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無恥妖孽 作者:牛語者 (連載中)

 
mk2258 2013-10-25 11:15: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86239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26
第十章雙賤合璧(下)

    李元霸不以為然,搖頭道:“叫、叫你偷懶不、不讀書,那——分明是、是太監的太字!”說著話抬手掣出擂鼓甕金錘“當啷啷”在身前淩空激撞。

    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中,雙錘迸濺出一束束粗壯刺目的金色光電,如霹靂刀芒排山倒海聲勢宏大氣象萬千。

    “轟隆隆!”光瀾鼓蕩煙塵升騰,關洛鏢局的門樓瞬間垮塌粉碎,亂石斷木碎了一地,連門口的兩隻石獅子都難逃厄運,被電芒劈不得支離破碎。

    刁小四看看幾乎被夷為廢墟的門樓,瞅瞅四名差點被太監的裸身大漢,不由豎起大拇指。

    很黃很暴力——雙賤合璧,果然是天下無敵!

    這時候鏢局內一陣人聲嘈雜,數十名鏢師、趟子手各抄兵刃滿臉怒忿地衝了出來,待看明白門外的情形不由盡皆駭然。

    為首一個老者正是關洛鏢局現任的總鏢頭,段震天的結義兄弟關洞天。

    他怒發衝冠手指刁小四道:“小狗,你莫要欺人太甚!”

    刁小四身伴青城派兩大風華絕代的少年高手,自然是有恃無恐。

    他笑眯眯說道:“老子就喜歡欺負關洛鏢局了,你能怎麼著?”

    李元霸驀地運氣發出一聲呼嘯,街道兩頭頓時湧出大批盔明甲亮全副武裝的禁衛驍果,整整齊齊在他身後佇立成排。

    關洞天頓時認出了李元霸,喝道:“李將軍,關洛鏢局一向奉公守法有口皆碑,天子腳下你可不能胡作非為!”

    刁小四哈哈一笑道:“奉公守法,未必吧?老子今日要捉拿的是反賊段震天,有敢阻撓妨礙者,以通匪論處!”

    話音未落鏢局傳來段震天的嗓音道:“刁總鏢頭,你有何真憑實據竟敢血口噴人汙蔑老夫是反賊?今日若不把話說清楚,我拚去這身老骨頭也要討個公道!”

    隻見段震天氣色萎靡,由兩名心腹弟子攙扶著顫顫巍巍走了出來。

    他此刻已辭去關洛鏢局總鏢頭之職,改任供奉,留在鏢局一邊養傷一邊養老。

    刁小四暗罵段震天光天化日之下當眾裝熊,故作驚訝道:“這不是段總鏢頭麼,你的傷還沒好,怎麼不在床上躺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在下的罪過就大了。不過呢,你下床走走也好,隻是要有人陪著。要不然昏昏沉沉走錯了地方,那就不好玩了。”

    段震天麵沉似水道:“刁總鏢頭來此何意,又何故要譏諷老夫?”

    “不敢,不敢。”刁小四笑了笑道:“我知道段總鏢頭麵子大朋友廣,到哪兒都有人罩著,就算走錯了地方也沒關係。譬如秦嶺啦瓦崗山啦,都是風景絕佳頤養天年的好去處,有事沒事不妨多遛達遛達。”

    段震天麵色微變,聽出刁小四話有話。他當日私下派遣心腹弟子馬朝天聯絡單雄信劫殺鏢銀,轉眼過去大半個月竟是了無音訊。後來聽聞汾河之上雙方曾經惡戰一場,但天明時不知何故單雄信突然退走,其中疑點重重。

    如今聽了刁小四的一通話,難不成被這小子抓到了什麼把柄?

    他緩緩開口道:“笑話,老夫與瓦崗寨逆賊從無交往,去那作甚?”

    刁小四點點頭道:“那一定是我弄錯了。這年頭人心不古,到處都是假酒假畫假古董,現在連書信都他娘的有人造假。無雞兄,元霸弟,看來咱們是找錯人了,回去後要問問那送信的小子,說不定他也是假冒的!”

    段震天心頭巨震,不動聲色道:“刁總鏢頭,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我關洛鏢局向來廣迎四方客結交天下友,幾曾盛氣淩人怠慢過貴客?三位,往請!”

    關洛鏢局眾鏢師精神一振,隻當段震天著意要給刁小四幾個家夥一點顏色看看,全都握緊刀槍隻等雙方一語不合大打出手。

    哪知刁小四微微一笑道:“如此打擾段總鏢頭了!”與李元霸、長孫無忌大搖大擺走進了關洛鏢局,在花廳落座。

    婢女奉上香茶糕點退了出去,關洞天與段震天對視一眼,關上了廳門。

    段震天冷冷看著刁小四,掀起杯蓋道:“刁總鏢頭,這是正宗武夷大紅袍,請!”

    刁小四放著杯盞未動,打量花廳道:“段總鏢頭,你這座園子又大又漂亮,比皇宮也差不了多少,一定值很多錢吧?”

    段震天眉宇一揚哼了聲沒說話。刁小四自顧自道:“我是在想,萬一哪天禍從天降,朝廷禁衛如狼似虎闖進鏢局又是抄家又是砍頭,這麼好的一座園子可不就毀了麼?可惜呀,實在太可惜了。”

    長孫無忌接茬道:“其實段總鏢頭也無需太擔心。不就是抄家麼?我曰——天下文章一大抄,抄得越好官位越高。與其讓元霸師弟一通打砸,還不如請宇文將軍出馬,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元霸怒道:“閉、閉嘴,不許亂說,爺、爺的心事你永遠不……懂!”

    關洞天冷笑道:“休得胡言亂語,我關洛鏢局在長安城經營數十年,豈是一撮小人能夠扳倒的?就怕有人不識時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刁小四咳嗽了聲道:“雄信吾弟見字如麵,自潼關一別彈指三年,愈加思念不勝唏噓。欣聞弟事業有成威震中原,亦不負二十餘載峨嵋苦修……咦,下麵說的是什麼來著?等我回家仔細讀過認真背熟,趕明兒再來念給段總鏢頭聽吧。”

    段震天端起的杯盞停在唇邊,徐徐道:“刁總鏢頭,你想怎樣?!”

    刁小四詫異道:“我沒想怎樣啊,不過是念幾句話給你聽聽嘛。等念完了,咱們立馬拍屁股走人,保證不耽誤段總鏢頭休息。”

    段震天雙目炯然有神,哪還有半點萎靡不振的樣子?寒聲道:“你要多少錢?”

    長孫無忌憤然道:“段總鏢頭此言差矣,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豈能為孔方兄折腰?”

    李元霸道:“錢、錢是什麼?錢是王八蛋!爺、爺不愛錢,就、就稀罕這園子。”

    關洞天怒極反笑道:“這座園子少說也值五十萬兩紋銀,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

    刁小四朝李元霸使了個眼色,歎道:“那我就沒辦法了。老段,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愛莫能助啊!”

    李元霸“砰”一聲將擂鼓甕金錘砸在地上,說道:“捉拿反——賊,為皇上分——憂,爺義不容——辭!”

    長孫無忌埋怨道:“師弟你太魯莽了,怎麼能拿個錘子到處亂砸呢?難道你不曉得這園子轉手便是咱們的了麼?別說地上砸個坑,就是砸死顆花花草草也心疼啊。”

    段震天臉頰上肌肉抽搐,徐徐道:“這座園子是東家的產業,任誰都無權處分。上次賭約,老夫已輸了十萬兩紋銀,如今身無分文。隻能厚起一張老臉東拚西湊,最多再拿五萬兩出來。”

    刁小四歎了口氣道:“老段,你這話說得我都掉眼淚了。也罷,園子折算成五十萬兩白銀還歸你,誰教咱們不打不相識呢?”

    段震天沉聲道:“至多十萬,大不了寧為玉碎不留瓦全!”

    刁小四搖搖頭道:“老段啊,這次為了幫你,咱們得替關洛鏢局擔上多大的幹係?萬一事情敗露朝廷震怒,我的腦袋、元霸兄弟的官帽,還有無雞兄的屁股準定要一起遭殃。難道咱們三人的腦袋、官帽和屁股加一起,還不值五十萬兩銀子?”

    長孫無忌納悶道:“刁兄,為何我的屁股會遭殃?”

    刁小四嘿然道:“青城掌門赫赫威名,偏養了個包庇反賊的敗家子兒,他老人家不打爛你的屁股,難不成打爛段總鏢頭的?”

    段震天大吃一驚,方才曉得眼前這花胡哨拿腔拿調的公子哥兒竟然是青城掌門的親生兒子,隻怕翻手之間能夠捏扁十個關洛鏢局!

    他氣勢一餒,說道:“我可以向東家借十萬,再多就沒有了。”

    刁小四自是不信,於是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雙方在友好融洽的氣氛中繼續會晤,並充分表達了各自的立場和觀點,最後達成一致共識以紋銀三十萬兩成交。

    期間李元霸和長孫無忌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淋漓盡致地揮發了青城雙賤玩死人不償命的大無畏精神,大力推動了和平談判進程,最終取得豐碩成果。

    會晤後,由刁小四和段震天各自代表談判雙方草簽了協議,並共同表示了尊重契約切實履行,若有違背天打雷劈的良好意願。

    李元霸、長孫無忌和關洞天作為見證人,一同鄭重而莊嚴地在協議上按下了手指印。

    待到塵埃落定,段震天當場交付了七萬兩銀票,同時承諾剩下的二十三萬兩紋銀將按照協議約定在一個月內完成給付。

    刁小四收起銀票,以刁家列祖列宗之名起誓,隻要收到段震天的最後一筆封口費,即刻當場焚毀密函。

    段震天對刁小四的表態予以充分肯定和熱忱歡迎,並親自將三位貴賓送出鏢局。

    刁小四離開關洛鏢局,將銀票交給李元霸道:“老子要出趟遠門,你幫我盯緊了姓段的,別讓他跑了。這七萬兩銀子,算作你和無雞兄的辛苦費和安家費。”

    雖然有些肉疼,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從青城雙賤今天的表現來看,往後用得著這兩個家夥的地方會很多,先給他們一點兒甜頭也是必要的。

    這就是死老頭所說的——丟下一根點燃的火柴,你會得到一片燃燒的森林。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37
第十一章滾咱倆奶奶的(上)

    李元霸樂道:“放、放心,保、保證跑、跑不了他的。”說著將銀票遞向長孫無忌道:“小——忌、忌,給你——當零花錢。”

    “是小忌,不是他娘的小雞雞!”長孫無忌瞥了眼銀票,滿臉不屑道:“這種金額的銀票,本公子一向拿它擦嘴用。”

    刁小四苦大仇深地怒視青城雙賤,心悲催到極點。

    七萬兩銀票,擱在半年多前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那得挖多少墳,刨多少土才能掙到?居然隻是公子爺的零花錢,娘娘腔的擦嘴布!

    可誰讓人家一個是官二代,一個是富二代呢?都說修仙之人無欲無求,刁小四今天算是看出來了,那是因為他們一個個富得流油,早就對錢沒了興趣,對美女失去了感覺,這才吃飽撐的去折磨自己的神經、玩弄自己的肉體!

    此時此刻,刁小四深知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青城雙賤麵前落了下風,傲然說道:“要不把紙頭還給老子,上茅房用得著。”

    李元霸三角眼一掃,看到正跟在自己身後的一眾禁衛軍,便朝領頭的那名軍官招招手道:“老王,這——錢拿去、去跟兄弟們分、分了!”

    老王,家中四位姐姐,他排行老五,頓時產生一種被幸福砸暈的感覺,兀自難以置信道:“真的麼?”

    李元霸二話不說,全然不顧那廂眼神如刀般鋒利的刁小四,將七萬兩銀票丟給了王老五。

    王老五手捧飄飛而至的巨額銀票不由得熱淚盈眶,回頭望著一幹禁衛道:“兄弟們,我王老五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沒一次拿過這麼多錢啊!沒啥說的,都到我家去吧!”

    眾禁衛喜出望外,齊齊大拍李元霸的馬屁,都覺得這位爺除了說話有點結巴,吃得有點多外,實在是愛兵如子再好不過的長官。

    刁小四鬱悶之極,明明是老子費盡唇舌“侃”下來銀票,明明是老子手上拿出去的銀票,憑什麼這幫家夥隻對那個吃貨感恩戴德,卻完全忽視自己的存在?

