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強秦 作者: 晶晶亮(連載中)

 
e010203 2013-10-13 02:42: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4 49356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58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四十八章 陳平來投


    萬馬千軍的場面,足夠讓人熱血沸騰。

    紅顏與沙場,在滎陽城頭斜陽的映射下,分外醒目。

    李原魁梧結實的身體裡,隱藏著的是一顆永不服輸的心。這一次的冒險,終於挺過來了。

    當然,他還要感謝一個人。

    贏玉漱在關健時候的那通戰鼓,還有李家私兵爆發出來的強大戰鬥力是迫退曹參軍的關健因素。

    “末將,三川郡校尉李原,參見長公主殿下。”李原長身一揖,對著贏玉漱深深一禮。

    “李校尉不必多禮,此次若不是李校尉來援,這滎陽也落到叛軍手裡了。”贏玉漱淡然說道。

    在經過了最初的悸動之後,贏玉漱終於平復了自己的心緒,面前的這個李原,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的相貌,陌生的是這個人的內在的氣質。

    他還是他嗎?

    贏玉漱不能斷定。

    “稟長公主,末將入城之前,已書信一封與郡守楊熊大人,相信此時,楊郡守已率雒陽將士來援,滎陽當可守矣。”李原信心滿滿,雒陽的五千將士經過一個多月的整編,戰鬥力得到基本恢復,在從平陰出發之前,李原已差斥候給駱甲、蔣渝去信,告知自己在滎陽的動作,而駱甲等人的任務就是率軍開赴至平陰一帶,牽制劉邦軍的進攻。

    有五千精兵在側後虎視,任劉邦再是不顧一切想要拿下滎陽,也要考慮下萬一秦軍在要緊當口前後夾擊的可能。

    “李校尉之名,本宮仰慕已久,待滎陽解圍之時,還望校尉能到李府一敘,本宮相信,李校尉會感受到意外的驚喜的。”贏玉漱臻首輕輕的點了點,移步向城恒下首休歇的李家賓客走去,在那裡,她還要感謝這些忠誠于李家、並為她的命令而獻身的死士們。

    在未見到李原之前,贏玉漱對會面真的很期待,但在見到李原之後,她卻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陌生的人。

    李家,能託付的人並沒有出現,她不得不繼續擔起這付吃力的擔子。

    ——。

    李原目送贏玉漱離去的背影,心情卻是五味雜陳。

    深埋在心底的原主人的記憶慢慢在恢復,李原,秦國丞相李斯的第三子,但卻是傅籍上沒有記載,他的身份,除了李家最嫡親的人知曉外,其他人都無法探知,在公開的場合,他和李必一樣,是李家自小收養的家僕。

    與李斯的前二個兒子不同,李原的母親身份低微,只是上蔡一帶的一個優娼,李斯在成為秦國丞相之後,對於名聲和地位很是看重,深怕有人拿他的私德來做文章,所以,對李原這個私家子一直隱瞞不予承認。

    可以說,李原的前二十年,就是一個悲催的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的小人物,有個大能的老爹還不如沒有,若不是贏玉漱在那一次農莊上見到十歲的李原起了疑心,時時遣人送些財帛、並關照奴婢加以照看,李原能不能活著都是個問題。

    對於贏玉漱這個名義上的嫂子,李原從心底是感激的。不管目的是什麼,最起碼她在少年李原最需要溫情的時候,給予了關愛,而這足以讓李原下定決心去保護這個身世顯赫但卻不幸的女人。

    至於李家,不管是前世的李原,還是後世的李原,對這個骨子裡浸透著功利、目光短淺的家族都沒有什麼好感,李斯是生或死,于李原來說,就如同史書上一行枯燥的隸體字。

    冰冷而又現實,不帶一絲的情感。

    ——。

    就在李原在城恒忙著整訓隊伍,加強戰備,以防範劉邦軍可能再次到來的進攻時,司馬侯喜帶著一個身材瘦長、面貌俊朗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稟校尉,陽武人陳平求見,稱有退敵之策要獻上。”侯喜一臉的喜色,今天的這一仗浚儀的青壯出力不少,這讓侯喜在百姓中的聲望大漲。

    陳平?這個名字是如此的熟悉,讓李原有一種不敢相信的恍然,自打穿越以來,李原已經不再去奢望收名人當作小弟,王尚、甘厚伯、侯喜、周興、駱甲這些人在歷史的記載裡,或籍籍無名,或只留下一星半點,至於秦末漢初的那些名將良臣,距離李原實在太過遙遠。

    沒有實力,缺乏聲望,這是李原最大的不足。而身在秦軍陣營,更使得對秦國有仇恨的如張良之輩的對李原投來敵對的目光。

    “平為校尉解憂而來,校尉何不掃席以待?”未等李原有所表示,陳平跨步上前,躬身一揖道。

    在親眼目睹李原在滎陽之戰中的勇猛表現之後,陳平終於下了決心,李原,現階段是一個合適他投奔的物件。

    魏王咎那裡已經翻臉,趙王歇那裡有張耳、陳餘,沛公劉邦手底下也有曹參、蕭何、酈食其等人才,就是項梁的侄子項羽也有居巢人範增在輔佐,天下英豪雖多,卻找不出陳平能夠出人投地的地方。

    諸侯好名,那些有實力的大人物,又怎麼可能會重用一個有著“盜嫂受金”汙名的人。

    只有李原,實力不強,手下有才能的人只寥寥幾個,尤其是謀士幾乎沒有。以陳平的才能,若是投奔的話,只需要稍加獻計,就能得到重用。同樣,若是錯過了李原,陳平一時間也找不到誰能夠重用他,信任他。

    “陳君大才,原洗耳恭聽,若能使劉邦軍在三日之內撤離,原當以先生為軍師,參知軍事、政事。”李原心中暗喜,如果面前的這個陳平真是歷史上那個的話,這次到滎陽可真是雙重之喜了。

    城池失了,可以再得到。

    人才若是錯過了,那就是後悔也晚了。

    “校尉此話當真?”陳平眼睛一亮,眸中精光倏現。李原說的若是真的,那絕對是陳平夢昧以求的結果。

    李原麾下,兵力有五、千餘眾,城池也有兩座,與那些大勢力相比,雖不過是區區一小諸侯,但勝在李原年輕,且個人的能力也極為出眾,陳平相信,以他的智謀,加上李原的勇猛,絕對能在這個亂世中立下不一樣的功績。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58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四十九章 計中計


    相比漢初三傑的張良,陳平在史書上的評價並不高,主要原因就是他貪財無節這一點,至於盜嫂好色,則為無稽之談,沒有真實的史料作為考證,不過想來,象陳平這樣的美男子,好美色也算不得什麼,女為悅已者容,男的也一樣,雙方兩情相悅罷了。

    見慣了後世當面笑哈哈稱兄道弟,背底下使勁互捅刀子的李原對陳平的品行是否正直不感興趣,只要陳平真的有才能,重用也何妨,至於節操方面,李原從來都不認為僅靠個人的自覺就能防止貪腐受賄行為,關健還是在於制度的完善、流程的監控和權力的有效制約。

    用現代的企業管理制度來帶領一個團隊,讓人盡其材、物盡其用、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裡,有這些制度、流程的保障,李原相信,在如何使用象陳平這樣有缺陷的人才方面,他能夠比劉邦做得更好。

    “軍無戲言,自然作數,先生既有妙計,可說來一聽。”李原一邊擦試著鑌鐵槍光亮的槍身,一邊慨然應答。

    這一杆鑌鐵槍追隨著李原已經打過數仗,死於它槍下的敵將敵卒不下百餘員,槍尖泛起的絲絲血光無時不在昭示著,一諾千金重,笑談生死中。大秦軍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錚錚之言,容不得半點虛假。

    陳平目光從鑌鐵槍上移開,眸中已是一片敬慕,他輕咳一聲,道:“稟校尉,若要讓劉邦退兵,其實不難,我等只需以趙賁的名義向章邯、王離修書求援,言劉邦大軍圍城數日,致糧道斷絕,昌邑時有被劉邦軍攻佔的危險,相信大將軍和王將軍自會引兵來援,到時劉邦自會退去。”

