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強秦 作者: 晶晶亮(連載中)

 
e010203 2013-10-13 02:42: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4 49358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46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章 顧芸娘


    一段雪白的玉頸襯著淡紫色的絲帶,如墨般的髮絲挽了個簡單的蝶結,簡約中透著幾分的幹練,與王明身伴濃妝豔沫的少女相比,進來的這紫衣女子雖看不清面貌,卻已勾起了百花叢中幾番衝殺的男人的興趣。

    “牡丹樓芸娘見過諸位大人,敢問今日需聽何曲,需觀何舞?”女子聲音嚅嚅軟軟,聽得人心裡癢癢的。

    “哈哈,芸娘,快上前來,見過咸陽來的王大人!王大人可是思慕你好久了。”趙賁側過身子,笑顏逐開的指了下王明。

    “芸娘,是吧?怎麼低著個頭,抬起來,讓某家瞧瞧,是如何的一枝牡丹花。”王明醉眼朦朧,聞言搖晃著站起身,跨步上前欲扯住女子的衣袖。

    “兩位大人,芸娘近聞大秦健兒在梁地破賊數千,斬首無數,感慨之餘新編一曲,名《劍曲》,合一舞,名《劍舞》,請允芸娘為大人助興!”女子輕聲應答,裙擺輕動,悄無聲息的後退了一小步,恰好避過了王明的祿山之爪。

    王明一抓落空,醉眼一掃,正好瞥到女子微抬起的一張臉龐,雙眸烏黑靈動,挺拔俏麗的鼻子,嘴角兩側還有一對小小的酒窩,有著說不出的嬌媚可人。

    “呃,芸娘慢來,何不先陪某家共飲一盞。”王明色迷心竅,踉蹌著繼續上前,這小娘看上去嫵媚之極,正合了王明這老傢伙企圖與年輕少女歡好的心思。

    “大人自重,奴家手中劍可不長眼睛。”這個叫芸娘的女子冷哼一聲,臻首抬起,眼眸裡閃過一絲羞怒,在她的手中,赫然持著一把精巧鋒利的短刃。

    “哧!”王明被鋒利的刃芒一晃,頓時驚嚇的叫出聲來,王禦史平生只與筆墨打過交道,要不然就是在朝上動動嘴皮子,附合附合當權的大人物,這動刀動槍的差使著實讓他背上冷汗涔涔。

    “這小娘皮怎得這般剛烈,摸個小手又沒什麼打緊,這倡伶哪個不是賣的。”王明心裡老大的不高興,悻悻的回轉座位,半天不復一語,在芸娘這裡碰了壁,又失了面子,讓王明連帶著對趙賁也有些怨恨起來。

    作為來自都城咸陽的上使,王明是有諸多優越感和許多的期待的,這種感覺就象後世天朝的那些京官一樣,在咸陽,王明這樣的禦史沒有實力作後盾,就連個屁都不是,連趙高府裡的一個看門家奴都能給他臉色看,而一出咸陽,王明就是代表朝廷的欽差,他嘴裡說的都是聖旨,是必須要辦的,這種優越感讓王明很是飄飄然。

    今天,一個倡伶竟敢駁他老王的面子,憑什麼?趙賁難不成以為他是趙高的族侄,就可以不顧朝廷的體面了嗎?

    “哈哈,芸娘你先舞來,等會再好好敬王大人一盞。”趙賁瞧著王明不快,神情也有些不豫,只沖著芸娘說了一句,便拉著王明往廊下說話。

    “趙大人這是何意?”王明黑著一張臉,擺出一副正經辦事的模樣。

    “咳,不瞞大人,這芸娘雖好,但卻性辣,看著雖是不錯,真若是感覺起來,倒不如小香來得體貼。”趙賁低聲說道,邊說邊沖著**才摟著的女子擠了下眼。這叫小香的少女立即嬌呼一聲,一對酥乳軟綿綿緊緊貼住王明的胸口。

    “那女子是何來歷,趙將軍如此維護于她,莫非是——!”王明被小香這麼一嗔,骨頭立時輕了幾分,不快之情也少了幾許,當然,在他的心裡還是有些不爽。

    “大人說得哪裡話來,要是趙某有的,哪可能不與大人分享,只是這芸娘背後,是滎陽城的一位大人物,你我現在可得罪不起。”趙賁頓了一下,故作歎息道。

    “滎陽何人還能不賣趙將軍的帳?難道是楊——。哈哈,趙將軍這是要借王某的殺威棒嗎?”王明恍然道,臉上湧起一陣紅暈,沖著趙賁有些不自然的一笑。

    “哈,小香,王大人的大棒端是有力,你可要好生服侍了。”趙賁大笑,他已看到,王明這色中老鬼的跨下隆起的那一團正被小香小手緊握著。

    “算了,今日也累了,老夫早歇了!”王明假作打個哈欠,對趙賁拱了拱手道。

    玉人握簫,王明哪有什麼心思再看歌舞,芸娘雖好,卻是個吃不到的,楊熊是滎陽的統兵主將,這芸娘既然與他關係不一般,那暫時他老王就只能看著,趙賁要借他之手打壓楊熊,王明也是在官場上混了幾十年了,這活接與不接,什麼時候接,學問可大有不同,區區一個小香,還不夠讓他王明出手。

    再等一等,楊熊不是和李由關係莫逆嗎?其中總會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想到這裡,王明只覺得心頭一股邪火在熊熊升騰。

    小香玉手探入王明跨間,指尖嫩處正觸到敏感地帶,讓一臉正氣凜然的王明腳步有些蹣跚,在經過芸娘跟前時,險一些出了醜態。

    王明離去,宴上,繼續歌舞如斯,芸娘曼妙的身段在中央翩翩如蝴蝶般靈動自如,曲聲激昂,劍意森森,一劍刺出,迅如乍雷,如撕裂帛,曲聲轉而低沉,又如暮鼓沉鐘,喚人覺醒,令人有種與敵同愷,不惜身恂的慨然。

    趙賁沖著正中的芸娘看了好一陣,才始不甘心的收回眼神,待一曲歌罷,趙賁沖著芸娘說道:“顧芸娘,李家倒了,楊熊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這秦國往後的天下,就是我趙家作主了,你又何必執迷不悟。”

    “趙將軍,這話如何說的,李家、楊家與我何干,我顧芸娘到了牡丹樓,就只想著一心鑽研歌藝,我要做的是那傾城一笑、我行我素的顧芸娘,而不是什麼男人的玩物。”顧芸娘收劍入鞘,柳眉微微一立,對著趙賁冷聲道。

    “好!好極了!只不過,你顧芸娘如果真的潔身自好,當初又何必入李由府,與玉漱公主稱什麼姐妹,你說說看,姐妹同侍一人,這滋味如何?”趙賁恨聲說道,顧芸娘原是咸陽令顧豐的女兒,顧豐一年前因為參與太子扶蘇事件而被殺,顧家老少或被充入伶門,或發配邊境苦役。

    顧芸娘與李由夫人玉漱公主在咸陽時有手帕之交情,聽到顧家有難,玉漱公主便將顧芸娘的伶籍換到了滎陽。

    李由兵敗身死,李斯被全家下獄,在滎陽的玉漱公主如今已是自身難保,胡亥登基之時連殺了十七位兄弟姐妹,當初,若不是玉漱是丞相李斯的兒媳,他不好動手,這玉漱公主早就沒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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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一章 莫須有


    趙賁血氣方剛,自詡長得不能說比得潘安,總也算一表人材,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對於象顧芸娘這般貌美又有才情的女子,趙賁自然心動。

    對顧芸娘他一直以來都心懷不軌,當然顧豐還未出事之時,趙賁就在咸陽街市見過顧芸娘一面,立時驚為天人,只是當時趙賁不過區區一個邊郡縣尉,與咸陽這種京城的市長級別差距太大。

    “趙將軍,可知謠言惑眾,毀人名節。今天這話我顧芸娘可以只當沒有聽到,若是有下一次,那麼,請趙將軍不必來牡丹樓請了,我顧芸娘高攀不上。”顧芸娘冷聲說罷,也不待趙賁回答,即乾淨俐落的轉身而出。

    “臭女人,神氣個什麼,總有一天,我趙某人要將你壓在身下,讓你欲仙欲死。”趙賁恨恨的啐了一口,死死盯著顧芸娘的背影發怔。

    李由雖然死了,但滎陽終是他的老巢,這城中諸多的官員都是李由任命的,舊情難忘,又有楊熊這個和李由接近的大佬護著,趙賁一時間倒真不能把顧芸娘給怎麼著,當然,待到王明、陳棣將李由通敵的大罪坐實了,這形勢一變,趙賁相信,滎陽總有一天會姓趙,他趙賁的趙。