    他一怒之下撇開李元霸和長孫無忌,徑自去了聞香樓找李靖和紅拂。

    從晉陽回來這幾天諸事繁忙,一直沒空串門,眼看又要離開長安城一段日子,有些事得跟李靖打個商量。

    刁小四到的時候李靖正獨自坐在窗前喝酒,他穿了身白色的寬袍,兩條腿擱在窗台上很是輕鬆愜意。聽到刁小四進門的聲音也不回頭,淡淡地道:“酒在桌上。”

    刁小四餘怒未消,氣呼呼拎起桌上的酒壇仰頭咕嘟咕嘟喝得汁水橫流,透過窗戶望見樓台之上處處鶯歌燕舞,長吐一口酒氣道:“喝酒、泡妞、發呆,這才是他娘的生活!”

    李靖笑了笑道:“這樣的日子,你會很膩味。”

    刁小四問道:“既然如此,你為啥還待在這?”

    李靖悠悠道:“春秋時候,楚成王派人邀請道家祖師莊周入朝為相。莊子問楚國的使者:‘我聽說楚國有隻死去三千年的神龜,被供奉在廟堂上。這隻龜,它到底是寧願死掉受人供奉,還是寧願活在爛泥塘搖尾巴呢?’”

    刁小四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哪怕是待在爛泥塘吃泥巴,那也是活著。”

    李靖道:“楚國的使者也是這麼回答,莊子便說道:‘那你們回去吧,我還得在泥中搖尾巴。’”

    刁小四聽得一呆,暗自欽佩道家祖師爺果然不是普通人,居然把自己比作王八。

    李靖悠然道:“我,也是隻搖尾巴的烏龜。”

    刁小四忍不住道:“他是爛泥塘的烏龜,你是窯子的王八。你比他混得好。”

    李靖放下酒杯道:“說罷,你來找我什麼事?”

    刁小四道:“我要出趟遠門,想跟你再買些能保命的好東東。”

    李靖想了想走進屋,片刻後手提了一張差不多跟他個頭一般高的巨弓轉身回來,說道:“這叫‘北鬥天弓’,出自唐門先祖之手,同時煉製的還有七支魔箭,如今還剩下四支,你若要,買一送四。”

    刁小四打量北鬥天弓,見它通體暗紅隱隱流溢碧色晶芒,一股煞氣鋪麵而來令人膽寒。再看李靖手拿著的那四支魔箭,有長有短色彩各異,甚至有一支晶瑩透明,幾乎無法用肉眼看清。

    他試著問道:“多少錢,太貴老子買不起。”

    李靖伸出四根手指頭。刁小四鬆了口氣道:“四萬兩,貴了點兒,能不能再便宜一些,咱倆可是老交情了。”

    李靖哼了聲道:“四十萬兩,少一文都不賣。”

    “你個哈巴!”刁小四叫道:“一把沒人要的破弓也敢賣四十萬兩,你怎麼不去搶?”

    李靖盯著刁小四,那眼神就像在打量一個不識貨的鄉巴佬,說道:“這是頂級的七品魔弓,若不是看在你還有點兒人味的份上,四百萬兩也不賣。你當我很缺錢麼?可惜你的修為太差,不然就憑這張北鬥天弓,鷹揚老妖得管你叫爺爺。”

    “孫子!”刁小四盯住北鬥天弓,也不知是在罵鷹揚老妖還是李靖,緊繃著臉說道:“你不是說一套七支箭麼,如今少了三支得扣錢。一支算十萬,三支就是三十萬……”

    李靖白了他一眼,話也不多說拿起弓轉身就往屋走。

    “三十萬!”刁小四痛苦地呻吟,暗道報應來得好,恨恨道:“另外再附送老子一支白鶴亮翅梭。”

    李靖嘿然道:“那是白鶴亮翅梭,不是大白菜,再加兩萬。”

    刁小四咬咬牙掏出銀票,拿在手點數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能夠清楚地記得哪張是宇文成都的,哪張是王仁則的,現如今卻統統改姓了李。

    李靖一把奪過銀票,數也不數揣進兜,手腕微震“嗡”地聲北鬥天弓倏然縮小十倍有餘,變成一張不足五寸長的微型小弓握在掌心交給了刁小四。

    刁小四拿過北鬥天弓,又如法炮製將四支魔箭收縮到最小,再加上一支白鶴亮翅梭,一齊塞進了束龍腰帶。

    李靖心滿意足地重新坐下,說道:“中午別走,我請你喝酒。”

    “是你請嗎,那都是老子的錢!”刁小四老實不客氣將整壇酒幹得點滴不剩,道:“你得幫我辦件事兒,先說好了,一分錢都沒有!”

    李靖微微一笑道:“說事吧,談錢就傷感情了。”

    刁小四一口酒衝上嗓子眼,差點沒噎死,老半天才緩過氣來說道:“老子離開廄的這段工夫,你得幫我照顧婉兒。我擔心鷹揚老妖會拿鏢局開刀。別人老子管不著,但這丫頭不能少半根毫毛!”

    李靖纖薄的嘴唇輕輕上翹,道:“你是說,讓我幫你照應一個青春貌美的小丫頭?”

    刁小四瞪眼道:“怎麼,老子還怕了你不成?”

    李靖唇角的笑意愈來愈濃,說道:“有一個條件。”

    刁小四怒道:“老子說過了,要錢免談!”

    李靖道:“完事後回長安,你得請我喝酒。”

    刁小四怔了怔,咕噥道:“這個可以考慮考慮。”

    這時紅拂走了進來,問道:“靖哥哥,你在幹什麼呢?”

    李靖輕描淡寫道:“剛做成了筆生意,把張沒人要的破弓賣給了一個傻瓜,賺了他三十二萬兩銀子,回頭送你當脂粉錢。”

    刁小四險些氣暈過去,剛才是青城雙賤,現在是唐家小三,一個比一個卑鄙,一個比一個牛氣。這世道,還有老實人的活路麼?

    他在聞香樓一通海吃湖喝,滿打滿算也不過吃回來幾兩銀子而已,卻灌得自己酩酊大醉,直到傍晚時分才搖搖晃晃回了柳園。

    也許是白天受了刺激,又或許酒精起了作用,當晚刁小四的狀態特別好,一路過關斬將高歌猛進,將七十二地煞星陣的種種疑難障礙一掃而空,瞬時間靈台一片空明,頓悟種種天道奧妙。

    “轟!”七十二顆地煞星在他的丹田之中砰然爆裂,化為千絲萬縷的玄妙星氣滲入到肌膚毛孔,骨骼血肉,水乳融交渾然一體。

    他的丹田中星氣愈發濃厚純淨,隱隱有了凝元結丹的跡象,距離觀微之境僅僅咫尺之遙。

    這一修煉便全然不知身外光陰的流逝,直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刁小四才收功醒轉,自感神采奕奕毫無倦意。

    他洗了把臉,不自禁地想到了婉兒。此次前往江州給張麗華修墳造墓,牽涉到帝王隱私,無論如何是不能帶她去了。也不曉得出門遠行,這小丫頭會不會想自己?

    不覺間,刁小四的腦袋浮現起婉兒輕嗔薄怒的模樣,一時怔怔出神。

    忽聽有人敲門,他心念微動發出股罡風,“啪”地門栓彈起滑落到牆角。

    房門打開,一股香風撲鼻而來,進來的居然是長孫無忌。隻見這家夥手搖折扇神采飛揚,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突然直呆呆盯著刁小四許久,猛地大叫一聲急忙忙整理衣冠,朝著他欠身一禮,麵帶灑脫笑容道:“在下長孫無忌,江湖人稱‘禦女劍’,乃是青城門下第一美男,冒昧請教姑娘閨名,芳齡幾何?”

    刁小四呆了呆,瞅著這家夥色迷迷的樣子渾身起雞皮疙瘩,罵道:“有病!”

    長孫無忌聽得刁小四開口說話,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格外精彩,那模樣就像白天活見鬼,一聲大叫道:“人妖啊!”

    刁小四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前去搶過這色鬼的折扇丟到門外,大罵道:“你媽人妖,你爸人妖,你姐人妖,你一家門都是人妖!”

    長孫無忌瞪著眼手指刁小四的臉龐,道:“刁兄,真的是你?”

    刁小四愣了下,轉回頭對著銅盆的洗麵水瞟了眼,登時呆如木雞!

    但見那水中倒影著一張嬌美絕倫的俏臉,不是婉兒卻又是誰?可、可老子分明還是老子啊,怎麼才一個晚上就變成了偽娘?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44
第十二章滾咱倆奶奶的(下)

    兩日後,刁小四和金城公主分乘兩騎馬悄然離京前往江州,知道這件事情的隻有楊廣。

    就在臨走前,長孫無忌見到他還像遇鬼一樣,就差掐訣念咒了。

    刁小四哭笑不得,但他總算想明白過來,所謂的七十二地煞星陣,竟是一種可以令人隨心所欲易容變身的奇術。隻需心念一動契合星陣運行,就能在瞬間化身為另外一個人,甚至可以刻意模仿那人的聲音,惟妙惟肖絕無破綻。除非對方功聚雙目看破皮相,否則壓根瞧不出任何端倪。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自己莫名其妙地學會了七十二變。雖然比起百變蛟龍易柏還差著二十八種變化,但跟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孫猴子儼然有得一拚。

    他和金城公主扮作一對前往江州尋親的姐弟,一路上掩人耳目曉行夜宿,這日晌午時分順利抵達江州城。

    故地重遊刁小四覺得一草一木看上去都分外熟稔親切,說道:“咱們先進城,我得先回鏢局一趟,跟耿老爺子、楚老爺子打個招呼。”

    金城公主道:“不許去,我不想節外生枝,讓人曉得你到了江州。”

    刁小四反感道:“你管天管地,管得了老子喝水撒尿?”

    金城公主冷著臉不理他,忽地若有所覺凝眸望向江州城方向,就看到一股濃煙衝天而起,在高空中形成偌大的蘑菇雲凝聚不散,空氣隱隱含著焦糊味兒。

    刁小四詫異道:“誰家燒飯這麼不小心,把房子給點著了?”

    不意聽見兩名擦肩而過的路人在低聲議論道:“真慘啊,聽說會通鏢局上下兩百多口,一夜之間被人滅了滿門……”

    刁小四心神俱震,伸手揪住剛說話的那家夥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人嚇了一大跳,抖索道:“小哥兒,你這是幹啥子嘛?”

    刁小四神情可怕,低吼道:“說,會通鏢局怎麼了?”

    旁邊另一個人忙道:“聽說昨天半夜突然來了一群響馬衝進鏢局到處殺人,臨走前又放了把大火到現在還燒著,也不曉得頭有沒有活人逃出來?”

    刁小四全身熱血沸騰,一把丟開那人,撒腿奔向江州城。

    金城公主探臂攔住,冷冷道:“這不關你的事。”

    刁小四的眼也紅了,破口大罵道:“滾你奶奶的!”

    他隻覺得胸膛有一把火在燒,甚至比江州城的那把大火更加熾烈更加洶湧,一股股氣血澎湃湧動,不可抑製地衝上腦門,滿腦子全是耿南翼、楚烈的身影,有一種想殺人的衝動。

    假如,這小娘皮這時候膽敢攔著自己,刁小四會毫不遲疑拿她祭刀!

    金城公主漠然道:“我奶奶也是你奶奶。”

    刁小四怔了怔,粗著喉嚨道:“那就滾咱倆奶奶的!”

    金城公主凝視他猙獰的麵容須臾,緩緩說道:“我讓你去看一眼,但不準多事。”

    刁小四權當沒聽見,甩開這丫頭的手,心急如焚衝入江州城,徑直奔到了會通鏢局江州分局的門外。

    數以千計的圍觀人群退到幾十丈外,誰也不敢接近火場。饒是如此,熾熱的氣浪鼓蕩著嗆鼻的濃煙如潮水般迎麵而來,逼得人們連連後退掩住口鼻。

    刁小四撥開人群,就看見整座鏢局都在一片汪洋火海。那火焰紅中帶綠,綠中帶紅,異常妖豔,像一朵朵怒綻的紅蓮吞吐閃爍。

    鏢局的樓房屋宇已經垮塌了大半,不停還會傳來一陣陣磚瓦倒塌的轟鳴聲,隨之大地便是一陣顫栗。

    刁小四一聲不吭迎著熊熊燃燒的烈焰,猛然脫開人群直奔鏢局闖去!

    金城公主眉宇微揚,靜靜地佇立在遠處沒有動。

    人群頓時七嘴八舌地叫道:“小哥,回來,去不得!”

    刁小四充耳不聞,他已經陷入到一種瘋狂的暴走狀態中,別說前麵是火海是刀山,就是他娘的閻王老子家,今天也是一樣地闖!