    李原沉吟一陣,問道:“趙賁乃咸陽趙高之侄,章邯、王離見信,當不會置之不理,只不過,章、王兩軍遠在趙地,距滎陽行程足有五、六日,這一來一回就要十余日,先生又以什麼來保證,這段時間,劉邦不會傾全力進攻?難不成指望老天再幫忙一次,再下一場大雪。”

    對於陳平的提議,李原並不驚訝,借力打力,本身就是戰術運用的一種境界,在兵力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借助友鄰部隊來為自己鼓舞士氣,壯大力量,是中規中矩的一種謀略。

    如果陳平只是這點水準,那實在有負他鬼謀的雅號,李原決定再激上一激,看看陳平還是否有保留貨色藏在肚子裡沒說出來。

    果不其然,聽李原這麼一說,陳平俊臉一紅,旋即又恢復了正常,在稍一思索之後,陳平道:“十日時間,平再有一計,可令劉邦自顧不暇,無力謀城。”

    “計將安出?”李原眸中一抹厲色閃過,陳平這廝,果然狡詐,他這分別是在試探李原的能力。

    要是方才李原不追問,陳平這後面的一條計策就不會說出來,由此,陳平心中對李原的評價也會降低一級。

    一個平庸碌碌無為的主公,不是他陳平願意輔佐的對象,說不準,在滎陽之圍解了之後,陳平會再定選擇其他的勢力投靠,甚至於就算投奔劉邦,他陳平也沒有什麼可顧慮的。

    陳平好象察覺到了李原的不滿,也不遲疑,立即說道:“校尉明鑒,巨野盜彭越在攻城之際突然離開,這是戰場上極為少見的一幕,以屬下之見,這只能表明一種情況,那便是劉邦對聯軍各部的吞併已經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這個關健時候,若是有傳言,傳一些諸侯欲效仿彭越帶兵脫逃,不知劉邦會有何感想?”

    “那,如何讓傳言可信?又有什麼證據能不令人懷疑?”李原追問道,陳平的分析很有道理,不過,具體實施起來,卻還有不少的難題要解決。

    “既是傳言,又何需什麼證據,校尉可只管多遣兵士往城外送信即可,至於信件的內容,若是校尉信得過屬下,那就由平來代筆,然後交由趙賁按下手印,簽下大名即可。”陳平說道。

    “如此,那就有勞先生了。今晚,就請先生留宿在郡尉府休息,待明日,書信完成,再交給斥候送出。”李原點頭道。

    信任,有時候就是一種感覺,一種直覺,一種士為知已者死的暢快。

    陳平既然要顯示自己的才能,那就乾脆放手讓他去幹,在細節方面,李原一向抱著抓大方向,抓決策、抓過程監控的態度,至於具體實施的每一步怎麼寫、怎麼做,做什麼,那不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要親歷親為的。

    ——。

    入夜,燈火搖動。

    映在視窗的身影在燈影中變得很長很長,如同一個長身的鬼魅,在吐著舌頭不停打量這個末知的亂世。

    陳平皺著眉頭,一會兒奮筆疾書,一會兒又停筆塗改重來。

    一封優秀的書信,絕對可以改變一場牽扯到數十萬人的戰役的走向,陳平要想留名顯聞,這一封信是關健。

    “大將軍明鑒,賁受丞相之命,守禦滎陽、昌邑,以保全大軍糧道之安全;然今有叛賊劉邦攜數十萬眾而來,聲勢洶洶,所到之處,無不瓦礫,賁本欲與城共生死,同存亡,但念及府倉之中,還有數以千計的糧秣未能運走——!”

    “不妥,不妥,趙賁貪生怕死之輩,又是軍中粗漢,豈會如此隱晦說話,不如改為:賁兵微將少,若不能敵,則當引兵北向,相投于大將軍麾下!”

    “這李原,年紀不大,看上去只是勇悍了些,卻沒想到,心計也是了得,竟能夠洞察人心之深意。”

    陳平一邊改著,一邊喃喃自語,模仿他人的語氣書寫,這活計著實不輕鬆,陳平寫了一會,方始對李原激將之計醒悟過來。

    陳平的書信,一直到天色漸明才始擬好,李原早上見到陳平時,只見他雙眼紅腫,泛起幾道血絲,顯然是通宵在思索如何動筆。

    “先生辛苦了,這信擬得真切,趙賁惶急之態盡顯字裡行間,想那章大將軍見信,必會心憂滎陽有失,並遣軍前來。另外,這信後幾句,簡簡提及劉邦軍中不睦,有一、二路諸侯與城中相約,互不攻擊彼此,當真是神來之筆。”李原看罷書信,不禁拍案讚歎。

    文字,這東西,深奧的就如戰場上的謀略一般。

    陳平可謂深悉其中之道,只幾句話就將趙賁既要求援,又想表功的心態表露無疑,而更妙的是,這書信要是讓劉邦截了去,那劉邦的疑心病會越來越大。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59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五十章 連環計


    有一、二諸侯與城中秦軍相約,而內容隱隱透露出的不是舉兵同向,而只是互不攻擊,這是陳平聰明的地方。

    劉邦若是截獲書信,必然會對內容起疑,若是陳平在信中說,有諸侯與秦軍勾結,試圖投降或者反叛的話,劉邦的第一反應就是離間計,秦國大廈將傾,關東群豪並起,只要有點眼力的,都能看出秦國末路亡途。

    但現在,陳平只是簡略幾句,提了下約定互不攻擊,這就增加了諸多的可能性,相互不打,這目的是為了保存實力,在這亂世當口,實力決定一切,劉邦不也在處心積慮的擴允兵力,諸侯們有這樣的想法,也是理所當然。

    如果各路聯軍都抱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態,劉邦可沒有項羽破釜沉舟的勇氣和霸氣,單憑他手下的力量,很明顯是無法拿滎陽怎麼樣的。由此,劉邦在將信將疑的情況下,就會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他會對聯軍諸侯更加的提防,同時,也會加快整合吞併的速度。

    欲速則不達,一口吃成一個大胖子只是民間的傳說,可以想像,當劉邦用溫厚的長者風度腐化諸侯將領時,當曹參、周勃等人用兄弟義氣拉攏一個個猛士時,那些即將會變成光杆一個的諸侯會是怎樣的反應。

    反抗,勢必難免。

    至於能激起多大的風浪,主要還看諸侯的能力,不過想來,這些連史書都只是名字一筆帶過的貨色,能給劉邦造成幾天的不愉快就已經不錯了。

    時間,對於雙方來說,是彌足珍貴的。

    一旦求援信件發出,劉邦斥候能截獲的,頂多十之五、六,而當章邯軍、王離軍和雒陽的李原軍一起壓迫過來時,劉邦面臨的就將是被圍殲的局面。

    陳平這一計,揣磨的就是人的心理,針對的是人的弱點。可謂毒辣之極,李原自問,要是他處在劉邦的角度,到時候除了撤退之外也沒有辦法拿出應對的措施,當然,象項羽這樣的蠻不講理的猛漢除外。

    霸王之勇,已經讓與之對戰的對手聞之而膽寒,不管不顧,強力破城,這便是項羽的作風。

    李原很期待,在不久的將來,能夠會一會這位一手將秦國大軍葬送的超級猛人。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在一次又一次的搏殺中,李原的自信也在逐步的增長,他已經不再是沒有身份地位的區區一小卒,在他的麾下,千軍萬馬,一呼百應,長槍所向,縱橫無敵。

    而隨著陳平的到來,李原在謀士方面的弱點也在一點點的克服,就這次陳平獻計來說,就在很大程度上,讓李原這一支孤旅從無援的狀態下解放了出來。看到手底下的軍隊在一天天壯大,看到從無人可用到慢慢的有了一、二個來投奔的謀士,這種養成的感覺其實是最有成就感的。

    漢初三傑,張良、韓信、蕭何,這其中並沒有陳平的名字;漢高祖劉邦,也就是現在被擋在滎陽城下的這位,在評價陳平時,則用了智有餘、能不足的評語,而實際上,陳平對劉邦的貢獻並不比三傑差了多少。