    夜,正涼。

    半邊月光灑落城內。

    牡丹樓,樓立于滎陽城東,因一院牡丹而出名,幾間精舍,數株翠竹,層疊院落,住著這城裡最為嬌豔的女人們。

    樓分三層,前院鶯鶯燕燕,為一眾豪客歡愛的污垢場所,中院為曲亭,多是那些喜愛風雅的客人光顧,而後院,則是樓內紅牌的居所,有專門把門的閑漢,阻攔一眾不知抬舉試圖騷擾的無聊之徒。

    一池荷花相映紅,半扇朱窗微微開啟,隱約可見房內有二個女子在輕聲說話。

    一個身姿曼妙,面容姣媚帶著酒窩的紫衣女子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的羞怒:“大娘,那王明老兒恁不是東西,竟想占姑奶奶我的便宜,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

    “王老兒看樣子是甘心做趙狗了,咳,芸娘不用擔心,有小香好好照顧他,老傢伙翻不了天去,宗正陳棣今天沒去赴宴,這或許是個明白的,等找個機會,接觸一下看看能否爭取過來,咳咳。”一個有些沙啞蒼老的聲音在羅帳之後咳嗽著說道。

    “大娘,你的病!”紫衣的顧芸娘烏亮的眸子裡滿是擔心。說話的這個叫大娘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牡丹樓的主人,昔日的大樑花魁,一舞傾城的公孫大娘,昔日大樑未被秦軍燒毀之前,公孫氏的劍舞聞名于魏梁各地。

    “不妨事,對了,大樑昨日來人了,那個李三郎倒真的讓人驚異,沒想到,李家還有如此人物?”公孫大娘幽幽的說道。

    “李三郎,大娘,那個李原真是李家的子孫?”顧芸娘一怔,終忍不住好奇問道。

    “咳,李斯有膽子偷腥,卻沒膽子將沒名份的兒子領回家去,這養在外面二十年,他以為沒人知道嗎?”公孫大娘冷然一笑,李斯的醜事別人不知,她可是一清二楚,當初,那個為李丞相懷了身子,後來卻被無情人拋棄鬱鬱而終的癡情女子正是她的好姐妹。

    “那,李原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顧芸娘的心忽然揪了起來,同是天涯淪落人,顧豐一年前被殺,讓她一下子失去了家族的依靠,在孤苦零落的際遇中,幸好還有玉漱公主、顧姬這些好心人幫助,不然的話,她不能想像還能不能活下去。

    “李家皆是些忘恩負義之輩,當初,要不是李斯妄情,扶蘇太子又怎麼身死,現在,好名的李丞相怎麼可能告知一個私生子真相!”公孫大娘譏笑一聲,沉默了許久,看樣子是累了不想再談。

    顧芸娘輕挪腳步,掩上房門,抬頭只見一輪半月的天空中,有一顆星星在閃著耀目的光芒,這光芒是如此的炫麗,讓她不自禁的再拿移開眼睛。

    ——。

    大樑。

    李原斜躺在錦榻上,手裡翻閱著厚重的竹簡,自那日惡戰之後已近十天,他的傷口已經結痂,萬幸的是沒有傷到胃肝臟等重要部位,恢復起來要快了許多。

    昨日,在李原的執意要求下,駱甲弄來了一個錦榻,可以抬著讓李原到軍中走上一遭,看到李原前來,秦軍將士頓時興奮莫名,紛紛圍攏了過來,經過與彭越的這一番激戰,李原可以說完全的得到了秦軍將士的認可。

    不管是雍丘一路追隨的老卒,還是新近依附的郡兵,在他們的心裡,李原,這個敢於拼命,能夠給大家帶來勝利的男人,就是這支軍隊的統帥。

    “胡壯,你是說,滎陽來了朝廷的使者?”李原放下竹簡,對著面前一個貌不驚人、瘦如竹杆的中年人問道。

    胡壯,人其實與名完全不符,用壯這個字眼來形容一個瘦削的男人,實在是一種諷刺。胡壯是浚儀縣胡姓長老,跟隨著秦軍一路從關中遷移過來的老秦人子孫,作為秦國統一的既得利益者,胡壯與魏國的那些舊王侯在利益上針鋒相對,所以,在李原率部抵達浚儀之後,胡壯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擁立者。

    “稟李將軍,據可靠的消息,禦史王明、宗正陳棣不久前到了滎陽,他們來此是為調查李郡守通敵之事!”胡壯恭敬的回答道。與王老六、甘厚伯這些追隨李原較久的部下相比,胡壯知道自己在李原跟前信任不夠,因此,說話也是恭恭敬敬,禮數有加。

    “李郡守通敵,這罪名真是莫須有?”李原撫額,趙高的做法實在拙劣,歷史上這位老兄在朝堂上指鹿為馬,留下一段千古佳話,現在又把為秦國戰死沙場的李由說成與賊有私通,這彌天大慌當真以為世人都相信。

    “何為莫須有?”胡壯不解的問道。

    “莫須有,就是也許有,也可能沒有,總之,說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你在滎陽可見到楊熊大人?”李原歎了口氣,心裡想的是歷史上另外一位被莫須有三個字給冤死的英雄。嶽飛冤死之前,還有李由作伴,總算不寂寞了。陷害他們的是兩個名垂青史的權相,趙高和秦檜,還有兩個糊塗不堪的皇帝,胡亥與趙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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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二章 投資與回扣


    公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在權力和利益面前,黑與白、對與錯、是與非、真或假,又哪用得著分得那麼清楚。

    李原問到楊熊,這讓胡壯心頭一跳,“回稟李將軍,楊熊大人這幾天一直閉門謝客,屬下在滎陽數日,不得其門而入。”胡壯低眉順眼,回答的有些底氣不足,滎陽之行要說楊熊閉門不見雖是事實,但胡壯沒有用心巴結也是原因之一。

    在滎陽的這些天,胡壯一直在牡丹樓留宿,在美女的溫柔鄉里,胡壯幾乎把李原軍的底細向公孫大娘洩露的一乾二淨。

    “嗯,牡丹樓的花銷不少吧,這次,變賣財物購置糧秣布匹有無多餘。”李原冷笑一聲,突然發問。胡壯沒有見到楊熊,這李原有準備,不過是小小的浚儀縣城小族的管事人物,在滎城官場上人脈有限,李原手底下其他的幾位,辦事能力比胡壯起來更是不如。

    不過,讓李原感到不快的是,胡壯試圖隱瞞自己的荒唐行徑,在後世那個資訊發達的時代,攝像頭偷拍、監控、跟蹤的手段已經登峰造極,李原在派出胡壯辦事的同時,也另外安排一路人馬就近進行監視。

    “有的,有的。”胡壯隨口應答,待話一出口,方知說錯了,一張瘦削長臉頓時漲得通紅。胡壯的弱點就是好色,面對公孫大娘手下的一群女妖精,胡壯能夠全身而退已不容易。

    “男兒大丈夫,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榻,只要用心辦事,這女人有的是,但事若辦的不力,那就什麼都不要去想了。”李原盯著坐立不安的胡壯,一字一句的敲打道。

    與彭越一戰後,秦軍斬獲頗豐,從盜賊處得來的許多東西並不實用,胡壯領了李原的命令,帶著一些財物到滎陽去換取秦軍急需的糧秣等物品。在這件事上,胡壯辦得還算出色,這也是李原還有耐心敲打胡壯的原因。

    人無完人。李原手底下,能夠辦事的人寥寥,象胡壯這樣為了某個目的而投奔來的,細數下來也是不少,這樣的人要用,但又不能完全不管的信任。

    張與馳,考驗的是對人心的把握。

    “屬下明白,請李將軍放心。”胡壯額頭沁出汗珠,連聲保證。李原年紀不大,手段倒是老辣,這讓本想著混水摸魚、撈點好處的胡壯後背前胸皆冷汗連連。

    “有功則獎,有過則罰,這次交易你的功勞不小,按照事先的約定,在總價中抽取小一成的好處費,作為你的酬勞,等會兒,你可去侯司馬處領取了。”李原擺了擺手說道。

    “小一成。”胡壯喃喃自語,滿臉堆笑的退下,李原這老大雖然年輕,魄力卻讓人敬服,這抽成的比例雖然不高,但架不住總價多,盤算下來,胡壯的分潤倒是不少。

    好處費,換個俗稱叫回扣。

    在商品交易的時代,好處費已經演變為商業賄賂而變相存在,要想完全杜絕是不太可能的,唯一有效一點的辦法就是提高經辦人的收入,給予一定的抽成。交易的總額越高,抽成就越多,在合法性的收入激勵下,工作的品質、效率就會得到提升。

