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無恥妖孽 作者:牛語者 (連載中)

 
mk2258 2013-10-25 11:15: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86238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1:22
第二十章換船(下)

    刁小四一覺睡到中午才醒,將熬夜畫好的幾張破陣圖交給了早已在客棧等候的李世民心腹門客,然後草草用了午飯,就隨耿少華等人趕往碼頭搭船回返長安。

    房玄齡卻留在了晉陽,說是和李世民見麵後聊了一個上午,大有相見恨晚之憾,於是毅然決然地投入唐國公府,打算以此為起點踏上他念念不忘的帝師之路。

    臨別前,他悄悄地塞給了刁小四一封書信,要代為轉交給朝天椒。

    刁小四收下書信,語重心長道:“小房,朝天椒不光很辣還很麻,小心傷身。”

    房玄齡胸有成竹道:“無妨,我從小是在麻醬泡大的。”

    於是刁小四便不再多說什麼,隻當房玄齡飽讀詩書肯定從古聖人那兒學會了一手伏虎神功。直到許多年以後,老房家母老虎升級河東獅威名遠揚,刁小四才鬧明白當日房玄齡對他所說的並非“麻醬”而是“麻將”。

    柴紹、李秀寧一路相送到碼頭,刁小四、婉兒與眾人登船揚帆,和他們依依惜別。

    從晉陽到長安,沿汾河一段的水道順風順水,船上又未裝載貨物,故而走得極。

    刁小四躺在船艙,取出老瞎子留下的那本《未明筆劄》百無聊賴地翻看。這本筆劄差不多是卜算子畢生心血的結晶,數萬文字包羅萬象涉獵極光。但最令刁小四感興趣的,卻是關於疊符煉製的那一篇。

    疊符與諸如兩儀符、三才符那樣的合符不同,它是將兩張、三張甚至更多的道符天衣無縫地凝煉疊合在同一張符紙上,通過對符紋的控製能夠在遇敵的時候在瞬間爆發出相當於數張道符的驚人威力。

    從筆劄上看,卜算子近些年來對疊符的鑽研參悟已達到一個極高的境界,甚至曾經親手煉製出了一張四疊符。可惜刁小四翻遍老瞎子留下的所有家當,也沒能找到那張名為“老樹枯藤昏鴉”的四疊符。

    刁小四發現,假如能夠煉製出一張六品的兩疊符,那麼它的威力便可以直追一張普通的七品道符。而一張六品的三疊符,甚至能穩穩壓過七品道符一頭。

    不過由於疊符煉製失敗率極高且太過複雜,所以即使在黑市上也很難見到。

    於是刁小四很就總結出了煉製疊符的兩點好處。首先是能賺錢,而且是賺大錢;然後是如有幾張六品疊符防身,什麼段震天、堅永和尚統統都是渣。就算運氣不好撞上鷹揚老妖,也絕對能給對方一個大大的驚喜。

    想到這,刁小四迫不及待開始翻看筆劄中關於疊符的煉製方法和煉材配方。誰曉得老瞎子並未記下任何一種疊符的具體煉製方式,更別說煉材配方了。

    刁小四大失所望,丟開《未明筆劄》拿出長孫觀音贈送的那支彈指驚雷,喃喃說道:“真要是再碰到鷹揚老妖,老子可就全指望你啦。昨天也忘了問那丫頭,不曉得這是支幾品的道符?”

    忽然他低咦了聲,將玉筒湊近到了眼前,借著艙外透露的天光,隱隱約約看見筒身上有絲絲縷縷的青色微芒在流淌。

    原來玉筒上的符紋並非靜止的,而是隨時處於一種奇妙的流動變化狀態。製符者便是利用這一種巧妙的方式,成倍地增加了道符的承載力,使得這支玉筒能夠輕而易舉地容納下三道彈指驚雷的接連釋放與爆發。

    刁小四腦海靈光一閃道:“這不就跟疊符煉製的原理異曲同工麼?真正的疊符,絕不是簡簡單單將幾張道符重疊凝合在一起,而是運用動態符紋產生無限變化,從而將道符的承載力提升到極致!”