    陳平善詭謀,他為劉邦獻的第一個計策,就是反間計,讓霸王項羽失去了唯一的運籌帷幄的智囊范增,從而為楚漢相爭定下了漢興楚亡的總基調。

    對於陳平品行不端的傳聞,李原並不過多的在意,十全十美的人其實是不存在的,陳平貪財好色並不能掩蓋他的才智。

    ——。

    章邯、王離均駐紮于大河之北的趙地,兩支秦國最有實力的軍隊,因為隸屬不同,而出現了爭功的情況,這不得不說,是秦國這個中央集權國家的悲哀,相信要是始皇帝還活著的是,只怕會立馬召令章邯、王離回咸陽,然後奪了兵權,讓這兩位只顧著自己小算盤的將軍回家養老去。

    始皇集大權於一身,境界已經達到了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而在他駕崩之後,繼承的人毫無眼光,又無雄心,那些習慣了被中央的命令指揮的將軍們也失去了約束,變成了一個個集團勢力的代言人。

    國家。

    這兩個字從始皇帝統一六國之日起開始被提及,兩個字拆開來理解的話,即有國才有家,沒有國哪裡會有家,正所謂家國天下。

    可惜,始皇的這份胸襟氣魄註定了秦帝國會隨著他這個強權人物的離去而沒落,依靠個人的力量,終究不能讓一個國家長久的安寧豐盛。

    當夜。

    滎陽緊閉的北門、西門兩道城門突然間開啟,有數騎秦軍斥候飛奔而出,秦騎兵的馬蹄上均綁上了厚實的蒿草,這讓劉邦搜索部隊的攔截變得困難了許多。

    李原的親兵掌旗,剛剛在城中殺敵立下功勳的白廣季一身黑色的軟甲,手裡持著一枝精巧的弩機,在腰間的箭壺內,二十支弩矢被整齊的排列著,它們是白廣季可以依靠的最為犀利的武器。

    與白廣季同時出城的信使,還有十九人,他們身上的信件都是照陳平擬定的內容而抄寫的,一個不行,就派出二個,三個,李原和陳平打的主意,除了要將信件送到章邯、王離處之外,還要讓劉邦的斥候發現信使,並截獲幾封信件。

    計中有計。

    只看劉邦能不能識破,而就是識破了,又會如何來應對。

    近來,劉邦軍中,商人出身的猛將灌嬰有些形單影隻,以前,他和樊噲可以說是劉邦軍中屬於猛漢型的勇將,兩個人交情不錯,時常在一起比試武藝,倒也相處甚睦,灌嬰也是得了樊噲的舉薦,才算是在劉邦跟前站穩了腳跟。

    但現在,樊噲戰死,灌嬰頓失依靠,本想著為樊噲復仇的他,幾次進攻滎陽都最終無疾而終,這不僅讓灌嬰心生愧疚,更讓劉邦對灌嬰的態度也開始散漫起來。

    這一夜,是灌嬰負責西門外的搜索巡查,他剛領一支百人的搜索隊到達直道邊上,卻聽到不遠處一聲聲沉悶的聲響傳來。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59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五十一章 大將軍章邯


    沉悶的馬蹄聲響,驚動了巡哨的劉軍斥候,憋了一肚子怒氣的灌嬰氣勢洶洶的逼迫了過來。

    “秦狗,授死吧!”灌嬰冷笑一聲,當先迎著聲響之處追了過去。

    白廣季緊緊的伏在馬背上,努力的在高速行進中保持身體的平衡,不遠處,隱隱的火光已經在昭示,他們這一次遁出已被發現,而接下來,就是比拼速度和耐力的長途追逐賽了。

    “卟!”

    銅簇破空刺入柔軟的身體,激起一陣血霧。

    又一名劉軍追卒被白廣季的勁弩擊中,墜落馬下,相比掌握著制式遠程攻擊利器的秦軍士兵,一年前還是農民的劉邦軍兵將顯然對機弩的使用還不過關,他們更傾心的是以力量制勝的長鈹和利劍。

    灌嬰面沉似水,眼裡的怒火在熊熊燃燒,這一種追殺下來,秦軍信使不斷的分散,不斷的逃竄,讓他空有一身本領,卻找不到可以一戰的對手。

    “都是些懦夫,跳蚤,待你灌爺爺追上,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灌嬰恨的咬牙切齒。

    ——。

    巨鹿,棘原。

    秦軍大營。

    秦國大將軍,少府令章邯頂盔貫甲,玄甲繡袍,頭束高冠,頜下有些花白的鬍鬚微微有些發卷,讓章邯更添了幾分威武雄壯的氣概。

    在章邯中軍大帳內,司馬欣、董翳、章平、李良等一眾趙系將領聚集一處,正在商量如何進討趙地反叛勢力的方略。

    三個月前,章邯在定陶擊殺了武信君項梁之後,秦軍聲勢複振,章邯隨即挾得勝之勢渡河至魏地,並在臨濟擊破了陳勝部將周市、周市所立的魏王咎開城投降之後,即**而死。

    魏地平定,章邯又馬不停蹄的轉戰趙地。與其它地方相比,秦末的趙國屬地,各路諸侯爭奪的更加厲害。

    戰國七雄,秦與趙是多年的老對手,趙地的反叛勢力中,陳勝原來的部將武臣曾自立為趙王,但隨即被部將李良殺死,武臣的手下大將張耳、陳餘糾集力量與李良複戰,又將李良擊潰。

    得知章邯即將進逼趙地,矢志要一雪前恥的李良立即趕來投靠,現在,章邯大軍已將趙王歇、張耳圍于巨鹿一個多月,城內糧秣雖然積存不少,但面對黑壓壓不計其數的秦國軍隊,城內趙軍的士氣已經膽喪。

    “稟大將軍,昨日,邯鄲傳來消息,王離將軍率邊軍攻破邯鄲,趙軍陳餘部眾潰散,這王將軍不愧為將門虎子,端是厲害得緊。”說話的是剛歸附的秦將李良,與章平、董翳等人不同,李良說話陪著一萬分的小心。

    “邊軍精銳,將士驍勇,邯鄲孤城一座,無險可守,拿下不足為怪。”章平啁笑一聲,帶著幾分不服氣說道。

    章平是章邯的堂弟,出身少府的章氏子弟與世襲邊軍分屬於兩個不同的系統,對於王離的所謂戰績,章平一直瞧不上。說來也是,在陳勝大軍兵進咸陽的關健時候,是章邯帶著一群囚徒打敗了周文,隨後又擊破吳廣、陳勝,項梁等諸多的關東豪強,而那個時候,王離軍團又在哪裡?

    現在,眼見著平叛在即,王離卻帶著十萬邊軍從九原南下,這是要幹什麼?很明顯就是來爭功來的。

    從章平的話語中,可以想見,秦軍系列之中,新崛起的章邯系與王離為首的世襲系的矛盾隨著戰事的推進而越發的尖銳起來。

    好在,章邯對此早有準備。

    殺項梁、焚魏咎。這一連串的功勞再加上趙高的提攜,讓章邯這個大將軍位置坐得很是穩當。王離再不甘心,再想表現,也無法違抗來自朝廷的命令。

    十五日前,章邯已經從丞相趙高處取得了節制關東諸路秦軍的命令,換句話說,王離再不服氣,也不得不聽從章邯的指揮。當然,從這個命令本身來說,不止是王離邊軍,就是象李原這樣的小股秦軍地方郡兵也要受章邯的節制。

    “傳我將令,命王離軍急速從邯鄲前來巨鹿,參與圍城之役,其餘諸將,與我兵圍城池,掃蕩叛亂,這次,我要將那些反叛的勢力一網打盡。”章邯掃視帳下諸將,聲音裡略有些疲憊,不過,他的神情依舊自信滿滿。

    “諾!”董翳等將領拱手領令。

    一個接一個的掃蕩叛軍,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卻還是不能夠撲滅關東大地的反叛烽火,這讓章邯有些疲乏又有些無奈。在思謀再三之後,章邯決定在巨鹿布下一個大的口袋,以趙王歇、張耳為誘餌,誘使關東的各路叛軍來救援,如此則一戰得勝,徹底平定各地的叛亂。

    “報,滎陽有信使求見!”就在章邯下達作戰計畫的當口,一名斥候軍屯將跌跌撞撞闖入。

    白廣季是被扶著進的章邯軍帳,死追不舍的灌嬰一直將白廣季追得棘原邊上的大河邊,在遠遠的見到秦軍遊騎之後,才始不甘心的撤退。而此時,白廣季不僅箭壺中的弩簇已經全部用完,就連身上也插了二枝劉軍的箭矢。