    他奔入火海中,盡管大火燒了幾個時辰,鏢局早已麵目全非,但刁小四還是能夠輕易地認出這是演武廳,那是夥房,這是水房,那是婉兒曾住過的小樓……

    忽然他停下腳步,顧不得那根傾倒的橫梁已燒得像火紅的焦炭一樣,抬手將它奮力搬開,從下麵的廢墟扒出了一具黑乎乎的屍體。

    那是個趟子手,出生時爹娘懷抱著大胖小子滿心喜悅,指望著他能苦讀詩書光宗耀祖,所以到處求人取了個名字叫趙文豪。誰曉得這家夥天生是個愣頭青,除了舞槍弄棒跟人幹架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他已在江州分局呆了七八年,常說將來生兒子一定要取名叫“趙文卓”,考進士中狀元,點翰林做宰相,替自己完成爹娘的心願。

    刁小四的眼睛被煙熏得直流淚,他揉著眼仔細觀瞧,發現趙文豪的胸口有塊明顯的塌陷碎裂,顯然在起火前已經被人打死了。

    他默默離開趙文豪的屍首繼續前行,又找到了渾身肥肉的廚子,年輕帥氣的鏢師,總喜歡躲在竹簾後頭偷看自己的小丫鬟,還有許多許多人……。

    這些人都已經被燒成了黑炭,可刁小四依然能夠一一辨認出來。

    直至此刻,他才發覺這座鏢局的每一個人,都已烙印在了自己的記憶中,不經意早已淚流滿麵。

    然而,刁小四翻遍了整座鏢局,使出了挖墳盜墓的全套解數,始終未能找到耿南翼和楚烈的遺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火場的,黑著臉紅著眼如同一匹餓狼尋摸過四周的人群,很想抓出幾個不順眼的王八蛋不管三七二十一撕咬粉碎。

    ——是誰幹的?

    刁小四翻來覆去想這個問題,但在現場沒能找到凶手遺留下來的任何蛛絲馬跡。

    他的腦袋已亂哄哄攪成了一鍋粥,木然邁步走向場外。人群忽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低聲道:“刁兄弟,你還認得我麼?”

    刁小四一省,就看到朝天幫副幫主趙千峰頭戴氈帽壓住半張臉麵說道:“跟我來!”

    刁小四也不去管金城公主現在哪,跟著趙千峰走出人群,迫不及待問道:“趙幫主,老耿和老楚在哪?”

    趙千峰一邊走一邊小聲回答道:“楚總鏢頭受了傷,耿總鏢頭……他們都藏在敝幫的一處暗舵,我這就帶你過去。”

    刁小四聞言心神稍定,吐了口氣道:“誰幹的?”

    趙千峰剛要回答,猛聽身後有人大喝道:“姓刁的,你總算露麵了!”

    刁小四一驚回頭,隻見一名貌凶惡身材敦實的家夥手提流星飛火錘滿麵殺氣堵住巷子口,正是瀾滄四魔碩果僅存的鍾魁!

    一霎那刁小四明白過來,咬著牙問道:“趙幫主,有沒有他?”

    趙千峰點點頭道:“聽楚總鏢頭說,領頭的是天下七妖的斑斕老妖、鷹揚老妖和花妖娘,還有一幹邀集來的魔頭,不下數十人。”

    刁小四一下醒悟,難怪最近鷹揚老妖沒露麵,竟是跑來江州抄了會通鏢局的後路!

    “我幹你姥姥!”他一聲大吼身形如一道閃電衝向鍾魁,渾身的熱血在咆哮在沸騰!

    鍾魁麵帶獰笑巋然不動,等著這不知死活的小子衝到近前。在他的眼,刁小四渾身上下全是破綻,隻需要一錘就能砸得萬朵桃花迎風開。

    “嗚——”電光石火之間,蟒海魔缽從束龍腰帶祭升而起,濃烈的黑氣翻翻滾滾遮掩了刁小四的身形,一條九頭魔蟒打從頭冒了出來直撲鍾魁。

    鍾魁的眼掠過一絲怒芒,他當然認得這是尤穀睢的護身至寶。如今蟒海魔缽落入刁小四的手中,尤穀睢的下場不問可知。

    “找死!”他雙臂魔氣灌注揮動銀鏈,流星飛火錘烈焰騰騰如兩條火龍穿越過十丈長的街巷,與九頭魔蟒迎空激撞!

    一團狂暴的紅黑二色光瀾崩散開來,兩側的磚牆“砰砰”坍塌,塵土飛揚地裂千壑。流星飛火錘高高彈起,九頭魔蟒亦羽而歸。

    “喀喇喇——”一束血紅色的刺眼雷光從天而降,劈向鍾魁的頭顱。

    這是刁小四精心改良過的天打雷劈符,雖然仍隻有五品的威力,卻將原先數道雷光合成了一股,能夠在瞬間爆發出摧枯拉朽的驚人破壞力。

    鍾魁雙錘來不及回防,口中大吼同樣祭出了一張道符。

    “咻——”刺耳的銳嘯聲中,淒迷妖豔的綠色風煙凝鑄成形,轉瞬化為一輪碧色風輪狠狠切割在了血雷之上。

    兩股巨力糾纏角逐,爆綻朵朵絢麗瑰奇的光華,巷口轟鳴不斷光霧彌漫,兩旁的磚瓦牆徹底被夷為平地。

    說是遲那時,刁小四如離弦之箭卷裹著團團黑氣已迫近至三丈之內!

    鍾魁微微一凜,察覺到對方並不像自己預料中的那麼好對付。

    他嘿然振臂,流星飛火錘猛然回旋過來,反打刁小四的背心。

    “呼——”一柄青色的打傘張開,層層疊疊的光漪四麵發散,如一團佛光照耀刁小四的背身!

    黑氣消弭殺機爆棚,這一刻他宛若魔神附體不可一世,朝向鍾魁轟出一記白虎拳! 本帖最後由 evanot1 於 2013-11-25 22:46 編輯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45
第十三章暴力小四(上)

    就在出拳的那,刁小四的腦海突然變得一片空白,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四十九大衍、六十四卦、七十二地煞……所有的星陣霍然晉升先天之境,磅的星氣從四麵八方匯聚過來,順著左臂灌注鐵拳,勃然盛放開一蓬華麗的星光。

    “嗚——”他的手臂上一頭雪白無瑕威猛萬狀的神虎赫然湧現,猙然的虎頭與左拳渾若一體撕裂虛空,排山倒海!

    所有的精、氣、神、意——凝合一爐,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諧與統一,也令刁小四在同一瞬間悍然踏破心魔大劫,晉升觀微之境!

    鍾魁的瞳孔急遽收縮,第一次感覺到刁小四的可怕。這一記白虎拳,早已跨越了境界規則,功力禁錮,幾乎不亞於通幽境高手的搏命一擊!

    但怎麼可能——這不合理!

    鍾魁已經沒有工夫去思索如此深奧的哲學命題,他的鬥誌也隨著刁小四神來之筆般的拳鋒虎嘯被徹底點燃,左手拋開銀鏈運足十成功力直攖其鋒,心中發狠道:“我就不信一個十五六歲的娃兒,能勝過老子數十年的苦修!”

    “砰!”雙拳交擊,澎湃的罡風即使爆散出十丈之外,依舊犀利如刀切割在牆壁與地麵上,劃出深深的痕跡。

    白虎怒吼破入鍾魁的臂膀,震得他經脈欲裂,一記悶哼往後連退五步。

    刁小四的身形亦被震飛而起,口鼻之中滲出殷紅血絲,眼的殺意卻更加濃烈暴戾!他飛起雙腿淩空奔踏,將剩餘的追月弩一口氣全部打光!

    鍾魁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他的左臂齊肩以下近乎全廢,白虎拳勁肆虐侵襲絞得胸口氣血震蕩難以提聚功力。

    眼看追月弩破空而至,他大叫一聲掄起右手的流星飛火錘在身周舞動出一溜溜血紅的光芒。

    “噗!”鍾魁驀地右肩一麻,被淬毒弩箭射中。鋒利的箭頭深入肌肉,直刺肩骨,毒性迅速擴散開來,手中的流星飛火錘變得越來越沉。

    “逃!”他的腦海不由自主地閃出開溜的念頭,起初的囂張和自信蕩然無存,奮力擲出流星飛火錘,縱身後躍!

    孰料眼前突然綠光暴漲,刁小四又打出一張“枯木逢春符”,數以百計的碧瑩瑩枝蔓猶如章魚觸須延伸出來纏向鍾魁。

    “砰!”流星飛火錘勢大力沉,硬生生轟碎了半邊綠芒,但還是有數十條枝蔓穿透錘風烈焰迫近鍾魁。

    鍾魁左躲右閃,心下駭然道:“這小子哪來那麼多的道符法寶?!”

    一貫以來,真正的強者都視製符煉器為下乘之道。尤其是那些誌在衝擊天道巔峰羽化登仙的絕頂高手,更不願將寶貴的精力與光陰過多耗費在這種事上。

    當然,他們也會煉製一些道符法寶仙兵魔刃,卻不過是為了幫助自己渡過大劫,或是對付仇家,極少會像刁小四這樣為了掙錢和保命,把這玩意兒當作頭等大事來操辦。

    事實上在修道之士中更有一種共識,那就是品級越高的道符法寶,對自身境界與實力的磨礪提煉阻滯越大。因為有了這些威力絕倫的護身寶物,難免會產生依賴感,從而懈怠修煉無法精進。

    因此尋常高手身上通常會有一兩樣護身法寶又或道符以備不時之需,但極少有誰會不擇手段千方百計地搜羅煉製。偏偏,刁小四就是這樣的一朵奇葩。他從未想過要成仙成佛長生不老,平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掙最多的錢,泡最美的妞,喝最好的酒,住最大的園子。

    再加上先有死老頭後有老瞎子,接連受到兩大奇門遁甲宗師級人物的熏陶毒害,想不走火入魔也難。

    “啪!”百密一疏之下,鍾魁的左腿被枝蔓纏住。他的身形稍稍一凝滯,頓時引起了致命的連鎖反應。四周的枝蔓呼朋引類呼嘯而來,就如最溫柔親切的愛侶,與他耳鬢廝磨纏綿悱惻。

    “開!”鍾魁怒聲大吼燃動真元,全身爆出一團火紅烈焰。枝蔓瞬時燃著,“哧哧”扭曲躍動有了鬆開的跡象。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心一下下,一蓬“魂斷天涯針”接踵而至,盡數釘入體內!

    鍾魁慘叫著重重摔落在地,就看到刁小四手持幽泉刀神兵天降,先是一連串朱雀七連環,雙腿運轉如日升月沒“砰砰”有聲將他的胸骨、肋骨、臂骨、胯骨盡皆踹斷,最後一腳很特意找準了地方重重踩下!

    鍾魁痛苦嘶吼,身軀不由自主地扭曲卷縮。刁小四舉起幽泉刀,像一頭暴怒發狂的獅子,叫道:“你個哈巴,哈巴,哈巴……”

    他的手比嘴更,一刀又一刀狂暴如雨斬擊在鍾魁的麵門、咽喉、胸膛上。

    可憐的鍾魁,開始時候還能拚命地呼吼掙紮,但很就沒了聲息,兩腿一蹬僵斃於血泊之中。

    刁小四全然不顧,還在一刀刀凶狠劈斬,血滴、腦漿、骨渣、肉末濺得他滿頭滿臉,卻渾若未覺。

    趙千峰站在那已經徹底傻了——斑斕老妖的得意弟子,金沙四魔之一的鍾魁,就這麼著三下五除二慘死街頭了?!那家夥可是知著境的一流高手,凶名昭著的天南魔頭!

    恍惚之中,猛聽得刁小四一聲慘叫道:“你個哈巴!”

    趙千峰嚇了一跳,以為生出異變,急忙望去。隻見刁小四翻遍了鍾魁的衣兜,手抓著一把破破爛爛的銀票和不知什麼東西的殘骸,衝著腳下的倒黴鬼怒衝衝罵道:“下回不準把值錢的玩意兒揣在懷邊!”

    趙千峰苦笑道:“這家夥怕是沒有下回了。”

    他聽巷口外人聲喧嘩,應是江州城的衙役捕到了,忙將外衣脫下披到刁小四身上道:“刁兄弟,咱們走!”

    刁小四抹了把臉上的血汙,想想在這死鬼身上砸了幾萬兩銀子,結果血本無歸,不由格外忿恨,說不得要把這筆帳記在斑斕老妖的頭上了。

    兩人迅速離開小巷,在江州城繞行了一陣,確定身後無人跟蹤才來到朝天幫的一處密舵。這處密舵就設在距離朝天門不遠的半山腰上,是座占地數百畝的大宅院。表麵上做著米行生意,實際上這的老板是朝天幫的一位堂主。

    從火場僥幸突圍而出的會通鏢局江州分局的幸存者大多隱匿在此,由朝天幫幫主趙百川親自帶領幫中精銳坐鎮保護。

    刁小四一到,趙百川親自迎了出來,驚喜交集道:“刁兄弟,你怎麼到得如此之,其他人呢?”