    如同找到了打開寶庫大門的鑰匙,刁小四急忙抓過《未明筆劄》仔細重讀那段有關疊符的章節。方才許多想不透的疑點,此刻豁然開朗,甚至能夠舉一反三引申出更多的奇思妙想。

    他就像一塊海綿貪婪地吮吸著《未明筆劄》中深邃玄奧的養料,一張兩疊符的煉製方案漸漸在心中呈現出了雛形。不過,從研究設計到實際煉製,仍有眾多的關卡需要邁過,否則疊符就不配被人稱之為“符中之王”了。

    就在他心無旁騖翻閱《未明筆劄》的時候,耿少華走進船艙道:“小四叔,咱們可能遇到麻煩了。”

    刁小四一省抬起頭,耿少華道:“後麵有條大船追了上來,好像是王仁則。”

    “走,去瞧瞧。”刁小四收起《未明筆劄》走出船艙,易柏、耿夫人和婉兒等人早已守在了船尾,向數外正朝大夥兒風馳電掣般追來的大船眺望。

    刁小四手搭涼棚遙遙觀望,就看到河麵上一艘三層高的樓船白帆聳立吃足了風,有如離弦之箭乘風破浪越追越近。

    隱隱綽綽地望見,王仁則站立在樓船頂層的甲板上,身後跟著兩名青衣老者,多半是老王家重金聘來的高手。除此之外,這艘樓船上連帶水手在內,恐怕不下七八十號人,其中不乏精完神足的硬茬子。

    反觀自己這一麵,船倒是有不少,可刨去那些雇來駕舟的船老大,統共也不過四十來人,聲勢上顯然弱得多。

    易柏大半輩子在水上討生活,打家劫舍那是家常便飯,見狀獰笑道:“四爺,我帶幾個兄弟摸過去,鑿沉了龜兒子的船!”

    刁小四白了易柏一眼,問耿少華道:“賢侄,你覺得那艘樓船怎麼樣?”

    耿少華不明其意,含含糊糊道:“挺大,挺好。”

    刁小四點點頭道:“嗯,是條好船。相比之下,咱們的這條太寒酸了。”

    易柏醒悟過來,興奮道:“不錯,咱們搶了那姓王的船!”不由摩拳擦掌起來,深感跟著刁小四走鏢就是痛,路上還帶玩搶船的。

    耿夫人蹙眉道:“小四叔,這樣不好吧?王仁則雖然囂張了些,可光天化日之下咱們鏢局也不能強奪他的坐船吧?若是鬧到官府……”

    刁小四擺擺手,嘿笑道:“咱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當然不能搶,得好言好語地跟王仁則商量,相信他會心甘情願地和咱們換船的。”

    “換船?”耿少華瞅瞅自己腳下這條船,又望望河麵上那艘高大威猛的豪華樓船,猶疑道:“那怎麼可能?”

    “所以要跟他先兵後禮講道理嘛。”刁小四胸有成竹道:“那麼大一艘船,在河麵上橫衝直撞萬一傷著人多不好?要是換作咱們老易做船老大,就不會有問題了。行俠仗義乃我輩天職,為了不讓汾河上無辜的船家遭殃,為了保證河道的安全暢通,咱們必須製止王仁則。”

    婉兒警告道:“你可不準亂來,再說王仁則未必就是衝著咱們來的。”

    這話剛說完,王仁則站在樓船上吐氣揚聲道:“姓刁的,把船停下!我要跟你算一算昨晚的賬!”

    刁小四得意地衝著婉兒一笑。婉兒氣悶道:“爹,我要大船!”

    耿少華苦笑道:“小四叔,你看咱們怎麼辦?”

    刁小四不慌不忙從束龍腰帶掏出一串七條非金非鐵巴掌大小的紅色鯉魚。

    易柏一眼認出此寶的來曆,叫道:“這是二先生的北鬥龍門陣!”

    刁小四輕笑道:“老易,你眼光不差嘛,知道怎麼玩吧?”

    易柏點頭道:“二先生曾經用過一回。四爺,這事交給我來辦,你就看好吧!”他接過七條北鬥龍門魚,朝易驃等人招呼了聲,脫去上衣和靴子轉到船頭悄悄下水。

    不一會兒,王仁則的樓船已追近到百丈之內。船頭立刻出現了三排青衣射手,架起一把把半人多高的長弓,弓身上白光閃耀顯然是加持了符紋。數十支羽箭寒芒四射齊齊對準船尾的刁小四等人,殺氣如驚濤駭浪迫麵而至。

    “這是軍用的三品‘天王弓’!”耿少華麵露怒容道:“王仁則竟然敢用它裝備自家護衛,就不怕殺頭麼!?”

    刁小四哼了聲道:“他叔叔是鄭國公,誰會吃飽了自找麻煩?”

    “砰!”河麵上一艘躲閃不及的漁舟被樓船撞翻,王仁則已追近到射程之內,大喝道:“放箭!”

