不了這點刺激,那就真是白活了一遭。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這是戰場上佔據主動權的不二法門。

    李原聽著那些亂七八糟的罵人字眼,心裡不停的在想,這古代的人還真是乏味,就那麼顛來倒去的幾句話,反復的罵,重複的說,就象和尚在念經一樣,從早上一直罵陣到午後,足足有三個多時辰,戚軍將卒一直站著,眼巴巴的看著對面無動於衷的敵營,心裡不停的默念著李原的名字,這種滋味有多難受,可想而知。

    陽光漸漸灼熱起來,士兵的士氣在一點點的跌落。

    戚鰓臉上的表情也很豐富,從開始時的得意洋洋,眉飛色舞,變化到現在的一付無可奈何、垂頭喪氣的樣子,姜叢羌人身體好,這昨夜醉酒不算什麼,他戚鰓一個半百的老傢伙,午後正是犯困的當口,在日頭下曬了幾個時辰,又如何禁受得住。

    “戚侯,既然李賊不出,不如我等且收兵歸營。”正在戚鰓覺得有些下不來台的時候,位於後軍的王陵及時送來了臺階。

    “這,那就——!”戚鰓話到一半,正待接下去說收兵兩個字,卻不想猛聽得對面營寨一陣戰鼓敲響。

    “咚咚咚,咚咚——!”

    鼓聲如急促的雨點,飛快的敲打在鼓面上,頓時激起陣陣的聲響,讓聽聞的將士們精神倏然一震。

    李原軍緊閉的營寨正門,猛然間開啟,一隊隊黑色戰衣的士卒在板帽軟甲將校的指揮下,分列到正面,中央軍陣處,李原騎在黃膘馬上,在一眾親將的護擁下,出現在戚鰓、姜叢、王陵的面前。

    “李賊,汝這貪生怕死之輩,還不快快上前來授死!”戚鰓精神複振,拍馬持戈沖到陣前。

    那廂。

    李原早就冷眼瞧了戚鰓半天,一個四十出頭,快到五十的半百老傢伙,居然還上竄下跳鬧得挺熱鬧,真是不知死活。

    這戚鰓估計也是在秦軍體制內長久沒混出樣子的老憤青,不然的話,也不會投降了劉邦,並充當起劉軍的馬前卒來。

    真正的秦將,心中總有一份堅守在的。

    就算是不得已降了,也不會與昔日的同僚在戰場上拔刀相見。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02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章 陳倉之戰(四)


    (一百章了,加油!難得求下推薦和收藏。)

    戚鰓不自量力。

    讓正想著如何給敵一個下馬威的李原眼前一亮,戚軍的士氣低落得厲害,若是主將戚鰓再有什麼閃失,那麼這仗就好打了。

    “戚老賊,休得倡狂,李某來也。”李原一聲大喝,黃膘馬突然間加速,沖過如林的陣前,鑌鐵槍挺起,朝著戚鰓殺將了過去。

    “這!”戚鰓一愣神,眼睜睜的看著李原越來越近。他雖然叫駡得起勁,可是,單挑李原,這事情卻沒有想過,一個體力下降的老將,和年輕氣盛的青年單挑,不用多想,也會知道結果。

    “壯士何在?誰與我殺了賊將?”戚鰓一邊驚慌叫喊著,一邊拔轉馬頭,幾乎的逃一樣的朝著本陣跑了回去。

    殺賊不成,險些被殺。

    對面李原軍將士爆發出一陣哄笑,而戚軍士卒則沉默無語,還沒有戰上一陣,主將就落荒而逃。戚軍士兵本就不高的士氣更是低落,在一些將校的心裡,可能也在暗罵戚鰓,沒有本事去出什麼風頭。

    戚鰓,本來就是一投機小人。

    “小兒哪裡走,姜某來戰你。”戚軍這廂,羌人勇將姜叢大叫一聲,催馬挺著一把大刀沖了出來。

    姜叢擅刀技,手裡持著的是一把祖上傳下來的長柄環首刀,全部用鑌槍打制,採用上好的鐵隕石,為了這把寶刀,姜叢的部落請出了秦國著名的匠造大師歐冶子打造,傳到姜叢這一代時,已經第三代了。

    李原見蠻將來戰,也不客氣,拍馬挺槍,斜刺裡就是一槍,刺向姜叢的脅下,相比正面的面門部下,騎在馬上的姜叢沒有馬蹬支撐,只能以雙腿的力道來保持身體的平衡,李原這一槍刺落,姜叢要是躲閃,勢必要跌落馬下,而若是不躲,脅部中槍也是大敗。

    “嗨!”姜叢大叫一聲,身體在馬上以奇怪的姿勢側面偏轉,居然玩了一個蹬裡藏身,不對,姜叢的這一手馬術比蹬裡藏身還要難了不少,只靠雙臂的力量,支撐起整個身體,羌人這**背上的遊牧部落比耕種民族總有些先天的優勢。

    兩馬交錯。

    姜叢已經從戰馬的另一側翻身過來,不過,臉色卻有些不好看,方才,他輕敵了!

    “殺!”

    姜叢怒聲大叫,長柄刀高高舉起,一式立劈華山,就沖著李原砍了過來。

    力量方面,姜叢肯定是占盡上風,兵器方面,槍與刀相比,馬上作戰不佔優勢,甚至從威脅來說,姜叢的這一把環首刀還要更厲害一些。畢竟,李原的鑌鐵槍只是槍頭部分是隕鐵打制,槍身部分,只是取了硬木削成棍狀罷了。