    刁小四回答道:“就我一個,其他人還在長安。”

    趙百川不再多問,與趙千峰引著刁小四走進一座大糧倉,打開暗門下了地道。

    三人在地道行出十餘丈,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座大廳。大廳兩麵的過道曲曲折折也不曉得通往哪,全是一間間的石室,如今住滿了會通鏢局的傷者。

    楚烈正在廳中和幾個朝天幫的幫眾交談,詢問外麵的消息,看到刁小四眼睛一亮道:“小四兄弟,你怎麼會在這兒?”

    刁小四打量楚烈,就見他斷了左臂,腰上、腿上纏著繃帶,要靠拐杖才能行走。

    他從束龍腰帶掏出一隻鍍金方盒,遞給楚烈道:“其他的事慢慢說,這是我在長安黑市上買來的‘千靈續命膏’。楚老爺子,你先用著。耿總鏢頭呢,他在哪?”

    楚烈接過千靈續命膏,神色一黯道:“你跟我來吧。”

    刁小四的心往下一沉,跟著楚烈步如飛走進了一間石室。

    石室,一名朝天幫的郎中正在煎藥,濃鬱的草藥氣味撲鼻而來。

    耿南翼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氣若遊絲,楚烈走到床榻前輕聲道:“老耿,小四兄弟來了,他從長安回來了。”

    耿南翼艱難地睜開眼睛,望著刁小四吃力地說道:“好,好……小四兄弟,我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呢。”

    刁小四胸口堵得慌,鼻子抽動了兩下勉強笑道:“我剛才算了一卦,你準保沒事。”

    耿南翼不堪重負地閉上眼,說道:“我心明白……怕是等不到少華和婉兒趕來了。小四兄弟,重振江州鏢局還有婉兒……都拜托給你了。”

    這無異於是耿南翼的臨終遺言,石室中的氣氛沉重如鉛,充滿英雄末路的悲壯。

    刁小四也無暇細想耿南翼將婉兒和鏢局一起托付給自己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抓住他冰冷得沒有一點生氣的手緊緊握了握道:“怎麼,你不相信我的話?”伸手又從束龍腰帶拿出個錦盒來,打開蓋子登時從麵散發出一股濃烈的異香。

    趙百川失聲驚叫道:“這、這是南海靈鼇金丹,這樣鵝蛋大小的,少說也得有三千年以上的道行!”

    楚烈欣喜若狂道:“老耿,你有救了!”又猶豫問道:“小四兄弟,這靈鼇金丹得多少銀子才能買到?”

    雖然是為救耿南翼,但刁小四心還是不免生疼,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回答道:“差不多七八萬兩吧,小意思。”

    楚烈倒吸一口冷氣,望了眼奄奄一息的耿南翼,撓撓頭道:“這……恐怕我們買不起。” 本帖最後由 evanot1 於 2013-11-25 22:46 編輯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47
第十四章暴力小四(下)

    刁小四隱隱約約明白耿南翼是將婉兒的終身交給自己了,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不看外公看外孫女,怎也不能讓這老爺子撒手西遊死在自己眼前,不然那丫頭回頭還不跟自己算賬?

    再說人家都把寶貝孫女送給自己了,這枚金丹就當成彩禮,下回再找王仁則多要幾顆就是。

    他一咬牙一閉眼,將錦盒塞到楚烈手上道:“拿著,不要錢,老子搶來的!”

    楚烈怔了怔,猛一把抱住刁小四的肩膀道:“兄弟,老哥謝謝你了!”

    刁小四被他勒得差點斷了氣,就聽耿南翼道:“不、不成……太貴重了。”

    刁小四心頭滴血,連連搖頭道:“不貴,不貴,這種貨我兜多的是。”轉頭對趙百川道:“老趙,立刻讓人把金丹研磨成粉,別再耽擱了,救人要緊。”

    趙百川點點頭,眾人一起退出了石室。刁小四走到門口,想想不放心回頭問道:“耿老爺子,你真要把婉兒……和那個江州鏢局托付給我?”

    耿南翼卻已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沒有回答。刁小四一陣懊喪道:“仙人板板的,老子應該讓他立字為據先,免得過河拆橋。”

    楚烈不曉得刁小四腦瓜正轉著小九九,感慨道:“小四兄弟,說起來你幫了咱們那麼多忙,從沒得過補報。這回又全靠你送來了三千年南海靈鼇金丹才救活了老耿,這份情意教咱們幾個老頭子如何報答?”

    他卻不想,若非因為刁小四的緣故,又如何會引來斑斕老妖等人對江州分局的瘋狂報複大肆屠殺。隻是於內心,對刁小四的慷慨義舉萬分的過意不去,恨不能掏心掏肺。

    頓了頓楚烈又道:“可惜咱們是平輩論交,不然說啥也要讓那個孫女兒嫁給你。”

    刁小四聞言恨不得立馬跟赤尊俠割袍斷義,然後奔進石室抱著耿南翼叫“爺爺”。

    當下楚烈拿著那盒龍虎山秘煉的千靈續命膏去救治鏢局的傷眾,趙百川和趙千峰陪刁小四在廳落座歇息,說起鏢局遇襲的經過。

    原來昨天夜以斑斕老妖為首的一幹魔頭在皂衣幫的接應下包圍鏢局突然發起襲擊。由於事起倉促又是半夜,鏢局中的人根本無力組織起有效抵抗,耿南翼和楚烈率領眾人拚死力戰,又發動了刁小四留下的那座二十八星宿大陣,仍然抵擋不住眾魔頭的血腥殺伐。

    千鈞一發之際趙百川集結朝天幫的精銳高手冒死來援,總算救出了數十人,但耿南翼被斑斕老妖打成重傷,楚烈也教鷹揚老妖斷去一臂。至於鏢局的其他人,或死於屠戮或命喪火海,連老弱婦孺也不能幸免。

    到得天明粗粗點數了一下,至少有一百零八口死於非命。

    如今斑斕老妖等人入住了皂衣幫屬下的龍騰山莊,還捉了數十名俘虜,揚言道若會通鏢局不在七日內交出刁小四的人頭,從第八天起便每日殺十人,直至斬盡殺絕為止。

    刁小四聞言暗暗慶幸道:“還好老子有先見之明救活了耿老爺子,不然脖子上的吃飯家夥可有點懸乎。”

    話雖然這麼說,但刁小四心不免還是有點兒打鼓。耿南翼和楚烈是可以擔保不會有這念頭的,但旁人就難說了。尤其會通總局的人跟自己沒半點兒交情,難保不把他當成藍顏禍水揮淚砍了。

    他越想越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也不知公主小娘皮去了哪,若她在還能有個保鏢。

    就在這時候一個五大三粗的趟子手板著臉直挺挺地走了過來,刁小四情不自禁打了個激靈道:“他娘的,這麼?就算是斬馬謖,也得先讓諸葛亮哭過了再說。”

    轉念間那趟子手猛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刁小四的身前,二話不說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脊背上的累累血痕觸目驚心。

    刁小四愕然道:“兄弟,你這是幹嘛,起來!”

    趟子手抬起頭道:“刁總鏢頭,謝謝你趕回來救活耿總鏢頭。要不是你,我會通江州分局就算沒了。耿總鏢頭救過俺的命,你救了他也就是俺的恩人。俺身上的傷,也用了你給的膏藥,郎中說不出三五天傷口就能結痂。到時候,俺就跟著你和楚總鏢頭去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刁小四呆住了,他突然發現不知何時,隻要還有口氣,隻要還能走動,所有的傷者都圍了過來,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滿著感激與敬佩,重新燃燒起鬥誌與希冀,每個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不會吧,把老子當二郎神了?”刁小四瞪大眼睛不曉得該如何應對眼前的狀況。

    又一名鏢師叫道:“刁總鏢頭,你還記得我麼——當初跟著你一塊兒打過虎戈寨的!這次你再帶著咱們去幹掉皂衣幫那幫孫子吧,我豁出去了!”

    “刁總鏢頭,我們一起去!”“刁總鏢頭,我是傷了條腿,可沒關係,蹦著也能殺兩個!”“小刁,我二哥沒了,老子要報仇!”

    一時間群情振奮,每一個在血海屠場中幸存下來的人扔下恐懼與沮喪,不再害怕,將滿腔仇恨與痛苦混合成血脈賁張難以自抑的激情。

    刁小四離開江州有段時日,但他的事情或多或少也傳到了大夥兒的耳朵,在耿南翼重傷不起,楚烈獨木難支的危急時刻,眾人居然理所當然地將他視作了力挽狂瀾的主心骨。

    刁小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手上加勁大力拽起眼前仍然跪著不肯起來的趟子手,破口大罵道:“你個哈巴,瞎吵吵什麼?滾回床上躺著去!”

    又一指人群,呸道:“還有你——蹦著也能殺兩個,當自己是什麼,跳大神的?”

    眾人都愣了,楚烈卻是明白了刁小四的心意,洪聲喝道:“都發什麼呆,聽刁兄弟的話,回去老老實實養傷。到了報仇的時候,少不了你們!”

    人群漸漸散去,刁小四長出一口氣,抹了抹驚出的一頭冷汗,定了定神道:“老趙,江州城的地形圖有沒有,越周詳越好,回頭給我一張。”

    趙百川一驚道:“刁兄弟,你想去救人?還是先等幾天,等成都總局和各地分局的援兵到了,再加上趕來助拳的江湖朋友,大夥兒一齊想法子。”

    刁小四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我又不傻!”

    趙百川笑道:“那就好。”他不愧是江州地界的地頭蛇,不一會兒便叫人找來了地形圖。

    刁小四掃了一眼揣進懷,說道:“老趙,你幫我辦三件事兒。”

    趙百川爽道:“刁兄弟盡管說,我一定盡全力幫你辦到。”

    刁小四道:“我要寫點東西,需要紙筆。”

    趙百川當即命人取來,但看刁四爺坐在桌案前提起毛筆,垂首閉目沉思片刻,猛地睜開雙目叫了聲“有了!”鋪開紙箋筆走蚯蚓,“唰唰唰唰”片刻間三封情深意切重逾萬鈞的書信一蹴而就。

    趙百川、楚烈和趙千峰湊到近前好奇地觀瞧,不由得目瞪口呆。

    隻見第一封書信上寫的是:“趕緊脫了龜殼爬過來,有酒喝。”

    第二封書信更簡單,龍飛鳳舞六個大字:“道觀,還有燒鵝”!

    第三封信卻是同時寫給了兩個人,前一個說的是“小心,此處有妖女出沒。”後一個寫的是:“此地、人傻、飯多,速來!”

    三個人麵麵相覷,無不驚歎於刁小四文采斐然妙筆生花。

    可惜信的內容太深奧,三人的學識又太淺薄,著實看不懂其中的含義。

    楚烈問道:“小四兄弟,你這寫的是信麼?”

    刁小四擱下筆,將三封信通讀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道:“對啊,有啥問題?”

    楚烈苦笑道:“沒問題,可人家會來麼?”

    刁小四胸有成竹道:“我這麼寫,他們一定會來,而且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

    他拿起信吹幹了墨汁,一封封遞給趙百川道:“立刻派人趕往長安,不管用什麼法子三天內一定要把信送到。前兩封信都交給唐小三,他曉得該怎麼做。第三封拿去柳園,找長安分局的鏢師帶給李元霸。”

    趙千峰自告奮勇道:“我認得唐三公子,這就啟程前往長安。”

    刁小四道:“第二件事是對外散播消息,就說過完頭七咱們要為所有遇害的兄弟風光大葬。至於埋在哪兒,由我來找風水寶地。”

    楚烈疑惑道:“小四兄弟,你這又是打算做什麼?”

    刁小四神秘兮兮地一笑道:“我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說罷站起身伸個懶腰道:“老趙,給我找個地方睡覺,養足了精神好幹活。”

    “刁兄弟,那第三件事是什麼?”

    “去準備兩百一十六口棺材。”

    “不是一百零八口麼?”

