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強秦 作者: 晶晶亮(連載中)

 
e010203 2013-10-13 02:42: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4 49378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23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升遷之路


    “大風起兮,雲飛揚——!”

    空曠的山野,漢軍集結的號角嗚咽響起,一列列火紅的身影從馳道的後方,向著灌嬰的中軍所在靠攏。

    與滎陽城下那支只憑著一腔熱血、一股子豪氣打仗的農民武裝相比,灌嬰麾下的這五千漢軍士卒早已褪去了扛著鋤頭時的青澀,他們目光堅定,神情冷毅,面對生命,眸子裡透著無情的冷漠。

    “給左翼周侯送信,請他速速趕來匯合。”灌嬰駐足於扶風與武功交界處的地方,神情有些複雜的看了看西邊的天際。

    “諾!”

    斥候依言領令,躍上戰馬向著茫茫馳道賓士了下去,在灌嬰的左翼,是劉邦麾下近侍周緤指揮的部隊,與灌嬰這種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爭來地位和榮耀的戰將不同,周緤則是採用了另一種方法獲得了地位。

    劉邦被封王之後,提拔了數名在他身邊服侍的近侍,周緤就是其中的一個,沒有經過生與死的搏殺,沒有見識過血腥的人堆人一起赴死的殘酷,就這麼輕輕易易的獲得了其他人努力了幾年都得不到的權勢,周緤的經歷不只讓沒有發跡的漢軍普通士卒感到憤忿,也讓灌嬰感到了陣陣的不平。

    “漢王,變了!那個平易近人,願意為了尋訪一位名士、一位勇士而折節下交的沛公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無數恭維的話語包圍在中間的漢王。”灌嬰倏然間,感到心頭一陣落寞,不只是劉邦一人,漢軍中的許多人,包括象盧綰、酈食其這樣的老人,也開始為了爭權奪利而相互拆臺起來。

    僅僅佔領了巴蜀和漢中兩個邊遠的郡,有些人就滿足了,而這些人整日裡包圍在了劉邦的跟前,他們遮罩了漢王的視覺,遮擋了漢王的眼眸,也讓有識的人才被壓制著,沒有辦法顯現才幹得到重用。

    “幸好,還有張相和蕭相在,才使得漢王又一次振作了精神,這次漢軍北伐,絕對不能再象上次一樣了。”灌嬰暗下決心。——。

    灌嬰看不慣周緤,同樣的,作為劉邦跟前近侍出身的周緤,對於象灌嬰這樣只懂撕殺的莽夫也瞧不上眼。

    這次出征伐秦,灌嬰、周緤各領一支軍隊,名義上灌嬰是先鋒,周緤則是輔助的副將,而實際上,在漢軍中他們兩個正代表著兩大派系的力量。

    灌嬰的背後,是酈商、王陵等一大批在劉邦西征之後加入的將領,而周緤則代表著那些從一開始就跟隨著劉邦的沛公老人,當然,在這兩大派系之外,象曹參、周勃、夏侯嬰等劉邦的故舊,則又是更上一個層面的較量了。

    渭水,西南。

    周緤軍的駐地。

    一堆堆糧秣被堆放在了駐地的中央,就象被堆放在倉庫中一樣,整整齊齊,疊放一處,這是周緤要求的標準,這一標準曾經讓當時還是藍田關守將的周緤得到了漢王劉邦和張良、蕭何等人的交口稱讚。

    不管什麼時候,就算是野外作戰,都必須遵守嚴格的標準。這是周緤的信條,只有按標準做了,那麼不管上司什麼時候來檢查,周緤也都能從容不迫。

    中軍帳中。

    年近四旬的周緤趴在案上,正一字一句的寫著行軍作戰以來的事件記錄,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也正是因為這一份勤奮,讓他得到了漢王劉邦的信任,劉邦跟前的近侍有二十餘個,要想脫穎而出,就必須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

    周緤的勤奮與忠誠,與他贏得劉邦信任的最大臂助,在劉邦撤退到漢中的這幾個月裡,面對龍且、章邯等楚軍驍將,身為藍田關守將的周緤在執行張良瞞天過海之計時,表現得相當不錯。

    當灌嬰還在為如何擊敗對面的秦軍而謀想時,周緤正在向劉邦彙報軍隊的近況。至於灌嬰命斥候送來的從速靠攏的命令,則被周緤棄在了一邊,灌嬰不過是一個平級的校尉,要是換成再厲害一點的曹參、周勃這樣的大將,周緤或許會賣一個面子。

    兩者相比,灌嬰的悟性比周緤差了太多,這也是灌嬰雖然多次先登並陣斬敵將,卻依舊只能做一名陷阱的先鋒,而不是獨當一面的大將的原因所在。

    此時的灌嬰和周緤,尚不知道,就在他停駐不遠處的武功山一帶,韓信正帶著一支決死的輕兵部隊斜插到了灌嬰軍和周緤軍的結合部。

    ——。

    武功山。

    位於武功縣境內的這座山巒,名字相當的霸氣,山勢高低起伏,荒草連綿成行,正適合一支人數不多的輕兵部隊隱伏。

    另外,這個地方距離馳道、渭水都不太遠,對於矢志要斬斷漢軍血脈的輕兵部隊來說,這裡是最佳的埋伏地點。

    當然,所謂有利也有弊。

    武功山距離雍王章邯的駐地小華山只有四十餘裡,順著馳道的話,只需要二個時辰,章邯軍就會趕到戰場,一旦遭到夾擊,韓信區區千餘人的輕兵部隊就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稟校尉,漢軍周緤部三千人攜糧秣輜重,紮營于渭水西南,灌嬰部已經臨近扶風邊境,兩軍相距二十餘裡,如果灌嬰得到消息來援的話,急行軍只需要一個半時辰。”授命擔當起斥候兵屯將的鄭達一臉的嚴肅,在他看來,韓信就是一個瘋子,而他們這些人,正在被一個瘋子帶向死亡的危途。

    “一個半時辰嗎?時間上足夠了,鄭達,你想要自由是吧,要是你能斬殺了漢將周緤,我便向將軍報奏,放你兄弟三人回關東去。”韓信看了一眼表情異常嚴肅的鄭達一眼,淡淡一笑,道。

    “姓韓的,你不用這麼激將我老鄭,想讓老子拼命,就直說好了,至於我那兩個兄弟的性命,要殺要剮等我死了,由你們處置好了。”鄭達冷哼一聲,一語道破了韓信的那點用心。

    “哈哈,鄭屯將既然明白,那麼,日暮三刻,你部為先鋒,入漢營,焚糧秣,斬敵將,如何?”韓信沉聲喝令。

    “諾!我老鄭要是死不了的話,再回頭來找你姓韓的算帳。”鄭達單膝跪地,接過將令後,轉身離去。

    韓信目視鄭達有些孤單的背影,心中也是一陣的感觸,要不是鄭達是一條漢子,這激將之計就廢了,在行軍打仗方面,韓信是一等一的好手,在這個時代,能夠和他相提並論的少之又少,但在揣磨人心方面,韓信充其量,只能算是勉強的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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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脆弱結盟


    周緤在服侍劉邦的時候很細心,事事要追求一個標準,事事要達到他心目中的理想的高度,這是他獲得劉邦信賴的法寶。

    在獨立領兵作戰之後,周緤也沒有忘了這份讓他飛黃騰達的長處,昔日在藍田關鎮守時,劉邦每二天都能從棧道飛馬獲悉周緤的奏報,雖然有臣下對周緤大拍馬屁的做法提出過異議,不過,劉邦對此顯然不以為然。

    周緤是個好同志。

    能夠時時彙報思想,讓心底下對屬下不放心的劉邦安心,這樣的人不重用,還重用哪一個?在成為十七路諸侯王之後,劉邦麾下有十余萬大軍,數員戰將,對人才方面的渴求已經弱了不少,對忠誠度方面的要求,則上升到了重要的位置。

    周緤睡得很晚。

    給劉邦這樣心思慎密的上司看的報告,自然不能簡單的隨便幾句,必須詳細的將沿途發生的一些重要情況給一一羅列出來,以供上司決策參考。

    在忠誠與能力的選擇上,周緤的選擇永遠是前者。

    寒冬的野外,徹骨的冷,西風吹過讓人的四肢都變得麻木起來,在帳外巡營的漢軍士兵好不容易挨到中軍帳中燈火熄滅,便再也顧不得其他,忙不迭的混到帳篷的一角,在避風的角落裡打盹歇息了。

    跟著一個時時刻刻追求完美標準的領導,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人,從來都不是全能的,而事事都要搶一個前頭,結果就是把下面的人累死,這或許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的典故另一個由來。

    鄭達揉了揉有些發花的眼睛,沒有錯,前面的漢軍駐地裡,巡邏的士卒已經有一刻鐘不曾出現了,這是個好消息。

    “來人,快報于校尉,襲營時機成熟了。”鄭達低喝一聲,眸中厲芒一閃,這一刻,他仿佛又像是回到了棘原漳水邊的那個時候。

    說罷,鄭達當先一躍而起,朝著漢軍營地急奔了過去,在他身後,一百多個漢子喘著粗氣,持著明晃晃的利刃緊緊跟隨。在他們的後方,接到回報的韓信已經快速的集合起了全部的死士。

    這一夜,將成為這些死士此生最難忘的一夜。

    “吱呀!”