    硬擋肯定不成。

    李原這次出戰,打算的就是示敵以弱,虛晃幾個回合,然後假作不敵,待蠻將追殺之際,左右伏兵齊出,再將敵一舉殲滅。

    姜叢這個頭腦簡單的羌族蠻漢,正好是個合適的對手。

    李原作勢催馬搖槍,搶手一步沖著姜叢刺了過去,瞧他拼命的樣子,完全不顧及即將劈落的大刀,這種兩敗俱傷的戰法讓李軍觀戰的士卒個個神情凝重。

    李原是誰,一軍之統帥,而不是持勇鬥狠的勇將。身系全軍將士的安危於一身,他要有個好歹,那還得了。

    “將軍!”李必低呼一聲,險一些控制不住要殺出。

    “報,王都尉差人來報,伏擊部隊已經就緒。”就在李必等年輕將領激憤之時,王尚遣來送信的斥候讓他們瞬間清醒了過來。

    “給李將軍打旗語!”李必醒悟過來,急忙下令。

    李原這麼做,為的是什麼?為的不就是激怒對方,讓對手在狂怒得意之下作出錯誤的判斷。

    天下掉餡餅的好事,一次有可能,二次、三次絕無可能。

    李原的一次次成功,在旁人看來,也許是憑運氣,而在跟隨著李原一路走來的將士們眼裡,李原是拿命搏殺出了一條生路。

    陣中,李原和姜叢已經戰了十餘合,從一開始的對峙,到現在漸落下風,在力量和武器上吃虧的李原只憑著靈活的身法在支撐著,幸好胯下的黃膘馬很是駿健,在與對方羌馬的較量中完全不落下風。

    人在撕殺,馬也一樣。

    李原的這匹馬剛滿三歲,正是壯年之時,又兼草料餵養精心,黃膘馬全身的皮毛油光鋥亮,一對巨目也是炯炯有神。

    “喝!”

    李原拔馬回首,沖著本陣敗了下去,長槍在剛才與環首刀的對撞中,被震得高高激起,讓他的虎口一陣發麻,後背也已是汗水淋淋。

    瞧見已陣旗語的李原佯敗了,姜叢此時正鬥得性起,李原這一敗,讓他頓時懸在了半空,不著不落的難受之極。

    “敵將已敗,殺!”好在戚鰓及時給姜叢解了忿恨,戚軍將士個個發一聲喊,沖著李原軍陣沖了過去。

    李軍大敗。

    主將鬥陣失利,將校無有戰心。

    面對洶湧殺將過來的戚軍士卒,李必等親將只顧著保護著李原,士兵們連營帳中的一應輜重也來不得帶走。

    戚軍追殺一路,姜叢、戚鰓在前頭催促士兵加快速度,還沒有殺過癮的姜叢更加的得意,李原也算是在關中小有名氣的秦將,這回他立下大功,等回到部落中,看那些心存顧慮的老傢伙還多說什麼。

    戚鰓不停的催促士卒快進,得意之下,他已然不及去察看追殺的戚軍隊形已經拉長成了一字長蛇形狀。

    九龍山。

    山首龍形,為西歧部落神聖之地,這裡山道險峻,峰巒林立,多處形成死穀的存在,就象一個個張開巨口的陷阱,等待著不及細察陷入的敵人。

    “快,追上去!”戚鰓大叫。

    從午後開始撕殺到日暮,戚軍的銳氣已經消磨殆盡,比腳程的話,休息了一上午的李原軍明顯要快了一些,不過,李軍在將校們的授意下,有意無意的開始放慢腳力,等待戚軍追趕上來。

    日頭漸落西山。

    戚軍長長的行軍隊伍在戚鰓的催促下,終於步入李原軍伏下的死亡峽谷。

    王尚指揮的二千將卒已經在此等候多時,強勁的山風,伴著山野裡的枯枝、野草在瑟瑟抖動,李原軍將士手中,引火的松枝等燃具已經齊備——。

    火攻計,這是李原為戚鰓這個叛將招待的第一道大菜。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02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零一章 陳倉之戰(五)


    大火熊熊而起。

    映紅整個九龍山際。

    戚鰓、姜叢被山野間勁吹的山火圍于谷底,一時脫身不得。

    “李賊,真是狡詐之極,悔不聽曹參所言,這,這當如何是好?”戚鰓心中一陣懊悔,偷雞不成失把米,現在的他,不只是雞沒偷成,只怕連性命也將不保。

    羌人以火為神,將火神祝融視為神明供奉,姜叢雖然勇悍,但在瞧見漫山火勢之際,也已嚇得面色刹白。

    有力氣又怎麼樣,被火燒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不及躲閃的戚軍士卒被火燒著,慘叫著四處逃竄,卻不想,風助火勢,更使得身上的火苗越來越旺,更不堪的是,火人不辯路途,見到有同伴在旁,忙不迭的撲上去求救,結果兩人一起燒著,哭喊聲連成一片。

    “快撤!”戚鰓急聲大叫。倉促之中,他也不及收攏人馬,更無暇顧及還在前頭的姜叢的死活,只帶著身邊的百餘名親兵往後路逃竄。

    九龍山口。

    李原、蒙虎帶著三千精兵從他路繞回,謹守此處,只待戚鰓的敗兵逃回,遠遠的望見通天的大火、還有戚軍士卒傳來的陣陣慘叫,蒙虎臉上,禁不住露出興奮的神情。

    “李將軍,這火攻之計成了,戚軍這一回,十停人馬能逃出三停,就算逃了性命,也是掉盔卸甲,不堪一戰。”蒙虎又喜又憂,李原用計之精妙讓他大開眼界,而更令蒙虎佩服的是,李原為了勝利,可以說連面子都不要的那份執著。

    敗給一個蠻將,這事情說出去,對李原的名望影響不小。在以訛傳訛的資訊不發達的時代,李原就是想自辯,也無從談起。

    不知不覺中,蒙虎開始站在李原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這一層改變,也許他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

    “莫要輕敵,窮寇困獸,也會作驚人之舉,蒙都尉,你速領本部邊軍堵在隘口,勿使一名敵卒逃脫。”李原沉聲道。

    “多謝將軍提點。”蒙虎點頭應下。

    “李軍侯,你等率本部人馬協同邊軍作戰,且聽從蒙都尉指揮。”李原命令道。

    “諾!”李必領令而去。

    “白軍侯,曹屯將,你等率親兵本部,隨在我後,殺入陳倉外敵營。”李原決定一鼓作氣,不僅要讓戚鰓追擊部隊有來無回,就連他的留守部隊也一併吞下。

    勝利,已經不遠了。

    戚鰓無法與劉邦、項羽相比,這一場勝利不過是李原眾多戰績中墊底的一份罷了,實在當不得有多高興。

    九龍山隘口前頭。

    王尚早已命士卒堵住了道口,方才李原率軍通過的地方,本來就只留下了一個狹窄的缺口,現在缺口一堵,加上堆薪燃燒的熱量,就算戚軍想要扒開缺口,也是不能。

    姜叢已經棄了戰馬,棄了錦袍,脫了一切讓他感到累贅的東西,只手裡拿著那把鋒芒畢露的環首刀,在亂軍之中左沖右突,死在他手上的戚軍士卒足有二十餘人。

    “賊子休走,待吃姜爺爺一刀。”