    “滎陽有何急報?”章邯未待白廣季稟報,即開始詢問道。與那些不瞭解滎陽重要性的誇誇其談將領不同,章邯對滎陽的重要一清二楚。要想取得趙地圍點打援戰役的勝利,糧倉要道的滎陽是關健的一環。

    “稟大將軍,偽楚大將劉邦于數日前率軍十余萬進攻三川郡,楊郡守于曲遇、白馬與敵接戰,皆不得勝,現劉賊兵困滎陽已有十余日,趙郡尉率全城將卒奮起抗擊,方始保得城池安全,趙郡尉特修書一封,細詳戰事,還請大將軍過目。”白廣季說罷,從懷中取得皂書呈上。

    “楊熊這廝,有堅城卻不堅守,出戰作甚,真是不知所謂。”

    “劉邦不過一亭長成事,手底下也皆是雞鳴狗盜之輩,三川郡兵也算得上是一支精銳,就算不能抵敵,自保總沒問題,怎麼到了求援的地步。”

    “前些日,只聽得滎陽附近有些小的戰事,怎麼過了這麼些天,還沒有平定,郡兵不堪,將領也是無能。”

    帳中諸將,聽得滎陽危急的消息,個個私語起來,章邯的這些大將與劉邦都不止一次的交過手,在泗水、杠裡,東郡,劉邦見到章邯的軍隊,都是能避則避,不戰即逃,這讓董翳等人對劉邦很是瞧不起。

    “啪,楊熊愚蠢之極,險誤我軍國大事,章平,你速調五千精兵,往滎陽救援。見到趙郡尉,就說我的命令:三川郡軍事大計,由他來決斷。”在議論紛紛之中,章邯已經看罷書信,立時臉色倏變。

    陳平字裡行間的春秋筆法,描述得可謂老到之極,讓不及細察的章邯不知不覺之下,也誤以為滎陽真的是靠著趙賁在苦苦支撐。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59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五十二章 名將之後


    章邯信以為真。

    他對李原在滎陽的意外崛起無所察覺,這倒不是章邯糊塗,而是來自新任秦國丞相趙高的威懾。

    以陰謀詭計上臺的趙高對權力的癡迷已經到了接近瘋狂的地步,章邯若不是能打仗,對趙高還有用處,只怕他這個大將軍位置也坐不安穩。因此,章邯對趙賁這個趙高族侄的求援很重視,立馬派出了堂弟章平帶兵馳援。

    在章平率軍出發的同時,邯鄲的秦將王離也接到了滎陽的告急信件,與白廣季送到棘原的只一封信不同,王離的手裡,卻是兩封來自滎陽的書信。一封是陳平擬稿的和章邯一樣的信件,另一封卻是私信,來自於潛藏在滎陽城中的一大地下勢力。

    這個勢力潛藏於市井之間,結交草莽好漢三教九流之輩,在滎陽兵變之中,它自始至終都是利益的獲得者。

    牡丹樓。

    公孫大娘在滎陽之變中隱於幕後,這是她的一貫作風,代表著她這一方勢力的,官場明面上有關躍,在李原的身邊有顧雲,這兩個人都是李原策動滎陽兵變的關健人物,尤其是顧雲,在前期的聯絡中出力甚大。

    邯鄲。

    這座趙國昔日的都城名字相當的霸氣,象徵著趙人永不服輸的血性,長平之戰的硝煙已經散去,新一代的趙人已經長大,在這次的反秦暴亂中,趙人雖然不是首先舉起大旗的,但卻是各路諸侯中最為難纏的一支。

    從趙國的屬地到關中,並不需要經過函谷關,不論是從最北方的九原迂回,還是直接向西渡過大河,都可以直搗秦國的關中腹地。作為秦國名將王翦的孫子,王離很驕傲自己的家世,對於在統一之戰給予秦國最大阻力的趙人,王離一直有個執念,那便是領軍再打敗趙軍一次。

    長平,那是白起指揮的,正是那一戰成就了白起殺神的威名。現在,王離要證明,他一點也不比白起來得差,他要做的更加的優秀。

    舊趙王府。

    大秦邊軍的幾員大將圍聚在王離周圍,猛將蘇角、老將涉間,還有比王離還要年輕的蒙虎,這些秦國的職業軍人姿勢和兵馬俑出土的將領一樣,一個個身軀筆直,手按佩劍,神情肅穆。他們是秦國得以縱橫馳騁、打敗一支又一支敵軍的保證,他們是最為純粹的軍人,服從命令,令之所至,大軍即開拔行進。

    “少將軍,滎陽告急,我軍糧道被斷,事急矣,某請領一支軍南下擊破叛賊。”請令的是老將涉間,主要負責大軍輜重供給的涉間比其他幾人更為關注滎陽的變化,十萬秦軍的供給要是出了問題,別的將領還能推脫,他涉間的責任是推不掉的。

    “老將軍勿急,且看看這一封信。”王離擺了擺手,將來自滎陽的私信交給涉間。

    等涉間幾個看完,王離方始沉聲說道:“據滎陽城中的消息,郡守楊熊已經不再掌握郡兵的力量,郡尉趙賁被俘囚禁,現在滎陽被一個叫李原的人控制著,這個人很厲害,也很能打仗,聽說劉邦手底下的頭號猛將樊噲就死在他的手裡,所以,我們絕不能輕視於他。”

    “樊噲死了!”蘇角一聲驚呼,壯實的肩膀不自禁聳動了下。前不久杠裡一戰,蘇角領軍與樊噲可是戰了一場,雖然說沒出全力,但樊噲的勇猛還是給蘇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李原既遣信使來邯鄲求援,那麼棘原那邊,他也一定會有同樣的舉動,我想,這個時候,大將軍只怕已經派兵出發了,我們若是遣步軍馳援的話,估計快不過棘原軍,所以,要想搶在頭裡,就得讓騎兵去援。”王離將目光移向蘇角,蘇部是邊軍中最為精銳的一支,其中的弩騎兵以快速著稱,在行軍速度上甚稱無敵。

    “哈哈,少將軍放心,某家也想會一會斬了樊噲的英雄。”蘇角大笑應答,有仗打,又能與章邯的援軍爭爭功勞,這是蘇角最希望的。

    王離取出一枚虎符,又對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的小將蒙虎說道:“蒙軍侯,這次蘇將軍領兵,你為副將,負責側後保護,可明白。”

    蒙虎稚氣的臉上眉毛一揚,激動的大聲道:“請將軍放心,蒙虎定護得蘇將軍安全。”

    蒙虎與王離一樣,俱是秦國名將之後,蒙虎的祖父蒙武,叔父蒙毅、蒙恬皆是秦國有數的大將,蒙氏一族在始皇帝時期,榮耀達到了最高頂點,當時,蒙毅為上卿,跟在始皇的身邊服侍,很是得到始皇帝的信任。而蒙恬則為大秦邊軍的主將,負責在上郡、九原一帶修建秦國長城。

    蒙氏家族的悲劇在始皇帝生病之後開始,始皇帝巡視關東,在琅邪病倒,蒙毅授命回咸陽向秦國祭祀的山川之神祈求,結果他這一離去,註定了秦帝國其後的動盪。趙高在蒙毅離開之後,迅速成為始皇帝身邊服侍的親信,由此,勾結李斯,廢棄太子扶蘇,擁立二世胡亥,這一連串的陰謀不僅讓秦帝國走向了滅亡,也讓一直以來跟隨太子扶蘇的蒙氏一族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胡亥登基,趙高立即代秦二世下令,將留駐代州的蒙毅殺死,同年,在上郡的蒙恬也被殺,蒙氏在朝中的勢力更是被連根拔起,蒙虎要不是在邊軍中,身份又是低級軍官,只怕也逃不了趙高的毒手。

    王離讓蒙虎隨同蘇角前往,起意有二,一是有鍛煉下這個年輕人的心思,蒙虎的軍職太低,邊軍之中又是最講究軍功的,蒙虎光是靠祖上的一點功績,是絕不可能再往上晉升的。二是蒙虎的身份太過敏感,繼續留在王離身邊的話目標太大,趙高對邊軍的提防已經開始,前不久,就有來自咸陽的監軍到了邯鄲,並開始插手兵權指揮。