    “嗖——”數十支羽箭卷裹著淒厲刺耳的尖嘯聲飛掠過河麵,如一束束犀利的亮白電芒朝著眾人射來。

    耿少華叫道:“躲!”自己卻上前兩步掣出仙劍,準備擋下羽箭。

    刁小四巋然不動,眯縫起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如星雨般射來的羽箭。

    驀地,漫天羽箭匪夷所思地改變了飛行的軌跡,在空中繞了個圈,齊刷刷朝著樓船回射而去!

    刁小四哈哈一笑道:“老易幹得不錯,這是北鬥龍門陣的第一變——貪狼回頭!”

    “噗、噗噗!”對麵樓船上的射手猝不及防,登時有七八個人中箭倒下亂作一團。

    王仁則勃然大怒,喝斥道:“全速前進,追上去撞沉他們!”

    樓船驟然加速,刁小四朝王仁則舉起了中指,臉上帶著賤賤的笑容緩緩翻轉,另外四根手指頭順勢舒展撥動,就像一隻烏龜在笨拙爬行。

    王仁則怒不可遏,不斷催促道:“,,給我撞死這小雜種!”

    高大的樓船宛若一頭暴怒的巨獸,猙獰咆哮著朝向刁小四等人全速撲來!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1:28
第一章剝削(上)

    日上中天的時候,汾河上出演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水上追逐戰。

    對陣雙方實力懸殊,一方是馬力強勁火力凶猛豪華威武的樓船,而另一方則是搖搖晃晃隨波逐流不堪一擊的小破貨船,就像老虎衝進羊群,滿眼都是肉。

    樓船乘風破浪向前強勢衝出十來丈後,突然莫名其妙地往右拐彎,直接朝河岸撞過去。下一刻,在離岸不到數丈遠的地方,樓船又嘎然而止掉頭往北,與刁小四等人的貨船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耿夫人驚詫道:“王仁則怎麼走了?”

    刁小四笑了笑解釋道:“老易開工幹活了!在王仁則那小子的眼,他的船正筆直地朝咱們衝來,而實際上他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了。”

    婉兒低頭望去,發現河麵上不知何時泛起了一層殷紅色的微光,隻是在日光的照耀下,這層微芒難以察覺。

    刁小四開心道:“停船,咱們就待在這兒看耍猴。”

    貨船在河中拋錨,遠遠望見王仁則的樓船又轉頭南下,歪歪扭扭好似喝醉了酒的醉漢一樣。

    耿少華老成持重,說道:“小四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不如趁此機會走吧。”

    “那怎麼成?”刁小四不以為然道:“我們若是現在離開,傳出去豈不成了咱們會通鏢局見到王仁則便屁滾尿流望風而逃?這丟人的事我做不來,你也別做。”

    耿少華乖乖閉嘴,看著遠處的樓船拐來轉去不停在原地兜圈,同情地搖了搖頭。

    終於,經曆一番曲折之後,王仁則意識到再這麼折騰下去,自己一輩子都隻能畫同一個圈。

    他猛地一記長嘯,樓船上幾條人影隨著他拔身而起禦風淩波朝著刁小四等人猛撲過來。

    “轟——”河麵上遽然掀起一道道超逾十丈的排浪,層層疊疊宛若小山一般朝王仁則等人壓去,轉瞬間將他們吞噬在內。

    刁小四飛地從束龍腰帶取出三張道符,“啪啪啪”貼在了耿少華夫婦和婉兒的身上,說道:“這三張道符能持續一柱香的工夫,讓大夥兒在北鬥龍門陣進退自如不受陣法變化的幹擾。咱們現在就衝進陣中,把王仁則請過來。”

    他站上船頭甲板伸伸胳膊彎彎腰,掣出幽泉短刀踩踏青雲靴禦風掠向滔天的濁浪陣中。

    婉兒不甘示弱,縱身追上與刁小四並駕齊驅。耿少華夫婦對視一眼無奈搖頭,攜手雙雙跟上。

    “嗚——”一道巨浪撲麵打來,挾風帶浪聲勢駭人,婉兒背後的道符微微一亮,頓時,那巨浪化為一層平靜透明的水幕,她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便穿越而過。

    北鬥龍門陣中,王仁則與他身旁的兩名青衣老者都是知著境界的修為,再加上六名觀微高手,儼然組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正所謂“觀微”是道坎,隻要突破這層境界,便能忘氣養神煉鑄真元,從此躋身於一流高手中。至於煉成元神超脫坐照之境的,便是高手中的高手,所追求的已不是單純的修為和實力,而是忘神養虛羽化飛升。這樣的頂尖高手,真的卷入世俗爭鬥中的也並不多見。

    強則強矣,然而不用多久,王仁則便駭然發現,自己被包圍在一座鋪天蓋地的濁浪大陣中,身後的六名觀微高手無緣無故不見了蹤影,幸好還有兩個青衣老者伴隨左右。

    他左突右閃試圖找到出路,隻覺得危機四伏,處處都是陷阱,不由後悔自己過於莽撞大意,不該輕易離開座駕樓船,如今更不曉得敵人藏在哪。

    恍惚中斜刺一道渾圓凶猛的狂飆突如其來,渦流翻滾猶如怒龍出淵,一眨眼就將左側的青衣老者卷得無影無蹤。

    王仁則嚇得魂飛魄散,大叫道:“徐老,趕緊想法子,不然咱們全得葬身汾河!那姓刁的小子太陰險,竟在河道上設下圈套暗算我們!”