    用現代的商業手段來管理身邊的人,這是李原能夠想到的全部,還處於初創期的李原軍就如同一家創業的小公司,人員不多,關係不複雜,只要能保持團結進取的一股子勁頭,李原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成為大公司的CEO。

    ——。

    浚儀城中,胡氏宗宅。

    剛從李原處回來的胡壯面帶得意神色,激動的嘴裡說個不停,站在一個鬚髮全白的老者跟前,在他在腳下,一大袋從侯喜那裡領回的獎賞。

    說實話,胡壯投靠李原,開始的想法只是作為胡氏的一次試探性的投資,雞蛋要放在不同的籃子裡的道理古已有之,不過,在跟隨了李原這麼多天后,胡壯覺得有必要和自己的族叔,也是胡氏的大族長談一下。

    終於衣錦還鄉,揚眉吐氣回來了,胡壯眼睛裡的張狂掩飾不住,讓對面的老者心頭一陣不痛快。

    “這族中大事,需要慎重得緊,我胡氏輸不起呀!”老者長歎一聲,神情有些漠然,胡壯說了半天想讓胡氏全力投資李原這支績優股,但顯然,胡老族長和他的看法並不一樣。

    “叔父,依侄兒之見,李原將軍謀略深遠,勇力過人,非常人所能及,我胡氏此時投靠,正是時也,若是三心二意,只怕不會有什麼好處!”胡壯猶不甘心,李原雖然年輕,但在接觸過的胡壯心中,李原狡猾如狐,勇猛如虎,且又慷慨厚待屬下,這樣的人不值得追隨,那還跟著誰?

    至於說風險,這亂世生存,本來就是在冒險,賭的就是誰的眼光更好一點。

    “哼,那李原勇力確實不錯,能打敗彭越也是有些本事,但李原無根無基,這夾雜在諸強之間,一個不慎就會全軍覆沒,我胡氏家大業大,冒不起這樣的風險。現在,你在李原跟前做事,就已經足夠了!”胡族長臉色一沉,訓斥道。

    老人顯然沒有把胡壯的話聽進去,在他看來,胡壯這個侄兒不站在胡氏的立場上多考慮事情,反而摯著於個人感情而把一大家族至於風浪旋渦之中,實在不堪得緊。

    “叔父,萬請三思!”胡壯急急力諫。在李原還處於困難之際投資,才能獲得最大的收益回報,胡壯擅長交易,自然洞悉這一層好處。

    “出去吧,李原究竟如何,還需族議方可,壯侄若是覺得李原不錯,可在議事時告知各位鄉老。”胡族長擺了擺手,滿臉不快的打斷道。

    族議是胡氏一般的大家族決策重要事務的會議機構,這樣的大會定期召開,由族長提出議題,再由各長老發表意見,並進行辯論和表決,胡族長讓胡壯自己在會上提議,沒有了族長的明確支持,這提議通過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不提胡壯悻悻然回轉家中,在陽武的何氏大族,同樣的戲碼也在上演,陽武城剛剛遭受楚軍的一輪猛攻,雖然城池得以保全,但何氏的諸多產業均已破敗,為今後的生存計,何氏已決定全族西遷。

    如果李原有意到關中發展,何氏可能還會與李原有所交集,但目前來看,一切如同夢幻泡影,何平能夠做的,就是暫時脫離何氏,孤身回到浚儀。

    亂世求存,本是一件辛苦又難以判斷的事情,家族的興衰與國家的興亡交織在一起,同生或共死,凡連綿幾個朝代而榮辱不衰的家族則成長為豪門大族。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46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三章 初生牛犢


    投資有風險,入市須謹慎。

    這句後世股市名言用在人身上,也是一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李原對於胡氏、何氏兩個小家族的態度早有所料,好在胡壯、何平兩個還算有點眼光,硬是抗住了家族的壓力,繼續留在李原軍中效力。

    對於部下的信任,李原立即給予了豐厚的回報,九月十日,李原雷厲風行,開始對實際控制的大樑三縣實施軍事管制。

    他以極大的膽氣和魄力任命侯喜為功曹,胡壯為倉吏,何平為三老,開始對秦國設置的官員進行重新考核、重新任命,以此加強大樑三縣的行政管轄,初步構建起了有別於軍隊的地方政權機關,披著秦字的外衣,行割據的事實。

    前行無路,左右受阻,被諸多強大勢力壓迫在彈丸之地動彈不得的李原決心奮起一擊。初生牛犢不怕虎。更何況這老虎還病著呢。管他狗屁的朝廷,管他什麼的敵強我弱,有種的,就放馬過來試試,大不了的,老子就當這一次穿越的福利是一日遊好了。

    李原不管不顧,他的部下王老六等人皆是些粗漢,對於國家制度權力分配這些個深奧的東西更是不知所云,這倒讓李原少了幾分憋悶。

    傷好了,在軍中與健兒們操練一番,試試七年當兵練就的身手與古代的豪士們相比,哪一個更加厲害。間或的,出上一、二個可操作性的點子,用於改進部隊的戰力,比如:李原軍武器缺乏,大樑一帶又無冶煉的工匠和地方,軍隊裡面武器補給不易,李原靈機一動,提出用削尖的毛竹代替,以竹為矛,竹子輕便,數丈遠的竹竿擒在手裡,對於血氣方剛的士兵來說,倒也算不得什麼。

    兵器素有一寸長,一寸強的說法,結果排成軍陣的竹竿兵一方在訓練之中幾乎完勝了拿著劍、鈹、矛等制式武器的另一方。

    竹竿長出,刺鋒十分鋒利,對付甲衣單薄的聯軍足夠了,在實戰之中,就算竹竿被對手給削斷,剩下的鋒口也能給繼續突刺對手,更為方便的是,一旦竹竿徹底斷裂無法使用,位於後陣的同伴也能及時的遞上另一竿。

    竹矛,在李原的授意下,開始裝備麾下的二個軍侯部隊。李原埋頭顧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卻不知他的“胡作非為”在秦國上下已引發了一場隱形的地震。

    李原自行任用官員的舉動直接挑戰始皇帝建立的郡縣制度,官員不再由朝廷統一任命,而是由軍隊的實際掌權者來擅自任用,這幾乎與謀逆無異。

    關東諸侯反秦那是因為本身就是六國之人,不懣秦政久矣,而李原軍一直隸屬於秦軍行列,又是丞相李斯一系的人馬,他的這一舉動,極有可能被認為是來自獄中李斯的授意,帶動的將可能是秦國各地郡兵自立的風潮。

    這些天來,李斯被下獄,李由戰死卻還被誣為通敵,一直隸屬於李斯所轄的郡兵系統被壓抑了許久,秦國執政的根基之一,地方行政柱石在搖搖欲墜的當口,被李原給一腳踢倒。

    三權分立。

    後世歐美諸國總結出來的國家治理體制其實在秦國時就已存在,在始皇帝強大的個人魅力統治下,地方實力派代表李斯、宮廷內府派代表趙高、世襲武將派代表蒙恬相互制約,相互平衡,保證了龐大的秦帝國戰爭機器的高效運轉,而在始皇駕崩之後,他的後繼者顯然沒有平衡好這一點。

    首先是蒙恬被殺,導致三支柱中最有力量的一根離心離德,其後是李斯下獄,最具廣泛基礎的郡縣官員系統開始崩潰,剩下趙高一個人在咸陽自編自導自演大戲,最後直到被忍無可忍的反對者轟殺。

    十四日,碭郡,外黃。

    碭郡郡守在與楚軍對峙數日之後,突然帶兵撤離城池,引本部渡河往齊地,隨後這一支秦軍就如同憑空蒸發了一般,再無蹤跡。碭郡是關東大郡,領縣二十有一,李原所據守的大樑一帶按照行政區劃來講,也歸屬於碭郡。其後只是因為滎陽位置實在重要,才在軍事上聽從三川郡的調遣。

    外黃一失,反秦聯軍向西的阻擋幾不復存在,在聯軍的西進路上,李原目前駐紮的大樑一帶正是必經之地。

    九月末,大將軍章邯與楚國武信君項梁在定陶的會戰有了結果,過於自信的項梁在沒有喚回侄兒項羽等猛將的情況下,被章邯偷襲得手,兵敗被殺。隨後,章邯奉朝廷命令,北渡黃河入趙地圍剿張耳、陳餘等反叛勢力。

