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色紀元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成)

 
radpig 2013-10-16 17:56: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3 2372489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8 13:07
第六百六九節 異像


    “你們,你們在於什麼?”

    被士兵們圍在中間科克森忽然大聲狂笑起來:“你們是在威脅我嗎?你們居然敢這樣對付我?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蘇浩注視著科克森充血發紅的雙眼,厲聲問道:“聽清楚我的問話,其他人在哪兒?科克森,你手下那些士兵到哪裏去了?他們在哪兒?”

    科克森臉上顯示出邪惡奸詐的笑容:“他們和長官你一樣,沒有看到那些水裏的文字。”

    說著,他轉過頭,看了看遠處正在不斷流水的斷崖:“是的,他們看不到。我想就是這樣。所以,他們聽不到那個聲音,也無法領會到那種最偉大的力量,最強大的存在。”

    隨軍牧師托魯加爾的神情一片嚴肅。他用無比震驚的目光注視著狀態已經有些瘋癲的科克森,語調沉重:“問題恐怕比我們想象中要嚴重得多。這個地方應該是被黑暗世界和反叛者詛咒過。我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褻瀆力量正在蔓延。必須立刻上報教廷,由他們派出裁決部隊,對這裏展開全麵淨化。”

    蘇浩點點頭,對士兵們下令:“帶著科克森離開這兒,我們回到地麵上去。”

    站在科克森旁邊的一名年輕軍團戰士拍了拍他的肩膀,頗為憐憫且友善地輕聲說:“兄弟,我們走吧”

    他們並不覺得科克森是自己的敵人,最多也就是腦子暫時出了問題的同袍。隻要帶著他離開,剩下的問題,交給藥劑師處理就行。

    就在這時,科克森的臉上忽然泛起一層異樣的潮紅,喉嚨間更是湧出一聲野獸般的吼叫。他猛然抓起自己的矢彈槍,毫無征兆的舉高,瞄準剛才與自己說話的那名戰士,對著他的臉,狠狠扣動扳機。

    距離太近了,口徑粗大的彈頭旋轉著鑽進年輕戰士前額,巨大的能量將整個頭顱炸開,紅色頭盔被當場炸飛,天空中到處飛舞著血肉腦漿和頭骨碎片。他至死也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左手甚至還扶在科克森肩膀上,身體卻不受控製朝著旁邊歪倒。

    “你在於什麼?”

    “放下你的槍”

    蘇浩和托魯加爾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所震驚,完全是下意識的從嘴裏發出吼聲。然而,語言上的力量無法阻止科克森,他手中的矢彈槍調轉方向,再次射擊,打到了另外兩個正朝他撲過去的軍團士兵,在他們的胸甲上炸開了一個大洞,鮮血頓時濺如噴泉。

    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間永久凝固,並且似乎被整個宇宙的重力擠壓變得緩慢,進而支離破碎。蘇浩感到大腦一片混亂,整個人好像要垮掉一樣。他根本不能集中任何注意力,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來應對眼前發生的一切。

    我終究還是感受到了嗎?

    這就是侵襲普通人類,讓那些反叛者以死對抗帝國的“恐懼”嗎?

    這究竟是第三階段世界的本源?還是跟著我穿越時空,一同來到這裏的邪惡產物?

    之所以產生這樣的念頭,並非瞬間的事情,而是蘇浩長久以來的想法。

    他覺得……不,應該是知道,第三階段世界與地球之間肯定存在著某種聯係。可是不管怎麼樣,原來的時空統治者是人類,這裏同樣也是人類。從根源上,我們都是一樣的。而且,在這裏,蘇浩已經看到了解決問題的某種跡象。

    那就是空間轉換器。

    蘇浩甚至與第三階段主世界的人類,產生了與地球同類之間的深厚感情。

    年輕士兵的頭盔掉在地上,整具屍體扭曲成一堆血肉模糊的裝甲碎片,靜靜地躺在蘇浩腳邊。另外兩名戰士的屍體四肢攤開,倒在三米多外的地麵上。胸口位置是洞穿心髒的致命傷口,科克森則站在旁邊,手裏還握著剛剛完成射擊,微微發燙的矢彈槍。

    他的目光遊戲迷離,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狂熱。某種東西顯然正在影響著他的大腦,也許是完全控製,或者隻是暫時的處於主控地位。

    實在是太瘋狂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誰也不會相信,一名軍團戰士竟然殺死了他的同袍這在任何主力軍團都是絕對禁止的重罪。從進入軍團的第一天起,每一名戰士都要接受關於榮耀和兄弟的教條規矩。這種說法毫無錯誤,基因腺體來源於每個軍團老兵體內,一名戰士終其一生,也隻能養育熟化兩顆基因腺體。它們是軍團強大的基礎,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的確都是親如手足的兄弟。

    科克森殺了他們。就在剛才,像撕裂蜘蛛網一樣將自己人輕易磨砂。這種喪心病狂的行徑在蘇浩腦海裏激烈回放著,感覺到不可思議的同時,蘇浩和牧師托魯加爾胸中也燃燒起熊熊怒火。

    蘇浩:“科克森,你究竟都於了些什麼?”

    托魯加爾:“他已經被邪惡力量侵蝕了心靈。他必須接受淨化。”

    “不,你們都說錯了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我要殺光你們。每一個看不到水裏文字的人都是叛徒。你們永遠不會被寬恕,你們全部都要下地獄”

    科克森的話語伴隨著一陣“格格格格”的沙啞於笑。這聲音顯然不是科克森自己的本音,而是某種寄生在他體內,控製了主導意識的外來力量。

    人們被這種可怕的情形驚呆,其他活著的戰士也尚未從驚駭中回過神來。他們臉上帶著猶豫,顯然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盡管所有人剛才都親眼目睹了科克森所做的一切,可是軍團教典仍然牢牢刻畫在每一個軍團士兵腦子裏————無論在任何時候,絕對不能向自己的同袍開火。

    很呆板,非常僵硬。可是正因為如此,主力軍團才得以在數萬年的漫長戰鬥歲月中,一直保持著任何軍隊都無法比擬的旺盛士氣,以及強大的戰鬥力,空前的凝聚力。

    蘇浩當然敢於開槍,他不屬於這個世界,是一名外來者。但蘇浩很清楚,自己目前隻是一名新兵隊長,一個剛剛獲得軍銜的“鋼鐵勇士”上尉。雖然身邊有很多人可以證明,但拔槍射殺科克森真的很不明智。最好的辦法,就是重傷生擒這個思維已經被控製的家夥,交給軍團高層處理。

    他扔掉了自己的矢彈槍,縱身撲向正打算再次舉槍射擊的科克森。

    科克森曾經是“鋼鐵勇士”軍團分派下來的最優秀新兵士官之一。現在,他正毫不猶豫地對著自己熟悉的戰友們肆無忌憚開火。子彈在洞穴裏呼嘯回響著,毫不留情鑽進一個個戰士的身體。一名年輕士兵的頭盔混合著血肉,以及盔甲碎片翻滾著飛上半空。另外一名戰士則被集中,癱倒在地麵上。亂飛的子彈同樣沒有放過已經變成屍體的死人,他們身上的動力戰甲被打得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托魯加爾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可怕的情形,下意識的打開通訊器,用狂亂的語調緊急呼救,要求分散在山口要塞各處的戰士們立刻趕過來。

    蘇浩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到科克森麵前,一記重拳,狠狠轟在他的腹部。厚重的裝甲頓時凹陷進去,爆炸般的力量瘋狂湧入科克森體內,他彎下腰,睜大雙眼,口中猛然噴出一口惡臭無比的粘液。不等完全站起,蘇浩又是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肩膀上,將他打得趔趄後退。就在蘇浩想要抓住科克森手臂,想要將其扭翻的時候,科克森突然仰起頭,胳膊後縮,釋放出一股令人畏懼的巨力。

    “你們,你們全部都是褻瀆者。”

    科克森的眼睛已經不再是人類應有的樣子,釋放出令人驚訝的紅光,喉嚨深處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我要啃斷你們每一個人的骨頭,撕裂你們的身體,吸於每一滴血,嚼盡每一塊肉”

    蘇浩同樣暴怒無比的回應著:“你什麼也做不到。”

    話音未落,他已經如同豹子般猛撲過去。兩個人扭打在一起,伴隨著一股令人眩暈的力量,同時撞上了石壁,石塊和塵土紛飛,頭頂“撲簌簌”有碎石落下。科克森自始至終都把他的殺人凶器緊緊握在手中,蘇浩將他撞得後退到一塊岩石上,融化的血水像毛毛雨一樣在兩個人之間飛濺。

    “科克森,你必須為自己做出的一切付出代價”

    蘇浩咬牙切齒,再次一拳砸向科克森。拳頭重重落在了他的頭盔上,這一擊的力量足以使一個普通人當場斃命。但蘇浩沒有停止,還是掄起重拳,一下又一下,朝著科克森的頭部和胸口亂砸。

    頭盔上的麵罩被打得碎裂開來,眾人隻能聽到狠狠砸肉和清脆的骨裂聲,仿佛石臼搗爛了一個個堅硬的物體。科克森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能看到他的四肢在不由自主抽搐著。

    蘇浩又打出一拳,這一拳集中了全身所有的力量,使科克森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那種感覺如同鐵匠的大錘正在金屬表麵狠狠撞擊,鋼鐵被碾壓的聲音在洞穴裏反複回蕩。

    趁著對手無法反抗,蘇浩一把扯過他的矢彈槍,朝著旁邊的深淵狠狠扔了出去。空蕩蕩的懸崖下麵很快發出回音,令人聯想起及其恐怖的深度。

    “嘿嘿嘿嘿你以為,這樣就能打倒我了嗎?”

    盡管連續遭到重擊,科克森卻在短短幾秒鍾內重新恢複過來。他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鮮血,毫不顧忌地扭了扭脖頸,如同發瘋的公牛,猛撲過來抓住蘇浩,雙手扣住他的肩膀,在空中轉了半圈,重重砸在岩石上。巨大的衝擊力把石塊震得四處飛濺,這一擊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蘇浩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快要被活活扯斷。科克森顯然不打算給蘇浩絲毫恢複時間,再次衝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像揮舞一個大麻袋那樣,把蘇浩整個人高高舉起,狂生呼喊著,狠狠砸向岩石。

    蘇浩感覺頭部有一陣劇痛傳來,並且嘴裏嚐到了血的味道。

    科克森隻是一名二階進化人。雖然已經達到第二階段的進化頂峰,卻沒有突破限製,進入第三階段。在蘇浩麵前,科克森根本不是對手,此前的戰鬥已經證實了這一點。然而,形式居然在短短幾秒鍾內逆轉……顯然,這股力量並不屬於科克森,是一種外來的怪力。

    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蘇浩身上。科克森獰笑著,飛起一腳,踢中了蘇浩的身體。這一腳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踢得蘇浩口噴鮮血,在空中翻轉了好幾個跟頭,再次摔在地上。科克森快步上前,抓起動彈不得的蘇浩,拖起他的頭,像是剛剛得到新玩具的暴虐孩子,將蘇浩的頭部朝著石壁連連猛撞,一下,又一下。

    幾名軍團戰士和十餘名國防軍士兵從通道裏跑了出來。他們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究竟該於些什麼,幫哪一邊?

    牧師托魯加爾顧不得解釋,連聲高叫著:“抓住他快抓住科克森。他瘋了”

    在這種時候,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喊話的同時,托魯加爾也縱身撲向了科克森。蘇浩快被活活打死,牧師的戰鬥力雖然一般,卻也屬於小隊指揮官。何況,有著動力戰甲在力量上的增幅效果,托魯加爾相信自己就算不是科克森的對手,至少也可以將其控製住。

    隻要抓住了這個腦子不正常的家夥肩膀,一切就都好辦了。

    就在托魯加爾身體剛剛撲倒科克森麵前的時候,腹部突然挨了一記重擊。他的眼前立刻黑了下去,混雜著各種詭異莫名的符號,好不容易重新看清楚眼前世界的時候,托魯加爾卻發現自己已經摔到在地上。不光是腹部,就連胸口,胳膊和大腿,全身上下都在劇烈抽搐著,整個身體已經不再聽從大腦指揮,神經劇烈收縮,就連思維也趨於混亂崩潰的邊緣。

    科克森實在太強了。托魯加爾同樣具有三階進化實力,卻僅僅隻是一拳就被打倒,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剛剛衝上山崖的士兵們呼喊著上前抓住科克森,試圖將其控製。他們都是軍團成員,動力戰甲使他們擁有使不完的力氣。可即便如此,在科克森麵前,仍然顯得柔弱。他從混亂中抽出一隻胳膊,手肘重重撞上一名戰士的麵頰,把他當場打倒在腳下。另外兩名戰士則像摔跤選手那樣,從科克森身後抱住他,希望可以將他按翻。但是科克森轉過身,發出野熊一般的咆哮,硬生生抓起他們的肩膀,像玩具一樣提起、拎高,然後用力,遠遠的扔開。

    可怕的力量

    托魯加爾大口喘著粗氣,趴在地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居然能過把身穿動力戰甲的軍團戰士輕易甩掉。就像戰士們在訓練場上,對訓練用的金屬人偶做的一樣。要知道,即便是黑暗世界的高級貴族,子爵,甚至是伯爵,也很難,甚至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還有一名軍團戰士撲向了科克森。他看到了前麵其他人的遭遇,卻沒有因此退縮,而是帶著堅定和不顧一切的勇敢,毅然前行。

    科克森獰笑著,右手五指伸直,筆直地揮向那個戰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的手掌如同長槍的槍頭一樣,輕易插進了戰士的喉嚨。年輕士兵猛然睜大雙眼,血水立即通過咽喉破損的盔甲位置噴射出來。那場景就像一條很大的魚被叉子射中,無法掙脫。當科克森把他的右手重新抽回來,戰士的身體頓時軟綿綿地跪倒,他用雙手緊緊捂住喉嚨,張大嘴,發出“嗬嗬”的聲音,渾身上下到處是血,很快就歪倒在地上,在不斷抽搐中漸漸失去意識。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力量。”

    科克森身上沾滿了他自己的血,更多的,還是其他人的血。他眼中充滿血絲,無比狂熱地抬起頭,仰望著頭頂那些黑黝黝的岩石,口中發出令人驚悚的吼聲。

    “所有人都必須跪倒在我的腳下,這裏是我的我的我的你們竟敢背叛我,背叛你們的主人。你們把我埋葬在這裏,卻從未想過我會死而複生。我要用最殘忍的方法實施報複。我要讓每個人都在死亡和恐懼中顫抖。你們會明白,這是我對你們最大的寬恕。你們都要被挫骨揚灰,你們必須服從於我的意誌。我是你們的主人,世界的主宰,宇宙中唯一的神”

    突然,奄奄一息的蘇浩從地上站起,整個人狠狠撲向背對著自己的科克森。這種偷襲沒有起到任何效果,那個瘋狂的家夥馬上轉過聲,給了蘇浩一記力量巨大的反撞。科克森的金屬手套和蘇浩受創的肩部裝甲同時應聲碎裂。因為失重,蘇浩感覺自己幾乎失去了知覺,隨即發現自己正在空中滑行,科克森將他打得倒飛出去,無法控製身體。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9 08:28
第六百七十節 殘殺


    突然,奄奄一息的蘇浩從地上站起,整個人狠狠撲向背對著自己的科克森。這種偷襲沒有起到任何效果,那個瘋狂的家夥馬上轉過聲,給了蘇浩一記力量巨大的反撞。科克森的金屬手套和蘇浩受創的肩部裝甲同時應聲碎裂。因為失重,蘇浩感覺自己幾乎失去了知覺,隨即發現自己正在空中滑行,科克森將他打得倒飛出去,無法控製身體。

    “哐啷————”

    蘇浩的身體從深淵上空飛過,重重摔在了通往對麵岩石的連接部位上,並且滑了出去。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蘇浩使勁兒抓住懸崖邊上那些年深日久的石頭,但他的雙腳仍然在半空中搖晃,冰涼的雪水在他的指尖潺潺流過。因為長時間的水流衝刷,石頭變得又光有滑,表麵還覆蓋著一層油滑的礦物質。

    蘇浩發現他的手指開始在石頭表麵緩緩滑動,摩擦力越來越小,幾乎難以支撐住飽受蹂躪的身體。這讓他感覺到極端的恐懼,聯想起在地球上被無數喪屍圍攻,在未來時空被豪族世家追殺,甚至從內華達基地駕駛戰機返回,在太平洋上空遭遇導彈襲擊的那些時候。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有理想的偉人。

    我隻是為了想要活著而努力。

    為了我的朋友,我的親人,還有我自己……也許聽起來很自私,但這就是事實。我隻想活著,我不想死。

    無法言語的狂怒,無比強烈的求生意識,瞬間充滿了蘇浩的身體。他發出令人驚悚的咆哮,竭盡全力把每一絲力量都集中到手指上,硬生生的把自己拽回到懸崖上。當爬上岩石的時候,蘇浩發現自己的雙臂由於過度用力而顫抖,難以恢複平靜。這幾塊連接著對麵懸崖的岩石表麵非常狹窄,僅能容一個人勉強通過。就在蘇浩的下麵,是漆黑空曠的深淵,仿佛某種傳說怪獸張大到極致,隨時準備吞噬一切掉落物體的嘴。

    科克森揮舞拳頭打爆了一名國防軍士兵的頭,正好瞥見重新爬上來的蘇浩。這讓他感到憤怒,轉身快步穿過洞穴,站在了蘇浩對麵的石頭上,從腰間抽出他的戰鬥短劍。這是一種士官以上人員才有資格佩戴的熱能格鬥武器。洞穴上方不斷有雪水滴落,偶爾掉落在這塊灼熱的金屬上,發出“嘶嘶”的聲音,騰起一縷縷白色蒸汽。

    “知道嗎,你是我見過最難解決,也是最令我厭煩的家夥。”

    科克森跳上岩石,麵對著蘇浩,口中仍然還是用不屬於他自己的聲調,語無倫次地咕噥著:“我討厭像你這樣死纏爛打的廢物。你不是我的對手,卻偏偏要像牛皮糖一樣黏爛不堪。我要一次性解決你,把你的腦袋,連通身體切成兩半”

    科克森以野蠻的動作揮舞著短劍,惡狠狠地斬向蘇浩。蘇浩連忙後退一步,同樣拔出自己的動力劍,架開了科克森的武器。兩劍相交,火花四濺,爆發出一陣陣及其刺耳的金屬鳴響。蘇浩發現,在這場戰鬥中,居高臨下其實並不是一個優勢,因為他不得不彎下腰去抵擋科克森的攻擊。動力短劍並不是用來決鬥的,因為它根本不夠長,而且也是沒有什麼花式可用的簡單武器。短小的劍身和雙刃射擊是供使用者做出突刺動作,是在失去鏈鋸劍的前提下,用於應對戰場上激烈的近身搏鬥。

    就是這樣一把鋒刃短小的武器,科克森卻把它揮舞得如同戰斧一樣,氣勢剛猛,凶悍壓人,迫使蘇浩不得不節節防禦。兩個人的劍刃不住劃開頭頂石壁上落下雪水形成的水幕,猶如兩團翻滾沸騰的蒸汽衝開空氣一般。

    “混蛋你們必須尊敬我,跪在我腳下,向我叩頭”

    “你們這些肮髒卑下的生物,你們統統該死統統該死”

    “你們不該來這兒,這裏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憎恨你們所做的一切,我永遠詛咒你們每一個人。就算是死,哪怕變成屍體,你們也要承受我的怒火”

    蘇浩感覺身體裏的力量正在漸漸恢複。這顯然是黑色顆粒產生的作用。它們不斷發出警兆,目標來源就是正在麵前不斷揮舞動力短劍的科克森。唯一讓蘇浩覺得迷惑不解的,就是那種神秘的聲音和力量,究竟從何而來?