    “多出來的棺材,老子送人用!”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53
第十五章攘外必先安內(上)

    當天晚上,刁小四獨自一人悄悄地離開了朝天幫的密舵,消失在江州濃鬱的夜霧。大夥兒本以為他出去打探消息又或是找所謂的風水寶地,應該很就能回來,誰知道直到第三天夜間依舊不見這小子的蹤影。

    在這幾天之內,會通鏢局成都總局的總鏢頭玉中石等人和各地分局的高手陸續趕到,密舵亦由暗轉明專做為召集接待各路英雄的會場。

    玉中石、趙百川親自帶領數百名會通鏢局的鏢師、趟子手和朝天幫的幫眾,進入到被燒成一片灰燼的江州分局廢墟,撿拾遇害者的遺骸用白綢包裹,準備過完頭七後安葬。

    對於鏢局方麵的一係列動作,龍騰山莊毫無反應,隻是靜靜地冷眼旁觀,等待七天的限期到來。到時候會通鏢局方麵如果交不出刁小四或者拒絕交人,他們就開始殺人。

    到了第四天清晨,一身塵土草屑的刁小四終於再次出現在大夥兒的視線。

    他哈欠連天雙眼通紅,連走路的時候都在打瞌睡,麵頰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原本還算整潔的衣服皺巴巴到處都是破洞和爛布條。

    誰都不知道這家夥三天三夜不露麵到底去了哪?但看他的模樣,簡直比叫花子還慘。

    他一回來便倒頭睡覺,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多個時辰才醒過來。然後顧不得洗澡,便風卷殘雲般掃蕩掉整整一桌子飯菜,等稍稍回過點兒神來,便去泡了個熱水澡。

    剛懶洋洋地走出水房,一名鏢師上前說道:“刁總鏢頭,長安分局的人半刻之前已經趕到。現在大夥兒聚在耿總鏢頭的房準備開會,楚總鏢頭讓我來請你。”

    刁小四聞言精神一振,他沒想到這麼就能見著婉兒,急忙加緊腳步來到了耿南翼養傷的那間石室。

    石室中圍著床榻滿滿當當坐了二十多人,夏培夫婦、耿少華夫婦和婉兒都在,易柏奉命留守長安沒有同行。

    另一麵坐著的是趙百川、龍在天、裘俊逸等,差不多都是些老熟人。

    楚烈坐在會通鏢局總鏢頭玉中石的下首,看見刁小四走了進來,忙招呼道:“小四兄弟,坐到我這兒來。”

    其實刁小四真心想坐在婉兒身邊,雖然那早已沒有空位,但總能見縫插針,擠擠更健康。

    奈何楚烈開了口,刁小四的臉皮就算比京師的城牆還厚,在眾目睽睽諸多正道宿老正襟危坐的情形下,也不好意思去跟婉兒拚一張椅子了。

    他多少還有點兒沒睡醒,一屁股坐下後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玉中石望向刁小四說道:“刁總鏢頭,老夫代會通鏢局千多弟兄多謝你慷慨捐出南海靈鼇金丹救了耿兄,請受我一拜!”

    他坐在座椅朝向刁小四欠身拜謝,然後直起腰杆接著說道:“再過三天,就是斑斕老妖定下的七日大限。為了解救被俘的鏢局兄弟和家人,更為死難冤魂報仇雪恨,今日老夫請大夥兒來這一起商量,務必要集思廣益想出對策伸張正義!自古邪不勝正,任老魔如何猖狂也難逃公道……”

    刁小四上眼皮直碰下眼皮,剛聽了開頭幾句就想趴下再睡。他總算明白夏培的作派是從哪兒學來的,敢情家中有這麼一位嶽父老泰山耳提麵命毀人不倦。

    好不容易等玉總鏢頭宣講完義正辭嚴血淚控訴的長篇大論,夏培咳嗽一聲說道:“諸位,前幾日刁總鏢頭提出要為鏢局死難弟兄風光大葬,我認為這個主意不錯。咱們正可以將計就計,佯裝出殯在一處險要之地設下埋伏,引蛇出洞將一幹妖孽包圍聚殲!”

    他展開一張早早準備好的江州地圖,說道:“據此五地,有一座壩子林深草密,可伏下上千人馬。我建議就將這大石壩作為設伏地點,誘敵來攻一網成擒!”

    他口若懸河點指地形圖,又說道送葬出殯的隊伍如何行進,大隊人馬如何分兵埋伏,如何支援呼應,端的頭頭是道有板有眼。

    坐在他身旁的玉玲瓏唇角逸出一絲微笑與有榮焉,顯然這頭大半是她的功勞,卻要成全丈夫在人前的光耀。

    玉中石含笑撚須連連點頭,說道:“培的計劃可謂天衣無縫,不知諸位有何補充建議?”

    大夥兒都在細細咀嚼夏培的設伏計劃,一時石室寂靜無聲。

    偏偏這時候,楚烈身邊響起了悠揚動聽的呼嚕聲,一聲長一聲短,好不酣暢活。

    玉中石皺了皺眉,就看見刁小四靠在椅背上仰麵朝天雙腳攤開,睡得格外香甜。

    他多次聽夏培在信中抱怨,說刁小四愛出風頭不聽號令,屢次惹是生非給鏢局帶來諸多麻煩,故而對這少年頗有些不滿。

    如今兩人初次碰頭,刁小四就如此不知檢點,愈發驗證夏培所言非虛。

    他沉聲說道:“刁總鏢頭,你有聽培所說的設伏計劃麼……刁總鏢頭!”

    一記斷喝之下,果然刁小四有了反應。隻見這家夥猛然從座椅彈身而起,還沒睜開眼就大叫道:“打雷了,下雨了,收衣服啊!”

    滿屋子的人盡皆哄然,再看刁四爺如夢初醒,打量了一圈石室的情形,緩緩落座茫然道:“奇怪,剛才哪兒來的雷聲?”

    龍在天哼了聲道:“刁總鏢頭,我們在商量誅殺妖孽解救親朋的生死大事。你若想睡覺,盡可回自己的屋。”

    刁小四坐在椅子上活動了下筋骨,笑嘻嘻道:“請接著往下說,我聽著就是。”

    夏培眉毛一揚道:“莫非刁總鏢頭對我的計劃不屑一顧?”

    “不敢不敢,”刁小四笑容可掬道:“一顧未免太少,怎麼著也得兩顧、三顧吧?當年劉皇叔不還三顧茅廬,這才請出了諸葛孔明?”

    趙百川聽出火藥味,忙道:“刁兄弟,你覺得咱們在大石壩設伏是否可行?”

    刁小四慢條斯理道:“當然可行,天衣無縫啊!”

    他這話若到此為止也就罷了,偏偏還低聲咕噥道:“沒袖口沒脖領,這衣裳他娘的烏龜也穿不進。”

    饒是在座多為一方豪傑性情穩重,卻終究忍不住一陣哄堂大笑。

    玉中石麵色一沉道:“刁總鏢頭,咱們都是自家兄弟,有話直說何必挖苦人?”

    刁小四嘿然起身走到江州地圖前,一指大石壩道:“從這兒到大石壩五多地,至少有三處可以設伏。我不懂夏總鏢頭為啥偏偏選中大石壩,難不成斑斕老妖是你兒子,一定會乖乖聽話在那兒候著?”

    夏培怒道:“刁總鏢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耿南翼躺在床上,歎了口氣道:“小四兄弟的意思是,咱們光顧著算計斑斕老妖,卻沒想過對方也可以在途中設伏截殺。”

    夏培一呆,不自禁地望向了玉玲瓏。

    玉玲瓏麵頰微紅,問道:“刁兄弟,那依你之見應該將設伏地點放在何處?”

    刁小四想也不想道:“我得回去洗洗睡了,不然留在這兒盡討人嫌。”

    夏培喝道:“刁總鏢頭,我江州分局上百弟兄死難,還有數十人命懸一線。你不思報仇,卻在這夾槍帶棒冷嘲熱諷,著實讓人心寒!”

    刁小四兩眼一翻正要說話,就聽婉兒朗聲道:“夏總鏢頭,我怎麼記得當日段震天對咱們長安分局夾槍帶棒冷嘲熱諷,借酒裝瘋奚落羞辱你時,你卻強裝笑臉一言不發,那時是誰挺身而出打掉段震天的囂張氣焰?又是誰為了咱們鏢局拚了性命,與段震天決鬥十字坡,最後險中求勝在長安城站穩腳跟與關洛鏢局分庭抗禮的?”

    她俏臉發紅目光清冷盯視夏培,徐徐道:“這些事你或許可以忘記,但咱們長安分局一百多位鏢師、趟子手是絕不會忘記的!”

    清脆動聽的話音落下,石室鴉雀無聲。

    夏培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說不出話來。

    刁小四心花怒放,直想將婉兒摟在懷好好獎賞一番。她若不說,自己還不曉得刁四爺的形象在長安分局眾人心目中竟是如此的光輝高大。

    玉中石開口道:“耿總鏢頭,你怎麼說?”

    眾人的目光盡皆望向臥病在床的耿南翼。他麵色蒼白憔悴,望過了楚烈、婉兒和刁小四,緩緩回答道:“我相信小四兄弟業已成竹在胸。”

    玉中石眼的光淡了下來,龍在天說道:“耿兄,你何以如此肯定?”

    耿南翼望著刁小四,笑容洋溢溫暖,說道:“有誰看到過刁兄弟今早回來時的模樣?整整三天三夜……我不清楚他做了什麼,但這無關緊要。因為我知道,他是我耿南翼的救命恩人,更是咱們江州分局可以用命用心交的好兄弟!”

    楚烈一拍桌子,洪聲道:“就是這話!格老子的,我老楚忍到現在了。有誰敢再講小四兄弟半句壞話,老子立馬跟他絕交!”

    裘俊逸微笑道:“我不是鏢局的人,原也插不上話。但是在座許多人都記得,當日若非刁兄弟屢出奇謀舍生忘死,咱們這班老家夥早就把命丟在了虎戈寨。指責別人是很容易,但在開口前最好先想想自己做過些什麼?”

    趙百川哈哈一笑道:“不錯,我老趙的命就是刁兄弟救的。這兒好歹是咱們朝天幫的一畝三分地,我不想再聽見有人說刁兄弟的不是。”

    玉中石、夏培傻了,連刁小四自己都傻了眼。

    他看看剛從鬼門關遊蕩回來的耿南翼,瞅瞅怒容滿麵的楚烈,還有裘俊逸、趙百川、耿少華、婉兒……不由懷疑道:“他們到底說的是老子還是孔子?”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54
第十六章攘外必先安內(下)

    這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掌聲。眾人聞聲望去,但見趙千峰愣愣地站在門口,身後佇立著一個邋邋遢肥肥胖胖的道士和一個白衣青年。

    楚烈喜道:“葉仙長,唐……李老弟,你們兩位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了?”葉法善大咧咧走進石室,直奔刁小四道:“小子,我的道觀在哪兒?”

    刁小四兩眼一翻道:“老子有說過送你道觀麼?”

    葉法善一聲不吭扭頭就走,刁小四慢悠悠道:“再怎麼也得加幾隻燒鵝吧?”

    葉法善霍然回頭,一屁股擠進裘俊逸和玉玲瓏當間,點點頭道:“這還可以。”

    看眾人的目光瞧向自己,李靖淡淡道:“有人罵我是王八,所以我來了。”

    一位是現終南名宿道家泰鬥,一位是前唐門子弟絕世天才,兩人聯袂而至,著實讓石室所有的人開了眼。

    沒等大夥兒從震撼回過神來,又見門外走進來一位風度翩翩手搖折扇的濁世佳公子,他搖頭晃腦打量眾人,目光掃過刁小四和婉兒卻是一愣,隨即拍掌叫絕道:“嗚呼呀,假作真時真亦假,敢問這位小姐,你究竟是刁兄弟還是婉兒姑娘?”

    婉兒莫名其妙,低罵道:“有病!”

    錦衣公子眼睛一亮,“啊哈”叫道:“我曉得了,你是刁兄弟!”

    猛聽門外有人結結巴巴道:“笨、笨蛋,四、四哥有那麼……凶悍嗎?”

    李元霸耀武揚威地手拎著擂鼓甕金錘走了進來,錘頭在門上帶了一下,“砰”地塌了半邊牆。

    玉中石起身道:“請問兩位尊姓大名?”

    錦衣公子剛張了張嘴,李元霸搶先道:“我、我幫你說——你不就是、是江湖人稱‘禦女劍’,青城、青城門下第一……美男的長孫無、無忌、忌麼?”

    看見長孫無忌又要說話,李元霸一省道:“哈,還……有,差點忘了。”

    他轉身朝向婉兒,翻著眼睛使勁想了想,道:“冒昧請、請教姑娘……閨名,芳、芳齡幾何?”

    長孫無忌一聲哀歎道:“李元霸,你敢毀我形象,剽我名言,太、太無恥了!”

    李元霸不屑道:“拉、拉倒吧,那毀、毀的是爺的形象!”

    他一轉臉望見刁小四,頓時咧嘴笑道:“四哥,你說的人在哪兒呢?就、就是他們?我瞧著果、果然挺傻。”

    長孫無忌忙叫道:“還有那個妖女在哪,你不會不顧兄弟義氣捷足先登了吧?”