    章邯的這一動作讓人著實迷惑不解,宜將剩勇追窮寇,楚王熊心雖然是名義上的王,但號召力還是有的,彭城離定陶不遠,只要再加一把力這楚地的群豪們就只能相互撕殺了,等到豪強們再推選出新領袖,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秦軍犯下戰略性的錯誤,原因說複雜挺複雜,說簡單也很簡單。北面守衛長城的秦國邊防軍南下了。大將王離在杠裡一帶和劉邦軍試探性接觸之後,即回軍于趙地,將諸侯中最為頑強的趙王歇圍于巨鹿一帶。

    趙國是秦國的死敵,長平之戰的硝煙猶在,胡服騎射的趙人一直都被視作秦軍的強勁對手,作為撲滅反抗力量的箭矢,章邯絕不允許王離的風頭蓋過自己。

    更何況,北進趙地,不僅是軍事上的需要,還是政治上的需求。剛剛接任丞相的趙高需要一個接一個的勝利來鞏固朝中的地位,既然楚地沒有惹人注目的目標了,那就換一個看上去更有影響力的目標。

    十月,得益于秦國的內訌,楚地的強豪們意外獲得了喘息之機,楚王熊心在彭城召集陳地各路反秦勢力,相約會盟西征北伐,約定先入關中者為王。西征軍以武安侯沛公劉邦為首,率領聯軍向三川郡、碭郡一帶攻擊,北伐軍以宋義為上將,以項羽為次將,前往趙地增援被圍困的趙軍。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47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四章 劉邦來犯


    曲遇。

    外黃東五十裡,一支軍隊旗號掩卷,在夜色中疾行,齊整的腳步聲在黑暗的曠野傳得分外清晰。

    西征軍先鋒,劉邦麾下的頭號猛將,屠夫樊噲領著六百精兵向著二百里開外的大樑猛撲了過來,在樊噲的後面,是酈商、曹參的先遣部隊,他們距離樊噲的行程差了半天,在往後面,則是劉邦親率大軍二萬,會同各路諸侯為後援,朝著空虛薄弱的三川郡殺將而來。

    滎陽。

    新任郡守楊熊召集眾將,就外黃之變和楚軍西征商討對敵之策,大堂之上,楊熊居中,右上首坐著禦史王明、左邊則是宗正陳棣,再往後,郡尉趙賁緊挨著王明就座,再往下則是一眾都尉、軍侯等中級軍官。

    楊熊人如其名,長得五大三粗,一看便是信奉武力、不愛動腦筋的莽夫,這次重要的軍事會議,單看與會人員的級別,就清楚在爭奪滎陽發言權的內鬥中,楊熊落了下風。王明、趙賁借著徹查李由通敵之事,對李系官員進行打壓迫害,面對不利局面,楊熊後知後覺,遲遲沒有採取有效的反制措施,這樣的局面下,軍事會議的主動權已不在楊熊手中。

    “楊郡守,劉賊區區沛縣一亭長,竟敢自號武安君,拔我大秦之虎須,真是不知死活。定陶一戰大將軍率軍擊殺項梁,我等豈能甘於人後,自當奮勇爭先,斬殺劉賊,以報皇帝和恩相的信任。”王明微眯著細長的眼睛,捋著鬍子搖頭晃腦說道。

    “軍中議事,事關大軍生死,還請王禦史慎言。”楊熊皺了下眉,不滿的瞪了王明一眼。其實,這種純軍事的會議王明一個禦史言官並沒有參加的必要,但在趙賁的唆使下,王明很高調的不請自來,說是列席會議聽聽長些見識,這官職王明比楊熊要高了不少,又是禦史得罪不得,結果倒好,王明一開始就咄咄逼人,發表起高見來了。

    “郡守,王禦史所說在理,我滎陽有精兵猛將數萬,楊大人勇猛無敵,將士操練精熟,若為一群暴民所攝,豈不讓人笑掉大牙。若郡守有令,趙某自引本部人馬出城覓敵一戰,以振我大秦軍威。”趙賁陰陰的刺了一句,王明在前吸引楊熊的火力,然後再由他趙賁來激將,這雙管齊下,趙賁不信楊熊能禁受得住。

    “趙大人,本郡守在此,你這話是何意?”楊熊暴怒,瞪著通紅的眼睛盯著趙賁喝問。

    “兩位將軍且息怒,這大敵當前,可千萬內訌不得,若是在這個時候讓叛賊鑽了空子,那皇帝降罪下來,我等死無路矣!”宗正陳棣勸說道。

    陳棣在朝中是掌管祭祀、禮儀一類務虛工作的官員,一向不參與朝中派系爭鬥,象他這樣選擇明哲保身的官員在朝中並不少,趙高對這些官員主要是威懾和拉攏為主,畢竟,他不可能將全部官員都變成自己的一派。

    這次滎陽之行,在調查李由之事上,陳棣幾乎是不發一言,任由王明上竄下跳,對於滎陽地方勢力的拉攏,陳棣更是敬而遠之,畢竟,滎陽他只不過是只呆一陣,咸陽才是他的根本,要是讓趙高知道他有什麼不妥的言行,陳棣的日子就要難過了。

    “楊郡守,滎陽存亡,憑你一語而決,請下令吧!”趙賁義正言辭,臉上露出慷慨激昂之色,這讓不少軍官向他投來信任的目光。秦軍以勇猛為名,軍中將領以強者為尊的觀念根深蒂固,趙賁對形勢的判斷很是到位,楊熊現在已被迫入絕境。

    “請將軍下令,我等願領兵出戰,斬敵立功!”

    “我軍精銳,何懼區區劉賊!”

    秦軍將校神情激昂,紛紛要求請兵出戰,對於是不入流的劉邦,又不是猛將項羽,這些軍官們個個表現的底氣十足。

    “諸將,速速聚攏人馬,隨本將軍出征,趙賁,汝留守滎陽,以為後援。”楊熊黑著臉哼了一聲,也不待眾人回應,即大步離開大堂。

    “末將尊令!”趙賁大聲回應,沖著王賁會意一笑,臉上終露出得意的神色。

    楊熊中計了!

    迎擊劉邦,不管楊熊是勝是敗,滎陽都已不再姓楊了,楊熊勝了,那是他作為三川郡守的本份,功勞趙賁也有一份,而接下來乘勝追擊的苦差使楊熊逃不了;楊熊要是敗了,那正好,早早的和死鬼李由作伴,也省得他趙賁費心費力想方設法的挪開他。

    另外,顧芸娘那小娘皮沒了楊熊做靠山,趙賁可以設想,他的機會要來了。到時,是霸王硬上弓,還是溫柔的一步步誘導,趙賁一邊想著,一邊心頭一陣火熱。

    ——。

    不提楊熊氣衝衝的要領人馬與劉邦撕殺,在大樑的縣令府邸,李原軍軍事會議也正在召開,憑著對歷史的那一點先知先覺,在定陶戰事結束後,李原就已明白,他暫時的好日子結束了。

    劉邦西征,大樑正好擋在前面,加上幾個月前與劉邦不清不楚的一場遭遇戰,斬殺紀信,擊敗彭越,這都讓老劉灰頭土臉,李原確信,溫厚長者形象的劉邦不會表現的那麼大度。劉邦肯定是在等著報復的機會。

    李原神情凝重,王尚,甘厚伯、周興、何平、胡壯等人更是默不作聲,只盯著兩隻眼睛瞧著攤上面前的帛書地圖,這些天來,雖然經過強化的培訓,他們基本的看圖方法學會了,但要這幾位拿出對付劉邦的辦法來,著實是高估了他們。

    “楚軍來犯,你們都有什麼想法,說說看?”半響,李原站起身,目光掃過呆呆不出聲的王尚等人。

    聽到李原這麼一問,王尚等將領立時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蔫了,一個個肅立左右,噤若寒蟬。姿質平庸的他們倒也想著有一條妙計,將強大的敵人殺敗,可惜,搜索肚水裡那點墨水良久,也找不到奇思妙想的點子。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軍當以守城為上,待敵勢弱兵退!”何平感受到李原鼓勵的眼神,鼓足勇氣第一個站出來說道。

    “守城不妥,我軍兵少,若困於城中,則離死不遠了!”周興咽了一下口水,苦著一張臉說道。幾個月前,雍丘城被圍的慘狀還記憶猶新,在兵力懸殊的局面下,還死抱著城池不放,那就幾乎等同於送死了。