    有那麼幾秒鍾,蘇浩的確產生了後悔心理。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下令殺死所有反叛者和黑暗生物。如果其中有幾個人活下來,說不定可以從他們(它們)嘴裏知道更多關於神秘聲音的相關信息。毫無疑問,它現在已經占據了科克森的身體。可那種東西究竟是什麼?恐怕誰也不會知道答案。

    戰鬥幾乎是一邊倒,蘇浩一麵招架,一麵在大腦裏迅速思考著接下來的動作,回憶著背包裏修複藥劑所在位置。科克森背對著山崖,沒有看到牧師托魯加爾已經站了起來。他以最快速度服用了一支修複藥劑,扶著岩石,艱難而痛苦的挪到一名重傷戰士身邊,打開他的背包,為他注射藥劑。

    隻要能夠及時注射,即便是瀕死的重傷,也能夠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

    盡管對於第三階段世界仍然覺得陌生,蘇浩卻認為自己必須為手下這些年輕的士兵負責。他不斷揮動短劍,應付著滿麵凶狠的科克森,為托魯加爾和其他人爭取時間。

    蘇浩為自己感到自豪的一個地方,就是他能夠熟練使用各種格鬥武器。

    這是他從未來時空就帶來的習慣。那個時候,蘇浩每天都呆在實驗室裏,除了記憶那些重要資料,還必須花費大量時間學習格鬥。在紅龍星球上的,蘇浩同樣延續了這個習慣。他特別擅長使用戰斧和匕首,對於劍類武器的使用技巧也很熟練。然而,科克森好像是被瘋狂吞噬了所有心智,他拋棄了一切戰鬥技巧,打法混亂無章,完全是憑借巨力,像瘋子一樣朝著蘇浩狂亂進攻。不得不承認,這種打法的確很有效果,尤其是在目前這種非常狹窄,根本沒有騰挪餘地的空間環境裏,除了用盡全力格擋和閃避,蘇浩根本沒有第二種可用的辦法。

    有好幾次,蘇浩試圖把科克森朝著其身後的寬敞位置逼退幾步。但是,馬上就會受到科克森的瘋狂反撲,把他逼向岩石表麵的更高處。就在蘇浩高高躍起,避開科克森一個下斬動作的時候,落地的腳差一點踩空,整個人連連倒退,幾乎掉落在石塊外麵。

    這是一個絕佳的時機,但並非是指蘇浩,而是專指雙眼發紅,腦子裏全是殺意和凶悍的科克森。

    “你完蛋了”

    科克森抓隻機會,咆哮著直接撲過去,動力短劍穿透了蘇浩身上的戰甲防禦,深深插入到他的左肩位置。

    “我說過你必須死我說過你必須死現在就死,我要砍掉你的腦袋”

    科克森興奮得語無倫次,眼睛裏釋放出極度殘忍得冷光。他用力抓住短劍想要有所動作,卻出乎意料的發現:閃耀著動力光芒的劍身竟然被盔甲緊緊卡住,絲毫不能動彈。

    在這樣近的距離上,科克森清晰看到了蘇浩清澈的黑色眼瞳,以及他那張英俊麵孔上釋放出來的微笑。

    “要死的人是你,不是我”

    隨著蘇浩尖刻森冷的聲音,他手中的短劍從側下方向直接捅進了科克森的胸膛。這一擊拚盡了蘇浩全力,銳利的劍尖從科克森背後突出,然後,滲出一股細密的血線。

    科克森好像全身力氣都被抽空,顫抖著放開了他的武器,任由短劍卡在蘇浩的肩甲上。他如同剛剛從夢中醒來,張大嘴,發出幾道不似人聲的尖叫,眼眶裏的血絲以可見速度消退。科克森雙手舉在胸前,難以置信地看著刺中自己身體的短劍,表情不再凶悍,反而露出一種帶有懇求,甚至是乞求的神情。頭頂岩壁上的水滴在他的盔甲表麵砸碎、濺開,混合著血液,汨汨流下。

    “幫幫我……我,你們,我要殺了你……你,長官,快殺了我,我,我都於了些什麼啊……”

    他氣喘籲籲地說著,誰也無法聽懂話語裏想要表達的意思。

    蘇浩咬著牙,狠狠抽出了自己的短劍。

    科克森失去了平衡與支撐,站立不穩,搖搖欲墜。大量血液從他胸部板甲的缺口裏噴湧而出,馬上與流下來的雪水混雜在一起,被迅速衝淡,在他腰部和腿部的裝甲表麵,留下一道道淺紅色的印痕。

    他向後倒下,四肢攤開,像一個巨大的異形風車,跌跌撞撞沿著台階向懸崖下麵滾去。就在距離邊緣兩米多遠的地方,科克森的下半身忽然滑出了岩石,下肢空空的在裂隙上方搖晃,盔甲卡在石縫中間,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蘇浩馬上跑過去,在體重即將把科克森墜入深淵的一刹那,死死抓住他左肩上的盔甲,並且試圖把他一點一點往回拖。

    但是這樣做根本不可能。此前戰鬥消耗了蘇浩太多的力氣,雖然黑色顆粒的修複作用明顯,卻無法在短時間內產生更多的體能。極度衰弱的蘇浩隻覺得自己仿佛拖住了一個可怕的重物,根本無法支撐。

    托魯加爾已經救起三名重傷的軍團戰士,他們半跪在地上,神情木然地看著蘇浩。並不是他們不知道蘇浩在做什麼,隻是劇烈傷痛和神經受損,導致意識思維在短時間無法恢複,出現了短暫的意識空白。

    蘇浩連聲大喊:“都過來,快來幫幫我”

    托魯加爾踉蹌著步子挪動過來,他的嘴角不斷湧出血絲,雖然大腦知道該怎麼做,身體卻無法控製腿腳以及手臂的動作。剛剛走到距離蘇浩五米多遠的地方,尚未恢複的托魯加爾徹底失去了力量,一頭栽倒,大口喘著粗氣。

    “快來幫幫我”

    蘇浩再次發出咆哮,可是卻沒人有力氣站起。絕望中,蘇浩隻能抽出他的短劍,用力插進已經失去意識的科克森右肩,將其整個人牢牢釘在岩石上。用這種殘忍血腥的辦法,終於阻止住科克森下滑的趨勢。做完這件事,蘇浩氣喘籲籲翻身趴在岩石上,艱難地拽掉自己的頭盔,從嘴裏“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接通醫生的定位信號。”

    蘇浩朝著距離最近的一名受傷士兵發出命令:“讓他帶人立刻過來,我們需要支援。”

    黑暗的宇宙深處,“探索者一號”龐大的殘骸正在靜靜的漂浮著。

    在地球上的時候,夜影是一個令人畏懼,本身卻也充滿吸引力的女人。

    “漂亮”這個詞,在人類不同文明階段,往往有著不同的解釋。隻有在和平安定的曆史時期,美貌的女人才能真正獲得承認。男性在荷爾蒙與腎上腺素的刺激下,會對漂亮女人產生出及其強烈的占有欲望和邪惡想法。所謂身體服從於思維,就是這個道理。然而,需求才是這個宇宙間永恒的本質。尤其是身體感到迫切需要的時候,思維與精神就必須擺在一旁,以最大努力滿足,並且填補自己的不足。

    因為王啟年的緣故,夜影在研究院裏有著超然的地位和身份。她在很多人看來就是一個極度冰冷,毫無半點情趣的女人。王啟年是研究院裏真正的太陽,刺眼的光芒籠罩著每一個想要與其接觸的人。在這種無法直視的光芒背後,就是夜影最好的生活環境。然而,夜影本身並非無能,也不是某些猥瑣家夥想象中的花瓶和廢物。無論執行能力還是理論基礎,夜影都要遠遠超出常人,甚至已經上升到大部分人難以想象的程度。

    從遙遠位置射過來的光線依然暗淡。盡管如此,夜影仍然獲得了不可或缺的視覺效果,以及能源。

    她花費了大量時間,從宇宙中捕捉各種飄浮的零件和材料,拚湊起一個非常粗糙,卻很是管用的工作間。這套裝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十來平米的屋子,裏麵有一個用螺絲固定在板壁上的工作台,一條依靠太陽光能運作的小型機械臂,旁邊的籠子是用一些金屬條隨意彎折製成,就工藝製作而言,甚至比地球上用來裝老鼠的網格箱還要粗糙。這個箱子很大,裏麵裝滿了大大小小體積不等的冰塊。就在籠子旁邊,擺著一個栽種有少量植物的封閉式微型生態培養器。正是因為有它的存在,夜影才能源源不斷獲得維持體力必不可少的蛋白質和能量。

    當然,那是在以前。現在的夜影,對於蛋白質的需求已經大為減少。她甚至在考慮著,是否還需要繼續保持這種純粹的地球生物結構?

    在工作台前,夜影正在遠處光束的照耀下不斷忙碌著。

    她從飛船內部收攏了很多殘骸,組合了一把多功能切割分解機械臂。鋒利堅硬的鑽頭正在一塊金屬隔板上打孔,表麵需要磨光。由於缺少必要的零件,夜影隻能用這種最原始的方法,從飛船上拆下大塊材料,分割為一塊塊碎片,再把其中所需要的部分截留,打磨成為自己所需的形狀。

    這項工作意義重大,效果也非常明顯。夜影已經拚湊起兩個小型噴射器,一個安裝在左手肘部,一個代替了原來的。她早已不需要進食,排泄器官自然也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那個位置很合適,可以依靠推進器產生足夠的動力,支撐自己在飛船殘骸的各個位置來回移動,撿取所需的物件。

    夜影正在拚湊第三個噴射器。

    這項工作已經耗費了她五百多個鍾頭的時間。這大概是宇宙中永恒不變的一種能量存在方式。為了計時,夜影用金屬齒輪製作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時鍾,鑲嵌在自己的胳膊上。乍看上去,很有些像是手表的意味。這東西可以拆卸下來,也可以隨時更換零件。

    一塊橢圓形的光滑物件從工作台旁邊緩緩飄過,夜影抬起頭,朝著那個方向瞥了一眼,發現:那是一塊從飛船衛生間裏掉落下來的馬桶蓋板。

    它沒有在爆炸過程中受到波及,依然光滑、白淨。遠處的太陽(並非地球的太陽,設定:宇宙中所有發光發熱的恒星,本書中都被稱之為太陽)光線正好與它在同一個方向。從夜影所在的角度望去,看見了馬桶蓋板上反射出自己的身體,以及容顏。

    再也沒有什麼容貌驚世絕倫的美麗女人。那顆頭顱勉強算是完整,很大,體積超過一個標準尺寸的籃球。外麵包裹著淡紅色的肌肉和皮膚,由於吞噬的屍體數量不足,夜影隻能優先供應大腦所需的能量,並且在柔軟腦部外圍產生一層骨質。這東西很堅硬,也預留了一些可供顱內壓力釋放的孔洞。人體結構早已被證明適用於地球環境,然而,夜影目前的所在是宇宙空間。雖然她努力想要使自己變得符合所在環境,卻總是會受到以往記憶的影響,進而產生出肌肉、皮膚,在顱骨外圍形成柔軟的襯墊。

    夜影很快發現,這種做法根本就是在浪費能量。她從飛船殘骸當中弄來不少柔軟的膠質,分切成小塊,裝在身體外圍,代替肌肉的作用。現在的她,根本就是蛋白質與工業材料的混合體。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10 09:06
第六百七一節 食物


    馬桶蓋板反射出夜影的麵孔。

    她隻有一隻眼睛,

    視覺當然是不可或缺的。但兩隻眼睛就顯得多餘,隻要擁有在範圍內探測外來物體的能力,眼睛這種東西,一隻就已經足夠。可是,在這樣的前提之下,“美麗”也就不複存在。夜影現在的眼睛談不上什麼清澈動人,也沒有少女們不惜用“美瞳”之類物件拚命填塞產生的奇妙色彩。那就是一隻普通無奇的眼睛,被眾多神經血管包裹、牽扯、聯係,以最便捷有效方式從外界捕捉信息。夜影甚至根據自己的需要,把瞳孔改變為類似蛇一般的豎瞳,其中更摻雜了蛙類和蜥蜴生物的諸多特征。種種做法,都是為了更加有效的利用視覺效果。瞳孔可以根據不同需要產生轉換,以至於夜影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人類?還是一頭異形?

    鼻子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狀如蓮蓬,有著十六個孔洞的三角形嗅覺器官。之所以把嗅覺器官設置在眼睛以下,也就是原來的鼻梁位置,是因為這裏距離大腦很近,不會消耗太多時間用於神經信息傳遞。人類之所以進化出鼻子,當然也是環境趨勢所導致。我們需要對外界進行更加細致的觀察與接觸,需要通過進食來維持自身的存在與繁衍。在這個前提下,嗅覺的存在意義也就變得極其重大。

    夜影不再追求什麼美麗,一切都隻是為了實用,以及更有效率的使用能量。她不再考慮什麼皮膚是否光滑、肌膚黃褐斑、皺紋之類的問題。一個籃球大小的腦袋上隻有一個眼睛,這種事情光是想想令人不寒而栗。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現在不是在地球,沒有整形醫院,也沒有足夠的食物來源。世界上之所以有男人女人兩種不同性別的生物存在,才是“美麗”這個詞的真正存在溫床。夜影現在隻有一個人,她再也沒必要去想這些方麵。雖然馬桶蓋板上反射出來的影響很是恐怖,徹底顛覆了人類對於自己身體的認識概念,但“恐怖”兩個字同樣有著與“美麗”對等的解釋。

    隻有對完全陌生的東西才會產生恐怖。看得多了,看習慣了,也就不會覺得恐怖。

    夜影把目光從馬桶蓋子上收回來,轉移到麵前的小型噴射器上。

    再也沒有什麼比自己動手更能留下清楚的認識。吸收了大量船員的身體,夜影也知曉了很多原本被埋藏在各人內心深處的秘密。大量知識被用於製造噴射器,在這些完全是用各種碎片拚湊起來的物件身上,夜影已經隱約窺探到一條全新的科技文明路線。這在很大程度上,是黑色顆粒的功勞。它們對於危險的理解和認識,遠遠超過夜影。用它們操縱大腦之類的話來說也毫不為過。因為,就在半年前,夜影發現了“探索者一號”的主電腦殘骸。那個時候,黑色顆粒竟然趨使她的身體再次變形,像蛇一樣鑽進去,對整個電腦殘骸進行分解,用血肉細胞牢牢裹附著內存部分。

    夜影感覺自己像是一塊海綿,瘋狂吮吸著電腦裏儲存的資料和信息。

    聽起來很怪異不是嗎?夜影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然而事情就是如此詭異,生物細胞與電腦芯片之間居然產生了共鳴,在兩種完全不同的物質之間,信息開始了流通。它們從內存核心被一點一點剝離出來,漸漸成為了夜影身體的一部分。

    這似乎是代表了一種全新的進化方向。可不管怎麼樣,這種事情在地球上從未聽說過,也從未發生過。電光人之類的故事,隻是存在於幻想,夜影發現這種漫畫故事竟然在自己身上成為了現實,她絲毫感覺不到激動,更多的隻是平靜,而且帶有及其強烈的恐懼。

    我現在究竟應該算是什麼?

    肯定不可能是人類。

    我已經沒有人類應有的外表。沒人會認為擁有四條胳膊,三條腿的怪物是人類。何況,夜影身後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這東西是多達數千個機械零件與大量血肉基礎構成的集合體。夜影的身體外觀與蛇類相似,尾巴就變得不可或缺。可以保持平衡,也可以在必要時候代替手掌的作用。甚至,能夠充當武器。

    夜影對自己總會產生異樣的熟悉。她很是茫然,有時候陷入長久的沉思。她在過去的時間從未觸及過目前的狀況,也從未思考過生物與機械之間的關聯。雖然半機械半生化人已經在地球上成為一種進化技術,可是在這裏,卻是夜影賴以生存的根本。

    這個領域中肯定隱藏著什麼秘密。

    夜影越來越確定這一點,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對於體內的黑色顆粒,隱隱有種恐懼。

    是的,我從未選擇過要注射它們,而是它們在最危險的時候,選擇把我的殘骸變成了新的寄主。它們把我從死亡狀態下複活,我被炸成了碎片,它們卻依靠一點點隨時可能腐爛的蛋白質,硬生生的為我注入智慧,讓我學會思考,從而帶動記憶,產生了新的大腦。然後,在不斷吞噬其他船員屍骸的過程中,漸漸壯大,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每當想到這裏,夜影就覺得不寒而栗。

    她的確可以⊥自己變得更加漂亮。可以像從前一樣產生出兩隻眼睛,有長而濃密的睫毛,有豐滿的胸部和纖細的腰肢,修長的雙腿……這一切,在宇宙空間中都是不需要的,是遏製自己進化,獲取更多能量與能力的障礙。這裏沒有空氣,黑色能量也同樣產生了變化,不再需要氧氣就能存活。它們把這種特質傳給了我,我也變得可以在宇宙空間中自由存活。但是,這樣活著,真的有意義嗎?