    鄭達沖進漢營,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抵抗,巡哨的漢卒在睡夢中被鄭達等人結果了性命,一直到臨過中軍附近時,終於有起夜的漢卒發現了異常。

    “敵襲!”

    驚慌叫喊聲中,韓信領著千餘死士如虎入狼群一般,與韓信麾下這些出生入死的老卒相比,周緤手底下的這三千漢卒基本上是屬於沒打過什麼硬仗的新兵蛋子,僅僅幾個來回,就被人數少得多的死士殺得狼狽逃竄。

    “放火!”韓信大喝道。

    沖入漢營,行不多遠,眼前即是周緤引以為豪的糧秣堆放地點,大喜過望之下,韓信也不戀戰,即令韓四等人點火焚糧。

    火光沖天。

    在西北勁風的吹拂下,本來只是一小塊地方被燒著的糧秣堆很快的就整個的灼燒起來,周緤作繭自縛,要是他偷懶一點分散擺放的話,韓信這一把火也不能一下子燒了上萬人的糧秣輜重。

    “完了,什麼都完了?”周緤喃喃自語,只穿著一身小衣的他,剛剛被侍從推醒,等到起身一看,卻是發現營中一陣大亂。

    “周侯,是楚人,楚人來襲營?”一名漢軍軍侯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沖著周緤大叫起來。

    楚人。

    不是說龍且的部隊已經潰散了嗎?

    怎麼還會有楚軍,難不成是雍王章邯的部隊,章邯的手底下,除了新募的士兵外,倒確實有那麼千余的楚卒。

    “一定是章邯那賊子看到漢王占了咸陽,吞了他的好處,心裡不忿。”周緤緊盯著火光中隱隱出現的穿著紅襖的身影,幾乎是在片刻之間,就作出了自己的判斷。

    黑暗中一場混戰。

    “殺!”

    漢軍之中,一隊護衛輜重的軍卒正在死死的守護著西北角剩下的這一處輜重營帳,在他們的對面,鄭達就如同血湖裡殺出來的凶神一般,帶著一隊死士撲了上來。

    鄭達等人,悍不畏死,以命搏命,與之相比,漢軍的鬥志和士氣都要低落了許多,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將校也沒有拼命一戰的心思。

    將無戰心,士無鬥志。

    韓信的輕兵死士將周緤的駐地殺了個幾進幾出,周緤倒也光棍的緊,在猜測了章邯是這次襲營行動的幕後主使之後,他便安然自若的帶著一眾親兵作模作樣的叫喊起來,至於真刀真槍的上陣搏殺拼命,周緤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章邯背盟,起兵襲營。

    這裡面責任最大的,不是他周緤,而是章邯和提議與章邯結盟的酈食其,能夠讓另一個派別的中堅力量酈食其在劉邦跟前失了分數,這是周緤求之不得的事情,與之相比,因為守衛不力擔一些責任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周緤的消極態度,讓本以為要經過一場惡戰的韓信喜出望外,一千六百餘死士,在經過了一夜的激戰之後,倖存下來的士卒還有一千三百餘人,而他們的全部戰果則顯得輝煌無比,周緤的三千士卒,被殺者多達二千餘人,更加上漢軍先鋒的全部輜重糧秣被焚,這使得漢軍接下來的軍事行動,變得前景不明起來。

    這個時候,韓信還不知道,周緤實際上對章邯起了疑心,一場夜襲意外的讓漢軍和雍軍之間的矛盾突顯了出來。

    襲了周緤營地之後,韓信馬不停蹄,繼續以武功山為中心,對漢軍的數路補給隊伍進行襲擾作戰。

    一時間,漢軍各路紛紛吃緊,連續的向劉邦發出遭受楚軍襲擊的消息,周緤和這些將校給劉邦的報告,一下子將劉邦與章邯之間脆弱的聯盟給撕扯的粉碎,讓看似強大無比的結盟力量,實際上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畫餅而已。

    韓信的這一次冒險,在無意中擊中了劉邦的軟脅。張良的謀略雖然精妙,卻還需要有人來執行,在這一層面,周緤和灌嬰顯然不是合適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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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韓信是誰?


    櫟陽。

    漢王劉邦駐軍地。

    這座秦國的舊都就座落在咸陽的北面,在它的周圍,還有周人的舊都歧周、豐京和鎬京,按照司馬遷老先生的說法,櫟陽這地方“北卻戎狄,東通三晉”,可以說是關中平原上的一顆璀炫的明珠。

    經歷了劉邦、項羽、龍且等數支反秦勢力的來回搏殺,咸陽這座秦國的都城已經被毀壞的差不多了,與之相比,櫟陽因為不引人注意,反倒沒有經受大的破壞,劉邦此次入秦,選擇駐軍的地點,就放在了櫟陽。

    秦襄王,舊王宮。

    漢王劉邦剛剛披衣起來,精神狀態很差,昨晚,新納的美人戚姬與夫人呂雉一場內鬥,讓劉邦焦頭爛額。

    就在前天,一直在沛縣一帶作戰的呂澤、呂雉帶著一支隊伍來到了漢中,他們的到來,既讓劉邦感到家人相聚的興奮,又讓他心中有些擔憂。

    呂雉是劉邦患難之時的結髮之妻,自劉邦斬白蛇舉事以來,呂雉帶著劉邦的兒子劉盈在沛縣一帶與秦軍交戰,時刻有喪命的危險,呂澤、呂雉在劉邦的一眾老兄弟中,也是有著不一般的威望。

    面對這樣一個強勢又聰慧的妻子,劉邦雖然貴為漢王,但心頭卻是有些自卑,這無關地位和權勢,只是多年來的一種習慣罷了。

    而更讓劉邦無法面對的,還有他在私生活上的出軌,當然,在秦漢這個時代,男人寵愛別的女人算不得什麼。劉邦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呂雉與戚姬爭的,不是受不受寵,而是誰的兒子能夠繼承劉邦的漢王位置。

    在狂躁的狀態下,聽到灌嬰、周緤、章邯相互扯皮,占盡優勢的情況下,漢軍卻遲遲無法取得進展的報奏,劉邦不由得怒髮衝冠。

    這是怎麼了?