    “其實,依屬下看,我們避敵鋒芒,退往滎陽是可行的選擇,至少,滎陽的軍隊還有上萬,野戰或許不成,守城是可以的。不過,要是敵軍輕敵的話,也許我們能打一仗再退。”王尚盯著地圖,酎量了許久道。王尚行六,在軍中一直以王老六作為稱呼,現在成了一軍軍侯,就覺得老六的名字著實太土,於是請了他認識的人中最識字的侯喜侯司馬吃了一頓,正式改名為尚。

    李原點了點頭,王尚能考慮到這幾個方面,也是下了苦功,假于時日培養的話,或許能夠成長為得力的幹將。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47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五章 運籌帷幄


    從彭城到大樑,也就是徐州到開封的距離,在後世有火車、高速公路的時代,這一段行程三到四個小時就到了,但在秦末,沒有七、八天的時間,劉邦大軍是無法抵達大樑一帶的,在這一段時間內,如果劉邦的前軍與後軍行軍速度不一,前後脫節的話,李原倒不介意再給劉邦一次深刻的教訓。

    大樑。

    這座魏國的廢都在荒廢多時之後,迎來了一支很奇怪的秦軍部隊,這支隊伍攜帶的武器不是刀劍,不是勁弩,而是一捆捆的長竹竿,一批批用來挖掘的鋤頭等農具,隨後,這些秦軍士兵開始了讓人無法理解的城市破壞工作。

    平整的道路被挖斷,穿城而過的河水被引到暗河,倒塌的房屋又被重新的砌起,浚儀一帶的百姓對李原軍的奇怪舉動早已經免疫,只要不發生擾民的舉動,秦國士兵在一座廢城裡面做什麼,還真沒多少人去關心。這個艱難離亂的亂世,能活著就已不易。哪有什麼閒心去關注其它。

    時間在一天天的飛快消逝。

    秦軍將士的忐忑不安開始顯現臉上,就連開始提議打一場的王尚也心神不定起來,萬一劉邦大軍前後軍緊湊,找不出合適的戰機怎麼辦?要知道被數萬敵軍追殺的滋味可不好受。

    遇大事,需冷靜。

    李原還是一如既往的安排著大樑之戰的各項準備活動,每一項佈置他都要親自察看,親手試驗,這是一次考驗智力和科技應用的機會,古代現有的條件與超前的想法能否完美結合,就要看平時的用功程度了。

    大樑,秦軍新駐地。

    “報,斥候急報,劉邦派遣曹參、樊噲、酈商為先鋒,率精兵五千殺向滎陽,前鋒已于昨夜抵達陽武。”

    “據探,滎陽令楊熊大人昨日率大軍三萬,出城往大樑而來。”

    多年的軍旅生涯讓李原受益非淺,斥候兵的佈置、各方勢力的反應、地形地貌的察探、領兵敵將的姓名、興趣愛好——,這些看似雜亂的消息匯總起來,就是最準確的一份作戰分析報告。

    王尚、周興、甘厚伯等秦軍軍侯、部曲長神情凝重,前有劉邦大軍,後有楊熊的軍隊,處於前後夾擊之中的李原軍形勢十分不妙,在這個讓人窒息的當口,他們倒希望自己還是和以前一樣,當一名只管執行命令的騎將。

    “急報,浚儀以西二十裡發現叛軍煙塵,人數約為五、六百數——!”李原看著手中這一份情況,臉上浮起不易察覺的一抹微笑,說道:“諸君,敵蹤已現,聽我將令。”

    “周興。”

    “在。”

    “命你率本部長竿兵200人在大樑城內左側巷道埋伏,敵軍來襲則看城樓火勢燃起為號,率軍掩殺敵後,千萬記住城內道路標誌。”

    “甘厚伯。”

    “在。”

    “命你率本部長竿兵200人在大樑城內右側巷道伏襲,有敵來犯則看城樓火勢燃起,會同周興部一共掩殺。”

    “王尚。”

    “命你率騎軍迂回至大河以東三裡外的荒野,看到有敵敗退至此,全殲殘敵。”

    “其餘人等,隨我守衛浚儀。”

    “諾!”

    李原派兵點將,信心滿滿,讓一眾將校士氣高漲,戰意淩然,看向李原的目光裡除了敬畏之外,還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激動。軍中二侯竹竿兵分別在大樑城中伏擊,最有戰鬥力的百騎勁卒被他派去截殺殘敵,而他自己則毫不猶豫的擔當起了誘敵的重任。

    這是一次性命的豪賭!

    在這場不賭即輸的戰場盛宴中,李原沒有棄權的資格,他要做的,就是以小搏大,以命搏命。

    如果劉邦的先鋒官是一個足夠謹慎,考慮全域的將領,那麼他只需要集合全部部隊然後以集團的形式向東攻擊,那麼,李原的一切安排都將毫無用處,以一千左右的兵力對付近五千的敵人,而且還是楚軍中用於攻堅拔寨的先鋒,秦軍的結局就會是撞得頭破血流、敗亡不堪。

    雖然沒有確切的資訊確認曹參三將中何人為前驅,李原賭的是劉邦會派一員猛將擔任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先鋒,在以單挑之勢挑殺紀信、擊敗彭越之後,李原的勇武足以給劉邦留下深刻印象,而猛將之所以勇猛,就在於除了這一點長處外,其他方面,猛將的智力不一定夠用。

    樊噲,劉邦的妹夫,最親信最勇猛的將領,三將之中,賭的就是他為最前驅。

    以樊噲的一貫作風,加上要為紀信復仇的一股子怒氣,樊噲想來不會理會什麼陰謀詭計,遇敵阻擋,旦憑手上傢伙見真章是樊某人的必要選擇,而主將如此,樊軍上下驕橫之氣只怕更甚。

    在各路人馬佈局完畢之後,李原即率本部回歸浚儀,他的神色平靜自若,讓人看不出什麼變化,為了不被叛軍可能的斥候發現,或被百姓洩露了軍事機密,他並都沒有下令作戰前動員,或者提前將剩餘的糧秣輜重運走,反正這些天來,只出不進,秦軍倉庫裡面多餘的糧秣也剩不了多少了,留在城中還能給樊噲以秦軍不敵潰退的假像。

    “駱甲,傳令下去,全軍已時造飯,吃飽喝足,與敵拼了!”李原大踏步登上浚儀土牆,遙望落日下面荒草生長的外城,心裡面也是緊張的不行。這是李原第一次以統兵主將的身份運籌帷幄,究竟是紙上談兵,還是決勝千里,需要實戰的考驗。從下士到少校團長,這中間的差距李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次性的跨越。

    誘敵,總要付出些代價的。

    要想讓樊噲上當,還需要象徵性的抵擋一陣,敗得太快的話,樊噲也不是笨蛋,一旦起疑的話,李原在大樑的佈置可就白費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終於,該來的還是來了。

    等東方地平線上那一抹鮮紅的顏色倏然出現時,李原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劉邦派出的前驅先鋒是樊噲,他賭對了!

    大樑的秦狗就在眼前,樊噲迫不及待的將旌旗打了出來,他要向對面的秦軍宣告,打敗他們的,是一個叫樊噲的猛將。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47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六章 猛將樊噲


    樊噲一馬當先,當浚儀的那道遠遠算不上高大的土牆出現在眼際時,他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從曲遇到浚儀,連續的急行軍讓樊噲的六百精兵與曹參、酈商的本部距離越拉越大,不過,這點距離上的破綻樊噲並不在意。

    當面的李原秦軍只不過一千多人,真正算得上戰兵的估計不足六百數,以一比一的兵力對比和敵交戰,樊噲有相當的信心取勝。

    “彭越這個蠢賊,實力占優還玩什麼單挑,要換作我老樊,那還差不多。”樊噲心中焦急,一個勁的催促士卒快步跟上。自從追隨連襟劉邦起兵以來,樊噲擔當的就是斬將奪旗的角色,在他的功勞薄上,陷陣殺敵,斬首多少級,已是尋常之事,若哪一回樊噲沒有立功,反倒成了稀罕的事情。

    樊噲這一路來最擔心的是李原的這一支秦軍不戰自潰,或者直接聞風逃到滎陽這樣的堅城裡龜縮不出,那樣的話,頭功的名份不知會落到誰的頭上,畢竟,滎陽城吳廣數十萬大軍圍攻數月都沒有拿下,樊噲還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這幾百人能在滎陽有什麼好處可得。

    好不容易說服曹參、酈商兩個在後接應,這要是頭功沒有了,到時還不知一眾沒義氣的傢伙會說什麼呢?

    “快,再快點!”