    右首的青衣老者麵色凝重,“咄”地一聲低喝撐開手中的“無法無天傘”。

    傘麵華光暴漲,所到之處層層排浪一觸即潰,兩人麵前豁然開朗。

    王仁則大喜過望道:“走!”仗劍先行,朝前衝了出去。

    但是他自感一口氣飛出去了百多丈遠,四周仍是無邊無際渾濁洶湧的大浪,毫無出陣的跡象。

    正感焦灼不安之際,巨浪深處一陣翻江倒海,飆射出漫天水箭,“劈劈啪啪”源源不絕地攢射在無法無天傘上。

    青衣老者急忙全力運功穩住魔傘,冷不丁靈台警兆突生,一條魔鞭借助狂瀾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從身後襲來。

    他怪叫一聲側身閃躲,王仁則見狀擺劍揮斬“叮”地劈中魔鞭。

    沒等他趁勢追殺從巨浪後露出身形的易柏,一柄冷森森的短刀碧光吞吐當空劈落,卻是刁小四拍馬趕到。

    王仁則驚怒交集揮劍招架,刀劍相激鏗然脆響火星四濺。刁小四身形後翻,轉瞬消失在了濁浪中。

    這時婉兒的仙劍旋踵而至,斜挑王仁則左肋。

    王仁則劍招用老隻能避讓,猛感右邊寒氣如芒耿少華運掌拍落。

    他左支右拙,忙不迭叫道:“徐老,救我!”

    那青衣老者卻被易柏死死纏住,根本無法脫身,隻好叫道:“少爺,挺住!”

    王仁則在耿少華夫婦和婉兒的夾擊圍攻下,聞聽此言差點氣死過去,猛然甩手祭出一張“青雲符”。

    “呼——”一蓬沛然莫禦地青色雲霧澎湃激蕩,逼得耿少華三人極力護身往後飛退。王仁則趁機殺出重圍,拋下青衣老者往外猛衝。

    孰料冤家路窄,迎麵又見刁小四正好整以暇地飄立在滾滾波濤,笑嘻嘻道:“小王,你在家是不是排行老八?”

    王仁則愣了愣回答道:“不是!”旋即醒悟過來,縱劍撲向刁小四,怒喝道:“你竟敢羞辱本公子!”

    刁小四不慌不忙從束龍腰帶掏出一支金色圓筒,對準王仁則的胸口輕按機括。

    “嗤嗤嗤——”金筒上符紋大亮,一輪四十九根“魂斷天涯針”閃爍著妖豔森寒的綠光密如蝗雨射向王仁則。

    王仁則大吃一驚,顧不得攻擊刁小四,拚命運劍護住周身。

    “叮叮叮叮——”他委實不愧是青城派高徒,一柄仙劍風雨不透固若金湯,將四十九枚“魂斷天涯針”盡數蕩飛,然後一鼓作氣殺向刁小四。

    不料眼前藍汪汪一蓬焰光晃動,三支追月弩如破囊之錐,從激散的“魂斷天涯針”後奇兵突起激射而至。

    王仁則措手不及,死命揮劍劈落一支,大腿和肩膀卻是一麻,已被追月弩箭射中。

    他大聲怒吼舉劍劈向刁小四。刁小四嘿笑道:“小王,你看好了,老子就站這兒,等你來砍!”

    王仁則突然大叫一聲丟下仙劍,身軀痛苦抽搐彎曲蜷縮,怪叫道:“你用了什麼歹毒暗器?!”

    刁小四上前手起掌落封了王仁則的經脈,抓住他的脖領子輕笑道:“別急,老子會一件件跟你把賬算清楚的。”

    他將王仁則像拖死狗般拽上自己的貨船,就看到甲板上橫七豎八躺著一眾王府的護衛,全都被禁製了經脈不能動彈。

    過了一會兒,易柏、耿少華等人也回了船上,同時帶回來的還有兩名青衣老者。

    王仁則麵如死灰,顫聲道:“刁……總鏢頭,你不能殺我,殺了我你跑不掉的!再說那樣對你沒任何好處!”