    家裡鬥個不休。

    軍中難不成也是這樣,這天下未平,項羽、李原等強敵環伺,漢軍將領之間就開始了爭權奪利,當真是反了天了。

    “阿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劉邦好不容易等氣喘均,瞪眼盯著曹參,徑直要一個說法,周緤、灌嬰、章邯三方各持一詞,互相攻伐,這仗要是能打好了,才見怪了。

    曹參依舊一副兢兢業業的樣子,聽到劉邦喝斥,他心頭一沉,躊躇好一會,方道:“漢王,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依屬下之見,只怕還是秦人在中間離間,為大事計,還請漢王移駕親征為好。”

    曹參現在是漢國的大將軍,主兵事。軍中各路將領之間不和,按照字面上來說,確實是曹參的責任,只不過,象灌嬰、周緤這樣的將領級別,曹參的意見頂多屬於參考性質,真正起到決定作用的還是劉邦。

    “如此小事,也需勞動本王親征,不是說那李賊去了北邊嗎?雍歧空虛,我軍正好長驅直入,難不成秦賊裡面,還有其他的幹才?”劉邦想了想,終還是點頭同意了曹參的建議,不過,對於前方戰事不力,他的心頭也是疑雲重重。

    “聽說,李原任命了一個叫韓信的楚人為校尉,現在駐守扶風城的就是此人?”曹參見劉邦口氣有鬆動,連忙說道。

    “韓信,何許人也?”劉邦訝然,這個名字他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秦軍之中的那些將領,包括李原麾下新提拔的駱甲、蔣渝、王尚等人,漢軍斥候的情報都有詳細的資料,包括了個性愛好,行軍作戰的習慣等等,但這個韓信,卻是全無一點的印象。

    “韓信,淮陰人,曾為項籍楚營郎中,屢獻計終不得用,後隨龍且征討李賊,被俘後變節,今為殘秦步兵校尉——!”曹參逐一報上韓信的基本資料,不得不說,曹參的消息準確無誤,沒有什麼問題,當然,韓信的能力如何,李原又為何任命韓信為校尉,這些更深一層的變化是曹參無法探知的。

    “身為楚人,竟然為秦狗賣命,此小人行徑,當殺之!”劉邦恨恨罵道。淮陰距離沛縣也是不遠,從鄉族地域分析,這韓信怎麼算都可以算作是劉邦的同鄉,既然有才能,怎麼不投他劉邦,而投到了李原的麾下。

    曹參默然不語,劉邦嘻笑怒駡,早已是家常便飯,而在盛怒之下劉邦做出的決定,身為老部下的曹參也只能聽見了笑笑。

    況且,要殺韓信,至少也要打敗了秦軍再說。

    “也罷,阿參,你速速去聚集大軍,這一次,我要親征伐秦,再與李賊戰一個高下——!”劉邦來回踱了好幾步,忽然一拍額頭,大聲說道。

    家裡。

    二個女人在纏鬥不休。

    劉邦左也捨不得,右又罵不得,留在櫟陽,莫說是享福,其實是受苦,還不如借著大軍征伐的機會,一走了之省事。

    “諾!”

    曹參領令,劉邦親自出馬,帳下眾將自不敢再有怠慢,灌嬰、周緤私底下的小動作要是不收斂的話,壞了劉邦的大事,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此時,韓信的輕兵部隊,還在武功山一帶滯留,而扶風城內,辛勝的五千秦卒已經抵禦漢軍灌嬰部進攻有四日,距離與李原約定的十五日期限,還有五天時間,這五天,對於韓信和辛勝來說,將會艱險之極。

    ——。

    高奴。

    李原軍主力與鬼方聯軍的激戰已近尾聲,鬼方聯軍的騎兵部隊與軍容嚴謹的秦軍的第一次大規模遭遇戰,就遭受到了迎頭痛擊。

    十方部落潰散!

    這個位列于鬼方之後的西北遊牧部落實力雖然不強,但也是從商周時代一直傳承下來的部族,沒有想到,在這次與秦軍的惡戰中,被駱甲的騎軍、還有秦軍中的弩兵聯合殺了個血流成河。

    二日苦戰之後,鬼侯終於支撐不住,在久盼匈奴大軍無果的情況下,鬼方、樓煩聯軍從無定河流域向西北撤退,矢志要驅逐異族隱患的李原率軍一路追殺,將斷後的鬼侯等一眾鬼方精銳悉數斬殺於賀蘭山腳下。

    與此同時,在九原一帶,也傳來可喜的消息,王離、蘇角全力出擊,和匈奴左骨都侯在陰山以南大戰,雙方鬥了一個旗鼓相當,匈奴先鋒見迅速佔領河套沒有可能,遂向著東方的大草原遁去。

    在東方,匈奴大單于冒頓的大軍已經將東胡王驅逐到了靠近長白山一帶,強盛一時的東胡部落行將滅族,而草原的新一代王者正在崛起。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25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四十章 封狼居胥


    鬼侯實在沒有想到,李原的出手會這麼的狠辣,他已經帶著部落放棄了無定河的傳統牧場,已經不得不向北遷涉了數百里,秦軍卻依舊緊追不放。

    在絕望之下,鬼侯帶領一百余勇士沖向秦軍戰陣,最後,這個為了鬼方部落的存亡而謀劃佈局付出心血的部落首領,從馬上一頭栽倒於地上,再也沒能起來。

    鬼方聯軍主力隨著鬼侯的陣亡而不復存在,剩下的殘餘勢力逃竄入茫茫的賀蘭山腹地,這裡山高林密,草木茂盛,就算是冬季,也是風吹草低,不見牛羊。

    和平的時代已經過去,屬於老一代人的時代已經過去,在未來大草原的爭奪戰中,一場腥風血雨將籠罩生活在草原上的多個部落。

    賀蘭山。

    位於塞上的草原明珠,這裡是匈奴、月氏等草原民族的南下時傳統牧場,也是草原部落之間爭奪棲息地的地點之一。深入長城以西數百里,這樣的戰績,已經能夠銘刻在秦國的史書裡了。

    李原軍的追擊步伐,在賀蘭山腳下停歇。

    生活在賀蘭山的遊牧部落,是一支叫“賀蘭”的匈奴大部落,在不久的將來,賀蘭部落會正式的成為匈奴大單于冒頓麾下的一部勁旅,南征北伐,充當起征討其他勢力的急先鋒來。

    秦軍的補給線已到極限,賀蘭部落實力不弱,心中牽掛南線戰事的李原收斂了利芒、卷起了刀刃。

    秦軍在賀蘭山腳下稍作歇息,眺望大西北蒼茫群山,回頭再看看麾下的這一支戰意昂然、所向無敵的軍隊,李原在這一時,心頭湧動的是南宋岳武穆的那一首《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嶽飛為北伐而白了少年頭,最終冤死風波亭,這是因為嶽飛雖然是南宋朝的一員大將,但卻沒有壓制朝廷的手段,無論是趙構還是秦檜,只要略施手段就可以讓嶽飛數載之功化為無有。

    這樣的悲劇,李原看多了,也見識過了。

    亂世爭雄,甯做梟雄,不做忠良;寧做曹操,不做獻帝。

    追亡逐北。

    封狼居胥。

    這是每一個華夏男兒的夢想。

    李原率軍一路對鬼方、十方、樓煩等部落緊追不捨,並不是無的放矢,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對付遊牧民族這頭威脅了中原二千餘年的惡狼,深知中原文明與遊牧文明恩怨史的李原決意拿出草原獵手的銳氣來。

    只要砍了狼頭,剁了狼爪,看哪個不開眼的,還敢欺我大秦無人,還敢窺伺我大秦的邊疆。

    與草原雄師匈奴相比,鬼方、樓煩不過是頭惡狼。

    只有震憾住了鬼方、樓煩一樣的這些小部落,讓這些惡狼怕了,不敢了,心裡畏懼了,在未來與匈奴的大戰中,秦軍才有可能與匈奴較量一番。

    在這個不一樣的時空。

    李原、冒頓。

    這兩個在西北如慧星般崛起、被許多人認定為梟雄的年輕人,在秦新曆二年(西元前205年)的冬天,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交錯而過。

    在東方,匈奴新任大單于冒頓擊殺東胡王,只要回頭再將大月氏擊敗,一統大草原的夢想指日可待。

    在西方,秦國的強勢當權人物李原也以罕見的勇氣和魄力,將盤踞在西北一帶的鬼方、樓煩、十方等諸個遊牧部落打的狼狽逃竄。

    ——。

    李原回師南下,留給劉邦的時間不多了。

    大秦的鐵騎在始皇之後再一次揚威大西北,挾得勝之勢,李原麾下的一萬余秦軍戰意高漲,尤其是在聽到漢王劉邦進犯雍歧的緊急軍報之後,軍中諸將個個神情激動,誓與漢軍再較一個高下。

    武功山。

    這一座連綿三十餘裡的山巒,正在被多達二萬餘的漢軍層層搜索著,他們的目標是隱伏在山林裡的韓信輕兵部隊。

    劉邦親臨一線,漢軍上下士氣複振,同時,雍王章邯也識機派來使者,說明自己並不是偷襲漢軍的幕後主使,為了讓劉邦相信,章邯還送來了軍中楚卒的畫像,以供漢軍將領逐一辯認。

    韓信漸入困境。

    隨著包圍圈的縮小,韓信活動的範圍被壓制在了武功山周遭二十餘裡的地盤內,按照正常的邏輯,這樣的情況是必須要撤退了,不然的話,韓信這一支輕兵將被包圍剿滅,可是,與李原約定的十五天時間還沒有到,這個時候要是韓信撤退的話,扶風城內辛勝的幾千新卒不可能擋下漢軍一天的進攻。