    “將軍快看,城頭有敵兵!”一名眼尖的士卒抬頭一望,驚喜的叫出聲來。

    “日落之前,給我搶登上城頭。”

    樊噲大呼叫喝,不停的招呼手底下的士兵加快速度,在長途急行軍之後發起進攻本是兵家大忌,但現在樊噲顧不得了。

    樊軍由東向西,稍作整隊之後,即發起了進攻,矮矮的土牆對於認識到不少青石高城的樊噲部精兵來說,就如同小孩子玩遊戲時的竹馬,隨便一跨就能踩在腳下。

    “殺秦狗!”

    樊軍將卒竭盡全力奔跑著,榨幹了全身的力氣奮勇向前,面前的秦人居然還沒有逃跑,這是天賜的戰功,若不去取,那太對不住長途行軍的辛苦了。

    ——。

    李原站立城頭,冷冷的看著越來越近的敵卒,一種逆天而行、不羈自由的豪情從心底滋生開來,這老天不幫助又怎麼樣,憑著自己的努力,也一樣能幹出讓世人囑目的成就;沒有金手指又如何,憑著一個勤奮的頭腦,一雙創造萬物的雙手,李原有信心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好。

    “命令,弩兵放箭三輪,撤!”

    “盾兵上前,滾木準備!”

    “拋石!”

    城頭上秦軍軍官不停歇的下達著命令,按照李原的指示,守衛浚儀城的五百士兵必須堅守城恒到日落黃昏之後才能撤退,這對於兵力上不佔優勢的秦軍將士來說,是個不小的考驗,好在樊噲軍遠道而來,兼又軍容不整,留給樊噲的進攻時間也不過半個時辰罷了。

    “殺!”

    樊噲低吼著,猶如一頭出籠的猛虎,踩著前卒疊積的身體朝土牆上攀登,浚儀的城牆本就不高,又被幾疊屍體縮短了不少,這讓樊噲的前胸以上部分輕而易舉的出現在城頭的平行位置。

    一刀橫劈,血光處一名秦卒的雙腿被切斷,頓時慘叫不已。樊噲兇悍,擋在他面前的這一屯秦卒幾人圍攻,猶自不能將樊噲給逼落城下,一時間形勢僵持,對於守城的秦軍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還是太弱了些,缺了一股搏命必勝的氣勢。”李原輕歎一聲,對著身邊的親將駱甲說道。

    “親兵屯,上!”駱甲臉色一黑,沉聲下令。年輕人有年輕人驕傲的資本,這些天來,駱甲在李原的影響下,對小規模接觸戰中如何發揮士兵的戰鬥力感興趣之極,李原方才的一歎,讓駱甲起了爭勝之心。

    負責保衛李原的駱甲親兵屯人數不多,只有一個屯,三十二人,但卻個個稱得上精銳,平時在李原的指點下,駱甲這一支親兵在小範圍的搏殺中配合默契,今天,正好有這樣的機會讓他們一試身手。

    “鏘!”樊噲戰刀回收,虎口難得的一陣發麻,連續接下秦軍一隊五人的攻擊,就算樊噲是神,也力竭了。

    剛才還攻擊順利的樊噲在駱甲的親兵屯堵了缺口之後,就再難以往前一步,他一個人的力量與秦軍團隊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已經占不到什麼上風。這讓樊噲懊悔不已,長久的行軍帶來的後遺症在樊軍將士身上顯現。

    一而再,再而竭。

    克服了最初驚惶之後,守城的秦軍逐漸從不安煩躁中平靜下來,這些新編練的士卒在李原軍中算不上有多麼優秀,但他們也有自己的榮耀。

    樊噲萌生退意,敵逸我疲,夜晚已臨,只要李原軍沒有逃跑,這仗總有的打,而讓雙腿灌了重鉛的士兵強行作戰,這就不是立功而是送死了。

    ——。

    夜半,魏地小城浚儀城頭,火光搖動,忽明忽滅,猶如狂風暴中的一葉扁舟,在浪滔下拼命的掙扎。

    城中百姓早已閉緊了門窗,只盼著早上醒來,一切還如原來的模樣,這幾個月相處下來,那個叫李原的年輕秦軍都尉漸漸的讓百姓們認識並接受,微微皺緊的眉梢,看似平凡面容上露出的淡淡笑意,還有他麾下的那一支秋毫無犯、一天到晚搞一些奇奇怪怪動作的軍隊,從神秘到熟悉,這過程平靜的讓浚儀百姓感到安詳、寧靜。

    這日子,不就是這麼過的嗎?

    在這亂世的當口,財富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至於權力、地位,這些東西距離每天都數著口袋子還剩下幾株錢、還有幾升粟米、幾塊雜糧的普通平民百姓實在太遙遠了。他們只想著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生兒育女,等著有一天,老的不能動彈了,還能有兒孫圍繞膝前,還能看到家族的傳承在自己手裡延續。

    如果,賦稅徭役能輕一點就好了。

    如果,暴亂的叛軍不來我們這裡就好了。

    如果,駐紮在城裡的軍隊一直是李都尉的部隊就好了——。

    夜裡,不時傳來軍卒的叫喝聲,還有車轍滾動在石路上的有規律的聲響,聽說城外來了一支從東邊來的反叛軍隊,兇狠的不得了,李都尉的部隊抵擋不住,這是要撤退了!

    縮在秋冬日溫暖的被子裡,從陽武躲避戰亂逃來的富戶張負、在城裡賣些木制傢俱的匠人阿福、耕種著兩畝旱田的平民韓四,還有許多象他們一樣的浚儀百姓在忐忑不安中迎來了新的一天!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47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七章 鬼城大樑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從地平線上慢慢升起,樊軍營地,休息了一夜的士兵們在做了一夜的好夢之後,早早的埋鍋造飯,也開始了第一天的征途。

    當兵,才有糧食吃,才不會餓肚子。

    越來越重的賦稅、地方官員的貪瀆、朝廷不管死活的無休止兵役、徭役,還有殘酷的不講人情的律法,讓越來越多的人不得不走上反叛的道路。

    這條路,大多數人走不到盡頭!

    但只要堅持,也許總有那麼一天,那些在夢裡曾經奢望的、那些睜著眼睛想都不敢去想的,會伴著身上無數的傷疤一起而來。

    “快起來!”樊噲瞪著一對通紅的眼睛,踢打著那些還在席地躺倒不起來的士卒,樊噲部隊的軍紀一直是很大的問題,這倒不是說這些士兵作戰不勇敢,而是士兵們大多是些孔武有力、頭腦簡單的莽夫,讓這些人規規矩矩遵守嚴格的紀律,那就好比登天一樣艱難。

    造成這種局面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樊噲本人。在劉邦的諸多將領中,樊噲是劉邦最為信任的一個,既是兄弟又是連襟,這兩層關係在那裡,加上樊噲為人直性,心裡想什麼一眼就能看出來,對於揣磨人心達到大師級別的劉邦來說,樊噲是很得力的打手兼保鏢。

    晨曦初露。

    樊軍將卒吃飽喝足,帶著沖天的豪情壯志向著昨天讓他們鬱悶的土牆發起了攻擊,城樓上,秦軍的旌旗還要獵獵作響,不過,城上的火把卻大多熄滅了。

    “登城!”

    在一陣陣歡呼聲中,樊軍先登毫不費力的躍上浚儀土牆,領頭的甲士一腳將秦軍的旗幟踢落,大聲叫喊起來。

    樊噲隨著大隊從打開的城門口入城,神情興奮的同時也有一絲的鬱悶,剛剛得到城中傳來的消息,秦軍居然在半夜跑了!

    僅僅一次時間不長、烈度不強的接觸戰,就把秦人嚇得逃了!這群膽小的秦狗,居然嚇得連倉庫的糧秣也顧不得帶走或焚毀,不過,他們也跑不了,适才早進城的樊軍士兵已經詢問過城中的百姓,秦軍很有可能逃得不遠,就躲在不遠處的魏國廢都大樑。

    “那個叫李原的年輕秦狗不會想著,躲起來就能逃得性命吧!”樊噲冷笑著指揮部卒加快速度通過空虛的城池。

    繼續追擊!