    姜叢口中,還在胡言亂語,用力過度的虛弱漸漸襲上他的心頭,儘管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但眼前卻是直冒金星,看不清楚應往哪個方向逃跑。

    戚鰓先跑了。

    這個無恥小人,不想想方才是誰救了他,也不想著叫喚一聲。

    姜叢氣血上湧,對戚鰓怨恨加倍,手底下就不再留情,而那些被他平白無故砍翻的士卒情急之下,也不再顧及姜叢是何許人也。

    一時間,狹穀之中,在火勢照映下,戚軍在逃命的同時,開始自相殘殺。

    戚鰓逃命的本事,確實有功底。

    就在姜叢還在前軍的時候,他已經飛快的沖過一裡多地,來到了隘口的不遠處,前方,一線天光顯現,讓他有一種死裡逃生的虛脫感。

    “戚侯,前面有敵兵?”一名親從驚叫起來。

    “沖過去。”戚鰓幾乎是頭也不回,不顧一切的朝著隘口處的秦邊軍防禦陣上沖了過來,好不容易從火場裡逃出生天的戚軍士卒亂哄哄的聚在一起,這個時候,什麼陣型,什麼掩護,都成了一句空話。

    “射殺!”

    蒙虎壓住興奮,沉聲大喝。李原將堵截戚軍逃兵的大功勞交到自己手裡,若是這便宜的事情還辦砸了,那他蒙虎真的就不用在軍中混下去了。

    邊軍四百餘人在前,李必軍一千士卒在後,其中弩兵有五百餘人,聽到蒙虎在前方發出口令,後面指揮的李必指揮弩兵排成三隊,開始向沖過來的戚軍逃卒射擊。

    “卟!”

    箭入肉體,帶著強勁的力道,讓中箭的戚軍士卒慘吼連連,撲地不起。

    “哎呀!”失去了抵禦的紅襖和軟甲,一眾赤裸著身體的戚軍將校和普通士兵一樣,成為李原軍弩兵的靶子。

    戚鰓披頭散髮,在一眾親從的掩護下,終於殺到了蒙虎的邊軍跟前,此時的戚大將軍,身邊只剩下可憐的三、五人。

    “砍了戚賊首級,獻予李將軍!”蒙虎冷冷的看著戚鰓一眼,就象看一個死人一樣。

    對於軍中的叛徒,蒙虎一向是看不起的,男兒丈夫,就算是兵臨絕境,也要仰首迎著敵人倒下,放下武器投降已是不可原諒,而助紂為虐則更是該殺。

    戚鰓死了!

    幾乎赤身裸體的他,被四、六個沖上來的邊軍士卒給五馬分屍,各取一塊。功名利祿,一時皆如塵土。

    狹谷之中,羌族勇將姜叢已被燒成一堆焦炭,唯一能夠辯認他的身份的,就剩下身畔的那一柄環首長刀。

    刀芒依舊,鋒芒奪目。

    只待下一個主人,讓它重放光芒。

    陳倉城外,戚軍營寨,留守的王陵此時正遭到李原、王尚二路人馬的夾擊,九龍山的火勢讓數十裡外的王陵軍士兵看得真切,情知不妙的王陵兵少將弱,不敢出營去救援,而未等他想清楚接下來如何時,李原軍已是殺到。

    獨眼悍將曹信一馬當先,率親兵一隊猛攻營壘,在咸陽樂游原一戰中,被樓煩將烏裡雲掃落馬下,曹信足足養傷了有二個月左右,也多虧得年輕力壯,恢復得快,身體無恙,不過,一隻左眼還是不保,這使得曹信本就暴烈的性情更加的暴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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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零二章 大秦兵造


    敗局已經無可挽回。

    王陵左支右擋,面對戰意熊熊的李原軍將士,士氣低落的劉軍士卒僅抵擋了一會,即不支敗逃。

    與戚鰓毫無保留的全力出手不同,一開始就對戰局順利抱有懷疑的王陵好歹給自己留了一點保命的本錢。

    從漢中一路跟著王陵的本部兵卒護著王陵從陳倉一路敗歸藍田,四千餘將兵在李原軍的追殺下,最終逃回的不過區區五百餘人,這讓王陵在看到劉邦駐守藍田關的將領周緤時,不禁悲從中來。

    李原大獲全勝。

    是役,歷時短短的十天時間,共殲滅來犯的劉軍兵卒約八千餘人,斬殺敵主將戚鰓等將校共二十一人,其中羌人蠻將三人,敵將之中,僅有王陵等三、四人逃脫。

    取得陳倉大捷之後,李原即馬不停蹄揮師直撲姜水、姬水,這兩處地方的羌人部落被戚鰓鼓惑,發動叛亂,現在,該是羌人自食惡果的時候了。

    五月間,李原率軍橫掃兩水流域,薑氏部落負隅頑抗,結果被李原軍全族誅滅,姬氏見勢不妙,遣了族中父老前往雍州說項,還算保全了一脈傳承。

    在李原軍不講情面的鐵血掃蕩面前,但凡不降的羌人部落無不被滅族,面對李原報復性的殺戮,有見機早的部落早早的卷起帳篷向西遷移,而那些捨不得走的,又不想投降歸順的,則羌人男丁被殺戮一空,女子則充當侍婢。

    民族之間爭奪生存權和土地權的戰鬥,從來都是血腥赤裸裸的,在這一點上,李原崇尚的不是後世那樣融合懷柔的做法,而是無情的鐵血與征服。

    聽話的,讓你生存下去。

    不聽話的,那麼就徹底的抹去,這才是這個世界生存的法則。

    競爭殘酷無比。

    不想掉隊,不想被殺,就必須冷得下心腸,拿得起屠刀。

    羌人一敗,雍州、上卦、武功諸縣皆為李原所有,有了榜樣的力量,從關中一帶遷移而來的少年、健婦開始沿著河谷豐沃的土地開墾、播種,灑下希望,期待來日收穫累累果實。

    與往年播種粟稷不同,這一年,在李原的堅持下,雍州一帶的百姓播種下的糧食作物是剛剛試點推廣的小麥。

    小麥最早種植始於中東一帶,傳入中國並開始推廣是在戰國時期,到了秦統一六國之後,在關中平原一帶,小麥的種植面積相比以往,已經有了不小的擴大,不過,由於小麥的穎果呈漿狀,要想磨成粉狀,連需要有一種磨小麥的石盤才行。