    帝陵。

    位於武功山的後山,這座祭祀華夏先祖黃帝而建造的祭壇破舊不堪,完全沒有後世那樣的金壁輝煌,韓信的臨時駐地就設在這裡。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出發時的一千六百七十三人,在連續的作戰之後,韓信手底下的死士已經不足千人,將近一半的俘卒帶著希望和憧憬,戰死在關中這一片異國他鄉,在他們閉上眼的最後一刻,心中想念的,是關東家鄉的山山水水、是故土上辛勞耕種的父母親人——。

    形勢的嚴峻,讓本就話語不多的韓信,越發的沉默起來。

    昨天,鄭達戰死了。

    這個滿臉不屑神情、渾身有使不完勁頭,在襲擊周緤軍時立下大功勞的楚軍斥候軍侯沒有堅持到凱旋的最後一刻。

    在分散襲擊一支漢軍運糧隊的時候,鄭達陷入到了漢軍的重重包圍之中,鄭達力戰不屈,身受重創,最後不幸身亡。

    他的屍身被幾名死士在戰後搶了回來,不過,卻是一具無頭的屍體,首級已經被邀功的漢軍將領獻到了劉邦那裡。

    “四哥,鄭達陣亡了,明天,也許就要輪到我們了,你害怕嗎?”韓信蹲下身,將鄭達身上滿是血污的甲衣整理了下,輕聲說道。

    韓四臉上神色猙獰,緊閉了下眼睛,最後嘶啞著嗓子道:“怕,誰不怕死,不過,兄弟在一起,生也好,死也好,還有個伴,比孤單單的一個人上路總要好的多。”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26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嚴峻考驗


    兵臨絕境。

    這本是一早就預想到的結果,只是前段時間太順利了,讓韓信不自禁的放鬆了警惕,面對劉邦這只老狐狸,韓信一個不留神,就被包圍在了武功山裡面。

    名將不是一朝煉成的。

    韓信也是一樣。

    只有在一次次的磨煉中,他的才能再會逐漸迸發出炫目的光芒。

    韓四久久的看著自家族弟有些挺拔、又有些孤傲的身影,再看看周圍輕兵死士們向韓信投去的敬畏的目光,心中如翻滾的巨浪,一次次的拍打著脆弱的心防。

    與韓信相比,韓四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軍侯,如果不是跟隨李原久了,又恰恰是韓信的族兄,韓四這個名字就將如同甲、乙、丙、丁一樣,從入伍到戰死,不會有多少人能記住。

    同樣的,老韓家沒有了韓四,不會有什麼不一樣,而沒有了韓信,那麼家族未來興旺的希望也就沒有了。

    “也許,是該決定的時候了。”韓四喃喃自語,漆黑的眸子裡,充盈著對生的留戀。

    ——。

    渭水畔。

    漢王劉邦行帳。

    曲成侯蟲達拎著一個血淋淋的首級,得意洋洋的踏入大營,在芒碭山與秦軍對峙了經年的蟲達對於山林作戰,有了豐富的經驗,也正是因為他的出現,讓疏忽大意的鄭達一腳踏入了漢中的包圍圈裡面。

    “漢王,某家斬首敵將一人,首級在此,請軍司馬過目。”蟲達大聲呼喝,一副旁若無人的囂張樣子,讓一眾漢將心中不爽。

    蟲達是呂澤的部將,在隨同呂澤來到關中之後,蟲達所部也自然的歸併到了漢軍的序列之中,不過,與曹參、酈商、周勃這些一路追隨劉邦西征的將領相比,蟲達這個後來者明顯屬於漢軍中的另類。

    驗看首級是軍司馬的本職,在曹無傷暴露並被劉邦處決之後,軍司馬這個職務就成了漢軍中誰也不願意幹的差使,一眾漢將推來推去,最後,漢將周苛因為擔當過泗水郡的小史,一時推辭不脫不得已成為了新的軍司馬。

    周苛接過首級,察看一番之後,卻不禁驚呼起來:“漢王,此人我認識?”

    劉邦聞言,精神一振,問道:“周司馬,你知此人是誰,且快快說來?”

    最近一段時間,雖然章邯遣人送來畫像意圖洗脫嫌疑,讓劉邦對章邯少了疑心,但襲擊漢軍的楚人究意是哪一方勢力,劉邦卻依舊沒能搞清楚,這回好不容易周苛認識敵將,劉邦自然喜出望外。

    “此人為楚軍大將龍且帳下斥候兵軍侯,姓鄭名達,東海郡人氏,前番在東郡一帶與楚軍接洽時,屬下曾見過此人,只不知為何,這鄭達會在這一夥襲擊者中間。”周苛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

    “鄭達,這個名字倒也熟悉,聽說還是龍且麾下的一員勇將,龍且兵敗之後,鄭達等人也就失了消息,難不成是投了秦人?”周勃沉吟稍臾,緩聲說道。

    劉邦臉色漸漸難看起來,鄭達的身份基本得到確認,這樣推斷的話,應該是龍且的敗兵歸降了秦人,若是按照龍且軍五萬兵力計算,被俘的楚卒足有二萬餘人,這些楚卒不要說全部投降,就是有一部分為秦人效力,那也夠他劉邦好受的。

    “漢王勿急,依良之見,歸降的楚卒應該不會很多,估計能夠千餘人就不錯了,畢竟,秦楚冤恨不共戴天,不是所有的楚卒都會甘心替秦人賣命的。”張良想了想,勸諫道。

    這次出兵伐秦,基本上是按照張良的預想在進行,只不過是在執行過程中,出現了韓信死士部隊這個變數,讓自詡智計的張良也很有些沒有面子,現在總算查出來這支輕兵的身份,張良也是心頭一陣輕鬆。

    “鄭達昔日為楚將時,屢屢為全軍先登,斬秦將數員,這樣的人物,也甘心為秦人所驅使,實在讓人感到匪夷所思。”周苛還沉浸在方才認出鄭達的驚訝之中,心中所想不由自主的念叨了出來。

    “聽說,此次留守扶風的秦將韓信也曾是楚人,並且曾是項羽麾下的郎中,莫不成就是韓信在統領這一支楚人組成的部隊——。”曹參也在不停的沉思,這次漢軍面對的對手,和以往大為不同,讓他有一種使不上力的無助感。

    不是李原,秦軍中的其他將領能力上好象也不及,想來想去,似乎只有韓信這個變數的存在,才有可能引發這一系列的突變。

    “以楚將禦楚人,以俘卒為輕兵,李原真是好手段呐!”劉邦不由感歎,這一次,他難得的沒有喝斥李原為李賊,而是直呼其名。

    “漢王,敵勢已明,我軍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圍這夥卑劣的敵卒,為西征雍歧掃除後患。末將不才,願領一支軍隊抄襲武功後山,將敵一網打盡。”蟲達大聲出列,請令道。

    作為斬殺鄭達的首功之臣,蟲達在剛剛進帳的一瞬,贏得過劉邦及眾將的目光,不過隨後,在周苛認出鄭達之後,蟲達就很可憐的被無視掉了,這讓蟲達手裡一陣的不痛快,現在,他要用實力和能力證明,他蟲達就是比帳中的這些將領來的強得多。

    “末將丁複,願領軍與蟲侯並肩作戰!”

    “末將朱涓,願隨蟲侯出征!”