    糧秣受制于朝廷,軍官的晉升也要靠趙高,這讓秦國邊軍的日子過得很困難,再加上有章邯在一旁牽制,王離已經感到自己對軍隊的掌控力正在減弱。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2:59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五十三章 風暴眼


    秦軍兩大勢力在救援滎陽的問題上,均作出了派兵的決定,雖然在派兵的原因上面,各有不同,但也能看出,滎陽確實是秦國關東剿叛鏈條上的關健節點。

    隨著實力的增強,佔領城池的增多,李原這個名字也被越來越多的勢力關注。這一隻初生的稚蝶拍動著還不強壯的翅膀,帶起一股股旋動的氣流,成為劉邦、章邯、王離、陳平這些歷史上有名的人物避之不過的風暴眼。

    而想要讓更多的人認識和談論,李原還必須更加的努力。

    對遠在趙地的章邯、王離看到救急文書之後如何動作,李原還有些不確定,在滎陽之圍未解之前,一切變化都有可能。

    陳平投靠之後,確實在政事方面給了李原很大的幫助,在此之前,李原手底下的胡壯、何平能力皆有不足,而侯喜是軍司馬出身,對民事也才剛剛有所熟悉,陳平在魏王咎的手底下,擔任過臨濟的功曹,只是因為鋒芒畢露,才召致到同僚的抵毀。

    滎陽。

    一切都在恢復之中,包括政事官員的重新選用,軍隊的重新編練,這些都佔用了李原大部分的時間。

    佔領滎陽,標注了李原真正成為一方勢力。

    他面對的,將不再只是軍隊這一個方面,而是包括了民生、政事等多個環節,前生的七年當年的經歷對李原的幫助已經很有限了,他必須加緊吸取新的知識,掌握更多的技能,否則的話,就將在未來激烈殘酷的爭霸戰中失利。

    滎陽功曹關躍很忙。

    可以說,在他為官二十餘年的生涯裡,從來沒有這麼忙過。

    一向都是官油子能躲則躲,有好處才上的關躍被李原留用,不僅原有的功曹職能不變,還增加了民事方面的諸多工作,這讓關胖子一方面叫苦不迭,另一方面又樂在其中。

    信任,是李原能給予關躍的最重要的東西。

    關躍在為自己的下半輩子、關家的子子孫孫而努力,這是因為他看到了李原的潛力,在親眼見到李原從區區一個都尉,迅速成為滎陽的主人之後,關躍折服了。

    關躍是如此,滎陽的其他人也是一樣。

    ——。

    雒陽至滎陽的直道上,一支秦軍正在快速的行軍,這支軍隊軍容齊整,戰甲鋥亮,士兵們在軍官們的口令下,默不作聲的邁著步子,整支隊伍遠遠看上去,就好象一條黑色的鞭子。

    楊熊坐在有些顛簸的戰車裡,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些期待。

    他身邊的這支軍隊,從名義上來說,還是他指揮的軍隊,而實際上,軍隊的指揮權已經交給了李原的親信,駱甲和蔣渝。

    年輕的駱甲在經過李原身邊的歷練,特別是白馬之戰的洗禮之後,已經開始變得成熟起來,在許多秦軍將卒看來,做過李原親將的駱甲有很多方面和李原很像,或者說他在學著李原的方式去做,駱甲“小李原”的綽號開始在軍中私底下傳揚開來。

    五日前,楊熊、駱甲接到李原的命令,要求他們即帶領本部精兵往滎陽馳援,而在經過一個多月的整訓之後,駱甲已經完成了重建一支三川郡精兵的任務,許多中下級軍官對李原的認可能駱甲帶來了很多幫助。

    秦軍嚴謹的紀律讓它成為了一支鐵軍,也讓它能夠迅速的在失敗之後又恢復過來,而在聽到再次與劉邦軍交鋒的消息後,秦軍將士上下群情激奮。

    復仇的執念,在白馬戰事後便索繞在秦軍將士心頭,那一戰的慘痛記憶讓每一個參與的士兵都無法忘懷。

    在秦軍佇列的後方,蔣渝統領著一支步軍壓陣,如果說駱甲是借著李原親將的背景獲得晉升的話,蔣渝卻完全是另一個代表,實幹派。

    憑著真才實學,蔣渝很快就在秦軍之中站穩了腳跟,他南征嶺南的那段經歷給了他許多的幫助,而在協調指揮能力方面,有內史騰從小的身教,蔣渝無疑比駱甲這樣草根出身的人更具優勢。

    “報蔣都尉,前軍有令,我軍行至平陰駐紮,待滎陽情況有變之時,再行協同作戰。”一個負責報信的傳令兵氣喘吁吁的從前列跑回,向蔣渝稟報道。

    “知道了,告訴駱都尉,後軍一切安好,請他放心。”蔣渝點頭命令道,強壓住胸膛裡的一團火。

    生命只有一次。

    既然沒有死成,那麼就好好的活著。

    活出個樣子,幹出點名堂,特別是讓那些曾經羞辱你的人瞧瞧,三十年河東河西,我蔣某人不是隨意讓人欺負的角色。

    到平陰停駐的命令是李原一早就在信件中提及的,要求他們不必強行進城,目的就是將軍隊隱于劉邦軍的側後,起到威脅的作用。

    對李原在軍事上的判斷力,蔣渝是佩服的,白馬那一次,他都已經放棄了,可李原沒有,而正是因為李原的堅持,才讓蔣渝又從包圍圈裡爬了出來。

    ——。

    劉邦最近喝酒的次數減少了許多。

    這讓他在考慮問題的時候,能夠更加的冷靜面對。

    灌嬰的追殺雖然沒有將白廣季抓住,但卻在追殺其它信使上有了戰果,七名秦軍信使的首級成為灌嬰功勞薄上新的一筆。

    中軍帳。

    劉邦端坐正中,難得的姿勢端正,酈食其、蕭何、盧綰、曹參、周勃等人盯著案上的幾封皂書,表情嚴肅,書信上的內容他們已經快背出來了。

    “沛公,這事情要好好查查,看哪些吃裡扒外的傢伙敢暗中作對,要是查出來,乾脆拖出去埋了就是。”盧綰恨得牙齒作響,作為劉邦的鐵哥們,他覺得自己要第一個站出來表明一下態度。

    “你們幾個的意見呢?”劉邦點了點頭,對盧綰表示了認可之後,又將詢問的目光轉向蕭何、酈食其等人。

    “這,會不會是秦人的間計?”蕭何沉吟了一會,緩緩說道。

    “依食其之見,間計或許有,又或許沒有,至於諸侯的心思,不用秦人說,我們也明白,彭越叛逃之後,那些人的心思就活了。”酈食其攏了一下頜上鬍鬚,輕舔了下乾澀的嘴唇。劉邦不喝酒,害得酈食其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要酒喝,這讓一向嗜酒如命的酈食其很不適應。

    見眾謀士、將領說出了想法,劉邦方始站起身來,冷笑一聲道:“李原小兒真是幼稚之極,妄想憑幾封信,幾句話就讓我劉某人信了,既然要用計,那麼我們就將計就計,讓李小兒吃吃苦頭,也長一長這些天來的惡氣。”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3:00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五十四章 面善心黑


    劉邦病了!