    複活之後,夜影曾經產生過“自殺”之類的想法。很奇怪,這種念頭剛剛從腦子裏冒出來,就以及其迅猛的速度消失了。夜影知道那絕對不是自己的主觀思維,而是黑色顆粒操縱大腦產生的控製效果。它們好不容易才在宇宙中找到一個新寄主,決不允許自殺這種事情發生。也許,它們因為這件事情對自己產生了仇視?可即便你如此,黑色顆粒仍然不得不服從於自己的主觀意識。

    這真的很奇怪。它們擁有智慧,卻無法產生與之配套的身體。黑色顆粒必須依靠寄主才能存活,卻無法成為寄主的絕對控製體。說穿了,它們隻是一種細胞,基礎活動仍然要依靠寄主才能進行。思維意識隻是一種潛在誘導,能力上的不對稱,導致它們隻能在關鍵時候對某些意識進行封鎖。比如自殺。而更多時候,仍然還是寄主自己的思維產生作用。

    夜影很像找個人來傾訴,也迫切需要得到幫助。

    但一切隻能依靠自己。

    身邊最多的東西,就是淩亂不堪的飛船殘骸。

    把完成後的小型噴射器裝在身上,夜影轉過身,用碩大無比的獨眼注視著身邊的一切。

    她開始理解“未來即是夢想”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我還活著。但這種方式的存活,的確沒有什麼意思。

    我到底該怎麼辦?

    一個非常古怪的信號,在夜影腦海裏浮現。

    那是一個陌生的坐標,並不是“探索者一號”想要前往的地方。在地球與目的地之間的這條直線上,存在著許許多多的星球。有些是氣體,有些是充滿光和熱的太陽,還有一些已經形成了實體,有著如同地球那樣的岩石和土壤,少數幾顆甚至產生了微生物,正朝著更高級的方向進化。夜影當然沒有時間對這些星球逐一探測,最多也就是通過空間遙感裝置,對行進路線上的星球做一些簡單的光譜測試,把相關數據輸入電腦,通過繁瑣的計算和對比,從而得出並不確切的大概結論。

    朝著那個遙遠坐標的方向,距離這裏大約六十萬公裏的位置,有一顆體積不大的小行星。早在“探索者一號”發生叛亂事件前八個月,飛船觀測人員就發現了它的存在。這顆小行星的體積大約隻有月球的三分之二,它所圍繞的恒星雖然體量巨大,兩者距離卻遠得超乎想象。雖然隻有極其微弱的吸引力,小行星卻無法脫離控製,隻能圍繞著遙遠位置的那個紅色光點緩緩旋轉。

    它的移動速度很慢,飛船爆破至今,前後偏移距離不超過兩千公裏。

    夜影有些迷惑,她對這顆小行星從未關注過,更談不上什麼重視。腦子裏之所以突然產生這個相關信息,顯然是黑色顆粒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可是為什麼,它們要讓自己“想到”這顆行星?而不是什麼別的?

    “你們究竟想要告訴我什麼?”

    夜影在腦子裏不斷發問,一次又一次質疑。黑色顆粒似乎是進入了睡眠狀態,對這些問題絲毫沒有回答。這樣的交流,夜影與黑色顆粒已經重複了很多次。後者的思維狀態顯然沒有前者那麼敏銳。夜影畢竟不是蘇浩,這些黑色顆粒也並不是按照她的主觀意識,主動注射進入體內。在細胞的排斥作用下,與寄主之間的契合程度,自然就不可能如蘇浩那樣密實,彼此聯係也就變得模糊。

    “食物。”

    夜影腦子裏很快出現了這兩個字。與之搭配出現的,還有樹木、土壤、牛羊動物等等零亂的畫麵。

    食物的概念已經擴大化了。蛋白質當然是夜影目前的最佳營養來源。然而,她早已忘記了地球上那些曾經吃過食品的味道。夜影並不覺得太空中飄浮的那些屍體惡心,她的進食狀態很特別:用雙手抓住屍體,腹部或者胸口的皮膚會分開,把屍體直接塞進去,然後皮膚合攏,進入身體消化,成為自身積存能量的一部分。

    “食物?”

    夜影在腦子裏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眼睛裏滿是困惑。

    她還是不明白,黑色顆粒究竟想要告訴自己什麼?

    那顆小行星距離太陽很遠,不要說是動物,就連最基礎的植物也沒有產生。那裏也許存在著數量稀少的微生物,但無論如何,絕對與“食物”兩個字扯不上關係。

    在彼此都沒有融合的情況下,意識交流變得很是困難。夜影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等待黑色顆粒對問題本身加以說明。在這個過程中,夜影又捕獲了一塊拳頭大小的死者屍體。它已經被凍結成冰塊,看上去就像是裹在某種晶狀岩石當中的物質,宛如珍貴的琥珀。

    黑色顆粒顯得有些焦急,它們不斷觸動夜影的中樞神經係統,足足過了三十多分鍾,才產生了兩個新的文字。

    “進化。”

    這讓夜影變得越發迷惑。

    她實在不明白黑色顆粒想要表達的意圖。食物與進化之間的關聯,夜影當然清楚。然而,一旦聯係自己目前的處境,這種說法就顯得荒誕不經。她目前的食物很少,也幾乎談不上什麼生產。

    黑色顆粒的目的,似乎是想要讓自己離開這兒,前往那顆小行星?

    這個念頭剛剛從腦子裏冒出來,夜影立刻感覺到身體內部傳來一陣激動。這是黑色顆粒的意識,表明它對大腦主觀思維的認可,以及讚同。

    這很荒謬。

    夜影沉默著思考了很久,對“食物”和“進化”兩個詞慢慢產生了模糊的理解。聯係自己目前的狀態,這相當於某個癡情男子在追求自己喜歡女孩的時候,腦子裏的第一概念並非愛情,也不是男女之間在一起產生的種種激情碰撞,而是超越正常邏輯思維,看到遙遠的未來,想到這女人嫁給自己以後,生下孩子,娃娃長大成年,然後夫妻離婚,對財產分割及家庭產生種種問題的不斷延伸,以及各種可能導致的連帶影響。

    所謂現實有限,想象無限,就是這個道理。正處於被小男生苦苦追求中的高傲女孩根本不會想到,那個站在自己麵前就會臉紅的家夥,居然連自己的手都沒有摸過,居然就開始幻想著,並且計劃好以後的種種生活,就連離婚引發的財產問題也有所盤算。真可謂思維與想象完全超出了時間限製,在無盡的虛空中放飛夢想。

    這種對比,就是黑色顆粒的最佳寫照。

    盡管內心充滿了疑惑,夜影還是不得不承認,在生存方麵,黑色顆粒的確有著超出自己太多的理解和認識。它們的確善於用各種方法對寄主產生誘惑,促使自己做出一個又一個對它們有利的舉動。但是必須承認,無論任何一種做法,幫助到黑色顆粒的同時,也的確對自己產生了應有的效果。

    事情到了現在的狀態,夜影已經不再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找到王啟年,找到蘇浩,找到自己的男人,以及朋友。

    黑色顆粒再次變得激動起來。這種狀況此前也發生過,並非是憤怒,而是代表黑色顆粒對夜影的想法表示認同。

    “真奇怪我要去找我的男人,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夜影在心裏自言自語,充滿譏諷和嘲笑:“難道,你們都是雌性的嗎?為什麼一聽到“男人”兩個字就激動得難以自持?”

    這些黑色顆粒顯然與蘇浩體內的黑色顆粒有著很大區別。它們在意識交流方麵具有某種障礙,能夠感受到來自寄主的意識,卻很難用自己的方式作出回應。夜影等了很久,身體內部依然隻是沉默。

    “你們要我現在就前往那顆小行星嗎?”夜影發出了新的問題。

    激動的感覺再次產生,卻沒有之前那麼強烈。黑色顆粒的學習能力很強,它們知道如何控製“激動”的強度,這相當於對不同問題的讚成等級。或者是普通的同意,或者是興高采烈的雙手讚成。

    夜影繼續問:“那裏究竟有什麼?”

    黑色顆粒再次陷入沉默。這問題已經超出了它們回答的極限。並不是它們不知道答案,而是黑色顆粒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方法讓寄主明白。

    夜影想了想,換了另外一種問法:“那裏有食物?”

    黑色顆粒釋放出認同的信號。

    “這不可能。”

    夜影本能的產生出否定思維:“我看過關於那顆小行星的資料,它剛剛凝聚成型的時間很短,連最基本的生物痕跡也沒有產生。沒有生物,沒有能量,哪裏談得上什麼食物?”

    黑色顆粒沉默下來。這代表著兩種態度。一是否定,還有一種,就是對某個問題無法產生解釋效果。

    雖然隻是二選一,夜影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選擇。她思考了幾分鍾,參照前麵交流過的信息,決定選擇後者。

    新的問題產生了:“哪裏究竟有什麼食物?”

    這很重要。夜影不可能單憑黑色顆粒的一句話,就決定前往數十萬公裏外的一顆小行星。宇宙中充滿了太多的未知變數,如果離開這裏,夜影也無法預料究竟會遇到些什麼。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11 10:12
第六百七二節 對策


    這裏隻有“探索者一號”的殘骸。套用地球上的觀點,其實就是一個大垃圾堆。

    然而,垃圾也有自己存在的意義。至少,這些殘骸是夜影目前最為可靠,也是最穩定的食物來源。飛船爆炸把很多東西拋飛出去,在周圍形成一片麵積廣闊的碎片。每時每刻都有屍體碎片在空中移動,夜影之所以要製造小型噴射器,目的就是為了從殘骸當中獲取更多的血肉。雖然食屍這種事情聽起來很是惡心,卻是迫不得已情況下,維持生命的必須手段。

    地球上曾經有一個流傳很廣的故事:兩個窮人是鄰居,各自耕種著一塊貧瘠的土地。由於產出不多,兩個人都深受饑餓與貧窮困擾。其中一個窮人決定改變處境,放棄這一切,去其它地方謀生,另外一個卻覺得這種做法充滿危險,決定還是留下來繼續過著固定不變的生活。幾年後,外出謀生的窮人變成了富豪,留下來的窮人依舊沒有任何起色

    每個聽到故事的人,都覺得離開的窮人聰明,是自己最好的勵誌目標。可很少有人想過,離開就意味著變化,在不確定未來方向的時候,這種變化往往意味著災難。你可能會在尋找機會的路上活活餓死,也可能因為某種意外而喪生。當然,每個人都向往成功,都願意付出勞動和汗水。然而,機會這種東西從來就數量稀少,甚至比大熊貓還要珍貴。留在原處的窮人並非愚蠢,而是他看到了隱藏的危險,感覺到得失之間的兌換比例。他不是傻瓜,隻是不願意涉足危險,雖然窮困饑餓依舊,但總要比當場橫死好得多。

    夜影的現狀,就與故事裏的兩個窮人差不多。

    離開飛船殘骸,也許可以得到更好的生存基礎。

    同時,也意味著可能徹底死亡。

    在這個問題上,黑色顆粒永遠不可能給予真正的答案。它們並非全知全能,它們隻是一種具有智慧的細胞。黑色顆粒當然不願意夜影這個寄主死亡,但它們同樣也是在冒險,希望得到更好的生存環境。它們並不確定在那顆小行星上能夠找到什麼,最多也就是在食物理解方式上,有著超過夜影的特殊認識。

    它們指出了路,卻並不知道這條道路上是否存在陷阱?盡頭是不是懸崖?還是幸福天國?

    夜影沒有繼續發問。這樣做毫無意義,甚至比兩個啞巴之間爭吵不休還要無聊。可是,黑色顆粒的生物感知能力的確要比自己敏銳得多。

    我能相信你嗎?

    成功幾率到底是多少?

    無數問題從夜影腦子裏冒了出來,她思考了很久,並未注意到胳膊上的時鍾已經旋轉了好幾百圈。直到發條走完,發出“卡塔”一聲輕響,才把夜影從混亂模糊的思考當中喚醒。

    時鍾的存在意義,隻是為了對時間進行標記。夜影認為不值得在這方麵消耗能量,所以采用了最原始的發條作為驅動。

    她向黑色顆粒發送出一道探詢思維:“那顆星星距離我太遠了。告訴我,究竟該怎麼過去?”

    黑色顆粒沒有回答。

    一顆螺帽從夜影左肩側麵慢慢飄浮過來,很慢,遠處射來的陽光照亮了螺帽側麵,反射出淡淡的金屬光澤。

    距離很近,隻有不到五米。

    沒有任何跡象,夜影忽然看到自己的頭發就這樣射了出去,牢牢抓住了正在空中飄浮的螺帽。

    “頭發”隻是沿用了地球人類慣用的稱呼。它們是從夜影頭部蔓生出來,以線狀形式存在的身體。就像章魚的觸手,卻比那種東西更加細密。這根頭發的彈射,不是夜影的本意,而是黑色顆粒意識驅動下,身體的最直接表現方式

    它為什麼要抓住這顆螺帽?

    這是一個新問題。

    夜影從發絲上解下螺帽,用手指拈住,湊近自己的獨眼,細細端詳。

    螺帽本身沒什麼特別。六角形的外觀,內部圓形孔洞裏分布著順序繞行而上的淺痕。它原本屬於飛船的一部分,毫不起眼,無論在船身的任何位置,都能找到相同型號的物件。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

    黑色顆粒究竟想要告訴我什麼?

    諸多問題,沒有一個得到答複。

    夜影感覺體內的黑色顆粒有種說不出的湧動變化。它們當然知道答案,卻無法通過意識交流讓自己明白想要表達的意思。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惱火的事情。就像你看到了某人腳下就是萬丈深淵,急忙連比帶劃想要告訴他遠離危險,對方卻根本不明白你的意圖,還在嘴裏不於不淨罵著你是白癡、傻瓜、瘋子。

    你們到底想要說什麼?

    這顆螺帽究竟代表了什麼意思?

    夜影腦子裏充滿了迷惘,再次陷入久久的沉思。

    王啟年正在產生變化。

    對於遠在紅龍六號移民星球上的童延峰來說,每天定時觀察可怕的院長大人,已經變成了一項固定的工作。

    王啟年的確很可怕。在地球上如此,現在依然還是這樣。誰也沒有想過,這個老家夥居然會變成一顆星球。當然,這種說法並不準確。應該是他吞噬了星球本身的所有礦物質,用機械生產的方法,再造了一副龐大無比的鋼鐵身軀

    從兩年前開始,童延峰就發現:那顆被命名為“院長大人”的星球上,一直在持續不斷發射著飛船。

    是的,你沒有看錯,那的確是飛船。

    這種事情對王啟年毫不困難。他可以自由生產任何一種想要的機械裝置。無論是億萬噸級的壓力機,還是完全絕緣的真空操作艙。他的身體龐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無數金屬和提煉物質填充其中,備用材料多到無法計數。說起來,這種做法,王啟年還是從黑格身上得到啟發。他自始至終都覺得機器人形態並不安全,有太多東西可以對自己造成威脅。為了確保不受到傷害,怕死的老胖子使用了及其變態的辦法,把自己牢牢包裹在一大堆金屬材料當中。

    孟奇曾經就這個問題,與王啟年之間進行過討論。老胖子的觀點很直接:巨大,就意味著強大。隻有巨大的東西,才談得上在宇宙當中近乎永恒的存在下去。比如體量巨大的肉食動物,存在時間肯定長於素食種群。草原上的獅子之所以對鬣狗產生威懾力,就是同樣的道理。如果把巨大的概念繼續膨脹,星球本事就強於在其身上附生的物種。它們存在的時間超乎想象,但還有比這更大的,比如恒星,比如黑洞,以及許許多多人類尚未觀察到,但的確存在的物件。

    王啟年的巨大化過程,已經引起了很多人注意,並且產生了強烈警惕。

    他原本隻是一個人類,卻並吞了整個實驗室,然後是整個帝國研究院。老胖子並不滿足,於脆並吞了整個星球……這過程簡直比貪食蛇遊戲還要刺激,也讓帝國學者們認識到某種潛在的,可能出現的危機。

    弗朗索瓦走進部長辦公室的時候,童延峰正看著全息屏幕上剛剛傳送過來的信息,表情充滿了迷惑。

    “閣下”

    一聲輕喚,將童延峰的目光從屏幕前轉移過來,投注到弗朗索瓦身上。

    他是一名身材瘦高的中年人,穿著帝國高級行政官員的藍色製服,鼻梁上架著一副水晶眼睛,過於削瘦,使麵頰兩邊深深凹陷進去,眼窩很深,整個人顯得氣勢逼人,充滿令人必須仰望的冷厲氣勢。

    童延峰慢慢活動了一下胳膊,淡淡地吩咐:“說吧我聽著呢”

    “我們必須終止紅龍三號,也就是“院長大人”星球的能量輸送。”

    弗朗索瓦推了推眼鏡,點開手腕上的便攜式電腦,認真地說:“我建議……不,我必須告訴您,一定要終止能量輸送。否則,情況會變得越來越糟。”

    所謂能量輸送,是王啟年最初並吞整個帝國研究院,逐漸成為紅龍三號星球主宰時候與童延峰等人的約定。當時,王啟年無法依靠自身力量對所在星球能源進行合理化運用。他要求童延峰在鄰近幾顆移民星球上架設潮汐裝置,通過該星球氣流引導,以及地形之間產生的能量流,對自己進行有效的補充。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至今。當然,現在的王啟年已經不再需要其它星球上的能源,並且在自身內部形成了大型能量永動裝置。雖然能量輸送的情況一直存在,但無論帝國現任的研究院副院長弗朗索瓦,還是童延峰,都很清楚,外來的星球能源已經對王啟年可有可無。

    “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童延峰慢慢皺起眉頭,身體向後仰靠在椅子上:“我知道你是出於對帝國能源使用方麵的考慮,才提出這樣的建議。可是你得明白,院長大人地位超然,關於他目前的一切,皇帝陛下離開的時候,有過專門的指示。陛下要求我們聽從院長大人的一切安排,服從他的每一項命令。這些事情,難道你都忘了嗎?”

    盡管童延峰的語調和聲音都很普通,可是在弗朗索瓦聽來,卻無異於最嚴厲的指責。他白淨的麵頰很快變得漲紅,表情也充滿了憤怒。

    “您竟然懷疑我對皇帝陛下的忠誠?”