    蟲達話音未落,兩員大將又起身而出,劉邦凝神看去,卻是呂澤麾下的兩名校尉:丁複與朱涓。

    丁、朱兩將與蟲達一樣,皆是屬於呂澤一系的人馬,劉邦的這位大舅哥不是尋常人物,獨立領軍在沛縣一帶作戰,能夠屢屢擊敗來犯的秦軍,並且在與各路諸侯特別是項羽軍的威脅下,保持一支獨立武裝,這是相當不容易的。

    這一次,雖然呂澤守衛櫟陽,沒有隨軍前來,蟲達、丁複、朱涓等部將卻是跟隨來了,這一番請令來看,呂氏一系開始在漢軍中植下根來,而有了軍隊的支持,呂雉在接下來與戚姬爭奪繼承權的內鬥中,也就有了更大的發言權。

    日漸衰老的劉邦,雖然雄心不已,經驗豐富,但年歲不饒人,與李原、項羽相比,劉邦的年齡足足大了前者一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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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陳平之謀


    武功山、小華山。

    這兩座山巒遙遙相對,就如同一對孿生兄弟一般,漢軍的武功山一帶的圍狩行動,不僅讓韓信感到了壓力,就是駐守在小華山的雍王章邯也是倍感不安。

    軍議廳。

    雍王章邯正在與帳下唯一還跟隨著的副將章平敘話,他的背微微有些駝,這是多年行伍察看地圖留下的後遺症,頭髮也比一年前要更加的白了許多,沒有了之前意氣風發的精神勢頭。

    章平剛剛從馮翎回來,連洗漱也沒顧得上,就急匆匆的趕來向章邯稟報。章邯、章平籍貫在右馮翊,這裡是關中富庶的地方,章平這已是第二次赴馮翎招兵了,第一次是在章邯被任命為雍王之時,當時,馮翎的父老為章邯貢獻了七千將卒,幾乎占到了章邯軍的一半還多一點。

    “平弟,招兵之事怎麼樣?”章邯急問道。

    “大哥,這次,哎,是弟無能——!”章平滿臉的不忿,猛然一拍大腿,歎氣說道。這一次回馮翎的待遇,與上一次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別,上次,馮翎的父老將章平當作未來的依靠,幾乎是有求必應,這一次,章平遇上的是一堆的冷嘲熱諷。

    “族中父老說了什麼沒有?”章邯臉上也有些不好看,但還抱有一絲的希翼,別的族中他不瞭解,章氏一族還是有把握的。

    “大哥,族中父老說,說好男兒不當楚人的走狗。”章平低聲道,臉上也是露出幾分羞憤之色。

    走狗!

    這個駡名,讓章氏兄弟低下頭,久久無語。這一年來,太多的冷言冷語襲來,這讓曾經榮耀過、並站到大秦權力層頂端的章邯情何以堪。

    沒有新兵輸血。

    章邯也就沒有了與劉邦、李原抗爭的底氣。

    劉邦是楚人,兵卒可以從關東招募,而章邯是秦人,想要在關東招兵,也不可能有人來投,而在關中,秦人又將他視為出賣秦國的走狗,這樣的兩難情況下,章邯實際上已經走投無路。

    “報雍王,外面有一人,送來一份名刺求見!”就在章邯、章平沉默相對無語之際,一名親卒持著一冊薄薄的帛書進來。

    章邯接過帛書,展開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章平,你速速去將外頭之人給領到後營,我隨後即到,記住,不要讓漢使發現了。”

    章平有些不解,問道:“大哥,是何人來見?”

    章邯急切的壓低了聲音,看看左右均退下後方道:“西面來的!”

    “是李——!”章平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忙不迭的領著一眾親信士卒佈置安排去了。

    名刺上,清楚的寫著“陳平”兩個字。

    陳平是誰?

    章邯自然一清二楚,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李原麾下的頭號謀士,會在這樣的一個特殊時候來到他這裡。

    在秦國覆亡之前,章邯屬於趙高的派系,而李原則基本上是自成一系,並以“清君側”為口號,將趙高勢力一網打盡,而當時的章邯,曾經接受過趙高的密令,派遣軍隊試圖從北線回援咸陽,只是後來因為李原騎軍的阻擋,才沒有能夠將趙高接應出來。

    按照這一關係分析,李原與章邯可以說仇怨難解,不存在合作或者和解的可能,而一直以來,他們之間也沒有直接的聯繫,而這一次,陳平這樣的重量級人物的突然造訪,讓章邯有些措手不及。

    李原是要做什麼?

    陳平來訪,又會帶來什麼樣的消息?

    章邯一時間,只覺得腦子裡如同翻江倒海一樣,久久無法平靜下來,他只好讓章平出面,先將陳平穩住再說。

    後營。

    章邯的親信將卒已經將這裡護衛的嚴嚴實實,這些將卒無一不是來自于關中的秦人,至於那些給章邯帶來麻煩的楚兵,則被章邯安置到了山下的一處軍營內,沒有虎符的調動,這些楚兵不能踏進章邯的中軍一步。

    帳中,陳平一襲青衫,髮髻高挽,臉上略有些疲憊,正好整以暇的在章平的陪同下,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客氣話。

    “陳長史還請見諒,雍王正在更衣,還需要再等一會兒到。”章平得了章邯的授意,先將架子擺得很足。

    雍王。

    這可是天下十七路諸侯王之一。

    與之相比,李原不過是區區一個郡守、一個偏遠小郡的雜牌武裝,不論從名氣還是從官職上來說,都與章邯差距太遠。

    “章將軍近日身體可好,可是在為募兵之事而心憂?”陳平笑了笑,淡淡說道。章邯在關中的一舉一動,都在陳平布下的斥候眼線的監視之下,章平在馮翎的遭遇其中就有陳平讓人散佈消息的功勞。

    “我軍兵精糧足,不勞先生掛念。”章平被陳平揭了老底,臉上一下子難看之極。

    “兵精,倒確實,方才平看了下營中佈置,貴軍人數約在萬人上下,不知可猜測的準確;至於糧足,瞧軍中將卒神色委頓,站立無力,不知是否是饑餓的緣故?”陳平哈哈一笑,毫不留情的將章平的慌言釘到了旗杆上。

    “先生此來,是要來羞辱老夫的嗎?”在帳後躊躇的章邯聽到這裡,再也按奈不住,掀帳而出。

    “非也,平此來,是為解將軍之憂、救將軍之命而來。”陳平臉上古井無波,對於章邯在後旁聽,他早有料想。

    “願聽細詳?”章邯臉色一變,心頭碰碰的跳了好幾下,終於問道。曾經自詡智謀無雙,曾經驕傲目中無人。現在,卻全是一場夢境一場空。

    統帥過多達四十萬人馬的章邯,現在手底下的兵力連一萬人都不到。前一陣子,追隨龍且征討李原未果,歸途又遭到駱甲攔腰截擊,章邯雖然沒有象龍且和董翳一樣全軍覆沒,但也是實力折損了不少,這也是他在得悉劉邦入主漢中之後,選擇主動退避三舍的原因之一。

    實力,是諸侯之間衡量強與弱的唯一標準。與之相比,名氣只是輔助選項,光有名氣,沒有實力,就如同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將軍既是秦人,當為秦人的利益效力,今又為何執迷不悟,反而為敵效命,此為取死之道,將軍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焉?”陳平沉聲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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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四十三章 遊說章邯


    陳平的斥問,讓章邯一時間有些無地自容。

    從名噪一時的秦國大將軍跌落到麾下只有一萬軍,任人欺淩的小諸侯,這其中原因有許多,但根本的還在於章邯自身的不足,章邯身上,投機取巧的個性讓他在率刑徒擊破陳勝、吳廣隊伍時占了大便宜,但也正是這種個性,讓他在面臨巨鹿這樣更大考驗時,失去了應有的判斷能力。

    與邊軍的內訌是章邯走錯的第一步。接下來,只顧及個人安危,置二十萬秦軍生死於不顧,這是第二步走錯。

    一步錯,步步錯。

    章邯就在這亂世危局中,走向了自己的最後末路,如果沒有李原的出現,章邯的下場就是被劉邦的漢軍攻破最後的據點,兵敗身死。

    現在,陳平的意外出現,讓章邯在一片黑暗之中,又轉頭看到了一點的希望。

    “依先生之見,某當如何再為大秦出力?”章邯小心翼翼的問道,陳平的話裡,雖然帶著一點的意味,但這是不是李原真的有接納的意思,章邯還不自信。

    “將軍是真有此意,還是說說罷了?若有真意,那平自當細細說來,若是隨口一說,那就不必聽了。”陳平傲然作答。

    論口才,十個章邯也不是陳平的對手,更何況,現在話語的主動權已盡在陳平的手裡,章邯很明顯已經露怯。至於章平,則完全只有乾瞪眼的份,在他心裡,連一向英明神武的大哥都不是對手,那他這個小弟更是不行。

    章邯被陳平這麼一激將,頓時老臉一紅,叫道:“先生乃智謀之士,當能看出我軍已經無路可走,若先生能指認一條明路,章某定當全力以赴,不負期望。”

    “好,將軍既有決心,那麼,請先看了此信,再作計較。”陳平笑了笑,從懷中取出另一封帛書來,這一次說服章邯,他是有備而來。

    這第二封信是一個章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寫的,當看到章邯展開書信,並且看得雙眸漸紅時,陳平知道,他的這第二步棋走對了。