    據傳病的很重,屬於急怒攻心的那一種,本來在劉邦接近五旬的年齡來說,身體機能正在走下坡路,這一急一怒,不生病才怪。

    前去探望的武蒲等諸侯被盧綰、周勃擋在帳外,說是沛公病情沉重,見不得風,更受不得急,要是衝撞了,那就有性命之憂。面對一個盧綰,武蒲等人還有強闖的勇氣,面對周勃,他們就徹底沒了脾氣。

    聯軍人心惶惶。

    諸侯私議紛紛,有些腦子活泛的,已經在私底下串聯,準備等劉邦一死,即反攻倒算,讓老劉將吃下去的吐出來。

    這些諸侯本來就是些草莽之徒,只是憑著膽子大,率先拉起了一支人馬,在扶持幾個原先六國的王族子弟,或者乾脆效仿陳勝自己就稱草頭王了,讓這群人跟劉邦鬥心眼,那結果很明顯,完敗。

    武蒲很得意。

    在聯軍諸侯中,能打仗的將領不多,他算是最出色的一個,當然,比起劉邦手底下的那群猛人,武蒲還是要差了不少,不過這一點,武蒲本人絕不承認。

    一場密謀中的叛亂在發酵,武蒲糾集了六、七個與他同樣對劉邦不滿的小諸侯,意圖乘著劉邦重病之機,舉兵自立。

    不用劉邦多費心思,酈食其、曹參等人就掌握了這些意圖不軌者的全部行動,武蒲勢力還未等有什麼動作,就被很乾脆的一網打盡,而這距離劉邦決定生病只短短的五天。

    ——。

    滎陽城中。

    對於城外劉邦聯軍的動盪以及劉邦重病的傳聞,李原幾乎是在當天就得悉了這一“緊急”軍情。當然,這得益于劉邦軍高效的洩密措施。

    “劉邦病了,這病的真是時候?”李原初一聽到這一消息,第一反應就是太巧了。

    “將軍,劉邦重病,城外敵軍軍心不穩,我軍莫如乘勢殺將出去——!”提出這一建議的是剛剛投奔李原的李必。

    在贏玉漱的允許下,李必帶著二十余名李府的門客投奔到李原帳下,這些門客多是參加了前不久的滎陽保衛戰的,可以說,正是親身經歷了並肩作戰結下的友誼,才使得這些只效忠于李府的門客決定走另外一條路。

    墨者賤籍,他們中的許多人,在秦國的傅籍上找不到名字,他們的身份決定了,這一輩子只能是伶優、戲子和工匠。現在,李原不苟一格、唯才能者便用的做法讓門客們找到了入仕的可能,這豈不讓他們感激涕泠。

    李必年輕,又未經什麼戰陣,對劉邦也不熟悉,他的這一提議獲得的支持可想而知。

    李原笑了笑,道:“劉邦一病,倒是解決了難題,這下子,要倒楣的,可是那些一早認劉邦為長者的不長眼的傢伙了。”

    “那我們該當如何?”李必追問道,初入軍中什麼都好奇的他有著初生稚牛的勇氣,什麼都敢問,當然,他的這份勇氣也來自于李原的有意栽培,對於這個和原主人有交集的少年,李原有著不一般的好感。

    “劉邦病了,我們就送他一送吧,這樣,李必,你去找幾個識字的軍漢,在城樓的旗杆上掛上這麼幾個字:面善心黑劉沛公,假病真狠是梟雄。”李原笑答道,這一首打油詩是他即時的心跡,劉邦顯然是已經截獲了陳平擬就的書信,在面對內部可能的反對勢力時,劉邦採取了示敵以弱,一網打盡的高明策略,這讓李原也是佩服之至。

    高祖,也就是開國皇帝,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李原也還沒有自大到,以為僅憑自己區區幾千兵力,就真的能和人家老劉相抗衡了。

    李必對於李原老大的話,自然奉若神明,當天,他即找了軍中幾個粗通文墨的壯漢,再扯了一塊淡色的粗布條,用兩根長長的細竹竿挑著,在城頭上懸掛了起來。

    這十四個字讀起來朗朗上口,經過軍中兵士的口口相傳,一時間在滎陽城中流行起來,不止是普通的士兵,就是象牡丹樓這樣的場所也在開始傳唱李原作詞的這首名曲。

    牡丹樓。

    生意在李原進駐之後差了許多。

    這種情形就象後世十八大召開,換了新領導人之後推行的新政一樣,官員們對李原這個新主人還很陌生,知曉新官要燒三把火的官員、大商賈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自尋穢氣。

    “面善心黑劉沛公,假病真狠是梟雄。李呆子這傢伙,什麼時候也能有點歪才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樓頂後院,顧芸娘臻首支著,對著開啟的朱窗喃喃自語,在結束了李原軍中臥底生涯之後,這個脾氣火爆的嬌小娘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又換回了她心愛的紫衣長裙裝扮。

    “芸娘在說什麼呢,可否與大娘我聽聽。”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樓梯上響起,公孫大娘邁著步子進得屋子。對於顧芸娘在滎陽之變中的表現,公孫大娘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也是大加讚賞了一番,手底下有這麼一位幹將,她身上的擔子也可以分擔掉一點。

    “大娘說笑了,還不是那呆子——!”顧芸娘嗔了一句,話到一半方才想起,這呆子的稱呼只是她心裡說的,傳揚出去可就不妙了。

    “噢,是哪一家的兒郎惹了我家芸娘生氣,說出來,待大娘我替你出氣。”公孫大娘笑說道,對顧芸娘的那點小心思,作為過來人的公孫大娘哪裡能不知,這小娘是動了心了,只可惜,她相中的那個人卻沒有什麼反應。

    顧芸娘又羞又怒,又不好說出自己喜歡李原,只能紅著一張俏臉不說話,盼著公孫大娘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芸娘,北邊來信了,對於滎陽發生的變故,北邊的人很重視,要我們在援軍到來時,與之聯繫,你看這個事情還是由你來辦,如何?”公孫大娘正了正神色,說道。對於顧芸娘的能力,她已經無需再試探什麼,至於那個試圖靠著王明老禦史上位的李香兒,早被公孫大娘打發到了灶房去做燒火奴婢了。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3:00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五十五章 女人心思


    感情,是世上最捉摸不定的一種東西。

    顧芸娘的個性爽朗暢快,敢愛敢恨,敢言敢怒是她的標誌,在趙賁府上那一次,面對掌握著生殺大權的滎陽郡尉,她都可以面不改色,嗔怒之間刀劍相向。

    這樣的女子,應該拿得起放得下,但現在,顧芸娘卻很煩躁,面對公孫大娘的問詢,她第一次有了不舒服的感受。

    “大娘,這事情,能不能交給其他姐妹來辦?”顧芸娘想了一會,終於下了決心,要回絕一次。

    北邊,是指與牡丹樓一直有聯繫的邊軍勢力,顧芸娘之前對這一支曾在太子扶蘇、將軍蒙恬等秦國精英人物蔽護下生存的軍隊很有好感,但現在,她的想法變了。由王離率領的秦國邊軍在南下之後的表現讓人失望之極。

    杠裡一戰,號稱秦國最精銳軍隊的邊軍蘇角部居然敗給了剛剛拉起隊伍,幾個月前還在扛著鋤頭、販著布匹的劉邦農民軍;在看到趙地有功勞可占之後,王離率迫不及待的領軍攻陷了邯鄲,完全不顧剿叛的大局。現在,區區趙國故地,就雲集了章邯、王離兩大集團的二十余萬秦軍,這實在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曾經的那一支擊破匈奴、驅逐外虜的大秦邊軍不見了,士兵們的銳氣在不斷的爭權奪利中被消磨,現在的這支軍隊更多的是將領們的私兵,是王離他們謀取更多利益的工具。

    “芸娘,你知道的,這樓裡人雖多,但可用的卻沒幾個,而能讓大娘我信任的,只有你一個,大娘也是沒辦法,若不是這張臉——。”公孫大娘哀怨欲泣,嘶啞的聲音裡浸透著幾分悲涼,覆在臉上的妙巾也因為激動而抖動起來。

    “大娘——!”顧芸娘低喃一聲,公孫大娘的話觸動到了她心底的最深處,在牡丹樓的姐妹,又有哪一個不是身世淒涼,就是主事的公孫大娘也是一樣。

    七年前,公孫大娘在咸陽的名聲比任何的歌伎都要響亮;七年後,又有誰記得滎陽城牡丹樓的主人是誰。公孫大娘的臉在她最紅的時候,被一個叫贏胡亥的惡少年給毀容了,不僅如此,她的嗓子也被毒啞了,這是她一直躲在幕後,不願抛頭露面的原因之一。

    而今,那個惡少年已經成了秦國的皇帝,還是惡習不改,只知吃喝玩樂、荒淫朝政。在公孫大娘的堅持下,顧芸娘再一次接手了比之前與李原接觸更棘手的任務,這對於她來說,任務本身是否困難倒還是其次,關健在于她心理的抵觸。

    在沒有遇到李原之前,顧芸娘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牡丹樓勢力的發展上,她更多的是公孫大娘在外面的代言人,而在滎陽之變後,顧芸娘對這些勢力交集的陰謀詭計忽然間失去了興趣,她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顧芸娘變了,變得不再風風火火,不再個性爽朗,變得讓接觸她的人感到陌生。

    或許是距離產生美的原因。

    在脫離了李原軍之後,顧芸娘很想恢復到以前的那種縱橫各方勢力之間的暢快感覺,但忽然間,她發現自己回不去了。

    她的心裡,有一個人,一個讓她恨讓她想讓她天天念著卻又不敢去見的人。

    “李呆子,他會喜歡我這樣嗎?”