    刁小四笑吟吟道:“當然,我隻想和你談生意。一、二、三、四……”

    他點數王仁則的一群手下,說道:“嗯,一共九個人。按人頭算,統共九萬兩紋銀。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看如何?”

    “你、你想綁票?”

    “小王,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好歹也是會通鏢局的副總鏢頭,一向奉公守法行俠仗義。剛才看到你們不小心掉進河,這才奮不顧身地跳進水把人救上來。你怎能顛倒黑白,反說咱們綁票呢?這不是過河拆橋血口噴人麼?”

    “我哪有不小心掉進河……”

    “那就是你存心投河自殺了?我說小王,你年紀輕輕風華正茂,有爹照有娘靠還有小妞泡,何必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想不開尋死覓活呢?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一座七級浮屠得多少錢,沒有幾萬兩銀子怕不成吧?我救了你九個手下,也不多要,一萬兩一個,意思一下就算了。”

    “胡說八道,我們為何要跳河,全都是你……”

    “徐老說得對,你們都活得好好的幹嘛要跳河?嗯,一定是見到小王自殺,你和諸位萬念俱灰一心殉葬,實在忠義可嘉標榜青史啊!”

    “四爺,別跟他們廢話。不給錢,咱們就把這幫家夥丟回河喂王八!”

    王仁則情知自己經脈被封無法動彈,若掉進河那是非死不可,禁不住叫道:“不要,本公子願意給錢!”

    “小王果然是聰明人,一共二十萬兩。”

    “不是一人一萬,總共十個人就是十萬兩麼?”

    “小王,那些人能和你相提並論麼?聽說鄭國公是你的親舅舅,本人又出身青城派,富貴人家名門子弟,再怎麼著也應該以一當十!”

    “你、你小子訛詐我?”

    “訛詐?”

    刁小四突然變臉,惡狠狠道:“老子好言好語跟你解釋了半天,你還非說我訛你。不服是吧?老易,準備丟人!”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1:33
第二章剝削(下)

    易柏正在一邊抄著手看熱鬧,聞言低聲罵道:“你他娘的才丟人!”一臉凶相地走上前來道:“丟誰?”

    刁小四想了想道:“先撿最貴的丟,便宜的留著慢慢扔。”

    易柏一把拽過王仁則往船邊拖,笑道:“這一丟就是十萬兩,真他娘的爽!”

    王仁則明曉得對方是在嚇唬自己,但見易柏凶神惡煞的一張臉,又被他在甲板上一通生拉活拽,自己在中毒後本已痛苦不堪,如今屁股開花更增傷痛,不由自主發出殺豬般的驚恐叫聲道:“二十萬,本公子願意出二十萬!”

    “什麼叫身價,這就是了!”

    “刁總鏢頭,你這樣總可以先給我解毒了吧?”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給你解毒的?十萬兩是把你從河撈起來的費用,你如果要解藥,那得另買。”

    “說罷,你還要多少?”

    “身價,身價啊——”

    “又是十萬兩?你幹脆殺了我吧!”

    “嫌貴?要不我幫你拆分開來,就會便宜很多。”

    “拆分,如何拆分?”

    “簡單。譬如砍下這條胳膊,隻救你剩下的那部分,八萬五就足夠了。要是兩條胳膊全部卸掉呢,我給你個五折跳樓價,如何?”

    “你敢!”

    “也對,兩條胳膊都沒了,那不成人棍了麼?幹脆我在這兒下一刀,一樣算你五萬,而且手腳齊全包換包退。”

    王仁則隻覺得褲襠涼颼颼的,伸進一個冷冰冰硬邦邦的東西,嚇得寒毛倒豎聲嘶力竭地叫喊道:“不要——”

    “可這一刀能省五萬兩,太值了!”

    “我、我答應,我答應!你把刀收起來!”

    耿少華、耿夫人和婉兒站在刁小四身後,看得瞠目結舌啼笑皆非。

    易柏憶苦思甜熱淚盈眶,不由得感慨自己生不逢時與刁小四相見恨晚。

    王仁則戰戰兢兢道:“我身上隻有七八萬兩銀票,剩下的能不能打張欠條?”

    刁小四善解人意道:“不要緊,你可以用其他東西來抵債。譬如說昨晚買的那些玩意兒,總能值個三五萬兩銀子吧?”