    信是由秦國的前丞相李斯所寫,李斯在信中,緬懷了大秦朝的往昔歲月,那一段橫掃六合、威震八方的過往歷史也許年輕人不感興趣,但象章邯這樣的老人也是分外懷念的。隨後,李斯又講到了章邯平定關東大亂的赫赫戰功,這讓章邯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最後,李斯也沒有客氣,他先是從自身批評開始,寫了自己聽信讒言,廢太子扶蘇、讓趙高立了胡亥為皇帝,以至於秦國陷入到了危難之中,然後又講到章邯在成為大將軍之後,胸襟狹窄,容不下邊軍、郡兵等各路秦軍,最終導致了秦國大軍的覆亡。

    這些評價,要是換成另外一個人來說,章邯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心平氣和的接受的,但李斯這麼中肯的批評與自我批評,章邯也終於是服氣了。在始皇帝在位時的同殿臣子中,李斯現在是唯一還健在的,資格最老、威望最著的人物。與李斯相比,當時還是少府的章邯只不過是一個掌管衣物的小官罷了。

    功與過。

    在章邯的身上,顯現的最為明顯。

    曾經有過大功,後來又有大過。如何客觀的去評價一個人,這本身就是困擾了國人不知多少年的難題,現在,李斯站出來肯定了章邯的功績,這讓章邯如何能不感動莫名。

    “先生要我怎麼做,只管說來?”章邯看罷書信,強按下心頭的激動,抬頭問道。陳平既然冒險來遊說,肯定不會只是勸降這麼一件事情,李原與劉邦在扶風、武功一帶的激戰章邯可以說全程目睹,隱隱的他也猜到了陳平的來意。

    “章將軍痛快,實不相瞞,武功山一帶與漢軍交戰的,是我軍的一支輕兵部隊,現在他們的情況很危險,我家將軍希望,章將軍能再現昔日之智勇,率兵馬支援,助我部脫困。”陳平沉聲說道。

    遊說至此,陳平終於合盤說出了來意。韓信率領輕兵部隊奇襲漢軍後方的消息,在遲疑了幾日之後,終於轉送到了北征半途的李原那裡。

    韓信將兵,多多益善。

    這是歷史上韓信自己對自己的評價,決定奇襲的韓信手頭,只有一千六百餘輕兵,這些楚卒俘虜就算是再英勇,也難以讓韓信發揮出全部的才能來,而奇襲這種行險的軍事動作,對付一些莽夫猛將或許還行,對付象劉邦這樣的老狐狸,韓信的計謀很難獲得成功。

    在預感到韓信有些危險的情況下,李原向陳平問計,陳平是何許人也,在盤算了一番關中各股勢力之後,陳平把突破口放到了章邯的身上。

    遊說章邯,瓦解反秦聯盟,一舉改變關中敵強我弱的態勢,進而為接下來秦軍的大舉南征掃平障礙,這就是陳平在中途來到章邯軍中的原因所在,至於李斯的書信,這位前秦的丞相每天練練字、散散步,日子過得百無聊賴,有這麼一個機會幫助到自己的兒子,李斯自然不會拒絕。

    章邯微微一愣,神情中依舊有些猶豫不決,他本不是決斷的性子,降了又降,這對於章邯來說,著實有些殘酷,名聲什麼的肯定是顧不上的了,歸降李原之後,又會被如何的安置,章邯心裡依舊沒有什麼底。

    “為將軍計,希望將軍下令立斬漢使,以堅心志。”陳平見章邯還在猶豫不定,言語也是激烈起來,這個時候,必須進一步堅定章邯的信心,而斬殺劉邦派來的使者酈食其就是一招狠棋。

    酈食其是劉邦帳下重要的謀士,也是一個口舌伶俐的辯客,陳平這一諫議,一旦事成,將是一石二鳥的妙計。酈生一死,章邯與劉邦之間必然決裂,同時,劉邦也是痛失股肱之臣,沒有了酈食其的周旋,劉邦的日子想必會難過許多。

    “這——,也罷,章平,汝立率本部精兵,去取了酈生之頭顱,獻予先生,以作憑證。”章邯狠下心腸,喝令道。

    酈食其的首級,就是章邯歸降秦軍的投名狀。

    依陳平的狠厲,自不會讓章邯有反悔的機會,在洞察人心這一點上,這個時代能夠超過陳平的人,實在不多,酈食其是一個優秀的辯士,卻不是一個優秀的謀士,與陳平相比,酈食其的遊說技巧可能差不太多,但在手段上,卻是比陳平差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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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四十四章 酈生之死


    章平領令而行。

    對於投奔李原,在馮翊碰了一鼻子灰的章平是從心底裡同意的,昔日,李原困守滎陽,被劉邦的諸路聯軍圍攻,前往解救的就是章平,只可惜的是,章平走到半路,就被項羽的楚軍給截斷了去路,最終沒有能馳援成功。

    那一次錯過,一直讓章平遺憾萬分,每每想到自家落魄的境地,章平就恨不得時間倒流,恨不得身插雙翅,讓他能飛奔滎陽。

    這倒不是說章平對李原有感情,而是章平心裡的一股子執念,李原軍的迅速崛起,與章邯的沒落,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章平只是幻想著,能夠與李原軍發生一些交集,讓自己這一方得些益處。

    現在,陳平來了。

    這是最後的機會,章邯認識到了,他章平也看得清楚明白。

    漢使酈食其一直滯留在章邯軍中,主要原因有二個,一是監視,漢軍周緤等部被襲擊的軍報讓劉邦心中起疑,雖然基本排除了章邯用兵的可能性,但章邯軍的存在,始終是個不安定的隱患;二是說服,圍剿行動正在實施,劉邦已經授意酈食其遊說章邯共同出兵,然而,章邯卻一直在猶豫不決。糧秣供給不足,士兵又多為關中秦人,這回要聯合由關東人組成的劉邦勢力對付秦軍,章邯的士兵根本沒有什麼積極性。

    酒對於酈食其來說,是一生中最為鍾愛的一樣東西,沒有其他可以代替。酈食其做夢也沒想到,章邯好酒好菜的招待著,竟會突然倏下殺手。當章平帶著兵士沖進他的寢帳時,這位高陽酒徒還在自酎自醉。

    “章平,你這是做什麼,堂堂漢王使節面前,竟如此放肆?”酈食其醉意上湧大罵道,朦朧中他只看到章平帶著一群兵士沖進帳來。

    “哈哈,酈老匹夫,汝的末日到了,明年的今時,就是汝的忌日,記住了!”章平冷笑一聲,指揮著麾下將兵將酈食其團團圍住。

    “汝,汝敢擅殺漢使,不怕漢王大軍盡起,攻滅小華山嗎?不行,我要見雍王,再說一個清楚。”酈食其被章平一嚇,酒立時醒了大半,意識到危險的他開始垂死掙扎起來。

    “我大哥此時,正在接見大秦的使者,沒有功夫見你。”章平獰笑著,看著曾經趾高氣揚的酈食其一步步絕望,這讓章平心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爽快感。

    “秦國的使者。怪不得你要殺我,哈哈——,章平,你以為,一個反復無常的小人,會得到李原的重用嗎?”酈食其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事已至此。

    今天的小華山,就是他酈食其一生遊說的最後的場所。在臨死之前,酈食其還沒有放棄,他還在試圖在章邯與李原之間,製造不和諧的因素。

    “這個就不必先生操心了。來人,送先生上路!”章平被酈食其說中心裡隱痛,頓時羞怒起來。

    本來還想著再羞辱一番酈食其,想不到反而被酈食其遊說了一通,讓章平心裡更加的不快。

    一眾親兵領令一擁而上。

    “漢王,漢王——!”酈食其絕望呼嚎。

    “卟!”