    相比其它複雜的發明,磨面的石盤對於李原來說,要製作出來不算困難,從咸陽一路與李原撤退到雍州的大秦兵造有足夠多的工匠,他們對於李原的提議,自然不會有什麼反抗的想法,實際上,能夠為李原這位秦國力挽狂瀾的大英雄做點事,是工匠們的榮幸。

    歧山,西。

    兵造。

    聚集了秦國最有天賦,最為幹練的一群工匠。司馬印從雒陽撤回的一部分郡匠、加上咸陽大兵造的二百余名匠師,在歧山重起爐火,伐薪煉鐵。

    兵造的匠師,一般分為四類:大匠師、匠師、工匠、匠人。其中的區分是以技術的高低來衡量的,這方面絕對不可能造假。

    他們籍籍無名,唯一留下名字的地方,就是在武器上燒錄下年份、編號和自己的名字,這樣做並不是為了炫耀,而是防止出現品質問題無法追查。

    在秦國這個龐大的戰爭機器中,兵造起到的作用非同尋常。它的存在,讓百萬秦軍有了統一的武器,有了統一的裝備。這使得秦軍在與關東六國軍隊的交戰中,有了更多的榮譽感,更強烈的取勝欲。

    五月中旬的一天,在李原的親自指點下,兵造的石匠開始打制一種奇怪的石磨盤。

    根據李原的敘述,他見到的這種轉石盤,是用兩個被鑿成圓形的一大一小石盤疊加在一起,然後石盤中心的位置被挖成球狀,在中軸的地方裝上一個石質的實心球體,在小石盤上鑽上幾個漏斗狀的小孔,如此一來,當上方的竹管內的小麥穎果從小孔裡掉落時,在兩塊石盤的擠壓之下,穎果殼被擠破,裡面的粉狀果仁就被一點一點的擠出石盤外。

    等到十一月,春小麥的第一季成熟,雍州的百姓就可以用轉石盤將小麥磨成麵粉,用小麥的果粉攤制的大餅,在若干年之後,也是北方人的主要食物,對於李原來說,這就是一種難得的回味“家鄉”的美味。

    在指點了石匠一番之後,細節方面,自有工匠去揣磨,不需要李原這個門外漢再去多說什麼,在司馬印的陪同下,李原隨後來到了打造兵器的工坊。

    莫石是兵造的一名年輕匠師。

    與其他匠師一樣,入了匠門,一般來說,就是世代傳承,生生不息,父輩將技術傳到下一代,然後,再傳到孫子一輩的手裡。

    細數莫石的祖上,赫赫有名,春秋時著名的鑄劍大師歐冶子是他的先祖,幹將、莫邪兩位有名的劍師是他的曾曾祖父母,隨著戰亂的頻頻,在傳承了數代之後,莫石一族開始從江南一帶遷移到關中,並最終成為名噪一時的大秦兵造中的一員。

    與莫石有相似經歷的匠師,在兵造不在少數,對於匠師來說,安定的環境、足夠的原材料、還有不錯的待遇,是他們首要考慮的因素。

    不是每個匠師都會象幹將、莫邪一樣為了鑄一把絕世神兵而付出性命的,普通人,更多考慮的是好好的活下去。

    莫石手裡,拿著一把環首大刀,在柄首握處,刀刃卷起處,都已經有些焦黑的地方,這是烈火灼燒後的痕跡。

    姜叢死後,環首刀被秦軍繳獲,這樣一柄利器作為最重要的戰利品,被蒙虎鄭重的送到了李原手裡,對於蒙虎來說,這一仗打得淋漓盡致,一掃幾個月前失敗的陰影,與重振邊軍將士的信心相比,一柄利器算不得什麼。

    “莫師,你看看,這刀還能重新鍛煉成型嗎?”李原在司馬印的陪同下,剛剛察看過新建的匠造坊,在知曉了莫石是莫邪、幹將後人後,即命人將環首刀送了過來。

    莫石一臉冷峻,不敬言笑,他的眼睛緊緊的釘著手裡有些變形的大刀:“重溫熔煉,加上二十餘斤的上好鐵石,或可成,不過,有六成機率毀損。”

    “如此,這刀且先放莫師處,等鐵石尋到,再行鍛造。”李原點了點頭,莫石沒有說大話,六成毀損的機率也是實實在在,這個時代相比後世大熔爐,手工作坊的形式在火候、時間、匠師的精氣神等方面,都有太多的不確定性。

    據李原所知,內史郡雍州一帶,大型的鐵石礦幾乎沒有,距離雍州最近的一處鐵礦,是位於藍田縣一帶的柞水礦,柞水位於秦嶺以南,目前還被劉邦軍佔領著,至於上卦一帶,富有的鐵礦也是不多,在秦國的西陲邊境,真正的大鐵礦還要跨過大河,沿著往西的走廊才會有斷裂的鐵礦石分佈。

    煉鐵,鑄劍,同時,也是一個耗量極大的活計,以李原現有的條件,開採成熟的銅礦,打造一批青銅制式武器和農具,才是現實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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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零三章 李斯低頭


    渭水。

    這條關中大地的母親河日夜奔流不息,從炎黃、商周、到春秋戰國,發生在這一片大地上的殺戮與更替,於它來說,不過是歷史長河中的一瞬罷了。

    河水清澈,滋潤著兩岸的沃土,相比二千年後的渾濁,這樣無工業汙梁的河水澆灌下的莊稼,想必是綠色的不能再綠色的糧食。

    李原在察看完兵造之後,辭了司馬印,即帶著曹信等幾人來到了渭水畔剛剛複墾的田地裡,田分熟田和生田兩種,象渭水畔的這一部分,就是曾經耕種過,現在翻耕過來的話,不用加多少肥力,就能讓小麥苗茁壯成長。

    張負興奮的走在李原的前面,一邊說著,一邊點指著周圍好大的一大片土地。從大樑到滎陽、再到咸陽、雍歧,張氏家族算得上是跟隨李原最久的一群人了,一路的西遷,一路無目的地的跟隨,現在終於有了結果。