    因為激動,弗朗索瓦的聲音隱隱有些顫抖:“我也注射過皇帝陛下的血,我對陛下的信念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深重。您覺得我說這些話是為了我自己嗎?攝政王閣下,您呆在辦公室裏的時間太久了,您應該去外麵走走,看看已經發生的事情,聽聽大家的意見。”

    童延峰有些疑惑:“大家的意見?什麼意思?”

    “我們都是“工蜂”,都是絕對忠實於陛下的擁護者。”

    弗朗索瓦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用沉穩的語調闡述事實:“我們每個人身體裏,都流動著與皇帝陛下相同的血。那是我們最偉大領袖的賜予,也是維持這一群體的根本。我承認,院長大人的確擁有很多我們從未想象過的知識,他的睿智在這個世界上無人可及。他創造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東西,提出了大量先進的理論。實事求是的說,王院長的出現,使紅龍帝國的整體科技水準前進了好幾個世紀。就這點而言,他的功績的確無人能比,足以令人仰望。”

    “可是反過來看,王院長也的確產生了很多負麵效果。”

    弗朗索瓦話鋒一變:“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而是一個人類與機械相結合的超級生命體。崇拜他的同時,我也產生了深深的恐懼。那還是十多年前的一天,我下班回家,看到我四歲的兒子在房間裏玩遊戲。他把積木拆開,重新拚合成各種不同形狀的物件。飛機、坦克、房屋、小船……閣下,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忽然想到,這正是王院長目前所做的事情。他是一塊能夠自由轉換形態的另類積木,而且還在源源不斷產生出更多的積木原料。我們都知道院長大人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樣子。現在,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類,而是變成了一顆星球。”

    這些事情童延峰以前並非沒有想到過。隻是像這樣從另外一個人嘴裏毫無遮攔說出來,還是第一次。童延峰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壓低音量:“說下去,我聽著呢”

    “人類死了就會腐爛,想要長生不老之類的念頭,也並不奇怪。我並非不讚同半生化半機械技術,我隻是覺得,院長大人在這方麵做得有些過了。即便他真的想要這樣做,也應該采取更加隱秘的做法,或者要求我們予以保密,給予更多的幫助和支持。”

    弗朗索瓦停頓了一下,無比嚴肅地說:“秘密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不讓它在民眾之間擴散。帝國大部分成員都是“工蜂”,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知曉秘密的資格。王院長在這方麵做得太過於明顯。現在,我們都知道他是頭頂上那顆星球,他卻從我想過,這會給其他人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童延峰眯起雙眼:“影響?”

    “他就在我們的頭頂上。”

    弗朗索瓦接下來的話,與這句感慨顯然毫無關聯,其中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很明顯:“螞蟻之所以被藐視,是因為它們實在太小,無法對我們構成威脅。我們會重視一隻貓,或者一條狗。因為它們很有趣,很聽話,可以當做玩具,或者是忠實可愛的寵物。對於獅子之類的猛獸,每個人第一眼看到它們的時候,都會覺得本能的恐懼,那是因為我們都知道獅子吃肉,而且特別喜歡吃人。但如果是一隻態度友善,表明對於肉食沒有絲毫興趣,隻偏愛卷心菜和蘿卜豆腐的獅子,很多人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對自己沒有威脅的朋友。然而,容忍和耐心最多也就是到此為止。如果這種非人類的生物體型繼續增加,超過大象,甚至達到數百米的高度,就像好幾幢摩天大樓累加重疊起來,那麼就算它的天性極其善良,小心謹慎得連踩死一隻螞蟻也不忍心,我們仍然不會把它看做是朋友,隻會覺得它是潛在的敵人。”

    弗朗索瓦的這些話不難理解。對於人類而言,體量大小本來就意味著敵我善意之間的最明顯差別。以大象這種素食動物為例,盡管知道它的性情溫和,主動傷人的幾率很低,但無論主動還是被動,人類對於大象都抱有戒備理。這其實不難理解,這種體量龐大的生物,隨便抬起腳,就能輕而易舉把某個人活活踩死。這種強大是無論任何程度的善意都無法化解。除非你能夠控製它,用鐵鏈將其牢牢鎖緊,隨時隨地都把刀子架上去,對方稍有異動,就可以在尚未造成破壞之前,一刀了結它的性命。

    人類,從來隻是對能夠被自己掌握的事物,才會做到真正的放心。這種天性永遠也無法抹除。正因為如此,人類群體產生了專業的馴丨獸師。有了這種特殊職業的存在,接近猛獸或者巨象的時候,我們的心理恐懼才不至於那麼強烈,而是變得相對平緩。可是,沒有哪個馴丨獸師敢擔保絕對安全,一旦猛獸發狂,或者大象根本不買你的賬,馴丨獸師就隻得當場橫死。隻要出現這種事情,兩個生物種群之間,就再也沒有調和的機會。

    弗朗索瓦的想法,就是基於這方麵的考慮。大象終究是大象,在喜歡養寵物的人當中,馴丨養貓狗的數量最多,因為它們幾乎不會對人類造成威脅。也有人喜歡蟒蛇、蜥蜴之類的特殊寵物。它們都有著共同的特點:體型不會超過成年人,隻要願意,我們隨時隨地都能殺了它們。

    曆史上也有過人類與鯨魚之間美好的故事。可那畢竟是少數。這需要一個永遠無法被逆轉的前提————成為朋友的另類物種,智慧程度必須低於人類。它們可以擁有簡單的思維意識,但絕對不能產生出更多的進化智慧。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12 10:31
第六百七三節 謊話


    弗朗索瓦一直在暗中關注著王啟年。

    身為“工蜂”,對於“蜂王”的命令必須絕對服從。這是弗朗索瓦腦子裏的第一概念。蘇浩臨走的時候,曾經留下過“必須服從王啟年”之類的話。弗朗索瓦在這方麵做得非常徹底。他主動讓出了帝國研究院長的位置,認真盡責的協助王啟年完成了一項又一項的研究工作。那個時候,弗朗索瓦從未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王啟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幫助皇帝,為了更早的前往那個世界。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弗朗索瓦心甘情願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從王啟年吞噬整個研究院的時候,弗朗索瓦漸漸發現,事情似乎與自己最初所想產生了偏差。王啟年的研究方向雖然沒有變化,卻更加偏重於機械組合與自身的強大方麵。弗朗索瓦膽戰心驚地看著老胖子吞掉一件又一件東西,先是廢舊車輛和機械,然後是好幾個必須被拆毀的煉鋼廠。事情發展越來越不可思議,王啟年擁有了自我變形和移動的能力,可以根據實際需要,變成一輛體量龐大的多功能車,或者是一架巨型飛行器。

    弗朗索瓦曾經是王啟年身邊的親隨之一。在已經廢棄的紅龍星球,他親眼目睹了老胖子吞掉一輛公共汽車的全過程。沒有張嘴之類的動作,王啟年隻是張開雙手,就把整輛汽車團在懷抱中。就像一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正拿著自己最喜歡的物件來回揉捏,拉直、搓圓、按扁……直到將整輛汽車揉成一團廢鐵之後,才心滿意足的伸展開機械身體,將這團廢鐵吞入其中。然後,才是鍛壓、熔煉,重新製成鋼鐵等等一係列過程。

    弗朗索瓦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英雄。他隻是覺得,事情已經脫離了最初的控製。

    是的,王啟年的確是皇帝最信任的朋友。可是“朋友”這個詞,本身就具有很多不確定的成分。

    偉大友誼曆來都是被眾口稱讚的最美好品質之一。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之類的話,早已成為地球人類最喜歡引用的諺語。某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把家人交給朋友照顧;某人對朋友絕對信賴,將所有重要物件交給其保管;某人認為朋友比家人還重要,不惜為了朋友付出一切……諸如此類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簡直數不勝數。然而,朋友畢竟是朋友,委托照顧家人就把你的老婆弄上床,然後懷孕生子。托付保管的重要物件最後變成了別人私產,以至於鬧上法庭的種種事例同樣很多。弗朗索瓦相信王啟年,卻並非絕對信任,而是保留著屬於“工蜂”的基準。

    “他已經從我們這裏拿走了太多的東西。”

    弗朗索瓦用低沉的聲音對童延峰說:“如果王院長仍然還是當初那個剛剛從傳送門裏走出來的人類,那麼我根本不會走進來對您說這些話。現在的情況,與過去不一樣了。王院長已經變成了我們帝國最大的威脅。他吞掉了太多的東西,甚至吞掉了整整一顆星球。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帝國的移民計劃被迫進行修改,在未來的幾百年裏,我們必須縮減二十億左右的人口出生數量。相應的,工業規模和產值也受到影響,宇宙飛船的生產數量被迫縮減,軍備和民眾福利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高。”

    童延峰仔細聽著弗朗索瓦的這些話,淡淡地笑了:“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王院長不過是做了一個實驗。陛下臨走的時候交代過,必須服從王院長的任何命令。一個星球的綜合代價雖然很高,卻也並非我們難以承受的負擔。我會把你的擔憂轉達給院長大人,他很好說話。放心吧你擔心的問題不會發生,一切都會變好的。”

    “不你還是沒有明白問題的嚴重性”

    弗朗索瓦突然吼叫起來。他怒視著童延峰,連聲咆哮:“他掠奪了屬於帝國人民的財產,拿走了太多屬於我們的東西。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事情正在脫離控製。王啟年現在是什麼?他早就不是人類,而是一顆星球一顆星球一顆星球”

    這幾個字像重錘一樣狠狠擊打在童延峰的腦子裏。他隱約感覺到某種不妙的事情正在發生,慢慢抬起頭,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弗朗索瓦,問:“你想告訴我什麼?”

    “我們目前是在紅龍一號星球。”

    弗朗索瓦的聲音和表情都很冰冷:“在這個星係,總共有六顆行星適於人類居住。其中,一號、二號和三號星球所在位置最近。無論其中任何一顆星球出現問題,都會對另外兩顆造成影響。攝政王閣下,星體之間的相互關係非常密切,它們都在圍繞著太陽轉動,彼此之間就是一個互為影響的整體。這種連帶運動方式,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可更改。如果隻是一顆體量不大的小行星,最多也就是造成星球之間輕微的能量波動。可是,王院長吞噬了整整一顆星球。那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這相當於有三個人共同構成一個蹺蹺板,分別位於板塊兩端和中間。無論少了任何一個,遊戲都無法進行。”

    停頓了一下,弗朗索瓦恢複了一下情緒,言語卻比剛才變得更加森冷:“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從億萬年前,我們這個星係最初形成的時候,就可以看做是遊戲已經開始。星球之間的穩定必須永遠存在下去,一旦出現改變,就意味著對居住在星球上的人類造成滅頂之災。解決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尋找適合居住的星球,趕在這之前,進行移民。

    童延峰慢慢皺起了眉頭。

    移民之類的話題,他並不陌生。當初,如果不是發現紅龍星球的地質和環境情況有變,帝國也不會放棄那裏,全員轉移到現在的星球。被轉運過來的人類都是“工蜂”,或者是具有可變幾率很大的“準工蜂”。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做是帝國強大,全方位增強凝聚力的一種做法。黑格的出現和突然變異,使得紅龍星球上的災難最終沒有爆發出來。它牢牢禁錮著那顆星球,甚至將其徹底吞噬,使之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

    星際移民並非不可以。然而,像上次那樣的大規模移民活動,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目前已經探明的宜居星球距離這裏太遠,也沒有足夠數量的飛船用作運載。總而言之,在未來幾年內,根本無法做到第二次大規模移民。

    “黑格與王院長不同。它雖然不是人類,卻值得信賴。”

    弗朗索瓦看出了童延峰內心所想,繼續道:“我們都注射過皇帝的血。我們腦子裏都有共同的想法。黑格雖然是異類,卻有著與我們相同的成分。盡管它有時候的想法比較特別,去不會做出任何一件對皇帝造成傷害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紅龍星球距離我們很遠,黑格顯然也考慮到了星體影響這一點。綜合過去幾年的觀測數據,紅龍星球的體量正在逐漸縮小,我不知道黑格究竟是怎麼做的,但顯而易見,它的活動不會對我們造成影響。即便它帶動那顆星球脫離現在的運行軌道,也不會給這裏引發大規模的災難。”

    “我對王院長實在沒有什麼信心。”

    弗朗索瓦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他的具體想法,接觸最多的人,莫過於孟奇大教宗閣下。我隻能從科學家的角度來看待問題。王院長性格超脫,做事情不拘一格。然而,一旦他脫離目前的運行軌道,引發的種種問題簡直不可想象。甚至,有可能產生全星係的全麵動蕩。”

    童延峰對這種說法並不讚同。他搖搖頭,隨即點開電腦屏幕,指著上麵的畫麵說:“你應該看看這個。我覺得,你的想法實在是過於偏頗了。”

    電腦上的畫麵,是太空總署最近一段時間從紅龍三號星球上拍攝的錄像。在畫麵中央,是一枚剛剛從地麵上飛起的火箭。它的體量外形,與帝國常見的運載火箭沒什麼區別。弗朗索瓦的眼光很專業,根據畫麵比例和錄像上的其它參照物,立刻判斷出,這些火箭的體積其實要比想象中大得多,超出正常範圍好幾十倍。

    畫麵繼續轉換,出現了一座設置在星球表麵的發射場。這裏的各種輔助設施完備,地勢空曠,沒有車輛與電線塔,也看不到工作人員的身影。

    “這是王院長建造的發射場,你可以將其看做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童延峰微笑著說:“你之前所說的問題,王院長應該已經考慮到了。沒錯,他的確是想要離開現在的位置。他從來就是個喜歡自由的人,從我認識他的時候,就一直如此。他正在用這種高頻率發射火箭的方法縮小自身體量,從而對星體影響減至最低。根據太空總署的計算,這樣的發射隻要再持續六個月,紅龍三號星球的體量就能縮減百分之四十。另外,你再看看這個。”

    說著,童延峰點開另外一台顯示屏,背景同樣也是宇宙,上麵出現了一顆形狀古怪的星體。

    “這是所有火箭的聚集點,它們在這裏集中、合並,從而組合成為新的機械合成物。嗬嗬看起來很驚人不是嗎?恐怕也隻有王院長這種腦子另類的人,才會想到這種令人震驚的轉移方法。我們利用遙感技術探測過,在最初釋放的那些火箭當中,每一枚火箭內部,都有著一台小型光腦。它們在目標區域相互組合,形成一個具有自我控製、轉換能力的巨大工程機械。我不知道王院長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對其進行控製?但顯而易見,這東西相當於他的分身,而且運作的很好。雖然院長大人的主腦尚未轉移,卻足以控製這個分體。隻要這種情況繼續下去,紅龍三號星球即便消失,也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就這件事而言,真的是你多慮不了。”

    童延峰轉過身,用略帶責備的口氣說:“你不該懷疑皇帝陛下的命令。他說過:必須服從王院長。這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做的。”

    “不我沒有違抗命令我沒有”

    弗朗索瓦強壓著憤怒,低聲咆哮:“我一直對他俯首帖耳,聽從他的命令源源不斷提供著各種實驗材料。我甚至交出了整個帝國研究院的控製權。閣下,您應該多看看過去幾年裏消耗的各種物資清單,就會明白我為什麼會感到憤怒?帝國雖然強大,卻也經受不起這樣的消耗。我們都知道皇帝陛下是為了這個世界的未來和幸福,我們必須成為陛下最堅強可靠的後盾。我一直認為,既然王院長和陛下都來自同一個世界,友誼和信任就應該牢不可破。可是為什麼,王院長拒絕注射陛下的血?拒絕像我們一樣,成為陛下的工蜂?”

    “親愛的弗朗索瓦,你有些走極端了。”

    童延峰眯著眼睛說:“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信賴,並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皇帝之血的確可以維係起一個龐大的信賴群體,但“信任”兩個字,往往是在超出這種關係之外而存在著。這個世界上,並非每一個人都有著成為“工蜂”的機會。在環境麵前,我們要做到適應,而不是強行改變它來適應我們。不得不說,你對王院長的看法,實在過於偏頗了。”

    “環境?”

    弗朗索瓦的語調忽然起了非常微妙的變化:“既然你說到環境,那麼現在的帝國就是一個巨大的“蜂群”。上一次移民,已經把所有反叛者和具有另類思維的家夥全部濾除。他們都被留在紅龍星球上,成為了黑格的食物。現在,所有移民星球上的人,全部都是和我們有著共同想法的“工蜂”。這就是王院長所處的環境。既然是在“蜂群”內部,為什麼他仍然要拒絕接受注射?為什麼一定要以陌生人的身份存在?知道嗎,有這種想法的不僅僅隻是我一個人,很多人都對王啟年抱有疑問。至今為止,我仍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於什麼?為什麼要把身體外形變得如此龐大?”

    童延峰平靜地看著弗朗索瓦,問:“不僅僅隻是你一個人?”

    “我隻是在講述事實。”

    弗朗索瓦仰起頭,毫不畏懼地說:“王啟年占用了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帝國資源。雖然他吞噬那顆星球之後,就再也沒有對我們提出經濟方麵的要求,可對於整個帝國來說,損失仍然巨大。為了給他提供各種實驗材料,我們被迫縮減了一百三十多個帝國裝甲師的預算。按照皇帝陛下臨走前留下的計劃書,我們應該在明年六月份以前,完成兩百個新編裝甲師的所有成軍工作。可是現在,隻有五十一個師完成了基礎建設,另有十七個師構建了基本框架,甚至連武器裝備都無法到位。如果皇帝陛下真的通過空間門傳遞回來需要大量增援的信息,我們該怎麼辦?”

    “還有,王啟年一直強占著所有傳送門。”

    弗朗索瓦的表情已經顯得很是猙獰,看起來令人不寒而栗:“他摧毀了紅龍星球上所有的土著村落,從金字塔當中拿走了所有傳送門。無論是連通地球的反向門,還是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正向門,都被他收入身體,成為了他的個人私產。我們無法知曉皇帝陛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給予陛下幫助。這些傳送門都被王啟年一個人把持著,他最多也就是告訴我們,傳送門有著必須冷卻的使用時間。可實際上,我們並未對傳送門進行過係統的分析工作,不知道它的運行原理,也不知道它的能量使用過程以及相關數據。攝政王閣下,您和皇帝陛下都來自同一個世界,您和陛下都說過,在你們那個世界,對空間傳送技術一片空白。既然是這樣,王啟年為什麼會說出空間門必須冷卻之類的話?這不符合常理。如果他知道了其中秘密,就應該公開,集合更多人的智慧共同參詳。如果他對此一無所獲,那就肯定是在編造謊言。”

    深深呼了口氣,弗朗索瓦狠狠咬了咬牙齒,張開嘴,說出兩句讓童延峰為之動容的話。

    “如果是前者,他拒絕公開秘密的目的,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是後者,他為什麼要編造一個這樣的謊言?”