    玉中石倒吸一口冷氣,開鏢局的人講究的就是交遊廣闊、消息靈通,他又焉能不曉得長孫無忌和李元霸的來頭——但他們怎麼也來了?而且分明是衝著刁小四的麵子,要不然就算會通鏢局搬出金山銀海來,這兩人也不會抬一抬眼皮。

    再加上葉法善和李靖,無論其中哪一位放諸四海都是跺跺腳能令天下顫三顫的人物,有他們加入,勝算無疑大增。

    然而玉中石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老了,原本是想借此機會讓乘龍婿夏培成功上位,樹立起會通鏢局接班人的牢固地位。可刁小四這麼一鬧,不但把所有風頭都搶了去,還連消帶打羞辱了夏培一番,眼看自己的一番苦心便要付諸東流。

    可是看到耿南翼、楚烈,乃至應邀而來的趙百川、裘俊逸等人對刁小四的推崇和維護,假如繼續硬挺自己的女婿,隻怕一場內訌近在眼前。

    玉中石終非不識時務之輩,否則也不可能在會通鏢局總鏢頭的寶座上一坐幾十年。他迅速平複心緒,起身抱拳道:“葉仙長、李公子、長孫公子、小李將軍,老夫玉中石謹代表會通鏢局全體同仁,感謝四位千迢迢而來仗義相助!”

    四個人頭葉法善在啃雞翅,李靖在閉目養神,李元霸則在四下打量栽培對象,總算有長孫無忌笑著應聲道:“好說好說——降妖伏魔乃是我青城弟子天生使命。哎,刁兄,你說的那個妖女到底在哪兒?”

    玉中石不由一陣尷尬,佯裝沒聽明白長孫無忌的胡言亂語,說道:“如此就請大夥兒聽一聽刁總鏢頭的意見。”

    刁小四壓根不理玉中石伸來的橄欖枝,會通鏢局的一把手又如何,關洛鏢局總鏢頭段震天不是比他更牛?

    他望向耿南翼道:“老爺子,你有沒有逛過江州黑市?”

    耿南翼笑道:“早些年去過,最近人懶了,倒也不怎麼逛了。”

    刁小四問道:“那倒是塊風水寶地,你覺得咱們把墓園放在那好不好?”

    “磁器口?”耿南翼一怔,凝目望向桌上的江州地形圖。

    龍在天搖頭道:“不妥,從此前往磁器口一馬平川無阻無礙,不利於咱們設伏。”

    夏培總算逮到了機會,嘿笑道:“刁總鏢頭,你總不會因噎廢食吧?”

    話音未落,葉法善突然打了個飽嗝,引得眾人一陣笑。

    刁小四冷笑道:“無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些人總喜歡拿無知當有趣。”

    夏培麵色微變,突聽身旁的玉玲瓏低呼道:“渝水!”

    玉中石怔了怔,緊盯地形圖道:“你是說在江埋伏?”

    趙百川躊躇道:“可江州水道都在皂衣幫的管控之下,咱們未必能占得便宜。”

    他又掐指數算了一下日子,說道:“而且前一天夜,剛巧趕上江州黑市。”言下之意自是那晚不利於設伏,若是再是再朝前推就又是整整一天一夜,別說普通人受不了,便是身負上乘修為的高手也未必能夠忍耐得住。

    夏培故意笑著道:“莫非刁總鏢頭是想帶幾位遠道而來的朋友逛黑市麼?”

    李元霸不屑道:“你、你個王八綠油油的,黑市……那點破爛玩意兒有、有啥好瞧、瞧的?爺……在青城的時候,打、打坐用的蒲團,都、都是七品貨……色!”

    長孫無忌補充道:“那是因為元霸師弟打坐時愛放屁,紫陽師伯沒有辦法,隻好在他屁股底下擺放上咱們青城派第三代掌門祖師爺秘煉的‘玉蒲團’,替他調理陰陽通暢內息。”

    李元霸怒道:“你——才放、放屁!”

    楚烈怕這兩個家夥吵個沒完沒了,忙道:“小四兄弟,你看在江設伏這事……”

    刁小四悠然道:“楚老爺子,我啥時候說過要設伏?”

    楚烈愣了下,仔細想來從頭到尾刁小四確實未曾提到過要設伏截殺的事,不由迷惑道:“難道咱們不設伏?”

    刁小四道:“當然不設伏。那幾個老妖都成精了,如果咱們分兵設伏,他們會看不出來?所以出殯那天,咱們所有人都要出現在送葬隊伍。”

    玉玲瓏不由暗道:“我自以為設伏計劃籌謀周密萬無一失,沒想到這當中有那麼多的破綻。刁兄弟說的不錯,咱們若是安排大批高手設伏,那些魔頭又豈會一無所覺?他剛才沒有直接挑明,是不想讓培在眾人麵前太難堪。”

    這點她卻是把刁小四想得太偉大了,實是刁四爺打瞌睡沒工夫理這個碴兒。

    耿少華苦笑道:“小四叔,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李靖淡然道:“很簡單,設即不設,不設即設。”

    長孫無忌搖晃折扇道:“這就叫空不亦設,設不亦空。”

    玉玲瓏腦海靈光一閃,叫道:“我懂了,咱們是要把磁器口作為決戰地點,故意引斑斕老妖在江中設伏!”

    “妙啊!”趙百川拍腿叫道:“由於江州黑市的緣故,留給那些魔頭布置埋伏的時間至多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楚烈恍然大悟道:“他們決計猜不到咱們這邊有葉仙長、李公子、還有兩位青城派高手助陣,根本無需設伏在實力上已高出一大截來。”

    耿夫人問道:“可是咱們如何能夠不動聲色將敵人引去磁器口?”

    耿南翼微笑道:“趙老弟,這便要麻煩你派人往磁器口造墓修墳了。”

    趙百川一口答允道:“沒問題。”

    玉玲瓏道:“還有咱們被俘的那些兄弟,最好能乘山莊空巢而出守備虛弱的機會發動突襲,將他們救出來。”

    刁小四瞥了眼葉法善,說道:“老道,給你一柱香的工夫夠用麼?”

    葉法善盯了眼正直瞪瞪瞅著自己手的鴨腿流口水的李元霸,說道:“讓這傻小子跟著貧道,半炷香就夠。”

    李元霸不樂意道:“為、為啥不……是你跟、跟著爺?”

    葉法善嘿嘿一笑道:“要不咱倆再掰回手腕?”

    李元霸顯然是在來江州的路上吃過賊老道的苦頭了,立馬乖乖閉嘴。

    長孫無忌問道:“那本公子又幹嘛呢?”

    刁小四不假思索道:“你跟著我,去會會傳說中的那個妖女。”

    長孫無忌滿意地點點頭,用折扇在手打著節拍,深情吟誦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妖女,君子好逑。”

    玉玲瓏看著又在捂住嘴巴打哈欠的刁小四,隱隱約約預感到他的計劃絕不應該如此簡單,悄聲問身旁的葉法善道:“仙長,您怎麼看?”

    葉法善停下吃食,深思熟慮須臾,正色回答道:“這麵一定有天大的陰謀!”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3:06
第十七章大陰謀(上)

    三天後天公作美風和日麗,一百零八口棺槨組成的出殯隊伍浩浩蕩蕩行出江州,直朝磁器口的方向而去。

    參加送葬的足有三百多人,白衣勝雪滿身縞素。前頭有銘旗孝燈開道,然後是香亭樂隊,當中一百零八口大棺迤邐而行,後麵跟隨著以玉中石、楚烈等為首的會通鏢局遺屬,最後則是送葬的親友。耿南翼重傷未愈隻能躺在馬車由婉兒照料。

    墓地選在了磁器口臨江的一片緩坡上,芳草淒淒綠竹森森風水絕佳,還有大片大片的黃桷樹和夾竹桃漫山遍野的生長。

    江岸邊蘆葦蕩漫無邊際地延伸開來隨風擺動,潔白的蘆花滿空飛舞迷人雙眼。

    墓穴皆已營造完成,一座座石碑上鐫刻著的姓名,無不代表著一條在血腥屠戮中逝去的無辜生命。

    香燭、五色果、三茶五酒被一一擺放在了墳前,接下來便是墓穴撒錢、孝子哭留、圓墳暖墳、動土封穴、跪拜燃鞭等一係列葬禮規矩。

    一時悲聲四起,有人撲倒在親人的棺槨上痛哭流涕不願撒手。耿南翼、楚烈等人心中雖也悲痛萬分,卻時刻保持著警醒,深知眾魔頭隨時可能向出殯的隊伍發動襲擊。

    生者堅強,逝者安息。

    江水滔滔滾滾東去,天地間充滿悲愴之氣,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目睹此情此景亦要忍不住潸然落淚。

    所有的墓葬位置都是由刁小四親自指定,錯落有致地散布在緩坡之上。

    然而直到逝者落土安葬,儀式行將結束,江麵上依舊風平浪靜毫無異樣。

    夏培心犯起了嘀咕,自己也鬧不清楚是應該失望還是為刁小四的失算丟臉而感到高興。他望了眼正哭得昏天黑地不知所雲的刁四爺,尋思道:“等儀式完成大夥兒白忙活了半天,到時看你還哭得出來?”

    就在這時候江麵上風雲突變,陡然掀起一道百丈寬,十丈高的巨浪,如一座從江底抬升隆起的山峰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衝過蘆葦蕩朝著緩坡壓來。

    “來了!”每個人的心頭都是一驚,又隱隱生出興奮之情。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長孫無忌,這家夥張開折扇大叫道:“我扇、我扇,我扇扇扇——”折扇之上煥放出一蓬蓬青濛濛的罡風,如連天青雲翻滾澎湃迎上巨浪。

    “砰!”雲水激撞,青色的罡風頓時支離破碎,那大浪鑄成的山頭僅是微微一顫,就又幕天席地壓迫過來。

    長孫無忌大感丟臉,惱羞成怒道:“我曰——老虎不發威你當本公子是病貓!”狠命地一甩折扇,扇麵上那座華山玉女峰登時流光溢彩脫穎而出,在空中倏然壯大似擎天玉柱碾碎長天,迎頭轟擊在襲來的巨浪上。

    “轟隆隆——”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幾乎刺穿眾人的耳膜,眼前一片混沌離亂。

    恢弘的光雨布滿天幕,狂暴的罡風擊穿虛空,玉女峰四分五裂化為一縷縷青色光束回轉到扇麵上重新凝聚成形。氣機牽引之下,長孫無忌小臉發白低哼了聲,雙目炯炯盯視前方。

    那座浪山已經土崩瓦解,卻變化成千萬束鋒利的水箭漫天攢射,哧哧銳嘯聲遮蔽了世間萬籟,直懾得人心發寒。

    耿少華低喝道:“咄!”全力祭起八卦銅表,奈何他將功力催動到極致,所能覆蓋的範圍亦不過區區十餘丈。

    好在玉中石、裘俊逸、趙百川、龍在天等人紛紛出手,各自祭出仙家法寶,一時間華光大放如無數絢爛的煙火在雲霄盛綻,映得半邊天空紫嫣紅。

    “嘩啦啦——”遭遇法寶截擊的水箭爆裂渙散,化為滿空雨霧飄落下來。

    刁小四早有準備,撐起無法無天傘,望著被雨水澆濕的眾人暗自得意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教你們不帶傘,老子這叫未雨綢繆。”

    楚烈凝目眺望,就看到波濤洶湧的江麵上緩緩升起一道人影,手中握住一麵呼風喚雨旗,正是斑斕老妖。

    沒等他張口叱喝,蘆葦蕩中猛然冒出熊熊烈焰,那焰光竟是湛藍之色,彈指間匯聚成十三道凶猛的火龍齊頭並進殺奔過來,所過之處草木飛灰一片焦土。

    裘俊逸叫道:“小心,這是鷹揚老妖的‘十三火龍鼎’!”凝念催動尚未收回的“聚星寶盞”迎上前去。

    “嗡——”寶盞顫鳴星光四溢,奔湧出一條璀璨星河與迎麵撲來的火龍狹路相逢。

    與此同時其他人亦各顯神通,全力守住緩坡。

    趁著眾人抵禦火龍無暇旁顧之際,數百名皂衣幫眾和邀約而來的眾多魔門凶頑從江水中衝殺出來,越過蘆葦蕩直撲緩坡。皂衣幫幫主徐蕭乾一馬當先,在他身側有一名貌美如花妖豔風光的女子,臂彎挎著一隻七色花藍顯得格外惹眼,正是與斑斕老妖、鷹揚老妖齊名的花妖娘。

    她和斑斕老妖做了幾十年的露水夫妻,卻又不時在外頭招蜂引蝶,故而聲名狼藉人所不齒。可花妖娘自己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素以“花中仙子”自居,隻是這位花仙手段之毒辣心計之陰狠連罌粟花都要自慚形穢。

    她不等衝到緩坡近前,輕抬素手在七色花藍抓起一把五顏六色的花瓣迎風灑散。“呼”地一蓬粉霧如潮鼓蕩,千百片花瓣閃閃放光帶著濃烈的異香如萬箭齊發射向眾人。

    “七色銷魂雨?”龍在天麵色大變,縱聲道:“屏住呼吸,花瓣粉霧有毒!”