    王仁則昨晚實際花費了三十多萬兩紋銀購買仙兵魔寶,到刁小四的嘴就被直接去零。

    他咽了口唾沫道:“我身上隻帶了兩件,其他的都留在了晉陽。”

    刁小四伸手到王仁則懷一撈,什麼銀票道符一股腦的全掏了出來。

    果然,這家夥倒也老實,昨晚朵雲軒拍賣的東西身邊隻帶了一顆三千年南海靈鼇金丹和一件薄如蟬翼的連雲軟甲,可其他各色寶貝卻也不少。

    刁小四老實不客氣地照單全收道:“十五萬、十八萬、二十四萬,再加上你的那柄破劍,算兩萬差不多了……嗯,還差四萬你說怎麼辦?”

    王仁則徹底沒了脾氣,更因為昨晚親眼目睹這小子當眾撕了金鼎聖僧的題字,委實無法無天膽大妄為,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先過了這鬼門關,回頭總有辦法教他連本帶利全吐出來。

    他看看一幫悶聲不響的手下,咬牙道:“這但凡有刁總鏢頭看得上眼的,盡管拿去就是。”

    刁小四笑地從甲板上撿起那把無法無天傘道:“我虧就虧點兒吧,一把破傘算你四萬,咱們銀貨兩訖一清二白。”

    青衣老者急急叫道:“那是我的傘!”

    刁小四不以為意道:“沒關係,回頭讓小王打張欠條給你。小王,咱們談完了生意,現在就隻剩下最後一樁事。”

    “還有事,什麼事?”

    “你那艘船挺大挺好,我想跟你打個商量,咱們換換。”

    “不行,那是我爹的船,不能換!再說我沒理由跟你換!”

    “原來你是個孝子,需要一個理由才能換船,對麼?”

    “不錯,否則這天下豈不沒了王法?”

    “可如果你的船撞壞了我的船,該不該賠?”

    “當然該賠,但——”

    “了解!老易,開船!”

    易柏抖擻精神接過船舵,朝遠處的樓船駛去。

    眼看就要正麵撞上,易柏猛地轉舵,小船輕盈拐彎在河麵上橫了過來。

    樓船上一群不知端底的王府蝦兵蟹將紛紛叫嚷道:“撞、撞爛它!”

    “砰”地悶響,樓船的船頭果如所願重重撞在貨船的船舷上。

    “喀喇喇!”船舷破裂,河水湧了進來。

    “撞船啦,逃命啦!”刁小四縱聲大叫,抓起王仁則躍上樓船。

    船上的王府護衛看到小船上有人要強行登船,揮刀舞劍便欲上前砍人,不妨看到滿臉青氣的王仁則被刁小四掐著脖子拎在手,個個大驚失色道:“少爺!”

    王仁則平時耀武揚威慣了,何曾在部下麵前如此丟臉過,胸中委實憤懣難當羞惱欲死,紫漲著臉皮嘶聲怒吼道:“你們都想造反?還不給我退下!”

    王府護衛急忙後退,在甲板上讓出一大塊空場。耿少華等人攜著俘虜紛紛登船。

    刁小四將王仁則丟在甲板上,剛要說話就聽到遠方的河麵上遙遙傳來一陣雄渾柔和的嘯音,聲震四野響徹雲霄。

    刁小四聞聲遠望,隻見堅永和尚飄立在一塊小舢板上,分波踏浪正朝這邊駛來。

    他低哼聲道:“你個哈巴,以為剔個光頭就是達摩老祖,學人家一葦渡江?!”

    耿少華驚道:“不好,這和尚是來找茬的!”

    話音未落堅永和尚的舢板已駛入北鬥龍門陣中,但聽他一聲禪唱道:“我佛慧眼,能破一切障!”雙目遽然迸濺出兩簇金芒,穿透層層陣法迷障,腳踩舢板長驅直入,竟絲毫未受北鬥龍門陣的影響。

    王仁則猶如抓到救命稻草,扯嗓子叫道:“大師救我!”

    刁小四也不理他,吩咐道:“老易,把北鬥龍門陣撤了!”

    說著話堅永和尚從舢板上騰身而起,如一羽黃鶴淩雲九霄,飄然落在樓船頂層。

    他居高臨下俯瞰一眼,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小施主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打劫,未免太囂張!”

    “你個挨刀的禿驢!”刁小四早就對這和尚感覺很不爽,這回總算逮到機會可以痛罵一通,豈有理由錯過?

    “別告訴老子你剛剛趕到,沒瞧見前麵王仁則指揮一幫嘍羅駕船來追殺爺們。更別告訴老子你來得晚了,沒趕上王仁則屁滾尿流哭爹喊娘求爺救命。”

    他冷笑道:“和尚,你想借刀殺人,可惜這個窩囊貨太沒用,白白送上門來便宜了老子。你忍到現在才露麵,無非是要立個仗義相助懲惡揚善的牌坊。可惜立了牌坊的婊子還是婊子,不過是教嫖客多掏幾兩銀子玩得更爽點兒罷了!”