    童延峰徹底沉默了。

    他實在說不出一個字,用來對弗朗索瓦進行反駁。

    是的,王啟年占據紅龍星球上的所有傳送門,連同中央山脈的那座白色金字塔,統統裝進了他的身體。雖然當時也有人對此提出異議,認為有必要留下一部分用作研究,可是在蘇浩留下的命令麵前,這種質疑顯得非常脆弱。

...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13 10:20
第六百七四節 需求


    “沒有傳送門,我們怎麼對陛下進行支援?”

    “陛下需要幫助,我們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最基礎的整軍備戰都尚未完成。”

    “我們應該繼續往另外一個世界補充人手,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根本就進不去。沒有傳送門,也無法控製那座白色金字塔。”

    “我們一直在執行著變異人的飼養繁殖計劃,收獲的晶石數量已經相當龐大。沒有傳送門,再多的晶石也毫無用處。雖然它們的確有著令人驚異的強大能量,卻不是用於普通的機械,而是屬於皇帝陛下。”

    “我可以理解一個人過度研究科學產生的癡迷。但這絕對不應該成為阻礙別人意願,甚至對其產生威脅的理由。我們都是“工蜂”,願意服從陛下的命令。可是,現在的情況已經產生了變化。王啟年的存在,已經對皇帝陛下構成了威脅。他變得越來越大,甚至帶走了那座金字塔。在他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從攝政王閣下你們原先世界過來的人。我們無法得知這種情況是否真實,因為王啟年同時也拿走了所有反向門。他掌握著連通兩個世界之間的所有渠道,我們隻能從他的嘴裏探聽消息。如果,我是說如果,他想要隱藏某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那麼我們就永遠也不會知曉真相。”

    童延峰臉上漸漸顯露出寒意。這並非是因為憤怒,而是對弗朗索瓦的話產生了共鳴。

    阿西莫夫製訂了注明的機器人定律,在某種程度上,“工蜂”與“蜂王”之間的關係,也就是機器人定律的真實寫照。區別在於,“工蜂”不是機械人,不會在想法思維與現實產生矛盾的時候,必須強迫服從於第一定律。他們終究是人類,會選擇更加適合“蜂王”,絕對維護“蜂王”利益的做法。

    弗朗索瓦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變化,正是出於相同的理由。

    如果蘇浩繼續存在於第二階段世界,也就是紅龍星球,解決這個問題就很簡單。隻需要下發一道與之前相同的命令就行。

    前者是“服從王啟年的命令”。

    後者還是“服從王啟年的命令”。

    雖然內容相同,可是在重複的情況下,加之蘇浩本人的威懾,沒人會對此提出異議,弗朗索瓦也肯定不會產生與現在類似的想法。

    “蜂王”不在了,所有“工蜂”都在用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對自己的王予以幫助。

    如果王啟年僅僅隻是吞噬星球,體量變得巨大,最多也就是引起“工蜂”們的震撼,或者反感。現在的問題核心在於,王啟年直接占據了所有傳送門,這就從根本上觸動了“工蜂”們的違逆情緒,原本被忽視的問題旁支,也就在這種心理不斷刺激下,被無限放大。

    童延峰理清了思緒,抬起頭,認真地問:“你打算怎麼做?”

    弗朗索瓦學者般儒雅的臉上,露出與其身份截然不符的強硬與凶狠:“必須讓王啟年交出傳送門。皇帝的尊嚴神聖不可侵犯,這一點,沒有商量的餘地。”

    童延峰搖搖頭:“王院長不會聽從我們的要求。他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從不接受任何威脅,也從不在被脅迫的情況下談判。”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弗朗索瓦的態度很堅決:“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們都必須解決這個問題。否則,帝國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存在下去。”

    童延峰默默注視著弗朗索瓦,眼睛裏全是黑沉沉的陰冷目光。除了他自己,誰也無法知道真正想要表達的意圖。

    弗朗索瓦看到了童延峰眼睛裏的猶豫。他上前一步,加重了語氣,用絕對不容置疑的口吻說:“皇帝萬歲”

    這句話並非普通意義上的讚美之辭,而是代表著弗朗索瓦的決心,以及信念。

    沉默了近兩分鍾,童延峰才歎了口氣,緩慢而沉重地點點頭,用同樣內容的字句回複。

    “皇帝,萬歲。”

    黑格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王啟年隻覺得很是驚訝。

    黑格的震撼同樣不亞於任何第一眼看到王啟年的人。盡管它自己同樣是吞噬了整整一顆星球,有著無比龐大的身體,可是王啟年那種及其龐大的身軀,的確能夠給大腦思維產生出以極度的衝擊。

    王啟年對於物質之間的轉換和理解,顯然要超出黑格太多。他的身軀表麵並非完全金屬化,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尚未經過提煉轉換的土壤。有山脈與河流,還有密密麻麻的參天巨樹,濃密的叢林,茂盛的植被。

    元素之間可以相互轉換。就像植物和煤炭,基礎成分都是碳素。王啟年在這方麵做得更加徹底。他從宇宙中不斷捕捉射線和各種雜物,成為身體的填充物質,再用這些外來物體對植物本身造成影響,從而產生更多自己需要的物質

    與王啟年接觸,是一件頗為麻煩的事情。弗朗索瓦為此專門製造了一艘小型飛船,成員艙位隻有兩個:他自己,以及黑格。

    所謂天氣,其實就是星球外層空間氣流波動產生的效果。無論台風還是暴雨,都與星球環境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王啟年自己就是星球本身,對於氣候,已經產生了足夠強大的控製。隻要願意,他可以在某個區域形成洪水滔天的海嘯,也可以自由製造出摧毀一切附著物的龍卷風。這在王啟年看來,其實就是一種遊戲。在無聊的時候,老胖子經常會拈起一片樹葉,在特定位置隨便扇一扇,這股微弱氣流很快會在溫度、方向、落差等等諸多因素影響下,不斷壯大,成為一股足以席卷整個世界的狂暴力量。

    對此,王啟年稱之為“魔法”。

    火焰也是如此。隻要他願意,即便是從嘴裏吐出來的口水,也可以控製口水下麵的土壤和金屬,以及微生物,對唾液本身的成分迅速分解,在短短的時間裏,將其變成極具燃燒性質的油。火的來源就更簡單了,固體碰撞發出的火星,某個區域內極度於燥的環境,以及太陽光線在特定場合發生的變化,都會引起自燃。每當想要火焰變得更旺盛的時候,王啟年就分開身體,釋放出更多的可燃物質。如果此刻有旁觀者,一定會對眼前看到的景象覺得無比震撼,認為老胖子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

    在傳說故事當中,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礎元素有四種,分別為:地、水、火、風。

    王啟年可以隨意操縱任何一種元素。在紅龍三號星球上,他就是真正的神。

    這是一個科技發達的時代,小學生都知道水的分子式與元素結構。氧氣與氫氣結合就變成水,這道理並不複雜,最多也就是轉換過程很是吸引眼球。可是隻要說穿了,其實也就是同類物質在不同形態之間的轉換。

    正因為是這樣,當黑格走下飛船的時候,發現腳下那些原本應該被船底反推力噴口燒灼成一片焦黑、板結、變硬的土壤,居然在短短幾秒鍾內長出了嫩綠小草,開出了鮮豔的花。它們的生命力是如此旺盛,隔著鞋底,甚至可以感受到植物生長碰觸皮膚的動靜。

    黑格本體當然不可能出現在這兒。那相當於兩顆星球相互擠壓、重疊,產生的後果及其嚴重,甚至會造成孔家急劇壓縮,導致整個星係出現動蕩。

    用蛋白質另造一具新的身體,對黑格來說並不困難。弗朗索瓦的態度很堅決,他知道自己可以打動黑格。事實上也是這樣,從他抵達紅龍星球,也就是黑格身體表麵的時候,前後不到五個小時,黑格已經做出了決定。

    這具分身很是精美,完全稱得上是文明世界當中最令人羨慕的美貌女性。它集中了所有值得稱讚的外表優點,比例完美程度令人無可挑剔,光是用眼睛看看,就覺得難以自持。麵對這個媚光四射的複製物,弗朗索瓦自己也非常可恥的硬了起來。他當然知道這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舉動,很幸運,在來的時候,童延峰專門針對這種情況,對弗朗索瓦提出過忠告。在黑格冷冰冰的目光注視下,弗朗索瓦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衝進飛船,以生平最大的理智拚死控製自己,從抽屜當中翻出強效鎮靜劑,手忙腳亂的給自己狠狠來了一針。

    “真是出乎意料,沒想到出了哲羅姆那個玩偶奴隸,居然還有別的男人能夠在你麵前保持鎮靜。讓我猜猜看,這家夥如果不是天生的性無能,就是屬於那種對自己非常狠毒的家夥。”

    巨大的鋼鐵山脈表麵,顯露出王啟年的麵孔。如果不是用機器控製住從巨型口腔裏流通的風,黑格與弗朗索瓦肯定會被強烈氣流當場吹飛。

    “我一直想來看看您,親愛的爺爺。”

    黑格臉上帶著微笑。這並非它內心世界的真正寫照,而是肌肉與細胞在思維控製下產生的固定模式。黑格體內儲存著地球與紅龍世界的所有文字典籍,它知道微笑是人類世界的通行證。哪怕心裏充滿怨恨與殺戮的瘋子,麵對來自別人的微笑,也會不由自主降低警惕,略微放鬆手裏已被握緊的刀。

    “想來看看我?”

    王啟年顯然對這句充滿溫情的話並不感冒。他思考了幾秒鍾,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我有什麼值得看的?如果僅僅隻是看到影像,你有很多方式可以達成目的。光腦屏幕就是最簡單的一種。想要說話溝通,遠程通訊使用起來也很方便。小丫頭,你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別告訴我你喜歡老爺爺溫暖懷抱之類的鬼話。老子的身體早就不複存在,除了一堆硬巴巴冷冰冰的金屬,我這裏什麼也沒有。比起來,你的身體才是更加柔軟,更有溫度。”

    巨大的山脈頂端露出兩隻睜大的“眼睛”,那是多達數百個具有不同功能探測器組成,可以籠罩山脈前段整個區域的圖像搜索裝置。王啟年把其中十餘台攝像裝置同時指向黑格,美貌的紅裙少女頓時在他的思維空間變得一片透明。僅僅隻是幾秒鍾,王啟年就完成了多達上百次X光透視。黑格在他麵前一覽無遺,甚至就連肌肉與骨骼的具體分布,內髒器官的位置,也一覽無遺。

    “我喜歡穿黑色細帶丁字褲的女人。而你,顯然不是。”

    老胖子的猥瑣一如既往。他用及其嚴肅,卻帶有玩笑意味的口吻說:“小丫頭,我和你之間可以通過思維意識進行交流,為什麼你偏偏選擇使用這種方式過來?這不正常。”

    黑格剛準備開口,卻被王啟年森冷嚴厲的話音當場製止:“你最好想清楚再說。我可以允許別人在我麵前玩弄無傷大雅的小聰明,但絕對不會容忍針對我的陰謀。我安全可以摧毀你的飛船,我還是選擇讓你安全降落。這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和誠意。聽著,別再說什麼你想過來見見老子之類的鬼話。直接一些,直接表明你的來意。但如果你想要激怒我,會很簡單,隨便一句話就行。”

    自始至終,王啟年也絲毫沒有問過站在旁邊的弗朗索瓦。仿佛那是一個陪襯,一個毫無存在意義的傀儡。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黑格的語言能力,已經被從前好了很多。它收起刻意表現出來的微笑,以同樣冷淡刻板的聲音說:“我非常感激此前您對我做過的一切,也非常高興能有您這麼一個爺爺。是的,您的確看出了一些問題,我之所以過來,並不是因為您,而是為了……”

    王啟年突然發聲,打斷了黑格的話:“為了蘇浩?”

    老胖子的聲音帶有明顯的憤怒,他甚至在說話的同時,調整了部分內部裝置,從嘴裏噴出一股強勁的氣流,把站在旁邊的弗朗索瓦狠狠吹了個跟鬥,又從地麵上被卷至十多米高的位置,然後重重掉落下來,摔得頭破血流。

    “我知道,你們遲早都會過來找我。”

    巨大的金屬山脈底部,位於王啟年下頜位置的部分忽然裂開,厚厚的裝甲防護層分朝兩邊,伸出兩條被萬能關節連接在一起,長達數十米的機械臂。它們抓住了弗朗索瓦,將他從地麵上扶起。弗朗索瓦的額頭被摔破,鮮血順著麵頰與眉弓緩緩往下流淌。他的門牙掉了一顆,嘴唇也腫起老高,明顯還沒有從傷痛與恐慌中恢複過來,整個人渾身都在顫抖。

    與別的星期不同,紅龍三號就是王啟年的身體。在這裏,他可以自由調整重力倍數,遠遠超過進化人的承受極限。這就是機械巨大化與整體化的可怕之處。王啟年自己就構成了一個世界,他是這裏獨一無二的神。

    “你曾經心甘情願成為我的下屬。我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你願意服從我的每一個命令,主動讓出了研究院長的位置。你知道我不會貪戀權位,我對你的印象也很不錯。隻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會主動來到這裏找我。”

    王啟年用機械臂牢牢控製著弗朗索瓦,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咆哮:“能量是構成一切的基礎。我可以感受到你們身上每一絲變化。弗朗索瓦,你不像孟奇,他每一次來這兒,肌肉和思維變化都很穩定,他是那種真正想要通過自身能力,對世界進行改變和造成影響的人。而你……你和童延峰、秦無衣一樣,都是一類人。”

    受到強大的重力影響,弗朗索瓦覺得渾身無力,腦子也變得混亂而沉重。他抹了一把遮住眼睛的血,艱難而認真地說:“院長閣下,我對您的尊敬從未改變過。以前如此,現在也一樣。我和你之間沒有仇恨,我既然在最初讓出了院長的職權,也就從未想過要把它們奪回來。產生變化的人是你,我們一直遵從著你的命令,為你提供著一切所需的物資。我們,我們每一個人,都隻是服從著皇帝陛下的命令。”

    “哼”

    巨大山脈上的鼻孔隻是一種裝置,冷哼的聲音同樣是從王啟年嘴裏發出。他專門分出一隻眼睛注視著弗朗索瓦,電子攝像頭看起來是如此的森冷,毫無感情:“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家夥根本靠不住,蘇浩的命令也就是當時有效,過了以後,你們自己就會產生別的想法。”

    “有想法的人是你”

    弗朗索瓦忍住疼,高聲喊叫起來:“你消耗了太多的資源,甚至吞掉了整整一顆星球。那原本是我們用來發展的移民星球,這裏可以養活幾十億人口,生產出不計其數的裝備和機械。現在,它們全都變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被你徹底吞沒。”

    王啟年堅硬的麵孔再次出現變化,不斷分開轉移的裝甲外殼開始堆積,出現了極度暴怒的表情。

    “我需要它們,我需要這些”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14 11:42
第六百七五節 自傲


    “是啊你需要。”

    深受重力影響的弗朗索瓦虛弱地笑著:“但我們也同樣需要。你想到了自己,卻從未想到過別人。這個世界就那麼大,你占用的多一些,別人得到的自然隻能少一些。院長大人,您在科學領域的確稱得上是天才,但我仍然要說:您實在太自私了,遠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冠冕堂皇,也根本算不上什麼偉大。”

    王啟年山一般龐大的頭顱表麵紛紛裂開,數以萬計的金屬防護層朝著每一個角落四散延伸,然後再次堆積、重疊。這種變化換在某個正常人身上,其實也就是麵部表情從平淡到憤怒的轉換過程。肌肉、神經、韌帶、皮膚……這些構成人類的部分在短時間內轉化,放在王啟年身上,就變成了山崩地裂般的震撼。

    “你覺得對我說這些譏諷嘲笑的話有用嗎?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要激怒我,那麼你的確已經做到。”

    黑沉沉的山脈頂端徐徐分開,露出一片密密麻麻,仿佛無數管線秘密堆疊起來,同樣也是黑色外表的金屬物質。那是多達上萬條長達數百米的機械臂。王啟年最初對身體進行機械化改造的時候,這一部分被定位為“頭發”。它們的總數超過十萬,能夠隨著不同情況下的實際需要,在身體內部的工廠車間裏截斷,或者增加長度。無論一厘米還是一千公裏,都可以通過車間其它輔助裝置在短時間內完成。隻要是在王啟年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哪怕是一隻遠在數千公裏外的蒼蠅,也能夠輕而易舉的將其抓回來,而且隻是用最輕巧的方式抓住翅膀,絕對不會損傷蒼蠅本體分毫。

    王啟年已經知曉如何把金屬元素當做植物一般來培養。紅龍三號星球就是他的基地,也是他絕對不能容忍外來幹涉的禁區。如此規模龐大的金屬培養,除了大量必不可少的相關物質以外,還必須要有足夠的能源。他用厚厚的金屬外殼籠罩了整個星球,並且讓覆蓋層內部不斷融化,以帶有特殊信息成分的液體形態,朝著地底深處不斷滲透。這是一種非常獨特的生物基礎,可以在金屬和植物之間自由轉換。整顆星球早已被王啟年挖空,在地下深達數千米的地方,分布著難以計數的密集管道。其中滾滾流淌著從地核深處不斷吸取的岩漿,這些溫度極高的熔岩本身就是能量,它們在管道內部流淌著,把強大的熱能源源不斷提供給王啟年,又以電力形式被分散開來,成為老胖子體內各個機械器官的動能來源。他自己就是這顆星球,多餘的能量不會浪費,而是變成了高儲能物質被儲存起來,在需要的時候,隻需要少量電力催化,就能再次形成新的能量源。

    孟奇是教宗,掌管著整個帝國多達億萬的信徒。

    童延峰是攝政王,是蘇浩走後整個帝國的最高行政長官。

    秦無衣是帝國武裝部隊司令官,掌握著龐大的艦隊,以及所有正規或者民間性質的帝國武裝力量。

    在這三個人麵前,弗朗索瓦根本沒有可比性。他雖然是帝國科學院原來的院長,把位置讓給了王啟年,自己心甘情願屈居第二。就個人品質和信仰而言,弗朗索瓦沒有任何瑕疵。可是,他畢竟是一個真正的科學家。孟奇原先隻是一個商人,童延峰最初在地球病毒爆發時期逃難的時候,是一個連女朋友都沒有的公司職員。秦無衣的情況要稍好一些,但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出租車司機。當然,見識理解之類的東西,可以隨著人的經曆而不斷增加。可是在本質上,卻不會因為各人所處的位置、環境,發生從數量到質量之間的變化。

    自從王啟年吞噬了整個帝國科學院後,弗朗索瓦就隱隱覺得:老胖子身上似乎產生了某種不好的變化。王啟年的確算得上是那種瘋狂的科學家,給他加上一個“弗蘭肯斯坦”之類的名字,也許要更加貼切。瘋狂的天才很多,可是天才變得瘋狂就會引發一係列可怕的效果。

    所謂科學天才妄想著統治世界,就是這個道理。當然,在最初的時候,他們自己也從未想過諸如此類的念頭。然而,隨著手中掌握的秘密越多,不斷發現更多的技術,亢奮和激動也就產生了改變,個人野心也隨之膨脹。

    王啟年已經挖穿了紅龍三號星球的地殼,以行星內核無窮無盡的能量,作為自己這個巨大無比機械工廠的能源供應。弗朗索瓦同樣也是一名科學天才。他找到了王啟年通過傳送門,來到紅龍星球那一年的全部相關資料,與其後各個時間段老胖子的身形變化作為對比,從而得出一個令人極度驚恐的結論:隻要王啟年願意,就可以毀滅整個紅龍世界。

    上萬條機械臂山呼海嘯般從王啟年體內衝出,仿佛攔水大壩突然之間被炸開。從天空俯瞰,這些可怕的管狀機械臂如同無數條粗大的黑蛇,沿著弗朗索瓦與黑格身邊,以高達上百公裏的時速猛衝過去,在他們身後迅速合攏,形成一個直徑約為兩百米的巨大圓環。

    “我說錯了嗎?”