    劍入腐體,酈食其一個老朽儒生,早被酒色淘空了身子,又如何能敵得過如虎似虎的眾兵卒,幾乎就在章平轉身的一瞬,酈食其就失了性命。在歷史上,酈食其最後的下場也是差不太多,他在遊說齊王田廣之時被烹殺,卒年六十有五。

    這次,酈食其雖然早死了兩年,但好歹沒有被烹成肉湯,這或許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這位為劉邦大業出了大力的老儒生的死去,引發的震盪餘波,在隨後的幾年中,顯現的尤為明顯。

    酈生首級,隨後被兵士拎著,送到後營陳平那裡,當酈食其不甘怒目圓睜的頭顱獻上來時,章邯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亂世生存。

    實在不容易之極,酈食其的今天,又安不知會不會是他章邯的明天,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要想不被吃掉,就必須把自己變得更強。

    章邯軍兵下小華山。

    在陳平的授意下,章邯打出的旗號依舊是雍軍的旗幟,只要酈生之死沒有傳到劉邦那裡,章邯軍就有混水摸魚的可能。

    ——。

    蟲達、丁複、朱涓率部進攻武功山。

    蟲達軍在正面,丁複在左,朱涓在右,三路漢軍呈品字形將韓信可能的迴旋餘地堵得死死的,唯一的後方退路,也有可能被漢軍給包抄截斷,在這種情況下,韓信軍要是再有遲緩的話,結果就只能是全軍覆沒。

    韓信率領輕兵死士在山區與數倍於已的漢軍周旋,麾下將卒一隊又一隊的失去消息,帝陵一帶也漸漸的暴露在了漢軍的視野之內。面對蟲達等三個歷史上不算多出名的漢將,韓信顯示出了非凡的勇氣和智謀,僅僅依靠不到一千人的輕兵部隊,就拖住了漢軍近萬人將近三天時間。

    秦新曆三年一月四日。

    帝陵。

    距離與李原約定的十五日期限的最後一天,晨曦爬上林梢,一面“韓”字的秦軍旌旗出現在了山腰處,軍侯韓四帶著二百餘死士拖著疲憊的軀體,踩著吱呀作響的枯枝,從山頂處艱難下山。

    這二百輕兵,是韓四的直屬死士,經歷了數番惡戰、苦戰之後,這些曾經的楚卒與韓四等秦軍將校已經有了默契與信賴,死,對於他們來說,早有準備,這些天來,死在他們手裡的漢卒已經幾倍於己,就算是戰死了,也是值了。

    況且,臨出征之前,軍中司馬早就將他們的名字記錄了下來,只要不當逃兵,不管是活著回去,還是陣亡沙場,留在雍歧的同胞都能得到好的安置,隨著歸屬感的增強,李原在軍屬關懷方面的一系列舉措也讓這些輕兵欣慰。

    “弟兄們,打起旗幟,向漢軍出擊!”韓四大聲喝令著,臉上神情無比堅毅。

    這是一次暴露行跡、決死一戰的反擊,韓四並沒有得到校尉韓信的認可,事實上,早在二天前,韓四就和韓信分散了,在漢軍的連續圍剿下,象鄭達這樣的低級軍官,已經所剩無幾,韓信不得不冒著風險,與韓四各率一部轉戰山林。

    用這最後的一點力量,吸引住更多的漢軍,為韓信創造出跳出包圍圈的機會,這是韓四唯一能夠做的了,他相信,憑著韓信的智慧,一定能猜想到他這麼做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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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壯哉韓四


    韓四決死突擊!

    一早就在心裡有想法的韓四瞞了所有的人,包括族弟韓信。

    這些天來,對武功山地形地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韓四,將隊伍帶到了通往帝陵的必經之路上。這是一處並不算十分高大的山峰,沒有名字,象這樣的起伏高地,在武功山比比皆是,而讓韓四看中的,就是它的位置。

    從山腳上來的山野小徑,在這個山峰的半腰處,折了一個反向的九十度彎角,然後分成兩條更為細長的荒陌,一條沿級而上,通向傳說中黃帝祭天的帝陵;另一條,則是通向一處左右兩邊俱是萬丈深澗的險峰。

    抵達預想中的地點之後,韓四帶著一個小隊的輕兵下山了。二十人的小隊伍,正適合在這種茂密山林間的小規模襲擊作戰,人數再多的話,長長的行進隊伍很容易被發現。

    其餘的一百八十名輕兵,也沒有閑著。這些軍卒一邊找尋山石,堵塞通往帝陵的小徑,另一邊在險峰路途上布下一些小小的獵手機關,這些東西自然不可能阻擋住漢軍追擊的腳步,但卻可以成功的讓漢軍將卒失去理智。

    一個時辰之後。

    韓四的小隊與蟲達的先頭部隊遭遇。

    這是兩支習慣了山林作戰的隊伍的交鋒,繁茂的樹林、陡峭的山岩,都在給雙方製造著麻煩,同時,也讓更熟悉情況的一方佔據了主動,韓四二十人小隊依靠山林的遮護,在第一波的襲擊中,就造成了漢軍近十餘人的傷亡。

    蟲達聞訊,立即從後方奔赴到了發生接觸戰的地方,這時,韓四早已不知去向,留下的是一地的折斷箭矢,還有呻吟的漢軍傷卒。

    盛怒之下,蟲達一邊下令知會丁複、朱涓向已軍靠攏,一邊率領麾下一千余精銳朝著韓四退卻的方向急追了下去。

    讓蟲達有些奇怪的是,這一支敵軍竟然還打著旗幟,繡面上“韓”字的樣子讓蟲達倏然有一種快要立下大功勞的興奮感。漢王早已下了急報,這支敵方的輕兵部隊,就是由新任秦軍校尉韓信率領的,面前的這一杆旌旗,十有八九就是韓信的中軍所在。

    蟲達軍一陣急追。

    韓四則是且戰且退。

    兩軍一路糾纏,在退守的無名山峰的時候,韓四突然爆發,早已守衛在此處的二百餘死士連續的拋下鬥大的山石,將一路沿階而上的漢軍追兵砸得連連潰退。

    “快,沖上去,活捉韓信,賞千金!”蟲達興奮的大叫道。丁複、朱涓還在趕來會合的途中,時間對於蟲達來說,不是什麼問題,只要將士們能一舉攻下前面不高的山峰,蟲達就能獨自拿下破敵的頭功。

    壘石如雨。

    韓四的這一隊輕兵死死的守在隘道的最緊險之處,在這個沒有空軍的時代,地勢決定著戰役的勝負,居高臨下的輕兵用一次又一次的反擊在告訴進犯的漢卒,要想從這裡過去,就先留下性命來。

    “狗雜種,去死吧!”一名粗壯的輕兵怒吼著,奮起砸落一塊鬥大山石。

    “第一隊,連射!”

    “第二隊,撤退百步——!”韓四聲嘶力竭的喝令著,指揮麾下不多的士兵抵抗著越來越猛烈的漢卒的進攻。

    在激烈的交戰中,叉路口的特殊地況沒能引起蟲達的注意,或許可以這麼說,是韓四不計傷亡的拼命舉動,讓蟲達誤以為,前面與他為敵的,就是韓信和他的主力部隊,既然敵人就在面前,那他蟲達只需要緊緊咬住敵人,不讓敵逃脫就可以了,至於會不會弄錯,蟲達根本沒有考慮。

    ——。

    就在韓四捨生忘死與蟲達惡戰的時候,韓信的隊伍就潛藏在直線距離不足一千米的地方,不過這一千米要是真走起來的話,足足需要翻越五、六個山頭,走在大半天的時間,也未必能夠到達。

    山巒之間,喊殺之聲在山谷中回蕩,讓聽者無不動容側目。

    “校尉,左面的敵軍朝著東面移動了,我們是不是突出去。”一名打探消息的斥候興奮的趕來稟報。

    韓信傾聽著韓四麾下將卒的叫喊聲,紅著眼睛久久不語,這個時候,就算是再不開竅的人,也能明白韓四這麼明目張膽的舉動是要做什麼?