    堅永和尚傻了,整船人也全都傻了。

    以堅永和尚幾十年來超凡脫俗的崇高地位,如果他願意離開峨嵋,天下任何一座千古名都會爭先恐後請他去做主持,更不要說那些王公大臣對他奉若神明禮敬有加。

    在他看來,刁小四不過是個在三流鏢局混飯吃的小流氓,沒見過大德高僧,更不知道什麼是佛法大義。自己隻要找機會露一手,再談談經說說法,還怕他不倒地跪拜。可如今這個小流氓不僅公然藐視自己的高僧身份,更對自己爆起了粗口!

    堅永和尚的袍袖禁不住在發抖,他強壓怒火道:“你小小年紀滿嘴汙言穢語,辱我佛門罪不可恕!”

    刁小四嗤笑道:“和尚你光火了麼,出家人可不是要戒嗔戒怒的麼?”

    他從袖口掏出三文銅錢拋向堅永和尚道:“來,給爺笑一個!”

    所有人的視線追隨著銅錢在空中的飛行路線,頃刻間大腦空白。

    三文買笑?人家可是金鼎聖僧的嫡傳門徒堅永大師!

    “砰!”堅永和尚的身軀紋絲不動,三文銅錢在他的麵前霍然爆炸,化作一蓬齏粉隨風飄散。

    他眸中的怒色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寧和,雙掌捏作“大願力佛印”,徐徐道:“我佛慈悲,請佑護弟子除魔衛道!”

    “呼——”他的體內升騰起一團恢弘廣大的金色光霧,如佛門烈焰冉冉飄升,頃刻間籠罩全身,仿佛化身為一尊悲天憫人的無上羅漢。

    耿少華失聲叫道:“這是峨嵋‘大願羅漢罡’!”

    刁小四冷冷笑道:“狗屁羅漢,別以為隻和尚會裝神弄鬼,老子也會!”

    他左手也不知掐了個什麼亂七八糟的法印,嘴念念有詞道:“美女來,美女來……”

    猛聽得雲空清嘯,兩名頭戴鬥笠的灰衣女子身劍合一並駕齊驅,從岸上飛掠而來。但看劍氣衝霄,白浪飛卷,竟是一等一的通幽境高手。

    堅永和尚雙目猛睜,沉聲喝道:“孽障受死!”竟是搶先發動,身形如黃河飛泄從樓船頂層奔襲而下,雙掌結印轟出一團炫目金光。

    耿少華和易柏雙雙搶前,一使神鞭,一運仙劍,全力以赴朝上招架。

    “砰砰”爆響,鞭蕩劍飛,耿、易二人各自一記悶哼跌跌撞撞往後退去。

    堅永和尚再施大願力佛印,前後兩團金光合二為一,在空中凝鑄成一隻金煌煌的光印如泰山壓頂轟向刁小四!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1:39
第三章瞎了你的狗眼(上)

    “呼——”刁小四甩手祭出一張剛從王仁則身上奪來的青雲符,風起雲湧青光如潮直迎壓落的大願力佛印。

    金青二色光瀾迎空激撞,團團飛雲支離破碎,金燦燦的佛印猶如撥雲見日的巨靈掌高歌猛進距離刁小四頭頂已不足丈許!

    刁小四隻感到一股龐大無匹的氣勢牢牢壓住自己,身軀幾乎不能動彈,仿佛孤身一人被綁在一塊海邊岩石上,眼睜睜地望著幕天席地的海嘯湧過來淹死自己。

    他不是第一次和通幽境的高手對決生死。就在不久前,還曾和段震天惡戰一場,而那家夥剛好就是峨嵋慈恩寺的俗家弟子。

    不過此時此刻,刁小四已經很容易區分出俗家與出家弟子的差異了。不僅僅是頭頂有毛沒毛,更重要的是從堅永和尚身上散發出一種遠比段震天更精純更醇厚的宏大佛意,排山倒海衝擊著自己的靈台,令他不由自主生出放棄抵抗舉手投降的念頭。

    這才是真正的峨嵋二代嫡傳弟子,盡管比起赤尊俠來還差那麼一點,因為沒人能和赤尊俠比。

    好在刁小四早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無論此刻對麵的人是誰,他振臂射出一支白鶴亮翅梭。