    被機械臂控製住的弗朗索瓦無法掙紮,卻偏著頭,衝著王啟年怒目圓睜的金屬黑臉露出一絲慘笑,自嘲般回答著自己剛剛提出的問題。

    “我沒有說錯,你的確已經不能算作是人類。在這裏,在這顆星球上,所有生物基質都被你聯成了一體。這裏的大型動物早已滅絕,甚至就連昆蟲的數量也非常稀少。在整個自然生態圈裏,數量最多的就是植物。帝國剛剛進入太空時代的時候,我們就對紅龍三號進行過係統的探測。這裏的自然生態圈可以完美的循環,動植物之間形成有效平衡的食物鏈。至於現在……哈哈哈哈王院長王大人王啟年看看你自己,根本就是一條趴在行星上吸血的寄生蟲,而且還是可以無限生長的那種。你吞掉了整個帝國研究院,卻並不滿足,而且胃口越來越大。孟奇大教宗被你欺騙了,攝政王閣下也被以往的經曆迷住了雙眼。你的思維和想法,都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時候。你根本沒有想過要解救我們的王,對於皇帝陛下毫無尊敬。你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如何把這顆星球全麵吸於,徹底,永遠變成你的身體。”

    王啟年的表情冷漠和僵硬,代表憤怒的大量金屬防護層,紛紛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空中不斷響起金屬板塊相互碰撞的“咣咣”聲,地麵探出了更多的電子警戒器。團團圍住黑格與弗朗索瓦的蛇形機械臂不斷堆積,它們在兩頭合攏之後,開始朝著正上方慢慢增高。不過幾分鍾時間,向上堆疊的機械臂高度已經超過了弗朗索瓦。遠遠望去,這就是一個能夠自行生長的黑色金屬堡壘。它從地麵的圓環上緩緩升起,朝著上空中央位置漸漸合攏,變成一個仿佛半塊雞蛋平放在地麵上的拱圓形。

    “我在地球上的時候,曾經看過一則很有意思的故事。”

    在這個被封閉的空間裏,王啟年壓低了音量,使聽者的耳膜不至於被活活震裂:“那是在極度無聊、孤獨、苦悶的時候,某個人為了發泄,從地上抓起一隻螞蟻,把它當做朋友,仔細傾訴了整整一個晚上。很多秘密留在心裏太久,就會發黴,會變成一種你時刻想要說出來,卻不得不有所掩蓋的沉重負擔。說出來以後就痛快多了。可是那隻螞蟻,必死無疑。因為,它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弗朗索瓦抹了一把從嘴角流出的血,淡然地笑笑:“沒錯,我就是那隻必須被滅口的螞蟻。雖然我麼之間從未詳談過,我也是第一次以如此之近的距離與你接觸,但我的確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王啟年的電子眼睛裏透出一絲譏諷:“說說看,你都知道些什麼?”

    “你其實遠遠沒有看起來那麼龐大。”

    弗朗索瓦坦言:“相對於這顆星球而言,你現在還太小。你很聰明,知道不能以掠奪的方式成長,於是采取了較為聰明的方法,以植物培養和能量交替,對這顆星球進行養育。它相當於你的營養來源,而且隻要控製好吸收和運用方式,星球本身的能量就永遠不會枯竭。”

    王啟年的電子眼中掠過一絲驚訝,表麵上卻什麼也看不出來。他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弗朗索瓦,再次用強烈射線對弗朗索瓦進行透視,確定沒有攜帶任何能夠用於通訊的物件之後,這才冷冰冰地“哼”了一聲。

    “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不過,就算你知道一部分,又能怎麼樣?”

    “身體巨大化,的確是強大的最基礎表現方式。但這種事情不是絕對的,沒有任何生命可以無限擴張,它總會存在著某種極限,一旦觸及底線的時候,再強大的個體,也就自我崩潰、消亡。”

    弗朗索瓦頑強地直起身子,毫不畏懼地看著麵孔陰森的王啟年:“對於生物,你應該知道的比我更多。隻有極少數掠食型的超級生命,可以進化到極其龐大的恐怖地步。區區一個星球根本無法容納它們,你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可以吞噬一顆行星,但你也明白,一旦整個紅龍三號都被消化,也就意味著你的生命受到嚴重威脅。就像一條橡皮筋,可以在力量拉扯下,延伸出超過本來形體十倍,乃至幾十倍的範圍。可是那樣做,橡皮筋被繃得實在太緊,那就是它所能承受的極限。超過這個限度,輕輕一碰就會斷開。王院長,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你一直在謀求著想要再次進化,想要突破極限,進化成為更高一等的生命。”

    王啟年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在誰也無法看到的內心世界,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弗朗索瓦剛才這番話,基本上都是對的。

    對於“工蜂”和蘇浩,王啟年一直有著無比強烈的羨慕,以及非常複雜的感情。

    從地球上最初病毒爆發的時候,王啟年就對蘇浩非常欣賞,認為這是一個值得信賴,可以深交的朋友。以後的事情,也證明了這一點。王啟年曾經認為,蘇浩根本就是上天賜予自己最好的禮物,一個能夠穿越時空,來到現在,證明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對的朋友。

    人類從來就是這樣。他們對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感到懷疑,都需要找到足夠的證明。愛心捐獻是這樣,需要旁人讚美,才能顯出自己所作所為具有意義。殺人越貨也是如此,被送上刑場執行槍決,才能表明這是令人厭憎的罪惡。事實上,善惡對比,聰明愚鈍,都需要來自方方麵麵更多人的承認與否定,才能讓行事者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王啟年也是人類,盡管他的性格超脫,目光敏銳,可是在這些問題上,依然不能免俗。如果他真的無所顧忌,也就不會對夜影躲躲藏藏,而是直接想怎麼樣就怎麼做,手段和方法遠遠超乎想象。

    原型藥劑的確是一種好東西。知道蘇浩身體發生的變化後,王啟年就已經動心了。他從蘇浩體內抽取了部分血液用作研究,卻一直沒能找到複製這種藥劑的方法。人類固有的欲望心態,在王啟年身上也無法免俗。他非常羨慕那些成為進化人的“工蜂”,也一度產生過想要接受血液改造,成為“工蜂”的念頭。然而,在理想和現實的交替作用下,王啟年最終還是忍住了及其強烈的衝動,自始至終也沒有注射蘇浩的血。

    普通人都會對電影的超人為之驚歎。漫威漫畫裏的英雄人物時刻都在保衛地球,他們身負使命的同時,也在被無數的邪惡家夥窺視覬覦。為的,其實就是他們身上強大的力量。這種想法其實沒有錯誤,誰都想要得到更多,誰都想要一拳砸碎天空,一腳踩爛大地,隻有傻瓜白癡才會麵對英雄的保護無動於衷。普通人為了英雄歡呼雀躍的同時,內心深處早已產生了深深的自卑感。就像絲眼睜睜看著女神投入高富帥的懷抱,自己卻站在一邊苦苦觀望,隻能收到一個白眼,那種絕望和痛苦,完全可以產生出比女鬼伽椰子強大萬倍的深重怨念。

    “我要殺了你。”這是強盜的做法。

    “我要取代你。”這是空想主義者的呐喊。

    “我要爬得比你更高,站得比你更遠。”這是光有理想,沒有能力者的最普遍口號。

    王啟年不屬於上述三種情況,他很聰明,從未想過要主動與蘇浩為敵,而是想要把蘇浩的力量轉為自己的支柱,從未成為“蜂群”集團當中的首腦。

    這想法很聰明,做法也很明智。蘇浩需要王啟年的知識,王啟年也需要蘇浩強大的號召力。兩者可謂互補,是最好,最默契的合作者。

    原型藥劑的研究徹底失敗,王啟年也就斷了那方麵的念頭,開始全心全力為了“蜂群”強大而努力。雖然他不是“工蜂”,卻得到了所有人的擁護和支持。蘇浩本來就是一個性格隨和的人,對王啟年也非常尊敬。在那裏,王啟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內心深處的欲望,也被壓縮到幾乎消失的最低程度。

    如果夜影沒有代替王啟年登上“探索者一號”飛船,如果蘇浩當時能夠多等幾天,帶著王啟年一同前往第三階段世界,如果童延峰和秦無衣能夠早一些發現王啟年的變化,那麼,後麵的很多事情,包括現在的局麵,也許都不會發生。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假設。因為,時間是恒定的。在這個永遠無法被突破的障礙麵前,自然也就不可能存在什麼“如果”。

    “你已經站在了萬人矚目的高位上,你已經掌握了永生不死的秘密。半機械半生化身體雖然需要定期更換零件,卻也意味著與這個世界永遠存在下去的基礎。”

    弗朗索瓦看著久久沒有變化的王啟年,忍著疼,胸口大幅度起伏著問:“我實在是想不通,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個問題,把沉浸在對往昔回憶裏的王啟年再次喚醒。

    “滿足?”

    巨大的頭部微微前傾,給人以整座山脈隨時可能朝前坍塌的可怕壓迫感:“你居然用這種話來問我。你似乎忘記了,隻要是人類,就永遠不可能滿足。包括你在內,難道你沒有想過要重新拿回院長的位置嗎?難道你不想掌握和我一樣多的秘密嗎?正是因為潛意識裏的心不甘情不願,你才對我無法做到絕對信任,才會在暗中關注我的一舉一動。很好,你的確做到了,我的確沒有外人看起來那麼大公無私。我就是我,一個老王八蛋,一個妄想著要吞噬星球的老妖怪。可是這又怎麼樣?有本事的話,你來殺我啊”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16 09:37
第六百七六節 星核


    在地球科學院的時候,很多人都在私底下猜測:王啟年的祖上,可能是某個地主家的狗腿子,或者是混跡街頭的地痞流氓。畢竟,老胖子的很多做法,都符合這些人的身份。極度厚顏無恥,很多事情毫無底線,甚至很難讓人將其與“科學家”三個字聯係起來。

    麵對王啟年這種及其強硬,絲毫不肯退讓,又極度無理的惡語相向,弗朗索瓦隻能臉色鐵青的把頭扭朝一邊,沉默不語。

    他一直被機械臂控製著,恐懼使得弗朗索瓦雙手掌心裏全是滑膩膩的冷汗。從王啟年身上釋放出的濃濃殺意,已經壓迫著他幾乎喘不過氣。弗朗索瓦一直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工蜂”,敢於為了皇帝去做任何事情。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感受到,麵對真正強者時候的壓力。那是一種力量等級差距帶來的天然震懾。就像老鼠對貓的恐懼,黃羊在野狼麵前本能的顫抖。望著眼前這座巨大無比,甚至擋住了整片天空的人頭山脈,弗朗索瓦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微弱,如此渺小。這種敬畏無關於勇氣,而是潛意識深處的生物本能。

    弗朗索瓦努力告誡自己不能低頭,竭盡全力保持著固定的姿勢。他很清楚,在王啟年這種實力遠遠超出想象的強大對手麵前,無論做什麼都是多餘,甚至有可能因為某種多餘的舉動,突然打破了眼前脆弱的平衡。畢竟,王啟年此刻隻是憤怒,卻沒有喪失理智。也許,這種狀態會永遠持續下去,王啟年永遠不會憤怒。他畢竟是一個半機械半生化人,機械力量可以控製思維狀態永不失控,即便是在最狂暴的時候,仍然保持著必不可少的清醒。

    忽然,弗朗索瓦聽到了黑格的聲音。

    “爺爺,你是在模仿我嗎?”

    黑格一直注視著麵前的高大山脈,它朝前走了兩步,質地極薄的紅色短裙自然飄起,露出兩條雪白滑膩的長腿。

    模仿?

    弗朗索瓦猛然抬起頭,用極其震驚的目光死死盯住黑格。這兩個簡單的字,讓弗朗索瓦在刹那間相通了很多事情,就連那些曾經困擾著他的問題,也在同時找到了答案。

    “上一次我看見你的時候,還是一個正常人。那種情形,就跟我現在站在你麵前一樣。你帶走了我身體一部分,說是要進行實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從中發現了什麼,所以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黑格的眼睛裏毫無感情,冷得像一塊冰:“是這樣嗎?”

    倒不是黑格刻意冷漠,而是它從來就是這個樣子。黑格的本體不可能離開紅龍星球,對於分身的控製,黑格不可能做到像本體那麼直接。至少,在思維情緒和外表的變化方麵,仍然顯得僵硬刻板。

    王啟年把左眼轉向黑格,雖然是電子探測器代替了眼睛,其中卻也滿含著極其複雜的成分。

    “你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我從未想過,你居然會是地球生命當中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我承認,我的確嫉妒蘇浩。生物戰爭打亂了人類社會的演化進程,擾亂了應有的秩序。對很多人而言,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強大,得到更多的機會。戰爭與混亂的魅力就在於此。我也是既得利益的成員之一,欲望這種東西從來就沒有盡頭,但真正讓我產生額外想法的,仍然是你。”

    王啟年的聲音漸漸變得蒼老,充滿感慨:“黑格,我一直把你看做是我的孩子。這種想法,到了在紅龍星球上再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變得越發強烈。知道嗎,我真的很不願意看到你出現在這兒。你不應該參與這些事情。我說過,你是我的孫女,你應該姓王。我想不出我們之間有稱為敵人的理由。”

    “我也沒有。”

    黑格淡淡地說:“你應該注意到我對你的稱呼。我一直管你叫“爺爺”。我很喜歡這樣的稱呼,我也希望得到你的關愛,你也有著足以⊥我保持尊敬態度的理由。可是,弗朗索瓦告訴了我很多事情,讓我想到了一些從未想過的問題。”

    王啟年的表情變得富有深意:“問題?什麼問題?”

    “比如,你想毀滅這個世界,毀掉所有的傳送門。”

    弗朗索瓦的雙眼陡然睜大,難以置信地望著黑格,又迅速扭轉身子,用同樣充滿震驚的目光死死盯住王啟年。

    他的確已經發現了某些端倪。

    一個有著正常思維的人類,不會隨隨便便放棄自己的身體。哪怕是到了死亡降臨,壽命必須終結的時候,任何邏輯思維正常的人,都隻會想到采用同樣的生物器官作為替代,而不是輕易割舍,改換成堅硬的金屬機械。

    自從王啟年帶著半生化半機械技術來到紅龍星球,弗朗索瓦就對這種具有無限壽命可能的技術感到著迷。王啟年表現的很大方,從他那裏,弗朗索瓦得到了詳細的技術文本和所有實驗數據。然而,隨著研究深入,弗朗索瓦內心也產生了越來越深的疑惑。

    他不明白,王啟年為什麼一定要采用這種改造方法?如果僅僅隻是為延續生命,完全可以采取在生物培養艙裏另外製造身體的方法。那樣做起來要簡單得多,也不用考慮不同物質之間產生的排斥效果。

    金屬,終究不是一種生物。

    王啟年把目光鎖定黑格,沉默了片刻,才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從你帶走我的身體樣本之後的第五個星期,我就產生了這樣的思維意識。”

    黑格平靜的麵孔,如同一具沒有絲毫情感的機器:“它們是我的身體,即便切片、粉碎、培養,或者是添加別的一些物質,它們和我之間仍然存在著關聯。紅龍星球與這裏相距很遠,卻是在同一個星係內部。隻要有光線和能量,我們之間的意識交流就可以產生。我可以感覺到那些生物樣本被你仔細分析過,然後融入金屬,變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

    王啟年忽然大聲狂笑,整座山脈開始了令人恐懼的強烈震動:“哈哈哈哈真是沒有想到,那些我認為是沒有獨立思維的細胞,竟然會是你派來的密探?”

    黑格平靜地闡述事實:“我沒有派它們窺探你,是你自己主動要求得到它們。”

    “好吧雖然事情和我想象中有所出入,但就總的而言,的確和你所說出入不大。”

    王啟年漸漸收起笑聲,轉換成冷漠嚴厲的神情:“沒錯我的確想要毀掉這個世界。以普通人的體型,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我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是你讓我看到了實施計劃的可能。你同樣吞噬了一顆星球,控製能力也遠遠超出想象。不過,你並沒有注意到,世界本身其實是存在著自身意識的。我們更像是寄生在它們身體表麵的細菌,它們才是真正的主宰。”

    黑格皺起眉頭,眼睛裏流露出一絲迷茫:“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所處的世界,是活的。”

    王啟年的聲音沉悶而深重,充滿令人絕望的恐怖:“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探測過紅龍星球的核心?我指的探測,並不是單純用生物能量對星球能量進行包裹,或者引導,變成你自己能夠使用的能源供應。在它的最深處,應該存在著一個核。”

    滿麵震撼的弗朗索瓦下意識的插進話來,問:“就像……一個果實?”