    女婿陳平現在是李原跟前的智囊,大大小小的政事忙得家也顧不上,對此,張素娘頗有微詞,不過,老丈人張負倒是全力支持陳平的工作。

    男人,沒有事業就等於窮光蛋。

    至於女人發發小脾氣,那不過是嬌慣壞了。要是陳平真的什麼都不是,張素娘就不是偶爾發發脾氣,而是整天發火了。

    更緊要的是,二十天前,張負經過亭裡長老的推薦,成為雍州下屬清水一地的亭長,也算是跨出了家族,成為一名李原政權的基層官員了。

    渭水畔的這一處肥田,是張氏家族購置開墾的田畝,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那些雍州的小吏一聽得是長史家人要耕田,自然不會將完全未開荒的山地之類的放出去,對於這種隱性的福利,李原也沒有追究的念頭。

    至清則無魚。

    張負、陳平經過一年多時間的追隨,現在也算是一條戰壕的同志了,李原若是失敗了,陳平等人作為首要幫兇,也不可能有什麼好結果。

    “張翁,這小麥的種子成芽有幾成,灑到田地裡,防鳥獸的事務可不能放鬆了。”李原難得的走在鄉間田野,心情很是舒暢。

    小時候,也是跟著祖輩在田裡農作過,相比秦時,後世的小麥種植已經有了一整套成熟的技術,可惜,以李原那一點見識,也只能在張負說項時,稍稍提起比如栽培法、間苗法還有除蟲除草等一些小竅門,不過,張負倒是很意外,他沒有想到李原還懂得田間耕種,特別是小麥種植的法子。

    在請示了李原之後,張負忙命人拿來竹板,將李原所說的隻字片語記錄下來,而更讓李原哭笑不得的是,張負在開篇寫了這麼一句:李公農書。

    張負的意思是這本記錄小麥耕作的集子是李原發起的,所以,以後凡是關於小麥耕作有什麼好的經驗都會被記錄在農書裡面,這種以大人物言行作為書集的名字的做法,在春秋戰國之時很是尋常。

    比如:呂氏春秋,不過是呂不韋在任時,召集眾吏編輯的,就以呂氏來名。

    ——。

    李原一天天的忙個不停。

    也只有忙著,才能讓他的心不致於空出來,不致于去想李家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

    雍州。

    城東靠著歧水邊的一處宅子。

    一個老翁戴著一頂蒿草編成的帽子,正在河邊垂釣。

    秦國的前丞相李斯從咸陽到雍州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身體方面經過調養,漸漸的有了起色,畢竟李斯也不過五十來歲,加上底子一直不錯,兼又聽到老對手趙高在咸陽街頭死於非命,這心情一好,身子自然就恢復了過來。

    不過,李斯最近,也有鬱悶放不下的事情。

    那便是小兒李原在這段時間裡,一次也沒有來看望過他。

    “政兒,你說,原兒是真的不在城裡,還是有意在躲著我們。”李斯神色寞寞。

    對於李原這個便宜兒子,他可以說從來沒有真正的關心過,從心底裡,因為對他母親的輕視,而自然的也輕視了這個小兒子。卻不想,李家,最後是靠這個不在意培養的兒子逃脫了滅族的下場。

    “父親,原弟真不在城裡,前些日,叛軍來犯陳倉,這幾天,陳長史說,原弟又去了歧山兵造那邊——。”李政支吾的回道。

    對於李原這個弟弟,他也沒有多少的接觸,昔日在府中時,他只聽到府內後院有一個叫李原的家僕,聽有傳言說是父親在外的私生子,在後來,他便隨了李斯到了咸陽,和李原更是接觸不到。

    待到再見時,李原已是擁領一支強軍,身邊有著上萬忠勇將卒的將軍,這讓李政感到壓力倍增。

    去見李原,說什麼,怎麼說?去郡守府的一路上,李政心中都在不由自主的忐忑,好在,李原不在城內,倒讓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李斯歎了一口氣,緩步進了房內,待出來時手裡持了一枚竹簡:“政兒,你去一趟長公主府,把這個給你嫂嫂,就說請她轉交給原兒。”

    “諾!”李政低頭應下,去趙玉漱的住處他沒有什麼壓力,儘管大哥李由戰死了,但趙玉漱還是他的嫂子,有這一份親情在,他到長公主府自會有人接洽,不象到郡守府,都是些面無表情的士兵,不帶一點的笑容,讓他見了心裡發慌。

    李斯瞧著李政有些瘦削的背影,心頭五味雜陳。方才的竹簡上,寫下了李原親娘的名字、籍貫、還有一些過往的言語記錄,在後面,還有幾句李斯一直羞愧說不出口的話,而最後面,李斯也表達了自己渴望再發揮一下餘熱的決心。

    另外,他也要為李政多謀想一下,這個二兒子打仗什麼的肯定是不行的,在治政方面,這些年來,也學了自己幾分本領,只是缺少的是機會。

    堂堂大秦的丞相——,治理一個國家都沒有什麼問題。區區雍歧一個春秋小國的範圍,李斯有信心幫助管好這些日常政務,李原這個兒子的事業,說到底還是李家的,一筆終究寫不出兩個李字來。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03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零四章 火上加薪


    長公主趙玉漱隨李原來到雍州之後,便自尋了以前秦先皇的舊宮舍打掃乾淨,與華庭公主趙玉曼合住一處。

    這雍州不比咸陽,三百餘年前的先王舊宮舍,雖然歷代秦國君王都會有修葺,但畢竟歲月不饒人,有些地方過於陰暗潮濕了些,女人家住在這樣的地方,著實不怎麼的好。

    李原倒是多次的提議,讓趙玉漱別找其它地方了,就搬到郡守府算了,反正李原的身份也公開了,一家子住在一起,就算有些閒話,也不敢當著李原的面說什麼?

    對於李原暗底下的小心思,趙玉漱毫不留情的給拒絕了,她直接就回了一句:請李丞相回來嗎?