    既然惹了我老樊,那沒什麼好說的,就小命來抵吧。

    ——。

    大樑。

    荒城一座,曾經的寂靜隨著秦軍將卒的到來被打破,淹沒在雜草叢中的一群群雀鳥受驚的飛掠起來,朝著遠方急速飛去。

    “快點,晚了秦狗又要跑了!”樊噲率軍正在追擊途中,瞧見半空中的鳥群飛過,不禁喜上心來。

    立功心切的樊軍將士渾然不將李原的這支敗兵放在眼裡,從昨天的戰鬥來看,這只不過是一股流竄在小城裡偷生的地方郡兵罷了,這樣的對手實在讓人提不起精神,不過,聽說他們的首領是個難纏的傢伙,要是能得了此人的首級,倒也是大功一件。

    人心往往是最難測的,也是最好揣磨的。

    李原比樊噲更有優勢的是,借助于後世龐大的信息量,讓他對於樊噲的個人性情有了基本的瞭解,同時,諸多古今中外的戰例也給了李原不一樣的參考,相比之下,樊噲對李原可以說一無所知,屠夫出身的他的作戰經驗更多的是來源於一次次的實戰,畢竟名將的養成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輕敵!從內心深處,樊噲就從未將李原這一夥秦國郡兵看在眼裡,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不堪一擊,在雍丘城下的那一串反擊不過是拼命的反擊罷了,而昨夜一戰,更是加深了這種印象。

    逃到這座荒城的秦兵一定不會太多,而且還各自分散隱藏,這是顯而易見的,接下來,就是搜捕或虐殺的時候了。

    野草萋萋,間或被風吹低的殘恒間,已經能夠看到秦軍士兵的身影了,真是一群草寇呀!樊噲得意的下馬疾進,雖然搜索一群躲起來的敵人要麻煩許多,但首級卻是功勞,誰叫這夥秦狗惹了不該惹的人。

    紀信身死之後,武安侯劉邦下達了誅殺李原的命令,樊噲很想與這個不起眼但又開始有名的秦人會上一會。

    樊軍士卒沿著依稀可辯的巷道前進,遇到分叉的道口,開始時還有些猶豫的樊軍在見到前面驚惶逃竄的身影後,就再也顧不得其它,在各自軍侯、屯長的率領下,準備覓路追殺那些落單的秦兵。

    ——。

    李原站在一處高牆與巷口的交接道,這裡背靠一堵高牆,身前是還算得上寬敞的大道,在李原的身邊,圍聚了約有二、三百的秦卒,他們的樣子狼狽異常,手裡的兵器也大多丟了個乾淨。

    “哈,秦狗逃不掉了!殺!”樊噲叫喊一聲,再不猶豫的指揮兵士沖上。李原就在前面,看他的樣子,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是要困獸猶鬥了,這就好,樊噲最不耐的就是敵人是沒骨頭的軟貨。

    近了!

    距離秦狗只有二十步不到了,功勞就在眼前,樊軍將卒爭先恐後,眼裡除了秦人的首級,已沒有其它。

    “卟嗵!”一個樊軍什長腳下突然一軟,壯實的身軀忽然消失在樊噲的視野中。在一層層柔軟的草甸之下,是早已被秦軍士卒挖空了的一條條坑道,而在坑道之中,則是一根根被削尖的竹竿。

    尖竹暴體,有時甚至是五、六根齊齊刺入,刺得跌落的樊軍士兵五臟俱裂,血流不止,更有倒楣的直接被尖刺刺穿頭顱,一時間腦漿迸射,慘不忍睹。跌落的樊軍將士驚惶的慘叫聲從地底下傳來,仿佛是被這座城池的冤魂給纏住了一般。

    “鬼!”

    “有鬼,城中的冤鬼來了!”四面八方,秦軍士卒的叫喊聲此起彼伏,這聲音伴著聲聲慘呼,聽起來是如此的恐怖,讓一向勇猛的樊軍將士士氣大跌,在科技不發達的古代,神鬼之說對士氣的影響力難以想像,這些士兵每個人都殺了不止一個敵兵,要說不怕鬼魂來索魂,那是假話。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48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八章 竹槍威武


    “有陷陣!快退!”樊噲神色立變,連忙叫喝前面的士卒停下腳步。以身誘敵上當,以妖言惑軍心,這李原果然狡猾之極。

    “卟嗵!”掉落陷坑的聲音從後陣傳來,伴著倒楣樊卒的嘶竭慘呼,讓樊噲心裡咯噔一下。

    “將軍,大事不好,我們中計了,後路也有陷坑!”同伴聲聲催命的慘叫就如同地獄勾魂的使者,讓樊軍士卒絕望之極。

    在樊軍來時的路上,一條條筆直的坑道如蛇遊般伸展開來,足有數十丈遠,在道路的中間位置,是一條只容下一人側身而過的小道,上面木板的印跡還清晰可辯。秦狗果然在通行的路上做了手腳,只不知方才過來時還安然無恙的道路現在怎麼變成了奪命陷阱。

    李原軍將士在大樑城中作業多日的成績顯露了出來,等同於後世管道維修、電纜埋設給道路開膛破肚一樣,在李原的命令下,秦軍將士將大樑城中一條條道路變成了一個個殺人的下水道,水道的底下,一根根竹子被削尖了倒插著,人一但跌落,就如同一串串燒烤時的糖葫蘆,同樣是紅色,只不過這一回是鮮血迸流。

    “沖過去!”樊噲怒喝一聲,揮動重劍指揮士兵們朝著狹窄的小道擠了過去。樊噲很有信心,縱算只有華山一條道,他也相信自己的士兵能夠將敵人給殺敗。

    ——。

    李原冷冷的注視著陷入進退失據狀態的樊軍,高高舉起右臂,在他的身後,一面黑色鑲著金邊的秦軍大旗也隨之迎風飄揚。

    “大秦,戰,戰,戰!”李原疾聲大呼,狠狠的揮落右臂,大旗立即打出讓埋伏秦軍全力出擊的旗語。

    “赳赳老秦,複我河山,血不流幹,死不休戰!”秦歌低昂壯烈,一隊隊秦軍將卒在歌聲中持著竹槍排隊上前。

    “殺呀!”身陷絕境的樊軍士卒在重壓之下,忍不住叫喊起來,在一個驍勇屯將的率領下,一隊樊卒排成一列沿著小道前進。

    “哎喲!”未等跨出幾步,樊軍屯將眼前一花,一枝長長的竹槍閃動著寒芒朝著他的面門刺了過來。

    “咻!”青銅劍蓄力而起,在樊軍將領的大力揮動下,將竹槍的一段削斷飛出。樊軍屯將大喜過望,急步上前,想要躍過這一段阻礙。

    “蓬——嗵!”被削掉一斷的竹槍突然向前一伸,從樊軍將校的跨下鑽出,然後猛然左右一檔,立時讓本就重心不穩的樊軍將領跌落陷坑。

    竹槍的另一端,一名秦軍士兵雙手持槍,神情驚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顯然,他對於剛才的戰果也沒有充足的準備,小兵與軍官的差距不僅體現在身份上,還體現在迎戰的經驗、信心等多個方面,要是換在另一個地方作戰,十個小兵也不一定能頂得住一個經驗豐富的帶兵屯長。

    爭先恐後的樊軍士卒在狹窄之極的小道上擁擠不動,前面的受阻于秦軍長長竹槍的威脅,前進的速度幾乎為零,而後面的士卒急於脫困,又不停的朝前擠壓,結果位於中間的許多士兵站立不住,被擠得跌落坑道,結果成為底下竹刺上一長串肉串。

    竹槍威力如斯,讓樊噲軍士兵苦不堪言,與足有數丈的竹槍相比,他們的兵器無論怎麼伸展,也夠不到秦軍身上,而就算僥倖削斷了竹槍,也不過是讓距離稍稍接近了一點點罷了,幸運的事情不可能回回發生,更何況,刺來的竹槍並不只是一根。

    樊軍鬥志低落,前後被夾擊,本想著能撈到好處的輕鬆戰鬥現在變成了一場屠殺,而且被屠殺的還是自己一方,一些絕望的士兵開始跳下坑道,試圖遊過這一段危途,卻不想剛下水裡,就驚聲叫喚起來。

    “卑鄙的秦狗!”水底下,佈滿了長長短短的竹刺,長的上面就算掛上了屍體,底下的短刺依舊可以刺穿楚軍士兵的腳板。

    “將軍,快,我們破牆跑!”一名楚軍軍侯急切叫喊,他倒是急中生智,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前後兩面都被秦軍設下了埋伏,要想突圍出去,也只有從東西兩面打通牆壁沖出去了。