    “哼你空洞的大腦也就隻能想到這個。”

    王啟年譏諷地看了他一眼,嘲笑道:“好吧為了讓你們有更加清楚的認識和理解,就暫且把紅龍星球看做是一個蘋果。不過,它有些特別,隻有一個果核,埋藏得很深。而且,它的存在並不是如你們想象的那樣,位於星球最深的位置,而是在不斷的移動。”

    弗朗索瓦忍不住喊叫起來:“這,這怎麼可能?”

    黑格的反應很是冷靜:“我已經控製了整個紅龍星球,我的細胞滲透最深處,已經達到了地下兩千六百多公裏。除了土壤、岩石和岩漿,我再也沒有發現別的東西。石油和煤炭之類的伴生礦物倒是有一些,卻沒有找到你所謂的核

    王啟年再次笑了起來,絲毫沒有謊言被人揭穿的緊張情緒:“你沒有發現,並不代表著它不存在。沒錯,你覺得自己控製了整個星球,可那隻是你自己的理解方式。智慧,大概是這個宇宙當中最值得稱讚的存在物。它會思考,有著我們難以想象的高度智慧。我們從來沒有想過世界會有自己的意識,無論在地球,還是在這裏,自然也就不可能關心腳下星球正在想些什麼。可實際上,它們的表達方式很直接。黑格,你和我一樣,都來自地球。你應該清楚,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裏,地球上發生過什麼?經曆過什麼?”

    黑格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你指的是環境變化?”

    “那隻是最普通淺顯的一種表象。”

    王啟年“嘿嘿嘿嘿”地笑著,空氣中充滿了濃烈的機油味和強勁氣流:“大氣質量惡化,臭氧層減少,都說是人類大量排放汙染導致的後果。事實上,控製星球本身的意識,才是造成這種結果的真正原因。汽車廢氣排放再多又怎麼樣?隻需要在特定區域實施降雨,就能使空氣再次得到淨化。人類對地表土壤的汙染程度的確嚴重,卻也並非完全不可控製。隻要有足夠的資金和時間,一切都可以重歸原樣。我們對於星球曆史的發掘和研究,已經達到了前人從未想象過的程度。我們都很清楚,地球環境曾經比現在要惡劣得多,到處彌漫著毒氣和腐水。正是因為有了星球核心的存在,自我調控和淨化才成為可能。對於一顆星球,人類這種寄生蟲的數量實在太多了點兒。所以它發怒了,掀起滔天巨浪,搖晃身子製造地震。這種事情其實不難理解,就像你覺得身上癢癢,醫生告訴你是蟎蟲太多所導致。你得吃幾片藥,擦點兒硫磺軟膏,情況嚴重得時候,說不定還得打上幾天吊瓶,好好臥床休息。多管齊下,你身上的寄生蟲自然就會成片死亡。可不管怎麼樣,總有那麼一部分仍然存活,然後它們又會繼續繁衍,再過一段時間,你又得繼續著曾經得治療過程。”

    “不,這不可能”

    弗朗索瓦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魔鬼,難以自持的連連自言自語:“我們居然是星球本身的寄生物質?這不可能。人類才是真正的改造者和統治者。隻要願意,我們可以毀掉它,我們才是真正的主宰。”

    “毀掉它?你是說,毀掉一顆星球?”

    王啟年轉換右眼焦距,鎖定失魂落魄的弗朗索瓦,冷笑著問:“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

    弗朗索瓦抬起頭,重新鼓起勇氣:“方法很多。可以預設足夠數量的炸藥,或者通過大型戰艦對星球進行攻擊。炸爛它,徹底炸成碎片。”

    王啟年的電子眼睛裏滿含譏諷:“你親自這樣做過?還是你腦子裏空幻不切實際的念頭?”

    弗朗索瓦握緊了雙拳,滿麵怒容:“在你走出傳送門以前,我們就打算毀掉紅龍星球。我們進行了詳細的計算,也準備了足夠的星際戰艦。隻是……”

    “隻是還沒有實施,對嗎?”

    王啟年毫不客氣打斷了弗朗索瓦的話:“毀滅一顆星球,多麼偉大的話題。暫且不論這個計劃是否真能實施,單就計劃本身而言,產生這種念頭的人是個傻瓜,決定實施計劃的人是個白癡。我說得沒錯,你就是介於傻瓜和白癡之間的物種。嗬嗬我該叫你“傻白”呢?還是應該稱呼你為“瓜癡”?”

    “混蛋”

    盡管身體被機械臂牢牢卡住,絲毫動彈不得,弗朗索瓦仍然憤怒得滿麵漲紅,仰頭衝著王啟年連聲咆哮:“這是最偉大皇帝陛下的決定。不準你侮辱陛下,你這是在褻瀆是褻瀆”

    “蘇浩也是個白癡”

    王啟年罵起人來,從來口不留情:“活見鬼你們一定是看多了科幻電影,覺得毀滅星球隻需要幾束高能激光,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重型彈藥,成百上千顆原子彈一股腦的扔過去,然後“轟轟轟轟”炸得亂七八糟,就像一拳頭砸上西瓜的感覺,瞬間四分五裂,是這樣嗎?”

    黑格沒有應聲,弗朗索瓦雖然憤怒,卻也沒有開口反駁。他們都很清楚:王啟年雖然嘴臭,但絕對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尤其是在某些關鍵問題上,無論見解還是認識,都要比普通人深刻得多。

    “理論必須依靠實踐才能存在。”

    王啟年滿麵鄙夷地注視著弗朗索瓦:“你可以自己嚐試一下,去炸掉一顆星球,看看你想象中的那些事情會不會發生?”

    黑格緊皺的眉頭依然沒有解開:“它不會被炸掉嗎?”

    對於這個問題,王啟年嗤之以鼻:“我說過,星球有著自身的意識。它們存在的時間,遠比人類更久。你應該很清楚,進化最大的關鍵因素,就是時間。就像嬰兒變為成年人,足足需要十幾年。你可以通過注射催長激素的辦法,使嬰兒在短時間內擁有成年人的身形體量。但是大腦,也就是智慧,必須依靠時間積累才能完成。從最初誕生到現在,一顆星球的壽命至少超過上億年。暫且不論地球,我們就以紅龍星球為例,我看過這個世界的相關記載,人類文明史也就是幾萬年的記錄。長達上億年的時間,就算是一頭雄性野豬,也可以進化成身材曼妙的絕世美人。它有太多的時間對自己進行修改,去掉不應該有的東西,轉化成能夠被眾人喜歡的外表。腦子再笨的傻瓜,隻要每天持續不斷的學習,也可以變成世界上最聰明的家夥。”

    “構成星球的本質是什麼?土壤、岩石,還有能量。把這一切混合,反複轉換,核心仍然還是能量。它們可以流動,可以改變成不同的物質形態,甚至可以產生出人類這種寄生在星球表麵的智慧群體,為什麼它們自己不會產生意識,成為主人呢?”

    “毀滅一顆星球真的就隻是炸掉那麼簡單嗎?如果你們真的這樣做,會發現那才是真正值得畏懼的恐怖。它本身就是一種能量,岩石外殼相當於人類身上的皮膚和肌肉,這些東西即便消失,也沒什麼大不了。隻要核心依然存在,散碎的星球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裏被重新聚集、凝固。對於有智慧的核心,這相當於一次再生。能量引爆能量相當於倍數疊加效果,這個道理不用我提醒你們吧?哼哼如果扔下一千顆核彈就能解決問題,那麼世界也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你會發現,應該被炸毀的星球根本沒有消失,而是轉變成足以吞沒一切的噩夢”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16 09:40
第六百七七節 碎身


    弗朗索瓦的反應很快:“你指的是黑洞?”

    “你的嘴巴就是一個黑洞。”

    王啟年罵人的風格依然延續著地球上的習慣:“被你吞下去的東西又從屁股下麵被拉出來,你覺得這種奇特的現象是你自己獨有?還是同樣適用於星球本身?你怎麼不想想,黑洞為什麼要吞噬一切?我們隻能探測到被吞進去的物體都被分解,卻沒有與人類本身聯係起來。食物進入口腔要被嚼碎,然後進入人體消化,這個過程與黑洞本身是一樣的。我們都知道星球爆炸會形成黑洞,但這種情況並非永遠如此,也不適用於每一顆星球。隻有那些自然衰竭的星球,才會演變成黑洞。它們就像一個個巨大的抽風機,在那裏不停的吞噬一切……你們這兩個沒腦子的傻瓜,老子已經說得這麼明顯,難道你們沒有感覺,什麼也不能理解嗎?”

    弗朗索瓦眼睛裏全是茫然,王啟年的話已經超出了正常思維邏輯,他實在無法將之與現實聯係起來。

    黑格思考了片刻,抬起頭,若有所思地說:“黑洞,就是星球自身的進食狀態?”

    “哈哈哈哈不愧是老子的孫女”

    王啟年無比張揚的大笑起來,就連金屬構成的地麵也發出劇烈搖晃:“能量是永遠不會消失的。但能量本身會發散開來,成為一種不可控的遊離形態。這與人類運動消耗體能是一個道理。星球需要維持自身存在,就必須持續不斷的運轉。要麼像恒星一樣釋放光和熱,要麼像行星一樣來回旋轉。它們同樣也會饑餓,也會疲勞,當星球體能釋放到極致,最終導致衰竭的時候,它們就需要通過持續不斷的進食獲取補充。當黑洞吞噬的能量達到滿足,新的轉化就再次開始。它們會爆炸,通過這種方式產生新的聚合能力,使自己再次變成一顆充滿活力的年輕星球。”

    這種觀點實在太過於駭人,弗朗索瓦與黑格久久沒有說話,眼睛裏全是震驚。

    過了好幾分鍾,弗朗索瓦才木然地搖搖頭:“不,我還是不相信。”

    “蠢貨”

    “白癡”

    “你這頭白白長著人類身體的豬”

    王啟年咆哮著,臉上的金屬板塊再次開始劇烈移動:“你打過架嗎?你掄起拳頭給某個陌生人一下試試,看看他是什麼反應?老子用地球上在浴室裏對著牆射出去的億萬個子孫後代擔保:如果你這樣做了,對方肯定當場就把你亂拳打成豬頭。別以為你戴著眼鏡就顯得文質彬彬無人敢惹,戴眼鏡的人最可恨,老子當年在地球研究院裏從來都是見一個打一個……嗯我指的是那些老子看不順眼,踩著別人肩膀往上爬的家夥。”

    黑格無視了全金屬老胖子曾經的赫赫戰功,疑惑地問:“打架和星球意識之間,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

    王啟年怒視著黑格,咆哮的音量雖然被刻意壓低到不讓兩個人受到傷害的程度,卻仍然有著無比強烈,撲麵而來的狂風:“寄生蟲會關心寄主在想些什麼嗎?人類肆意砍伐森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星球意識有什麼樣的感受?你們從來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寄生在星球表麵的微生物,自然更不可能關心世界本身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星球意識沒有主動顯現,沒有與人類之間產生衝突,就並不意味著我們之間必然是敵對關係。這是一種冷漠,是無視。你會關心自己身體裏有多少寄生蟲嗎?你吃飯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食物裏存在著無數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在蠕動,在攀爬,在相互之間爆發戰爭?你最多也就是在吃以前關心一下碗洗的是否於淨?食物本身有沒有過期?腹瀉胃脹拉肚子的時候,你會想要通過吃藥來緩解疼痛。這實際上就跟星球意識對我們的態度是一樣的。隻要人類活動不影響到意識本身,它就不會管你做過些什麼。”

    被無數機械臂封閉的空間內部,三個人之間的氣氛已經降到了冰點。王啟年用機械臂牢牢抓住弗朗索瓦,卻沒有想要置其於死地的意思,隻是用堅硬的鋼爪牢牢抓住他的腿腳,以直立狀態控製住。機械鋼爪的捏合點非常巧妙,既不會讓弗朗索瓦感覺過於疼痛,也不會造成肌肉酸脹。他不斷的轉過頭看著黑格,感受到深深恥辱的同時,也想要從黑格那裏得到應有的幫助。弗朗索瓦一直認為黑格是站在自己這邊,它雖然不是純粹意義上的人類,卻和自己一樣,都注射過皇帝的血。

    在來到這裏之前,黑格曾經想過很多種麵對王啟年時候的場景。其中,沒有任何一種與目前的狀況相同。老胖子完全掌握了主動權,自己卻像是一個被他牽著鼻子走的傻瓜。黑格一直認為自己具有遠超常人的智慧。這樣的想法,當然是有著足夠雄厚的資本。蘇浩執政時期,黑格在帝國每一個角落的遊曆,並不是在白白浪費時間。它看到了這個世界上發生的很是事情,閱讀了所有記載文明進程的書籍。智慧的來源其實就是如此,生物大腦的認知與理解程度,不過是知識理論的理解。

    黑格本能的認為王啟年是在撒謊。

    星球居然擁有獨立的思維意識。這種事情可能嗎?說出來,有誰會相信?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這就是擺在麵前的事實。”

    王啟年看穿了黑格的內心,漸漸收攏臉上的金屬板塊,表情重新變得和緩下來:“你曾經是一個人類,然後變成了蠕蟲,老鼠的基因在你身體裏占有很大比例,甚至一度超越了人類的成分。在那個時候,把你叫做“鼠王”也毫不為過。在你的血管裏,流動著一種具有強烈吞噬效果,並且將外來基因融為己用的特殊細胞。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蘇浩給予你的某種傑作?也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令人困擾的變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黑格,你現在絕對不是人類,也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生物。你甚至不屬於植物,也不屬於動物,而且帶有真菌的最顯著特征。”

    王啟年的話太複雜了,黑格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聽謎語。它從來就沒有喜歡猜謎的習慣,於是仰起頭,淡淡地問:“直接說出來吧你想告訴我什麼?”

    “你一定是吃多了花崗岩,把腦子弄得像是石頭一樣僵硬不堪。”

    王啟年嘴裏不於不淨的低聲罵著,原本就朝前傾斜的頭部再次向下移動,與地麵形成四十五度左右的夾角,仿佛一大塊從天上黑沉沉碾壓下來的巨大隕石,對著黑格緩緩地說:“你還不明白嗎?你就是那顆星球,你自己,就是紅龍星球”

    “你已經與它產生了融合效果。我知道這種事情聽起來匪夷所思,可這的確是真的。上次我到你那裏收集樣本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一點。在你的血液裏,有一種非常奇特的物質。不是黑色顆粒,卻能夠與黑色顆粒完美契合。它們正在轉化成為一種新的大型細胞,也可以根據不同情況下的實際需求,迅速分解,以更加微小的形態存在。它們使你的身體結構更加致密,尤其是關鍵部位,已經全麵納米化。也許是因為你吞噬了那顆星球上太多的東西,也可能是你在無意當中捕獲了星球意識,總之,它現在就在你的身體裏。你,就是它”

    不等黑格回答,弗朗索瓦已經再次尖叫起來:“這不可能”

    王啟年斜著眼睛看了看他,非常鄙夷地冷笑道:“你就是一條隻會衝著人狂吼亂叫的狗。趁老子沒發火之前,最好閉上你的爛嘴。如果不是看在蘇浩的麵子上,你現在已經是一堆臭血爛肉了。”

    弗朗索瓦感覺渾身所有的血瞬間衝上了頭頂。他當然知道王啟年的說話習慣,可是,居然把自己用那種方式進行比喻,實在不是弗朗索瓦能夠容忍。他自問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任何私心,完全是為了皇帝的尊嚴和權力而為。想到這裏,弗朗索瓦猛然張開嘴,想要用最淩厲的字句反駁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黑格抬起左手,胳膊以肉眼能夠看清楚的速度急劇伸長,頃刻之間,長度已經超過三米。柔軟潔白的手掌落在了弗朗索瓦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顯然是在示意他保持冷靜,不要說話。

    這一幕實在太詭異了。雖然知道黑格是好心,可是回頭看著落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以及長達數米的胳膊,弗朗索瓦仍然覺得心髒一陣陣抽緊,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意味。

    黑格已經想到了什麼。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讓黑格不由自主聯想起那些最可怕的場景。有自己最初還是一個普通研究員的時候,還有變成老鼠,感覺到死亡迫近的一刹那。還有……還有在地球上,被強大變異生物追逐,隨時可能衝上來,狠狠一爪擰掉自己腦袋的死亡畫麵。

    無數塵封的記憶從大腦深處釋放出來,充斥了整個思維空間。它們就像是一塊塊從天而降的隕石,狠狠朝著黑格頭頂落下、擊打。黑格在虛幻的世界的不要命的四處奔逃,但是除了拚命閃避,卻也沒有任何別的想法。那裏是一片空曠,自己手上也沒有任何用作屏障或者武器的物件。要麼閃躲,要麼死亡。這才是真正的恐懼之源,是真正的黑暗深淵。

    “我想起來了,我的確得到過它。”

    黑格眼睛裏釋放出令人驚悚的冷光。它感覺到了,在無數記憶畫麵中,的確存在著及其微少的詭異場景。那是在紅龍星球上,自己對叛亂平民進行捕獵,以紅衣少女身份在城市間遊蕩的時候,身邊總是有著某種似乎是在暗處窺視的東西。它總是出現在自己身邊,以無從察覺的方式隱藏著,用一根根肉眼無從看見的絲線,把自己牽扯起來。它看著自己殺人,看著自己吞噬屍體,然後看著自己把整個紅龍星球一點點吞沒,一點點變成能夠被消化、吸收的營養物質。這一切原本都是屬於它的,它卻自始至終也沒有抱怨過,甚至沒有表現出絲毫敵意。它很好奇,也更像是一個潛伏在暗處的最可怕對手。

    是的,我抓住過它。有那麼幾次,黑格感覺自己從星球地下吮吸到一些非常特殊的物質。它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的問題,隻是覺得這種物質似乎具有自主思維,是活的,能夠沿著自己插入地下的血肉根莖,一直進入自己的心髒。這個過程持續時間很短,也許連零點一秒鍾都沒有。黑格的感知器官雖然敏銳,卻也很難捕捉到這種瞬間即逝的變化。

    “它在我的身體裏麵?”