    這句話的殺傷力太大,對於李原來說,和一個素未平生的老人一起住,他的境界還沒有高到這個層面,而更重要的是,李原這具身體的本能還在隱隱的抗拒和李斯的任何接觸,一個二十餘年不關心兒子的父親,又豈能得到子女的尊敬。

    李原從渭水畔回來,剛一進府內,就見長史陳平一臉笑呵呵的迎了上來。

    陳平現在的心情,可以用雲開霧散始見天日來形容,雍歧雖然不大,但也有二十余萬的人丁,如果是春秋小國林立的時期,陳平也算得上是一國的國相了。

    管仲,伍子胥——,這些個春秋時的名相名將,在陳平的心裡就是效仿的物件,現在,他正朝著這個目標在不停的努力著。

    “郡守,我們留在咸陽的間作來消息了,劉邦軍駐灞上、項羽軍駐鴻門,雙方劍拔弩張,關係不睦,我們的誘敵之計要成了。”陳平意氣風發,好看的眼睛裡閃動著詭計得逞後的喜悅之情。

    “項軍已經到達了鴻門,也許一場好戲就要開演了,可惜了,不能親眼一見呐!”李原心念一動。

    鴻門宴,這一出在歷史上大書特書,美化劉邦、醜化項羽的戲碼,即將要上演了嗎?這一回,少了配角樊噲,不知劉邦一方會有何人來頂替這一角色,而項羽一方,是按照原來的劇本繼續演著,還是有了新的不同的戲份。這麼想著,李原忽然有些心馳神往起來。

    “郡守,我們雖然不能去鴻門,卻也可以加一把薪火,項伯與張良相交莫逆的消息,我已命人透露給了項羽的亞父范增,相信範增會好好利用這一情報的。”陳平面露狡黠之色,來而不往非禮也,劉邦既然能策動降將戚鰓來進犯雍歧,陳平也不介意同樣利用計謀給劉邦使一個絆子。

    項伯此人,在歷史上活得很是滋潤,靠著出賣項氏的情報,項伯就是在項羽的楚國政權滅亡後,也得到了劉邦的優待。

    這樣一個無恥小人,伏間在項羽身邊,而且又是同宗的長輩,項羽若是不敗,才真的沒有天理。

    現在,鴻門宴即將開始,項伯估計在為張良、劉邦而奔走,只不知,他會不會再以身擋著項莊的劍,若是他這麼做的話,有陳平的情報,再有范增的精明,不會看不出其中的玄妙,陳平相信,項伯雙面間諜的日子也許要到頭了。

    當然,這還讓先取決項羽是否有決斷的氣魄。與孤身帶著一眾兄弟舉事的劉邦相比,項羽是依靠著項氏一族的力量而起的,在這一點上,他比劉邦有先天的不足。

    “範增嗎?徒有亞父之名,卻沒有容人之量,項羽成也範增,將來敗也範增。”李原慨然作答,對於一些著名歷史人物的命運結局,李原還是知道的,範增的個性偏激,縱有智謀但卻奢望項羽聽他一個人的,這使得一眾本希望投奔項羽發揮才能的人物只能黯然離去,這其中,最為有名的,就是淮陰侯韓信。

    這個時候,韓信應該已經在項羽軍中了,不知道作為帳前持戟郎中的他,心中有沒有感到萬分的憋悶。

    ——。

    鴻門距離雍州有三百餘裡。

    西域的樓蘭古國,距離雍州有六百餘裡。

    從距離上來看,近處似乎比遠的要更加的緊要一些,只不過反攻關中,對於李原來說,還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李原現在,要緊的是把雍歧這一塊小地方給經營好,不要讓二十萬跟著自己而來的百姓餓肚子,同時,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逐漸向西擴張,爭取搶在匈奴人之前,先把河西走廊的古絲綢之路給打通。

    重新建立一個強大的秦國,也是一項持久長期的任務。

    他必須要耐得住寂寞。

    等著五十余萬反秦軍將關中大地吃得遍地不剩,等著項羽、劉邦感到思鄉日切,又再也無法從秦地搜刮到什麼,撤退回關東。

    與關中相比,西邊的河西走廊對於李原來說,是現實的目標。

    貿易,是最快來錢致富的法子。

    在秦國的西面,強大的波斯帝國開始土崩瓦解,安息、大夏、貴霜等王國相繼興起,在中亞的土地上此起彼伏的爭鬥著,而在更西面的歐洲大陸上,一個叫做“西秦”的國家正在漸漸興起,它還有一個名字叫:羅馬。

    “將軍,長公主有事要見你。”

    就在李原和陳平構劃著未來的藍圖時,一名親兵跑了進來稟報道。

    “哈,郡守真是辛苦,陳某也還有事,素娘喚了我半天了,再不回去,家裡要翻天了。”陳平打了個哈哈,一邊笑說著,一邊朝著外面走去。

    有些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作為一個現代人,自由愛慕已經是常態之事,而對於秦人來說,其實也沒有那麼多禮教的講究,只有儒家學說裡面,才會對女子貞德、名聲這一塊有些說法,當然,孔老夫子也只是提了一提,並沒有多作解讀。

    真正讓儒家思想成為禁錮女性鎖鏈的人,是西漢的董仲舒和宋朝的朱熹。

    李原帶著喜悅的心情,一路朝著趙玉漱居住的地方走去,難得這一回趙玉漱是主動相邀,莫非女人也有打熬不住的時候,早知如此,那還不如早早的搬到郡府,那時想見就見,豈不比現在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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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零五章 不計前嫌


    長公主府。

    紅袖帶著幾名小婢正在打掃院子,遠遠的看見李原前來,小娘皺了一下俏鼻,輕哼了一聲,即一轉身往屋內報訊去了。

    “大公主,李木頭來了,要怎麼辦才好?”紅袖一進屋,瞥見趙玉漱正和趙玉曼在一起說著閒話,便悄悄的湊了上去問道。

    “木頭,這木頭還能自己動的,這可好玩得緊。”這邊趙玉漱還未回答,旁邊的趙玉曼耳朵好使,一下聽了個七七八八,不明所以的她立時好奇起來。

    這雍州,要什麼沒什麼,對於趙玉曼一個在秦國福壽宮裡要什麼有什麼的十五、六小娘來說,這日子過得真是無聊之極。

    因此,有什麼八卦,哪裡能逃得過她的法眼。

    李原一路進門,在廳堂等了半響,才始見趙玉漱臉上紅紅的出來,多日不見,雙方都是思念得緊。

    “不知長公主殿下喚在下,有何要緊事情?”李原跪坐軟墊上,語氣有些沖的作揖道。偷偷摸摸的滋味雖然消魂,但總是得到的少,想念的多,也讓血氣方剛中的李原不禁有些生起悶氣。