    “會不會太沒有女人味了,所以他才會一直不理我?難不成他喜歡的是長公主那樣柔柔弱弱的——。”

    顧芸娘心頭,七上八下,陷入到感情旋渦裡的小娘智力開始無限下降,她又鼓不起勇氣去質問李原到底是怎麼想的,就感情來說,就算再潑辣的女子遇上,也希望是男的先開口提起,而不是女的主動倒追,當然,個別屬於極品的女人除外,而顧芸娘顯然不是。

    顧家也算得上是書香門弟,家規也是不差,顧芸娘的性子與其說是天生的,還不如說是環境的逼迫使然。

    北邊,顧芸娘知道,和公孫大娘一直保持聯繫的,是邊軍的一群人,更確切的說是邊軍中的將領們。

    “就再做一次吧,做完就算還了大娘的恩情了。到時候,不管海角天涯,不管天南地北,我都要站你身邊!”顧芸娘一對貝齒將紅唇咬得緊繃繃的,帶著一絲的不甘,又帶著幾許的憧憬。

    ——。

    顧芸娘細細念叨的李某人這些天也沒有閑著,在城頭那一面粗布條大旗被掛出來之後,李原在滎陽城中的名氣忽然間響亮了起來。

    一首打油詩的作用,加上秦國嚴厲的管制法律,讓李原的隨口一調成為滎陽百姓口口相傳且無壓力的話題。有了名氣,辦起事情來總比默默無聞來得順當,李原也不管這名氣是如何得來的,只要有人認可,有人來投奔,那便是笑臉相迎,掃席以待。

    李由府。

    贏玉漱一如既往的低調,在協助李原在北門擊鼓助戰一回後,她又習慣性的將自己隱藏了起來。

    大秦長公主,這稱謂聽起來嚇人,但實際上,贏玉漱知道,她就算走到了台前,也不過是那些心懷莫測的人的傀儡。

    在見過李原之後,她的心已經不再那麼熱切和期盼。

    “過往的那一點點照顧的情誼,估計他早就忘了吧,這樣也好,就當是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好了。”贏玉漱心頭,有點酸酸的,又有點痛痛的,想哭又哭不出來。

    “公主殿下,外面李校尉求見!”就在贏玉漱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奴婢腳步慌亂的跑了進來,氣喘吁吁道。

    “驚慌什麼,這滿府都是姓李的,可沒有什麼校尉?”未待贏玉漱發話,身畔的侍婢紅袖即開口斥責道。

    紅袖跟隨著贏玉漱總有六、七年了,在她嫁到李府不久,紅袖即被選入府內,並成為贏玉漱的貼身丫頭,對主人的心思,善於察言觀色的紅袖總能猜想到七、八分。這些天來,提及李原,紅袖卻是恨得牙癢癢的。

    這男人,不是東西。

    總是撩拔起了旁人的心思,卻又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難不成上門來看望一次就這麼的難。現在,李原終於來了,紅袖當然不客氣的要將積蓄多日的怨氣發洩一通。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3:00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五十六章 少年李原


    李原仔細的打量面前這座曾經人來車往、如今門前冷落的府邸大門,再次在心裡確認,卻發現找不到多少印跡。

    這道顯赫無比的大門,對於李斯的第三個兒子,竟是如此的陌生。可想而知,少年李原的日子是多麼的灰暗。

    “李必,這府上還有另外的門嗎?”李原注視良久,轉身對跟在後面的李必問道。

    “咳,原哥兒,校尉,你不記得了,我們家僕一般都走側門或後門,這大門是不能來的。”李必摸了摸身上玄色的征袍,神情驕傲。這一次回府,對李必來說,也算是一次榮歸故里之旅。

    在李必從軍之後,李原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在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之間搭橋的人,而對那些記不得的事情,李原找的藉口有些爛,失憶。至於失憶的原因,那就更好找尋了,就是在戰場上被敵卒傷了頭部。

    對李原的這一藉口,李必毫不懷疑,或許之前他也有困惑,但在軍中耳聞目睹李原的種種神奇表現之後,李必徹頭徹尾的成了李原的崇拜者。

    李府的後門。

    是單開門很小的一處小門,連接著滎陽城內貫通的水道,門內是府內下人居住的側偏院和堆放雜物的儲藏間,李原和李必是駕著一葉單櫓的小舟靠近的這道門,船漿劃處,蕩起一層白白的泡沫。

    在小河畔的青石駁岸上,隱隱的還有重物拖動後留下的斑痕,在石縫的間隙處,一團團黃黑色的污垢在陽光下醒目的閃動著,提醒路人這裡是滎陽城中另一個世界。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當陳勝、吳廣喊出這一聲怒吼之時,他們要反抗的,又豈只是秦國的暴政,他們反對的是自奴隸制國家成立以來,存在於這個世上的身份上的不平等,有的人,生來就是錦衣玉食的王侯子弟,有的人,生來就是連傅籍都不會記錄的賤民。

    少年時的李原,就是賤民中的一個。

    這道李府沿河的小門,剛剛映入李原的眼簾,他的眼睛便紅了起來。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傳繞身體,這門口的青石還在,駁岸邊的小窩窩是他少時留下的痕跡,還有不遠處河岸邊正在浣衣的大娘,背影也有些熟悉,只不過,那時她正是新婦盛放時——。

    “原哥,這裡就是了,你可記得?”李必有些惴惴不安,一直相信李原就是那個與他一同成長的少年,現在終於到了見分曉的時候了,李必只覺得心快要跳出來了。

    李原踮起腳尖,熟練的將纜繩套上手上,稍稍一用力,即準確的套中了河岸邊上探出半個身子的青石。

    “你說呢?”李原邊說著,長袖拂過臉上,有一種暖暖的濕潤的感覺。

    “原哥,你真是原哥,這回可沒錯的了。”李必驚喜的大叫起來,搖晃的小船被他重重一踏,差一點翻掉跌入河中。

    一步一景。

    從陌生到熟悉。

    李原沿著小河畔邊走邊記,屬於原主人的那些破碎的記憶被一點點的縫合,讓李原不禁感歎生活的不易。

    少年李原的生活軌跡很平常,就是一個打小就被李府買進府內的僕從,沒有自由,也沒有得到教育的機會,他的生父,李斯估計是早就忘了還有這麼一個因為一時衝動而生出來的兒子,至於李府的其他人,對李原的態度則完全是漠視。

    在小門的背後,是一個堆放著雜物的小偏房,矮矮的,被前面的層樓擋著,終日裡見不到陽光,小李原那時候唯一快樂的,也許就是每天黃昏的時候,有李府的健僕打了小門,將一堆堆的廢棄物運到船上,再將每天的生活所需從船上送進府內。

    二點一線。

    其實,大多數人的生活就是這麼簡單,有許多人,一輩子就生活在一個城市、一條街道、一間屋內;交往的也只是左右街坊、單位上司同事、家人親戚,至於朋友,那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種傳說罷了。

    李原就這麼在過去的回憶裡慢走著,發現少年時的李原就是這樣平靜的活著,一點一滴的小快樂都讓這個少年高興許久,沒有抱怨,沒有憎恨,更沒有什麼怨天怨地的變態心理。

    活著真好。

    這是李原此時此刻感悟最深的一句話。

    “既然代替了,那就也代替著好好活著吧!”在心底的深處,李原仿佛聽到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對他說話。

    ——。

    紅袖使勁的跺了跺有些冰冷的腳,她很是生氣,在大門口吹冷風的許久,也沒有看到所謂的李大校尉出現,這個男人實在差勁得緊,以前在府上時,怎麼就沒瞧出來,他還有這份能耐?