    “破牆!”一隊樊軍將卒在樊噲的指揮下,開始操著重盾和利劍朝石牆的縫隙刺了進去,在重力的翻動下,石塊開始有了一絲鬆動。

    甘厚伯、周興的兩路秦軍不斷的向包圍圈中的樊軍將卒壓迫了上去,與沒有準備的樊噲軍不同,秦軍每前進一步,都會鋪上厚厚的木板,以此來縮短雙方的距離,以方便竹槍的突刺。

    在經過了幾輪的交鋒之後,樊軍士兵終於崩潰,紛紛坐倒在地上,將兵器扔到了一邊,默然等待被俘的命運。

    “報,樊噲破牆跑了!”甘厚伯氣喘噓噓,一臉羞愧的對著指揮作戰的李原說道。樊噲跑的這一面正好是他的防區,适才只顧著堵截大股的敵軍,他沒有料想到樊噲會從堅實的石牆處找到突破口。

    大樑的石質牆體經過數年的風化,不少的地方開始出現裂縫,這給了樊噲逃跑的一線生機。

    “放心,他跑不了!”李原冷笑一聲,命令甘厚伯繼續留下掃蕩戰場,自己對帶著周興、駱甲沖著樊噲逃竄的方向追了過去。

    大樑東。

    樊噲的身邊,只剩下了寥寥數人,在方才的突圍戰中,不時遭到秦軍士兵的攔截,樊噲在丟失了六百多精兵之後,已經再無鬥志與秦軍一搏,他只想著,快快的離開這座讓他深惡痛絕、永生難忘的鬼城。

    “噠噠噠——!”馬蹄聲碎,蒼涼的秦鼓在曠野裡作響。一支秦騎出現在樊噲的視野裡,黑甲如鬼魅,就象一隊索魂的幽靈鬼騎兵。

    “啊!”樊噲大叫著,踉蹌著腳步沖了上去,他的步伐已經散亂,信心已近崩潰,沒有人在連番遭受挫折之後,還能保持清醒。

    “射殺!”

    一枝枝雪亮的三角箭矢如雨點般襲來,讓樊噲的身體劇烈的抖動起來,慢慢的,他的眼神開始渙散,手中重劍也掉落到地上。

    一騎飛奔過來,劍光及處,樊噲的頭顱沖天而起,噴灑的鮮血從脖腔裡濺出,由急到緩,再到乾涸的流不出一點血珠。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48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十九章 秦軍大捷


    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王軍侯陣斬樊噲!”

    “樊噲授死,大秦威武!都尉大人威武!”

    或許有一天,王尚這個名字也能在青史上留名列傳,只不知到時候王老六這個曾經的大名還會不會被那些著書的大史學家提及。

    如果樊噲還能說話,他在臨死的一刻,只怕最想問一句,為什麼?他的眼睛在最後一刻還死死睜著,這一仗敗的徹底痛快,不僅失了軍隊,更是丟了性命,他已經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了。

    不甘心呐!作為一名優秀的屠夫,樊噲的刀下陣亡的豬狗不知多少;作為一名戰將,他的劍下更是首級累累。可今天,卻是別人拎著他的髮髻,踩著他的身體,贏得榮耀的歡呼。

    秦軍將士興奮的叫喊著,王尚陣斬樊噲,聽到這個消息,李原開始時驚訝了一陣,隨後便有些釋然了,有道是成王敗寇,樊噲雖是歷史上的名人,但也不代表樊噲就真的猛得不得了,在特定的條件下,武力的強弱並不能代表最後的勝負。

    以有備算計無備,是秦軍獲勝的關健所在。樊噲在追擊過程中,判斷屢屢出錯,結果被接二連三的圈套與陷阱搞得低落不堪,在最後看到秦騎殺來的那一瞬,他已經崩潰了。

    秦軍大捷!

    是役,樊噲來犯的六百精兵除個別的幸運兒遁逃之外,幾乎被秦軍全殲,與之相比,秦軍的損失只是昨夜守城當口損失了百人左右,至於後來大樑鬼城一戰,那完全可以用忽略不計來形容。

    竹槍與掘土作業的完美結合,加上大樑特定的戰場環境,讓戰爭勝利的天平最大限度的向秦軍傾斜。

    李原軍以一千之眾面對樊噲六百精兵,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不僅秦軍將卒事先想不到,就是李原自己,也不曾預料到城市坑道加上長距離竹槍突刺的配合會有如此功效。要知道,當初軍議在說到劉邦軍隊的行軍速度時,他只是心頭閃過後世給裝了拉鍊的城市道路,填平了又挖,挖了又填,如此反復,而城市的下水管道系統也是一樣,每逢大雨即是水漫金山,讓行人如履薄冰,因為一不小心,就會捲入深不可測的管道,落得一個屍首無存的下場。

    另外,在心理層面,樊軍士兵也落在了下風,許多士卒與其說是被秦軍打敗的,還不如說是被恐慌想像的鬼神所嚇倒了。神明在上,豈是凡人可以乞及!不管是兇神惡煞的狂徒,還是懦弱膽小的小民,都會有心裡的恐懼,而正是這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感給了樊軍以最後一擊!

    李原很驕傲,也很自豪。大信息量的知識積累是他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的最大依靠,技術與思想的融合,帶來的是不一樣的學以致用的典範。

    十五日。

    李原軍在贏得了大樑之戰的勝利後,按照預定的計畫,開始從魏地撤退,對於提供了自己最初休整的這一個地方,李原本以為不過幾個月的功夫,也不會有多少的離愁別緒,但當他看到一隊隊送行的父老時,才發現人非草木,孰可無情。

    “吾兒,一路保重!”

    “在外頭一定要聽從命令,不要惹事生非。”

    郡兵離鄉在即,家中不放心的父老紛紛前來送別,其實,李原也看得出,依著這些老人的心思,最好自己的親人兒子就一直駐紮在大樑,哪裡都不要去。滎陽,雖然還不算太遠,但卻已讓郡兵們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在家鄉作戰,與在外頭打仗,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保家衛國的時候,士兵們往往作戰異常勇敢,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身後就是親人,而在背井離鄉的地方作戰,相當一部分沒有宏大目標,只想著混日子的士兵往往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全性命,安然回到故鄉。

    讓李原感到欣慰的是,在連續的勝利刺激下,李原軍將士的士氣達到了以往未有的高度,這讓撤退的命令得到很好的貫徹。撤退的不只是士兵,還有一部分浚儀的工匠、暫住民也跟著李原軍的足跡往滎陽遷涉,這其中,就有樊軍進城時緊閉門窗過日子的富人張負、躲在被窩裡發抖的做木工的鄭有福、種田的韓四。

    “聽說沒,這次李將軍的部隊殺了叛軍好多人,這下子叛賊還不要瘋了的報復,我們還是早早逃吧!”張負心中忐忑,不知前途在何方,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他的預知能力很準確,在陽武被項羽屠城前,他們一家子跑出來了,現在似乎同樣的情況又要重演了。

    “就是,李將軍仁義,跟著他的軍隊走沒錯,他們到哪兒,我們就到哪兒。”鄭有福、韓四都是因為戰亂從趙地一帶逃到浚儀的流民,對即將到來的戰亂的強烈預感讓他們做出了再次離開的決定。在若干年之後,他們回想起來,也不禁為這一時的明智選擇而慶倖不已。

    ——。

    劉邦大軍如潮般向魏梁一帶猛撲過來,十七日。在樊噲兵敗的第三天,得悉敗報的曹參、酈商才始帶著四千餘生力軍殺到大樑,迎接他們的是一座無人的鬼城和一具具樊軍士兵的屍體。

    “阿噲!”看見樊噲無頭的身子,曹參雙膝一軟,差一點跪倒於地。劉邦、曹參、夏侯嬰、盧綰、蕭何、樊噲——,都是沛縣的同鄉,當初一同起兵,一同征戰,可謂情同手足,而現在,大事未競,樊噲卻已身死,這讓曹參心慟不已。

    樊噲死了!

    鴻門宴上,與項莊舞劍的漢將又不知是誰?

    這歷史的慣性會不會因為樊噲之死而走向另一條道路,沒有人能夠回答,項羽、劉邦這些個秦末英雄不清楚,而作為穿越客的李原也無法回答。

    面對慘狀,暴怒中的劉邦軍已顧不得仁義的面子,在曹參的默許下,劉軍將士開始了屠城的瘋狂舉動。

    屠殺平民!

    在這個鮮血淋漓的時代,並不少見,不久前的雍丘,項羽破城之後,同樣的將雍丘城內的百姓殺戮一空。

    凡是反抗的,都必須死。

    這就是強者的意志,容不得有半點的違背。

    十月一日。

    劉邦率大軍進抵浚儀,聞樊噲兵敗身死,劉邦親自為樊噲守靈舉喪,並下令將樊軍陣亡將士的遺骨掩埋,立下姓名字碑以待來日運回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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