    男女之事。

    若是一直停留在精神愛慕狀態,那一切好說,忍忍就過去了;而一旦突破了那條線,對男人來說,就是一馬平川,任我馳騁。

    在這個關健時候,趙玉漱卻喊一聲:停。

    這讓李原如何不怒氣衝天。

    就因為一個趙玉曼礙事,就得忍著,這是哪門子道理。

    要是惹急了,就將趙小娘一併收了,姐妹花豈不正好,李原心頭一陣陣火起。

    “急什麼,李將軍年輕氣盛,來日方長的緊,且喝一盞蜜水,消消火,是這樣的,前二天,二弟轉送了一封父親的書信過來,要請你看下。”趙玉漱溫和一笑,輕聲細語的說道。這是一頭順毛驢,溫言軟語的勸說,遠比厲聲喝斥要有用的多。

    “誰的信?李丞相嗎?我不看。”李原一睨眼,擺手回絕道。

    “原弟,你不看的話,那我就燒了。”趙玉漱笑了笑,揮手示意侍婢移過火燭。對於李原的脾氣,她也算有些摸到門道了。

    “且等一等,看看他說些什麼?”李原忍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李斯于他,其實是既無恩情,也無感情,與李斯有怨恨的,是過去的那個李原,而不是他。

    接過李斯書就的竹簡,沉甸甸的,有一份厚重的堅實感,攤開看去,卻不是什麼敘述感情的詞語,還是一篇治政的簡論。

    李斯是法家的弟子,在他主政秦國期間,秦國也以奉行法家思想為主,這與關東六國截然不同,在這一篇治論中,李斯講述了他治政的一些體會,還有一些過失,注意事項,這些對於李原來說,確實是很難得的一份東西。

    李斯在用自己的方式彌補,為相十餘年,他的心胸如果能開闊一點的話,取得的成就會更大,可惜,正是因為私心雜念讓李斯從秦國的功臣變成了罪人。

    “你告訴李丞相,就說,他的心意我收下了。另外,李政若是想出仕的話,讓他到郡府去找陳長史。”李原點了點頭,說道。

    李斯雖然沒有明著說,李原也能猜得到,這篇政論的目的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因為在竹簡的最後部分,李原看到了李斯摘抄自李政讀書心得中的一段話。

    當過丞相的老子摘抄兒子的語錄,這是什麼原因?

    只有一個,將李政推到前臺來。

    “如此,玉漱代家翁謝過李將軍了。”趙玉漱微微低首,輕聲應道,露出一段白皙的玉頸。

    “公事已了,接下來,李某也有一事,要長公主答應。”李原目光炯炯,盯的趙玉漱俏臉越發的紅暈起來。

    “嗯!”趙玉漱答應的聲音低得只有兩人可聞。

    “明日午時,歧山,松和亭,不見不散。”李原上前,緊握住趙玉漱的纖手,用力捏了一下,軟綿綿的,有一點清香意味。

    李原在雍州一帶休養生息,積蓄實力,擁有整個關中最有發展潛力的人力資源、技術優勢,再加上勤勉的執政措施,李原相信,反攻關中的那一天不會太遠。

    在平定了姜水、姬水一帶的叛亂之後,李原又立遣駱甲、蒙虎兩支勁兵渡大河,佔領了隴西郡的郡治臨洮,羌人聞之喪膽,諸部落遁逃數百里,李原軍的兵鋒向西指向,已經到達河西走廊一帶,那裡是匈奴人的傳統勢力地盤。

    在冷兵器的時代,騎兵的快速機動,將成為決定勝負的關健所在。

    匈奴,一個在中國歷史上寫下無數故事的草原民族,在秦末風雲動盪中,它們乘勢而起,一統草原,依靠馬背民族的先天優勢,最終成為中原人的心腹大患。

    東距戚鰓,西逐羌族,李原軍在秦國的西陲初步站穩了腳跟,在這塊秦國先祖牧馬的地方,李原要再建一支縱橫馳騁的大秦騎兵。

    ——。

    關山飛渡。

    西元前206年,夏。

    關中大地上,兩支反秦大軍出乎意料的對峙著,就如同生死仇敵一般,就在一年前,他們還並肩作戰,相互之間親密如同兄弟一樣。

    亂世的爭霸已經開始。

    剛剛抵達新安鴻門的頂羽最近的脾氣很大,主要的原因就是先入咸陽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那個狡猾之極的劉邦。

    比起年齡,劉邦足足大了項羽一倍,昔日聯合作戰,項羽就沒能從劉邦那裡討到什麼好去,現在,實力上遠遠超過對手的項羽要一雪過去的恩怨。

    鴻門。

    一場驚心動魄的宴會即將開始。

    李原、陳平的暗間之計雖然讓項羽對項伯起了疑心,但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項伯依舊活得很滋潤,範增雖然號稱為亞父,但在強大的項氏宗族面前,他的個人影響力還是太弱了。

    項羽端坐正中,正襟貫甲而坐,他已經從劉邦的左司馬曹無傷處得悉了劉邦在咸陽城中的所作所為,並且下定決心,這一回要讓劉邦有來無回。

    面對重重危險,劉邦排除他想,毅然赴宴,在困難的情況下,劉邦梟雄的姿態終於開始顯露了出來。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04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零六章 鴻門宴


    鴻門宴上。

    項羽劍拔弩張,喜歡直來直去的楚霸王對於陰謀詭計天生的反感,這一次,雖然劉邦讓他很不高興,但想到昔日同在叔父項梁手下共事的情誼,他還是決定在各路諸侯面前,給劉邦一個說法。

    對於項羽這種愛惜名聲的“君子”作派,亞父范增幾次力諫,卻不被採納,這讓範增很是失望。

    項羽,說到底,只是一個武力蠻橫過頭了的性情中人。

    一路順風順水的他,還是一個沒有完全成長為男人的年輕人。

    日落西山。

    一支打著楚軍旗號的小部隊在一眾聯軍諸侯的期盼中,來到鴻門的聯軍駐地。楚國的西征軍統帥、武安侯劉邦終於來了。

    諸侯會盟,霸王號令,莫敢不從。

    劉邦卻姍姍來遲,這使得本來準備給劉邦一個下馬威的項羽臉色更加的不善。

    “霸王,秦狗倡狂呀,我軍佔領咸陽之後,一路尾追秦狗李原餘部,卻不想在陳倉遭敵火襲,三萬大軍全軍覆沒,此仇不報,非君子也。”劉邦剛一進帳,不等眾人發問,對著項羽、張耳、魏豹等一眾諸侯,就是一陣頓足捶胸。