    無需他提醒,眾人早就屏息凝氣運功護體。誰知那粉霧看似清淡如煙,竟能透過護體罡氣直鑽毛孔!

    李靖神情淡然從袖口取出一支黑色玉簫放在唇邊,簫聲渺渺飄蕩天際,一層層光暈從簫孔發散出來,如同春陽融雪將漫天粉霧掃蕩一空。

    饒是如此,依舊有不少人被花瓣打傷。不過隻要有李靖這位唐門三少在,花妖娘使出什麼手段都休想毒死人。

    鷹揚老妖收起火龍鼎,腳踏層雲禦風直奔刁小四與李靖而來,目中凶光迸射,寒聲道:“很好,既然你們兩個都在這,也省得老夫多費手腳!”

    刁小四頭頂的巨傘遮住了視線,左顧右盼硬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不由詫異道:“格老子說話的人究竟在哪兒呢?”

    婉兒氣得將無法無天傘一把搶過來,指向半空道:“天上!”

    刁小四抬眼一瞧,鷹揚老妖報仇心切來得好,他自恃修為絕頂也不等大隊人馬跟上,單槍匹馬已殺上緩坡,距離刁小四不足十丈遠。

    刁小四嚇了一跳,別人也就罷了,他可是曾在鷹揚老妖的手上吃過大苦頭,頗有點兒老鼠見貓的感覺,急忙抓過無法無天傘叫道:“婉兒,你掩護我撤退!”

    楚烈和裘俊逸雙雙搶上飛空攔截,一刀一劍攻向鷹揚老妖。

    鷹揚老妖輕蔑冷哼,雙袖拂出血光大放,砰砰兩聲將楚、裘二人震飛。

    他身形不停雙臂一振,如黑鷹撲兔稿下來,靈覺緊緊鎖定住刁小四。

    突然他的身軀在空中一滯,敏銳地覺察到一股殺氣如出鞘刀鋒直刺自己的心口。

    七丈之外,李靖放下黑簫指間掂起一把精致小巧的刻刀,淡淡道:“殺你兒子用的,就是這把刀。”

    鷹揚老妖雙眸一凝,反手掣出鷹翅魔刃,卻並未立即出手。

    他和李靖在長安交過一次手,結果兩敗俱傷,於對方的修為頗是了然。盡管曉得自己功力上略勝一籌,但對手的那柄小李刻刀神出鬼沒防不勝防,當下調息運氣催發血域魔功,與李靖形成對峙之局。

    刁小四見狀擦了把額頭冷汗,慶幸道:“總算這老妖還講點兒道理,曉得冤有頭債有主,老子不過是個從犯。”

    話音未落,就聽有人咯咯一聲嬌笑道:“小弟弟,你倒也機靈可愛討人喜歡,不如跟姐姐走吧。”

    花妖娘臂挎七色花藍嫋嫋婷婷一步三搖走上緩坡,朝著刁小四而來。

    刁小四雖然一向喜歡美女,但想到這花妖娘成名已久,沒有七十也有八十,自己實在不好這口,毫不猶豫地大叫道:“無雞兄,你的妖女來了!”

    長孫無忌方才為施動那式“玉女下凡”著實耗費了不少功力,此刻正在呼哧呼哧地調息恢複,聞聽刁小四呼喚一雙桃花眼閃閃發光,直奔過來道:“妖女在哪?”

    刁小四一指花妖娘,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長孫無忌望著花妖娘眼睛眨了又眨,問道:“刁兄,她果真是你說的妖女?”

    刁小四詫異道:“怎麼,無雞兄不喜歡?”

    長孫無忌不死心又問道:“有沒有小點的?”

    花妖娘看著長孫無忌,眼中煙波流蕩巧笑嫣然道:“小弟弟,你沒聽說過英雄莫問出身,美女不問年份麼?”

    刁小四拍掌道:“有道理,就像好酒,越陳越香!”

    長孫無忌歎道:“我隻曉得菜放久了會餿,女人老了鬼見了也愁。”

    這句話頓時激起公憤,在場有兩個聲音同時響起道:“胡說八道!”

    花妖娘更是憤恨不平道:“沒見識的小子,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長孫無忌老老實實道:“我爹。”想了想忘了自報家門,又無精打采地說道:“在下長孫無忌,江湖人稱‘禦女劍’,乃是青城門下第一美男,冒昧請教婆婆閨名,高壽幾何?”

    花妖娘凜然一驚道:“你是長孫晟的什麼人?”

    長孫無忌鬱悶道:“他是我爹,剛才那句話,就是他教給我的。”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3:14
第十八章大陰謀(下)

    花妖娘聞言頓時心生躊躇道:“敢情這娃兒竟是青城掌門長孫晟的兒子!青城山距此不遠,像長孫晟這樣劍仙一流的人物禦劍飛行不過彈指之間,誰曉得兒子來了,老子有沒有在暗中潛伏?”

    長孫無忌上下打量花妖娘,問道:“請恕小生唐突,婆婆可有百歲高齡?”

    花妖娘哼了聲道:“我有那麼老麼?本娘子不過八十掛零而已。”

    長孫無忌一咬牙,滿懷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決絕,說道:“罷了,好歹也算是八零後,本公子陪你玩玩又如何!”以扇當劍倏然刺出,叫道:“看我禦女十三式第一招‘槍挑玉蕊’!”

    這邊一動手,那廂也早已短兵相接混戰成一團。

    斑斕老妖施展一口封陽魔刀陰氣森森碧芒慘慘,龍在天和裘俊逸在魔刀下節節敗退險象環生。

    玉中石見狀掣動仙劍“霧影”上前夾攻,口中喝道:“老妖,我會通鏢局與你有何責,竟招致滅門慘禍。今日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以告慰亡者英靈!”

    斑斕老妖功力通玄,已臻至坐照之境,豈會將玉中石看在眼,冷笑聲道:“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左掌翻轉,肌膚上映出鮮豔奪目的斑斕彩紋,一記“七煞印”拍擊在霧影仙劍上。

    玉中石臂膀酸麻向後退步卸力,但看劍刃之上斑斑駁駁泛起五彩斑斕,一股陰寒毒息順著仙劍直逼過來。

    玉中石不敢怠慢,忙催運真氣抵擋毒息侵襲,劍式不由慢了下來。

    夏培和玉玲瓏並肩來援,各處一劍挑向斑斕老妖背心道:“老魔看劍!”

    斑斕老妖頭也不回,反手運轉封陽魔刀格擋,“叮叮”脆響震得夏、玉二人身軀搖晃往後退步。

    龍在天和裘俊逸口中呼喝趁勢搶攻,誰知斑斕老妖進退如魅身形一飄避開二人攻勢,直切進夏培和玉玲瓏之間的空當。

    他原本是背對夏、玉二人,但隻是輕描淡寫地退後半步,立時情勢逆轉,變成這兩人將背心無遮無攔地暴露在自己麵前。

    夏培大吃一驚道:“閃開!”撞開玉玲瓏的嬌軀奮力擰腰揮劍急劈。

    “砰!”斑斕老妖的招式後發先至,一記七煞印剛好擊打在夏培的左肋上。

    夏培吐血飛跌,不僅肋骨盡折而且身中劇毒,當場昏死過去。

    眾人駭然變色,沒想到斑斕老妖恐怖如斯,在場四大知著境界的高手,再加上已參悟通幽之境的玉中石聯手圍攻,竟然統統不是他的對手!

    正當此際,就聽刁小四叫道:“斑斕老妖,想不想知道你那兩個死鬼徒弟怎麼死的?”

    斑斕老妖凝刀不發,冷哼道:“小狗,不必多久,本尊就要掏出你的心來祭奠我的徒兒!”

    刁小四嘿然道:“你殺的人比老子隻多不少,就不怕惡貫滿盈被冤魂找上門來?”

    斑斕老妖輕蔑道:“在本尊手下超度的亡魂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就是下一個!”

    刁小四搖搖頭道:“蠢蛋,你到現在還沒鬧明白,老子選這兒,就是為了讓會通鏢局一百零八位死去的兄弟姐妹親手報仇!”

    斑斕老妖哈哈大笑道:“荒謬,就算你召出他們的魂魄又能如何?小狗,拿命來!”身影一晃從眾人的包圍圈輕鬆脫出,左手凝鑄成印直拍刁小四。

    裘俊逸叫道:“刁兄弟,躲!”欲要追趕上去救援,卻哪得過斑斕老妖?

    刁小四不慌不忙對著斑斕老妖晃了晃手攥緊的一隻玉筒,說道:“你以為世上就你狠?瞪大你的蛤蟆眼看好了,老子教你死個明白!”

    他指尖運勁捏爆玉筒,一團晶瑩的光潮漣漪般擴散開來瞬間籠罩緩坡。

    “轟!”墓群之中一百零八道血紅色的光柱衝天而起,如熾焰之劍刺破蒼穹。

    霎那之間蔚藍的雲空黯淡下來,一團團血色風雲翻滾凝聚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一時間所有人都停止了打鬥,怔怔抬眼仰望著風起雲湧的天空。

    那一百零八道光柱如颶風般旋轉呼嘯,散放出耀眼的血芒,一股股法陣靈氣充盈虛空,化為了漫天紅光。

    耿南翼靠坐在馬車,耿少華夫婦一左一右在旁護衛。他吃力地探出身眺望長空,喜慰而笑。

    耿少華心神巨震,喃喃道:“原來小四叔失蹤的那三天三夜,就是獨自一人在這荒郊野外布置大法陣!”

    想到眼前這奇門遁甲大陣的龐大規模和石破天驚的強大威力,雖然沒能親眼看到刁小四是如何進行布置的,但依舊能夠想象到那三天三夜他是如何不眠不休玩命死幹,才能有今日眾人所見之壯觀景象!

    耿夫人訥訥道:“可是小四叔哪來的那麼多法陣靈器?”

    耿南翼油然道:“你別忘了,卜算子可是他的徒弟!”

    再接下來,無論敵我已經沒有人能夠說得出話來。事實上,這座法陣的雄偉瑰奇絕不是任何言語可以形容!

    婉兒的眼睛不覺濕潤了,看著一旁誌得意滿的刁小四,突然不顧一切衝上前去,在他的臉頰上濕漉漉地一吻!

    刁小四摸摸麵頰伸手緊緊擁住了婉兒,卻聽婉兒如訴如慕在他耳畔道:“你個哈巴!”

    這情形楚烈看見了,趙百川看見了,裘俊逸、趙千峰等人也都看見了。

    但是沒有人站出來責罵他們,隻是默默望著這對佇立在一百零八道光柱中央,猶如屹立於大地中心的小情侶,在千百道目光的注視中旁若無人地呢喃輕語。

    生命是如此的輝煌,愛情是如此的美好。所謂輩份俗禮等等看似天塹不可逾越,卻隻不過是人生的一種借口。

    楚烈的鼻子微微發酸暗自懊悔,想起了與手下鏢師離家私奔至今渺無音訊的女兒。當初,如果自己不是那麼簡單粗暴,又何至於骨肉分離。

    “動手!”斑斕老妖率先反應過來,策動身形二次凝捏七煞印拍向刁小四。

    “喀喇喇——”高空中的血雲湧動,突然從天幕深處劈擊下無數道刀鋒一樣的赤色電芒,每一條都拖曳出長長的殘影,撕裂開晦暗的蒼穹,像是倚天之劍從天而降,要裁罰世間一切的鬼魅妖邪。

    斑斕老妖但感頭頂大亮,數十道赤電賁張仿似長虹貫日朝他劈落,聲勢之盛實不亞於數十名高手同時仗劍搏殺。

    以他驚世駭俗的修為亦不敢大意,隻得舍棄擊殺刁小四的念頭,翻掌朝上虛拍,打出一團斑斕光印。

    “砰砰砰!”光印與血芒交織碰撞,灑濺璀璨流火。強橫絕倫的電罡如山催壓,震得他身軀微微搖晃,攻勢盡消。

    斑斕老妖尚且如此,更莫遑論其他人。轉瞬之間,慘叫聲此起彼伏,一個個皂衣幫的幫眾和那些修為稍遜一籌的魔道妖孽紛紛被赤芒劈中,化作滿天血雨魂飛魄散,連轉世投胎亦不可得!