    “紅袖姐,後院的管事來報,說是李小子帶著一個人從小門進來了。”就在紅袖要拂身回去時,一個隻八、九歲的小丫頭跑進來回道。

    “後門,不上檯面的木頭。”紅袖臉上一紅,連忙朝著後院跑去,她怎麼就沒想到,李原可是一直在後院住著,這前門似乎從來沒有來過。

    贏玉漱雙膝跪于客廳席上,白皙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不同,除了隱於長袖下的纖手在微微的有些顫抖。而當李原瘦長高大的身影隨著門簾的掀起而出現時,贏玉漱覺得自己有些把握不住自己了。

    “三郎,真的是你。”贏玉漱低呼一聲,長跪發麻的膝蓋支撐不了倏然而起的重量,讓她只能扶著案幾慢慢站起。

    “李原見過長公主殿下!”李原身影站住,停下來恭敬的朝贏玉漱深施一禮。

    “你還是不承認,對不對?那今天又為何要來,為何要去後院——。”贏玉漱覺得自己快要被李家這付擔子的壓力壓垮了,在咸陽,李斯還在大獄中不斷的申訴,可是很可惜,他的一番番說辭根本到不了秦二世的手裡。

    趙高已經志在必得。

    朝中朝下,已經佈滿了他的爪牙,咸陽令閻樂掌握兵權,凡是有不服從的或者同情李斯等人的,立馬投入大獄,家人全部充作奴婢,一時間,咸陽皆歸趙氏掌控,其餘勢力莫不隱退,在這種不利形勢下,贏玉漱要想搭救李斯,豈不比登天還難。
e010203 發表於 2013-10-13 03:00
卷一 雛鷹展翅篇   第五十七章 曹國後裔


    贏玉漱要遞過來的擔子,他不會去接,也不可能去接。李家是李家,他李原是李原,對於原先這具身體的身份,他不會去刻意回避,但也不想去利用李氏達到什麼目的。

    那個讓中國第一次實現統一的偉大帝王已經駕崩了,而他一手建立的法度森然、紀律嚴明的秦國也已經消亡,至於那位上察貧寒人身出來的法家弟子,曾經的大秦國丞相李大人,現在正身陷牢籠,被自己私欲編織的囚車所困。

    咸陽已經被趙高所完全控制,贏玉漱這段時間,先後三次派出賓客前往咸陽,試圖搭救被困的李斯,結果是一次比一次落寞,

    李斯,已經走入沒路。

    李家,也已經無藥可救。

    面對一個哀弱的未亡新婦,一個曾經對自己有恩的女人,李原有一種既憐憫又悲愴的沉重負疚感。

    “公主于原,有扶助之恩,原不敢相忘,今日前來,也是為感謝之義,至於其它,則都讓它過去了吧!”李家,唯一讓李原還有所留戀的,就是面對這個身份顯赫的嬌弱女子了,對贏玉漱,他確實心存感激,這是少年李原記憶裡為數不多的亮色了。

    “當真不救?三郎,你怎麼這般無情?就算李家與你沒有感情,生養之恩總也要報的——。”贏玉漱面露絕望之色,這些天來,身心俱疲的她再鼓不起上一回擊鼓助戰的勇氣。李原的“絕情”也讓她始料不及,本來想著只要李原認了血緣,這李家的一付重擔她也可以順利交接,現在來看,這分明沒了可能。

    她想的,只是安逸平和的生活,只是做一個太平天下的尊貴女子,這些,原本就在眼前,可現在卻遠離了她許久。

    李原搖了搖頭,道:“其實,公主也清楚,那本就是一個死局,又哪裡能解得開,李家已經沒落,公主還是放下了吧,至於大秦的未來,這亂世爭雄,不到最後,誰又能說得清楚。”李原的聲音冷靜的就象一個陌生人的敘述事情一樣,不帶一絲感情。

    相比贏玉漱,李原只是一個來自于後世的局外人,見慣了二千多年王朝更替的分離統一之後,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贏玉漱終於決定放棄,一如她曾經在歷史上做過的選擇一樣。

    從李府離開的時候,李原帶走了李家在秦國各地聯絡人的皂冊,上面記錄的是李斯一系官員的名字,還有他們的一些重要記錄,這份皂冊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有了它的存在,李原可以更容易的在秦國的版圖上縱橫馳騁。

    不管李原的想法怎樣,他總也是李家的血脈,贏玉漱將皂冊交給李原,總算也是有了一樁心願。

    在這之後,沒有了大秦的長公主,沒有了丞相府的長媳,也許一盞青燈、一冊道冊,伴她接下來的餘生歲月。

    贏玉漱這麼想著,在將皂冊交到李原手裡時,她的心境忽然間平靜了下來,俏臉上漸露聖潔無暇的光輝。

    李原眸中,精光倏動,這一刻,他倏然有一種不管不顧擁抱這個女人的衝動。

    ——。

    五天。

    足夠讓劉邦再賭一把了。

    十二月一日,晨。

    整頓完畢的劉邦大軍再一次祭起了進攻的號角,這一次,再沒有了聯軍內部勾心鬥角牽制的劉邦決定孤注一擲。

    滎陽城裡。

    在高效率的運作體制下,緊急動員令被有條不紊的下達,李原的麾下,再一次聚集起了有七千的兵卒。

    這些士兵共分為三個檔次,第一檔為李原的親兵營、原李府的賓客,他們的人數雖然只有四百人,但卻是城中守卒的精華所在,這一支精兵將成為左右戰事勝負的關健所在;第二檔的兵士有二千七百餘人,主要包括了原吏卒、原趙賁部投降士兵、還有一些大戶的僕從;第三檔也是人數最多的,由范賈、關躍、侯喜組織起來的滎陽城中青壯、健婦,這些輔兵主要擔任城上輜重的運輸任務,當然,在兵力緊張的情況下,他們也會派到城恒上與敵作戰。

    北門。

    李原的親兵行列中,多了幾個陌生的面孔,除了李必之外,還有幾個被挑選出來的李府的前門客。

    李斯為秦國相十餘年,府中門客最盛之時有一千余人,曹大,名信,上蔡人氏,與李相同籍,因家中排行老大而被人喚作曹大。

    說起曹大的祖先武公曹勝,曾是春秋時曹國的國君,並且多次參加由當時的霸主晉國召集的會盟及征戰,算得上是曹國中興的一代王侯,曹勝之後,曹國每況愈下最終被宋國滅亡,曹信一支從定陶的古曹國遷至上察一帶居住,已曆五代。

    到了曹信這一代,曹家已經和一般的平民沒有什麼兩樣了,唯一能代表曾經榮耀的就是曹家的男丁大多長得孔武有力,身材魁梧,倒也不負先祖武公之名;曹信在李府五年,一直沒有什麼突出的才能展示,不過,他倒也忠心耿耿,沒有象其它勢利之徒那樣一見不妙就離開。

    曹信人高馬大,卻是心思簡單,少時遊俠鄉里,憑的是一雙鐵拳,待壯時身為賓客,靠的是一把子的力氣,這次,是在看到贏玉漱確實沒有了帶領李家複起的心思後,曹信才跟著李必投奔了李原,於他來說,李原和李家畢竟還是有一絲聯繫的,這樣一來,他轉投的舉動就不算背叛。

    戰鼓轟然作響。

    引得青石砌成的滎陽城牆一陣陣的顫動作響,這座重鎮在短短的二年時間內,經歷的腥風血雨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來得多。在堅實城牆的保護下,城中軍民一次次的成功將前來洗劫的敵軍擊退,這一次,他們也同樣信心滿滿。

    短短的一個月內,滎陽城兩次頒發徵召令,趙賁當政之時,強行徵召的決定弄得天怒人怨,而現在,李原同樣的命令,目的相同,結果卻是完全不一樣。趙賁的倒行逆施讓他失去了滎陽父老的支持,而李原軍,在佔領滎陽的這十餘天裡,幾乎沒有給城中帶來什麼大的破壞。

    這其中,還得益于李原之前一系列的民政措施的推行,也得益于范賈、關躍、胡壯、張負等官員父老的傾力支持。

    城在,則財富在,沒有人能夠隨意剝奪。

    城陷,則人財俱亡,劉邦軍兵卒可以隨意進行燒殺搶掠。

    對於這一層結果,滎陽的百姓看得真切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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