    這句問話剛剛說完,黑格若有所思的表情陡然變得充滿恐懼,不顧一切連聲喊叫:“它在我的身體裏麵天啊,它就在我的身體裏麵”

    王啟年用充滿憐憫的目光注視著驚慌失措的黑格:“你知道我不會欺騙你,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

    黑格的表情變得如同被判為異端的巫婆般恐怖,它收回搭在弗朗索瓦肩膀上的手,在自己身上來回亂摸,雙腳不斷跳動著,嘴裏發出令人驚恐萬分的尖叫:“它在哪兒?在哪兒?我得把它找出來,一定要找出來”

    如果不是親生經曆過的人,很難產生出類似的相同恐懼。就像你某天正在熟睡的時候,一隻老鼠或者蟑螂,從你張開的嘴裏突然鑽了進去。來自喉嚨深處的哽癢感覺是那樣的清晰,一種隻有活物才能發出來的動靜,正沿著胸口向腹部不斷延伸。你猛然從床上跳起來,雙手扯開衣服,在身上來回亂抓,掄起拳頭亂砸,腦子裏閃現出各種看似能夠解決麻煩的方法。喝敵敵畏、吞刀子、割開身上的皮肉,或者張開嘴,直接把沸騰的開水朝著食道深處澆下去……那種時候,你根本不會想到這些方法會不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傷害?而是隻想著應該如何把鑽進體內的異種生物盡快弄出來。就算它們一直呆在裏麵,也要想方設法將其活活弄死。

    黑格此刻的表現就是這樣。它從不覺得自己吞噬星球能量的做法有什麼錯誤。隻是到了現在,因為王啟年的提醒,黑格才第一次感覺到恐懼。

    黑格嚎叫著,用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腹部,狠狠拉扯,皮膚和肌肉層頓時裂開,冒出一大團血肉模糊的內髒。雖然隻是一個分身,可是在內部結構與機能方麵,仍然與普通人無異。

    “它在哪兒?在哪兒?”

    黑格抓住腸子,一隻手抓緊,一隻手順著滑膩的腸管往下擼直。這樣的過程重複了好幾次,位於最下端的腸子體積明顯增大、變粗,黑格自己也不明白這樣做是否可以找出隱藏在體內的可怕怪物。它感覺不到疼痛,隻能用這種血腥殘忍的辦法,盡可能緩解內心深處的恐懼。它很快扔掉了腸子,從腹部抓起肝髒,用手指在其中來回抓捏,很快變成一團帶有濃重醬色的血泥。

    “沒用的。你根本找不到它。”

    王啟年忽然笑了起來,巨大的聲音彙聚成狂風,在無數機械臂構成的封閉空間中不斷回蕩:“我說過,這是一種遠遠超乎想象的智慧。我還告訴過你,星球意識並不具備實際形體,就是一種能量。它們已經脫離了身體外形的束縛,不需要進食,不需要外來營養的支持。它們甚至根本不能算是生物。不要說是你,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找到它。”

    黑格仍然在不停的往外掏空身體裏的內髒。它撕開自己的胸腔,從中狠狠掰斷一根根肋骨,發瘋一般遠遠扔開,嘴裏流淌著血,發出野獸般的嗥叫:“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為什麼一直隱瞞到現在?”

    “我沒有隱瞞,因為那個時候我自己也不確定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

    王啟年以極其罕見的認真口吻說:“我一直想要弄明白,地球與紅龍星球之間的連帶關係。傳送門為什麼會存在?究竟是誰製造了它們?傳送原理是什麼?這些才是我真正關心的問題。我知道你身體裏的確隱藏了某種東西,但即便告訴你,也無法起到任何效果。就像現在,哪怕你把自己拆解為無數的零件,仍然無濟於事。”

    黑格已經撕爛了兩條大腿,整個人趴在血泊裏,努力直起身子,用恐懼的目光死死盯著王啟年:“告訴我,我要從你嘴裏聽到真正的答案。這一切,你是不是早有預謀?”

    王啟年思考了幾秒鍾,輕微地點點頭:“是的。”

    “為什麼?你的目的是什麼?”

    “因為我想看看,當星球意識成為這個世界主宰的時候,會變成什麼樣子?”
wga717wga 發表於 2015-4-17 10:55
第六百七八節 囚禁


    “我們誰都沒有見過由星球本身控製的世界。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巨大的遺憾。生物的出現,就意味著必須有食物作為支撐。星球意識隻是一種能量。在相互轉換,以及能量永動的前提下,它在這方麵可以說是毫無缺陷。長久以來,我們都認為人類才是萬物之靈,是統治整個世界的主宰。這種狂妄的想法驅使我們對世界進行了各種各樣的改造。我不知道星球意識究竟是怎麼想的。以#11球為例,它的星球意識似乎正在沉睡,或者於脆就是在默默旁觀。我真的很好奇,我是一個科學家,我必須知道星球意識是否具有掌控整個世界的能力?這是我最大的願望,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黑格從肩膀上用力撕下一塊肉,用手指和指甲在肉塊裏來回抓捏,似乎是想要從每一根肌肉纖維裏找出可能的暗藏物,聲音低沉地說:“你似乎忘記了,我們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你剛才提到地球,難道你忘了,我們都是來自那個地方。亞特蘭蒂斯人在地球上釋放了病毒風暴,為了阻止它們把事情變得更糟,我們才通過傳送門來到這兒。我記得,那個時候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你表現的像個真正的人類,真正的勇士。”

    王啟年巨大的頭顱絲毫沒有變化,隻是電子眼睛深處不斷釋放出意義莫名的光。顯然,黑格的話,觸動了他心底那些想要被封閉起來的東西。但僅僅隻是觸動,並非撬動。

    黑格用力掰斷自己的左臂,把斷開的骨頭塞進嘴裏狠狠吮吸,然後一口一口吐出帶血的骨髓:“你從我身上發現了秘密,你想要將其納為己用,是這樣嗎?”

    王啟年冷冷地注視著它:“星球意誌並不是什麼秘密。事實上,在地球的時候,我就已經察覺到它的存在。不過,那個時候還沒有具體的概念,也沒有證據,隻是一種非常模糊的猜測。”

    黑格用牙齒慢慢嚼碎自己的骨頭,一邊含糊不清地問:“所以,你選擇離開地球,走進傳送門,來到了這裏?”

    那些骨頭太硬了,黑格的牙齒已經碎裂,分不清哪些是骨頭?哪些是牙齒碎片?

    “地球上的環境太過複雜,很多事情就連我自己也無法控製。”

    王啟年默認了黑格的猜測:“老子討厭國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產生了這種想法。縱觀曆史,想要建立政權的家夥,無一不是想要出人頭地的惡棍。哪怕就算是曆史上那些所謂的“明君”,也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或者其他人的利益,出賣、蹂躪、虐殺另外一群人的號召者。我承認,文明就是在這種混亂無序的過程中不斷繁衍,所謂“進步”,其實就是建立在無數屍體死人的基礎上。從生物學角度來看,戰爭本質也就是蛋白質的堆積、重組,然後以更多生命形式出現。我能夠理解殺人犯必須被判處死罪的社會框架維護模式,我也想要脫離那個令我感到窒息的世界。所以老子離開了地球,我知道蘇浩擁有令每個認同者為之追隨的特殊能力。我和蘇浩的關係不錯,他肯定會在這裏給我留下足夠重要的位置。我猜得沒錯,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偏偏在我來到之前就已經離開。這是我唯一計算錯誤的地方。”

    弗朗索瓦頓時咆哮起來:“我就知道是這樣。我沒有錯。你自始至終都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想要取代皇帝陛下,你想要霸占整個世界,我們全都錯看你了。你,你,你就是個……”

    後麵的話,弗朗索瓦再也說不出來。一條粗大的機械臂如蟒蛇一般繞上了他的身體,用類似橡膠的柔軟物質牢牢塞住了他的嘴。在這個過程中,王啟年下頜部位出現了一條通道,兩條機械臂從他的金屬身體內部分離出一塊形狀古怪的物件。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口袋,弗朗索瓦被機械臂塞了進去,“口袋”表麵迅速合攏。隔著最上端部分透明的罩子,可以看見弗朗索瓦滿麵憤怒的躺在裏麵脫口大罵,雙手在板壁上狠狠亂砸。

    隔音效果非常好,黑格就在數米遠的位置,也沒能聽到他的罵聲,甚至連拳頭碰撞板壁的震動也無從察覺。

    “我一直就討厭這個家夥。總是嘰嘰喳喳,一副感覺有多了不起似得樣子,隨時隨地驕傲得像隻孔雀,卻連個屁也不會放,話也不會說。”

    王啟年用鄙夷冷酷的目光看著擺在地麵上的黑色“口袋”,從下頜位置分離出來的數百條機械臂迅速合攏,相互組合,那過程就像是無數根頭發被握在一起,變粗、增大,被擰成一條直徑約為五十米左右的巨型繩索。在它的頂端,各種零件和電子管線不斷改變著組合形狀,很快出現了一隻長度超過百米,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黑色巨手。

    五根手指在空中慢慢捏握成拳。就在黑格的注視下,巨大的黑拳緩緩直立起來,對著被禁錮在黑色“口袋”裏憤怒咆哮的弗朗索瓦,“哐啷”一聲彈出中指,做了個極具侮辱譏諷的動作。

    “你這條該死的爬蟲,滾吧”

    王啟年發出堪比爆炸還要強烈的呼喊,手指彎曲,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把黑色“口袋”遠遠彈了出去。黑色拱形圓罩上方立刻出現了一個大洞,弗朗索瓦在這股無法抗拒的力量麵前顯得是如此弱小,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地麵上驟然飛起,帶著及其強烈的失重感,麵色慘白,尖叫著消失在天際。

    黑格還留著右手沒有掰斷。它從地上撿起被自己撕裂的身體殘肢,一口一口塞進嘴裏咀嚼。那場麵仿佛一頭餓獸正在進餐,可怕的是,它正在啃吃自己的身體。

    “我記得,你結過婚,還有了兒子。”

    黑格毫不在意王啟年如同彈彈珠一般的動作,平靜地問:“你做的這些事情,你老婆知道嗎?”

    “說實話,夜影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

    這個問題顯然問到了重點。王啟年刻板堅硬的金屬麵皮上,第一次顯露出苦笑:“我很後悔。原本應該是我登上那艘飛船,她卻搶在了前麵。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也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牽掛。”

    黑格仍然對之前的問題耿耿於懷:“那麼,你的兒子呢?你怎麼不為他們想想?”

    “他們跟我有什麼關係?”

    王啟年反問:“他們為我做過些什麼?給我養老金?還是為了滿足老子的要求,主動跳脫衣舞給我看?說起責任,應該是他們為我負擔還差不多。如果不是老子大發善心,他們早就一個一個被衝進下水道裏,連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格都沒有。”

    黑格點點頭:“我就知道,你主動說出要我做你孫女之類的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我應該把你剛才說過的這些話全部錄下來,以後讓你老婆兒子好好聽聽。”

    “嗬嗬你永遠也沒有那個機會。”

    流氓本性已經成為王啟年骨子裏永遠無法抹去的烙印:“她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她們隻會選擇相信我。我是丈夫,也是父親。你呢?隻是一個異類。”

    黑格吐掉了嘴裏剛剛嚼爛的最後一塊血肉,問:“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你想怎麼來毀滅這個世界?”

    王啟年沉默片刻,緩緩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但具體應該怎麼做,我也不是很清楚。”

    “什麼概念?”

    “毀滅,即是重生。”

    說這句話的時候,王啟年顯得很是莊重,就像傳說中那些得道高人,有一股森然嚴肅,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

    黑格怔怔地看了他好幾分鍾,慢慢吐出一句問話。

    “你在放屁嗎?”

    王啟年陡然大怒,地麵和頭部開始劇烈搖晃,發出令人恐懼的震蕩。

    “你居然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覺得我是在自編自演一場鬧劇嗎?你以為這個世界的本質是什麼?生命?道德?文明?你怎麼不看看你自己,你原本就是一隻老鼠,我就知道,跟一隻老鼠討論這個問題永遠沒有好結果。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你知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黑格趴在地上,在金屬層表麵抹了一把血,疑惑地問:“你知道?”

    “我知道的當然要比你多得多”

    王啟年的表情異常凶狠:“正是因為確定了星球存在意識,我才會穿越傳送門來到這裏。我原本以為蘇浩會比我更早發現這個秘密,卻沒想到他還是那麼蠢,居然會主動走進了這個世界的傳送門。他根本就不明白,我、你,還有蘇浩,是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時間維度當中最強大的存在。這個結論也許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確,但方向是對的。”

    黑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不太明白地問:“我們是最強大的存在?什麼意思?”

    “你擁有吞噬星球的能力,我也從你身上獲得了啟發,把自己改造成現在的狀態。”

    王啟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不要用地球上的舊式邏輯思維束縛大腦。“強大”這個詞,所指範圍並不僅僅隻是武器、力量、權勢、財富等等。它的真正概念,應該是指對這個宇宙的適應,以及在一定範圍內的存在和發展。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個盆,裏麵裝滿了水。一隻螞蟻掉進去,結果就是被活活淹死。可如果是一條魚掉進去,水就不再是死亡源頭,而是變成了這條魚的最佳擁護。它必須服從魚的意誌,按照魚遊動的軌跡和速度產生變化,從而出現水花、波紋等等。”

    “宇宙就是一個巨大的盆,生活在水裏的魚,無法感覺,或者完全忽視了水的存在。就像人類依靠空氣存活,卻很少有人對其產生關注,也無法通過肉眼看到氣流。這就是思維與現實之間相互束縛產生的結果。對於眼睛看不到的厭氧生物來說,空氣是致命的。可是對於人類,具有氧氣的環境非常舒適,卻同時限製了人類活動的區域和範圍。人類能夠在沒有任何輔助裝置的情況下,在太空中生存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現在,你把觀察角度擴大,以星球作為對象,立刻就會發現:太空,才是真正適於星球生存的環境。”

    黑格眼睛裏閃現出一絲驚訝:“這就是你所說的星球意識?”

    “不,還不止這些”

    王啟年重重歎了口氣,聲音低沉:“你應該把眼光放得更加長遠。裝滿水的盆子再大,終究也有距離和範圍的限製。那條魚在水盆裏再能稱王稱霸,撲騰得再歡,也隻能在有水的環境裏來回折騰。它在裏麵撒尿、拉屎,造成大量微生物繁殖,又把這些肮髒無比卻帶有營養的東西吃下去,使自己的身體一天天長大。都說魚類可以淨化環境,其實也就是一個把垃圾轉化為自己能量的過程。它會變得很肥,然後因為偶然的機遇,或者細胞自身的選擇,一條雌性的魚出現了。於是交合,然後繁衍,數量增加,變成種群……到了最後,數量太多導致水盆裏的空間壓縮,每一條魚都過的不自在。解決問題的方式不外乎是戰爭,你殺我,我吃你,死者屍體養育了更多的營養物質,活下來的魚變得越發強壯。”

    “有了足夠的能量,也就是營養,愚蠢的家夥才會變得更加聰明。它們同樣懼怕戰爭,懼怕出現比自己更強壯的對手。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新陳代謝幾乎是所有物種都必須麵臨的問題。年老力衰自然也就失去了對付其它魚的資本。在這個前提下,智慧就顯得尤為重要。你可以理解為陰謀詭計,或者其它帶有貶義性質的詞兒。但事實就是如此,打不贏就用用腦子,所謂外交是戰爭的延續,其實就是這個道理。”

    “你說的,都是真的?”

    從王啟年的這番話裏,黑格已經想到了某些不好的結果。連它自己也沒有發現,聲音會在突然之間變得顫抖。就在脫口而出的瞬間,黑格已經明白,自己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解決水盆問題的方法不外乎兩種。要麼延續戰爭,要麼另外尋找適合自己的居所。”

    王啟年笑了,再次顯出高森莫測的表情:“兩棲動物的出現,一方麵是因為食物,一方麵是因為環境變化所導致。水裏的魚就這樣離開了盆子,發現外麵是一片更加廣闊的空間。於是,在它們身上,出現了更加嚴重的分化。一部分認為有必要繼續保持水生屬性,於是魚鰭變成了爪子,從而出現了兩棲爬行動物。另外一部分選擇了完全的陸生環境,進化出了後肢,然後發展成為直立行走的動物,然後才是人類。”

    “地球已經太擁擠了,我們都向往著頭頂上那片藍天。所以,發現了宇宙。”

    “人類的視角終究有限,所以,“宇宙無限大”這種屁話才會被不明就裏的人奉為經典。回過頭來看看,他們何嚐不是一群覺得水盆裏太過擁擠,想要另外尋找新天地的魚?魚類剛剛從水裏上岸的時候,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樣子,覺得這個新世界很大,大得超乎想象,很自然的就產生了“無限”這個詞。這種情況會隨著科技進步不斷產生改變。到了最後,地球人會清楚的知道:宇宙,其實不過是另外一個比較大的盆。”

    “適應,是一個非常艱難,而且漫長的過程。”

    王啟年認真地說:“隻有星球才能適應宇宙。這就是我在地球上發現的秘密。我一直想要找到證實自己想法的機會。我無法在地球上找到答案。因為地球實在太窩囊了。哼哼你可能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用上“窩囊”這個詞。那顆星球每天都被多達億萬的人類蹂躪著,騎在腦袋上肆無忌憚的拉屎拉尿。寄生蟲雖然微小,可如果數量太多,同樣也是一種無法忽視的麻煩。人類數量已經多到地球自身都難以解決的程度,礦產資源被采掘一空,森林徹底消失,水裏到處都是腐臭不堪的汙染物,就連空氣也變得滿是有毒物質。一個滿是蒼蠅蚊子,老鼠蟑螂肆虐的家,你會喜歡嗎?你願意繼續在那裏呆下去嗎?作為主人,你會怎麼做?”

    黑格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意識在不知不覺間被王啟年引導,下意識的回答:“噴灑殺蟲劑?再多養幾隻貓?

    “那隻是問題剛剛出現時候的解決辦法。你自己就是一隻老鼠,麵對貓的時候,你會怎麼做?轉身逃跑?還是邀約朋友親戚老婆孩子三姑六婆,大家一起撲上去,你吃貓耳朵我啃貓大腿,所有人來上一次聚餐?”

    黑格聽懂了王啟年想要表達的意思:“地球已經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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