    “沛公,你說什麼,秦狗還有餘力反撲,此話怎講?”項羽聞言色變,面前的劉邦、張良等一眾將校皆是一付吃了敗仗、狼狽不堪的樣子,看模樣神情作不得假。

    帳中張耳等人也是面面相覷,要是真如劉邦所說,那麼在關中還有一支秦軍存在,而且實力不弱,這又是誰?在章邯的秦國主力部隊、王離的邊軍覆滅之後,秦國還有哪一支軍隊能夠抵擋住反秦諸侯的雷霆一擊。

    “霸王,就是李原那小賊,細說起來,你我都打過交道,在雍城之戰中,李賊就是從你我手裡逃脫的。”劉邦恨恨說道,眸中閃過一抹得意。終於成功的將項羽等人的注意力從自己先占咸陽的話題引走,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李原,可是那個竊占過滎陽的李原?”魏豹一聲驚呼,在滎陽城下,魏軍傷亡慘重,大將武蒲等人俱數陣亡,全軍十不存一。實際的情況,魏豹還清楚,真正侵吞了魏軍的不是李原,而是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劉邦。

    “正是此僚。二個月前,李賊舉清君側的旗號,從三川郡一路打進咸陽,誅殺胡亥、趙高等人,然後,攜了大批的財帛、糧秣逃到了雍歧一帶,聞訊之後,某即以本部驍將戚鰓、王陵為先驅,舉兵伐秦,卻不想,在陳倉一帶誤中李賊詭計,先鋒將士悉數盡墨,戚鰓等將領亡于斯役,如今,李賊勢大,漸有反撲之勢,我等實力不濟,還請霸王兵入咸陽,坐鎮討伐李賊。”

    劉邦口才不錯,一邊訴說著,一邊痛哭流涕噓噓。這個時候,他的樣子已然見不到那個統禦十萬大軍的武安侯的樣子,他就是一個可憐的被人欺負了的老人。

    在表演方面,劉邦有著特殊的天賦。

    這一點上,不管是項羽,還是李原,都不及劉邦許多。

    劉邦這一番七分真三分假的話說將下來,聽得眾諸侯個個側目而視,本來已經認定秦國沒有抵抗力量,這次只是隨著進關中劫掠一番,撈點實惠好處,卻不想,秦人居然還有一支精兵留駐在關中,就連劉邦都吃了敗仗。

    “李賊,某當替沛公伐之。”項羽一聽,勃然作色道。身為聯軍統帥之首,強烈的使命感讓項羽恨不得殺了所有擋路的秦軍。

    在他看來,章邯率領的秦軍主力已經覆亡,秦軍再無力量抵抗各路諸侯的進攻,區區一個李原,又何足道哉,關健還是劉邦的軍隊太過於無能,要是換了楚軍的話,李原只怕早就被滅了。

    “沛公,李賊當真如此倡狂,昔日在雍丘,此僚也不過區區一小軍侯罷了。難不成能一飛沖天,實力膨脹如斯。若是李賊真有實力,斷不會棄了咸陽而西竄。沛公有閑的話,還是說說在咸陽的日子吧。”范增冷冷一笑,質問道。

    劉邦的話,瞞得過別人,騙得了項羽,卻無法讓範增相信。更何況,他已經發現宴會的風向在劉邦的引導下,開始朝著質詢李原是何許人也的方向發展了,這不是項羽在鴻門擺下宴席的初衷。

    “霸王明鑒,某自引兵西征以來,關山險隘重重,孤軍血戰數日,其中危難不足道也,那日兵過棧道,聞秦賊欲西竄逃遁,急切之下,方始軍入咸陽,至於兵掠之事,實是約束不嚴所致,還請霸王責罰。”劉邦神情一肅,語氣鄭重的大聲道。

    說到這裡,已年近半百的劉邦眼眶隱隱泛起了紅腫,他想起了戰死于沙場的樊噲,傅寬等一眾親隨將領,想起了風餐露宿的艱難,想起了留在家鄉沛縣不知生死的妻兒。

    “請霸王責罰!”劉邦麾下,曹參、周勃等幾員跟隨而來的親將個個跪到地上,拱手作揖向項羽行禮。

    “諸位將軍快快起來!”項羽心頭一軟,別看他戰場上威風八面,但卻最見不到同為勇將的人伏首低頭。

    曹參、周勃,皆是勇猛的將領,他們的領兵作戰能力,項羽也是讚賞有加的,甚至於隱隱的認為自己麾下的龍且、鐘離昧、項莊等將領在能力上還不及曹周幾位。

    在劉邦苦肉計下,項羽的氣一消而過。

    劉邦起身,趕緊遣了張良給項羽送上玉壁十五對、玉鬥二十雙,另外,給亞父范增白玉一訣、玉龍一雙,至於其餘諸侯人等,自有隨同的侍從與對方身邊的人接觸送上一份禮物,一時間,眾諸侯人人面帶喜色。

    破財免災。

    這是消除隱患的好辦法。

    劉邦這一回脫難,也著實花費了一番財帛,當然,這些東西都是劉軍將校從咸陽搜刮來的,李原帶走的,只是皇宮、國庫和府庫等處的東西,象贏子嬰等人的府上,李原並沒有強行去搜查,也沒有撕破臉的必要。

    而留在咸陽的這些東西,便宜了劉邦,又最後落到了項羽等各路諸侯的手裡。

    酒過三巡,項羽、劉邦一眾諸侯人人面帶潮紅,這裡面,項羽別看勇猛過人,但酒量卻是很淺,十餘鼎下去項羽已經有些搖搖晃晃,而劉邦其實酒量最好,但此時,他卻假作醉酒狀趴在案上不作動彈。

    眾謀士之中,亞父范增冷眼瞧著,長久的沉默不語,他已經氣得說不出話;而在他的對面,劉邦的首席謀士張良卻是鎮定自若,頻頻與各路諸侯把酒言歡。

    在鴻門宴上的第一回合的較量中,範增完敗,張良的苦肉計加散財計,成功替劉邦化解了一次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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