    惟有那些修為已臻至觀微之境的高手才能勉強抵擋住赤芒的轟擊,但也是狼狽不堪顧此失彼。

    吊詭的是,那朽芒好似長了眼睛,專盯住一幹邪魔外道和皂衣幫幫眾狂轟亂炸,哪怕近在咫尺也絕不會誤中會通鏢局一方人員。

    斑斕老妖驚怒交集,定睛一瞧才發現,對方每個人身上所穿的素白孝衣胸前,依稀有團銀白色的符紋忽明忽暗,趨避開一切雷電!

    他發現了,其他人也發現了。楚烈手握烽火燎原刀,瞅了瞅胸口熠熠生輝的符紋,縱聲大笑道:“原來如此,兄弟們,殺啊!”揮刀劈向抱頭鼠竄慌不擇路的徐振傑。

    徐蕭乾急忙衝上前來解救愛子,大叫道:“搶孝衣,搶他們的孝衣!”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楚烈怒喝搶攻,一團團風火刀罡排山倒海壓向徐蕭乾。

    混戰再起,但較之先前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巨變。

    天空中無堅不摧的赤芒如蝗雨般轟落,皂衣幫數百幫眾不一刻便傷亡過半。剩下的高手即要躲避血電劈擊,又要抵擋正道群雄暴風驟雨般的反攻,頓時手忙腳亂無所適從,一個個鬥誌全消生出逃跑的念頭。

    也不曉得混亂之中是誰叫了一嗓子道:“逃啊!”

    當下一呼百應,皂衣幫首先是兵敗如山倒,四散奔逃,卻猛然驚駭地察覺到,不管自己往哪個方向奔出有多遠,卻始終無法擺脫這座大陣的籠罩!

    而且,四周的暗紅光霧愈來愈濃烈,天色更加黯淡,很就陷入到一片黑暗混沌之中,惟有那一束束刺目的血電在閃耀在咆哮。

    然而這並非結束,而僅僅是一個開始。濃重的暗紅光霧深處,依稀有妖魅鬼怪的虛影若隱若現,貪婪猙獰地尋找著可口獵物。

    隻要稍不留神,那些皂衣幫高手的咽喉、胸膛、背心……所有的致命部位就會在那間被咬碎、被撕裂、被吞噬!

    這哪還是人間,分明就是陰曹冥府修羅地獄!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3:22
第十九章大獄煉妖(上)

    刁小四打著傘,輕摟婉兒的小蠻腰,悠然自得地立在緩坡之上的某處,嘴不時高喊道:“徐幫主被殺死啦,逃啊!”

    “不好了,花妖娘叛變投降,要給青城派做兒媳啦——”

    這麼叫著他還嫌不過癮,眼珠一轉又大聲喊道:“壞了壞了,鷹揚老祖要獻投名狀,一刀砍下斑斕老祖的腦袋,去投奔會通鏢局啦!”

    這時候四野漆黑暗霧洶湧,斑斕老妖一係的人馬隻能舒展靈覺勉強知曉周遭的情況,耳朵聽到有人大呼小叫,一時間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刁小四正自鳴得意之際,突聽斑斕老妖冷笑道:“小狗,你玩得很開心麼?”

    這老妖的修為終是了得,竟神不知鬼不覺迫近到三丈之內,封陽魔刀光芒萬丈封死刁小四前後左右一切趨避路徑,刀鋒卷裹著濃烈的陰寒煞氣與無數冤魂厲魄的暴戾怨憤直劈刁小四。

    刁小四根本來不及祭起任何符寶護身,急忙拚命催動體內星氣雙手抓緊無法無天傘向上一迎。

    “喀!”封陽魔刀劈擊在傘麵上,一蓬綠慘慘的妖光從刀鋒之間傾泄而下,淹沒了傘上放爍的光華。

    好在無法無天傘很爭氣,竟硬生生頂住了斑斕老妖的揮刀一擊,傘麵劇烈晃顫消去了大半刀氣,卻也留下了一條觸目驚心的刀痕。

    饒是如此刁小四仍被這威猛無鑄的一刀劈得踉踉蹌蹌往後摔跌,胸口發悶不停翻騰血氣,心卻在肉疼傘麵上的刀痕。雖然事後能夠修複,但那得用大把大把的銀子砸下去才成。

    斑斕老魔一刀沒能劈死刁小四低咦了聲,抬起左掌埋身欺近便欲接茬再來一刀。

    婉兒一聲清叱祭出十二紅塵鈴,鈴鐺脆響擾人心魄,激射向斑斕老妖。

    斑斕老妖翻掌亮出呼風喚雨旗,在身前一展“呼”地狂風呼嘯,將十二紅塵鈴吹得歪歪斜斜不能自已。

    刁小四抓緊空隙壓下翻騰的氣血,甩手擲出兩支白鶴亮翅梭。

    果然是一分價錢一分貨,雪光如刀貫穿肆虐呼吼的狂風暴罡,分從左右長驅直入刺向斑斕老妖的胸膛。

    斑斕老妖鼻中低哼,封陽魔刀猛往下沉,手腕翻轉在胸前畫出一輪碧日。

    白鶴亮翅梭射入碧日之中宛若泥牛入海聲息全無,連殘渣都沒能剩下半點。

    但這點時間已足夠刁小四發動新一輪反攻,他催動彈指驚雷符,全身被一團神光包裹如同雷霆萬鈞以摧枯拉朽之勢轟向斑斕老妖。

    斑斕老妖綠眉微聳,收起呼風喚雨旗,再運七煞印向前迎擊。

    “轟!”兩股磅沛然的力量狠狠砸在一起,刁小四左臂欲裂慘叫一聲向後飄飛。

    再看斑斕老妖朝後退出三步,身上爆開一團團雪白炫目的雷光。但很,他的體內再次湧出一蓬雄渾碧芒,那雷光迅速黯淡,星星點點徐徐熄滅。

    刁小四瞧得頭皮發脹,沒想到斑斕老妖的修為要高出堅永和尚那麼多。同樣的一道彈指驚雷符後者被打得像狗一樣落荒而逃,可這老蛤蟆不過是鼻子冒出點兒煙,衣袍上多幾個窟窿眼而已!

    可他哪知道斑斕老妖是有苦說不出,青城九大極品道符之一的彈指驚雷符可不是和風細雨的溫柔擺設,一陣陣天雷靈力在他體內翻江倒海撕裂魔氣,差點就震得嗓子眼往外噴血!

    他怒極反笑,一麵暗自運功疏通經脈,一麵舉起封陽魔刀虛張聲勢道:“小狗,有本事你再來一次,本尊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可惜他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刁小四可不怕他虛張聲勢,身上能玩出的花樣還真不少,玉筒不但還有一道彈指驚雷符,束龍腰帶之中藏的那些寶貝家當也還沒顯山露水。

    刁小四正在考慮要不要試試唐小三的那張北鬥天弓,猛聽得頭頂炸雷般聲響道:“老、老妖怪,吃、吃爺一錘!”

    頓時罡風如注殺氣嚴霜,李元霸橫空殺到手倫擂鼓甕金錘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隻是他的算術小時候明顯沒學好,剛說好是一錘子買賣,可轟落的卻是兩柄大錘。

    斑斕老妖大吃一驚,不曉得從哪冒出這樣一個尖嘴猴腮骨瘦如柴的雷公崽,雙錘運轉之間風雲聚合罡鋒如狂,竟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顧不得鎮壓氣血打通經脈,急忙揮刀劈出,與擂鼓甕金錘結結實實硬撼一記。

    “鏗——”悠長的金石激響聲傳數,李元霸的金錘高高彈起,大叫聲:“你個王八綠油油的!”齜牙咧嘴連連抖手,顯然吃了點小虧。

    但斑斕老妖吃的虧更大!他手中的封陽魔刀被雙錘砸得翻刃扭曲,整條右臂差點被凝成麻花狀,嗓子眼的那口血也終於如願以償地噴了出來!

    若論真實修為,斑斕老妖數十年前便勘破坐照之境,李元霸再是勇猛精進也不過是個剛剛晉升了通幽境界,被師傅趕下青城山的晚輩後生。因此無論如何,他都不應該輸掉這個回合。

    無奈情勢逼人強,活該斑斕老妖今天倒黴,剛剛捱了一下彈指驚雷符還沒緩過氣來,就被衝進戰場的李元霸掄錘子砸了。

    他的修為境界雖然差了斑斕老妖一籌,但天縱奇才功力之深厚精純殊不亞於普通的坐照高手,此消彼長之下硬是打得老妖吐血。

    兩人這記硬碰硬全沒花巧,一時均都無力發動二次進攻。

    刁小四看見李元霸趕到心頭大石落定,再也舍不得拿出北鬥天弓來花銷。

    於是戰場上幾人之間形成短暫的沉寂局麵,斑斕老妖自恃修為高出一籌,功力恢複的速度應勝過李元霸和刁小四,因此更不急於出手,全力凝神運氣道:“待我打通右臂經脈,定要將這兩個小娃兒生吞活剝!”

    心念未已,身後忽有人道:“無量天尊,蛤蟆兄別來無恙否?”

    斑斕老妖聞聲一個激靈,凜然叫道:“葉法善!”

    原來四十多年前斑斕老妖為突破坐照之境,在南荒大開殺戒采取處女元陰,終於惹怒了各派正道人士群起而攻之。

    當日他與葉法善冤家路窄碰個正著,其時賊老道修為未成,本不是斑斕老妖的對手。無奈人家終南山家大業大,最不缺的就是丹藥法寶。偏巧這賊老道又是終南五真最小的那位,四位師兄對他疼愛有加,什麼靈丹妙藥仙寶道符,填鴨般地往他懷塞,生恐南荒之行小師弟有個三長兩短,師傅雷霆震怒不免天崩地裂。

    於是乎葉法善一麵像吃豆子似的往嘴不停倒丹藥,一麵祭出五花八門的法寶道符,而且每一件每一張都是仙家極品千金難求。

    可憐的斑斕老妖本是南荒一隻蛤蟆修煉得道,即無師門也無爹娘,十足的草根一族無依無靠,怎拚得過有後台有靠山的終南山小師弟?

    兩人追追打打惡鬥了三天三夜。起先是斑斕老妖在葉法善屁股後頭攆著他跑,但從第二天晚上開始變成賊老道打得他屁滾尿流四處奔逃。

    不是斑斕老妖不夠努力,實在是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可葉法善卻嘴嚼丹丸龍精虎猛,愈打愈瘋狂。

    最後斑斕老妖被逼無奈,隻好耗損真元祭出元神,終於嚇退了賊老道,傷痕累累地溜回了老巢休養。

    從此後他發奮圖強臥薪嚐膽,終於一舉突破坐照之境,晉升頂尖高手之林。

    無奈斑斕老妖實在被葉法善打怕了,在南荒一縮就是四十餘年。這回為了替四大弟子報仇雪恨,放下修煉趕來江州,又邀集了鷹揚老妖、花妖娘等一幹舊雨新知,滿以為馬到功成,誰料想賊老道居然也在此地現身!

    這血淚斑斑罄竹難書,斑斕老妖霍然飄身橫移五丈,眼角餘光望去隻見葉法善手握拂塵笑容可掬道:“差點忘了,貧道還沒當麵感謝蛤蟆兄。”

    斑斕老妖一怔道:“謝我,為何?”

    葉法善一笑道:“不是你挺身而出,我的道觀打從哪兒來?”說著話手中拂塵暴漲五丈有餘,如一條天河晶光流淌罡氣迸流,直湧斑斕老妖。

    斑斕老妖氣急敗壞道:“葉法善,你怎能不顧身份,與本尊搞車輪大戰?!”抓出呼風喚雨旗勉力揮出與拂塵砰然交擊。

    萬千雪白塵絲翩若驚鴻飄飛起來,葉法善身軀晃了晃大笑道:“元霸退下,看貧道如何將這老蛤蟆打得落花流水原形畢露!”

    李元霸撇撇嘴道:“爺先……來,他是爺的菜!”雙錘對撞“喀喇喇”一串串粗壯刺目的金色光電照著斑斕老妖一通猛劈。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高空之中的赤電逐漸轉為沉寂,正變得越來越稀疏,威力也小了許多,但配合上李元霸的“雷神怒罡”卻是一陰一陽雷電交擊相得益彰。

    斑斕老妖苦不堪言,隻能揮舞呼風喚雨旗卷雷蕩電,咬牙支撐。

    葉法善怒道:“小猴崽子,你跟貧道搶道觀?!”晃身迫近斑斕老妖,拂塵翻轉旋動出層層疊疊的絢爛渦流,像一座巨大的風輪足以吸納吞噬世間萬物。

    斑斕老妖對付其中任何一人都感吃力,如何能承受得起賊老道和李元霸的聯袂夾擊?心頭凜然之下體內碧光爆綻直衝腦際,口中大喝道:“豈有此理,今日本尊與你們拚了!”

    頭頂華光三朵五氣衝霄,竟是破釜沉舟祭出了本命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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