    “命令弟兄們,向左突圍!”韓信哽咽著下令道。一聲聲的喊殺之聲,在折磨著他的神經,韓四的用意就在用這一聲聲的呼喊傳來,他不能也不忍心負了韓四用生命換來的突圍機會。

    蟲達要獨享大功,丁複、朱涓自然不會答應,事實上,不用蟲達遣人來送信,丁、朱兩路漢軍就已經朝著戰鬥最激烈的中心方向行進了,這使得漢軍的包圍圈出現了難得的空隙,也為韓信的突圍創造了條件。

    ——。

    山嶺頂峰。

    戰至日暮時分,韓四已經退無可退。

    不僅是蟲達,就連丁複和朱涓兩支漢軍也已經到達了戰場,韓四麾下的二百餘輕兵一路死亡,到最後,只剩下了區區十餘人。

    “赳赳老秦,複我河山;血不流幹,死不休戰。哈哈,孫子們,來吧,你家韓爺爺等著呢?”韓四已經全身是血,甲衣破碎不堪,若不是麾下將士們拼命遮護,他也堅持不到這最後的一刻。

    “對面的敵將,可是淮陰韓信?”蟲達得意洋洋的蔑視著即將覆亡的對手,心頭一陣暢快。

    “韓信,哈哈,你家爺爺姓韓沒錯,不過排行第四,是你四大爺。”韓四狠狠的啐了一口,大笑道。

    “韓四——!”蟲達不自禁的低喃了一句,心中掠過幾分困惑。

    “曲成侯,管他是誰,先剁了頭顱再說?”在蟲達猶豫的當口,早已不耐的丁複已是率軍沖了過去。

    “殺!”

    蟲達一見丁複搶了個先,立時紅了眼睛,大叫著指揮兵士撲了上去,這個時候,先砍了對面敵對的首級再說,至於到底是誰,等拎了首級辯認就能知曉。

    韓四奮起餘勇,連續的刺殺了五名沖近的漢卒,最後力竭之下不支倒地,被幾杆長槍穿透胸口,在掙扎了幾下之後,韓四氣絕而亡。剩餘的十餘名輕兵力戰不支,有二、三人抱著交戰中的漢卒跳下深澗,不知生死,其餘將卒全部戰死。

    這一場絕嶺之戰,韓四以全軍陣亡的代價,成功的拖住了漢軍多達五千餘人的圍追步伐,並為韓信的突圍創造了條件。

    韓四,這個連名字也不講究的小人物的拼命一擊,在秦國復興的歷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15:27
卷二 關中梟雄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精彩大戲


    (感謝老鼠愛MM、霹靂小溪、那三件等書友的打賞,感謝色魚2等書友的點評!)

    韓四。

    于風雲動盪的秦末大亂世中,不過是一苟活性命的草民罷了,他的戰死,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諸侯來說,只是戰功冊上的一個數字,但也正是這一個個沒有感知的數字,在無言訴說一場決定了關中命運的大戰。

    漢軍蟲達等人沖上山峰,見到了是滿身血污,已經辯不清相貌的韓四等一眾死士屍體,這時唯一能夠給蟲達指認的,就是還插在山崖最高處縫隙裡的,那一面殘破不堪的黑底白字“韓”字旌旗了。

    此韓彼韓。

    蟲達已經不去做什麼辯認了,就連韓信都是沒什麼名氣的傢伙,更惶論是韓四。

    韓四戰死!

    將生的機會,留給了韓信。

    漢軍的週邊防線,在被韓四牽扯住了大批兵力之後,顯得有些支離破碎,劉邦的中軍所在已經移到了扶風境內,相比佔領扶風這座連接雍歧、隴西、上郡的重要軍鎮,圍剿山區的一小股敵軍襲擾,劉邦相信,蟲達他們能夠做好。

    信任,是一個寬厚有作為的君王應該做的,在這一點上,劉邦一直做得不錯,當然,這也與他的年齡有關係,一個年近六旬的老者,你讓他每一件事都親歷親為,那豈不是真要了劉邦的老命。

    順利突破了漢軍的第一道包圍圈的韓信,在武功山週邊,與前來接應的章邯軍遭遇,若不是陳平就在軍中,不知章邯已經歸降的韓信,差一點與章軍發生激戰。

    一千六百七十三名死士。

    最後跟隨韓信活著突圍出去的,是二百五十一人,鄭國渠畔出征時的眾多兄弟,都戰死在武功山裡了,他們的身體連同這大山一起,化為草木生長的滋滋養份,化為荒陌之間的累累白骨。

    韓信回望群山,以劍柱地,單膝跪地,嘶聲喊道:“四哥,你放心。我韓信會永遠記住這一天,今日的恥辱,來日定當百倍回報!”

    韓信身後,二百餘倖存死士個個跪倒,面向群山,許下男兒最為莊重和神聖的誓言,這十餘天的苦戰,留在這些死士心裡的,除了艱難困苦外,還有一份份的兄弟情誼,對於把生的希望留給同伴的戰友,沒有人不從心底感動莫名。

    會合了韓信之後,章邯、陳平率軍朝著扶風方向攻擊前進,他們的速度並不快,這主要是由於章軍的戰鬥力普通不強,高強度的野戰態勢下,很容易拖垮將士好不容易鼓起的鬥志和士氣,久經戰陣的章邯在用兵方面,有著極為老到的經驗。

    章邯由反秦陣營重新投入秦軍序列,軍中的那些來自關中的士卒自然十分的高興,這些天來,雍歧一帶豐收的消息就象插了翅膀一般,讓每一個秦人都伸長了脖頸,而對於已經為數不多的楚人來說,這樣的結果讓他們心往下沉,眼前黑暗一片。

    江山變幻,十年沉浮。

    皆不過是世上一浮芥罷了。

    ——。

    馳道。

    李原親率騎軍,踏著夯土平整之後的古代高速公路,從高奴一路向南,馳援扶風、武功一線。

    軍事冒險就象賭搏一樣,以小押大的結果,其一是中大獎,其二就是輸得一乾二淨,李原現在,就是賭場上最後一張牌還沒有出的賭徒,他要想贏的話,就必須讓最後的底牌由個位數的小牌變成王牌。

    十五日。

    這是李原與韓信約定的期限。

    今天,是最後的一天,秦軍的先頭部隊距離扶風城還有七十裡,就算戰馬連續不停歇的奔跑,也要在日暮時分才能趕到。

    “韓信,有沒有成功突圍?扶風,能不能頂住漢軍最後一天的進攻?”李原心急如焚,時不我待,草原上的爭霸戰已接近尾聲,諸多的小部落在匈奴人吞併的狂潮中,掙扎覆亡不復存在。

    這一回北上討伐鬼方諸部,讓他在北伐大草原的理想憧憬中,看到了秦國復興之後,需要面對的另一個強大的對手,匈奴在崛起,冒頓同樣年輕,有這樣一個對手競爭著,更激發起了李原心頭的激昂之氣。

    “將軍,好消息,章軍已策反,韓信從武功山突圍而出——!”駱甲一臉的興奮,策馬飛奔過來。

    “傳令各部,不惜一切代價,增援扶風。有拖延不前者,斬;有耽誤戰機者,斬;有避戰畏戰者,斬——!”李原大聲喝令。

    三連斬的命令,是李原自成軍以來,第一次下達這樣緊急的命令,雍歧根據地的存亡,關係到李原的根基,一旦讓漢軍竄入腹地,那麼辛苦將近一年的建設成果就會毀於一旦,這對於李原來說,不亞於是晴天霹靂。

    一萬余秦軍精銳,沿著馳道南下,卷起漫天塵土,秦軍各部將校士氣高漲,十五天的連續征戰儘管讓他們有些疲憊,但在勝利的刺激下,在韓信、辛勝孤軍死守扶風事蹟的渲染下,秦軍士卒個個奮勇,人人爭先。

    駱甲騎軍日行數百里,先頭部隊抵近扶風境內。這一次北上討伐,經受最大鍛煉的是駱甲的騎軍部隊,這一支隴西郡一帶新募的騎軍在與北方遊牧部落的交鋒中,展現出了嚴整的紀律,與部落騎兵鬆散的隊形相比,秦騎兵的紀律更加嚴明、往往能以集體的力量衝垮個人的悍勇。

    後續的秦軍步卒在李原的指揮下,也以急行軍的速度在快速行進。讓秦國再一次崛起,這個夢想始終存在於每一個關中男兒的心裡,現在,他們看到了帶領他們實現這一夢想的領路人。

    無定河畔的流水,在作證,大秦戰卒大呼酣戰,不懼生死;

    賀蘭山下的積雪,在作證,秦軍將卒策馬揚鞭,所向無敵;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男兒對勝利的渴望、對軍功榮耀的嚮往、對權傾天下、唯我一人的追求,李原如此,劉邦如此,項羽如此——。

    這世上的紛擾,一切的根源,就在於權與欲的存在。

    關中戰事,正在以擴大化的趨勢彌漫開來,秦軍與漢軍之間的爭奪戰,李原與劉邦這兩個老對手的鬥智鬥勇,就如同一出精彩的大戲,在陣陣鼓聲中進入高潮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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