    “哧——”天地間立時亮起了一束雪白聖潔的弧光,猶若圓月彎刀,更恰似舒展翱翔的仙鶴羽翼,狠狠切中大願力佛印。

    “喀喇喇——”佛印上應聲呈現出一條條細微的裂痕,速度也稍稍放緩。

    然而白鶴亮翅梭的效用也就僅限於此,雪光迸濺飛梭高高彈起,落入汾河。

    刁小四顧不得心疼銀子,催動星陣運轉真氣抄起幽泉短刀不知死活地縱身迎擊,四十九記大衍刀芒幾乎不分先後,匯聚成一道驚天長虹劈斬在大願力佛印上。

    “砰!”一記脆響,佛印終於崩碎,金色的流光崩散開來,好似無數道鋒利的刀片切割空氣漫天亂舞。

    刁小四身上總算有件破破爛爛的百戰霜衣護體,沒被亂流傷到。

    可是從幽泉短刀上反噬過來的強橫佛罡卻令得胳膊酸麻,經脈鼓脹,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頭透不過氣來。

    他吐氣揚聲噴出一口瘀血,順勢打通胸口淤塞,拚命運轉六十四卦河洛星雲,化解去破入體內的罡氣。

    可堅永和尚已經到了。他根本不給刁小四有絲毫喘息之機,一隻左掌從碎亂的金瀾背後探出,凝捏成爪插向他的頭頂。

    刁小四大吼擲出幽泉短刀,碧芒如電直射堅永和尚麵門。

    堅永和尚輕搖左爪,如撣蚊蠅般輕描淡寫將幽泉短刀掃飛。

    刁小四腳下步罡踏鬥從側翼欺近,左青龍右白虎,雙管齊下以攻對攻!

    “砰、啪、哧啦——”一串梅花間竹的爆響過後,刁小四的身形如斷線風箏般往後飄飛,左臂光溜溜露了出來,半邊袍袖全然不見。

    婉兒縱身飛起,張臂勉強接抱住刁小四,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塊從高山上滾落的巨石狠狠撞到胸口,立時劇痛欲裂嚶嚀仰身後翻。

    刁小四再吐一口殷紅熱血,反手攬住婉兒小蠻腰,施動三十六天罡身法借助激蕩的罡風隨風飄舞,落回到船頭上。

    堅永和尚本欲追殺,卻被易柏和耿少華奮不顧身地攔截,三人混戰成一團。

    耿夫人這時候也不含糊,劍尖牢牢抵住王仁則的胸口,斷了那群王府護衛趁亂圍攻的念頭。

    “砰、砰!”堅永和尚施展“羅漢金身”,竟硬生生捱了易柏一記龍筋神鞭,趁勢擊退耿少華,闊步淩空直追刁小四。

    刁小四滿麵血汙,靠倒在婉兒柔若無骨的嬌軀上,惡狠狠注視堅永和尚,伸手抽出剛到手的無法無天傘朝他一指,惡狠狠大喝道:“給我幹死這賊禿!”

    “嗚嗚——”天光仿似一下黯淡,兩隻烏黑的飛輪破開長空分從左右飛斬堅永和尚,濃烈的殺氣盡管尚在數丈之外,卻已直刺靈台。

    堅永和尚身軀一凝,居然還來得及從背後摘下一根斜掛的黃銅色佛杖。

    在佛杖頂端有兩隻碩大滾圓的銅環,嗡嗡顫鳴煥發出柔和的祥光。

    堅永和尚橫杖揮出,那銅環擊打在杖身上猶如禪音絕唱妙不可言,所有人心頭的戰意都隨之消減。

    “啪啪!”禪杖如天龍擺尾,抽擊在飛輪之上,竟冒出一圈圈淡淡佛光。

    飛輪霍然爆碎,原來不過是兩隻普普通通的鬥笠。

    堅永和尚身軀微晃,怒喝道:“邪魔外道何足道哉!”

    兩名灰衣女子衣袂飄飄風行水上,雙劍齊施幻動出朵朵曼妙青花湧向堅永和尚。

    堅永和尚口中雖然說得不屑一顧,但對這兩大通幽高手亦不敢有絲毫懈怠,運轉佛功揮動佛杖,杖端的兩隻銅環陡然飛出,如日行空光照蒼穹,猛轟二女。

    然後他看也不看,雙手握緊佛杖大步虛踏迫近刁小四道:“孽障受死!”

    婉兒又怒又怕道:“出家人動不動就要人性命,哪能如此凶殘?!”皓腕微振,飛出十二紅塵鈴。

    血色漫卷,十二枚紅塵鈴在空中倏然脹大,如一顆顆赤雷發出蠱惑人心的叮當異響激射向堅永和尚。

    堅永和尚橫杖懸空威風凜凜,雙袖無風鼓脹渾圓如球。“啵啵啵”響聲不斷,十二紅塵鈴如飛蛾投火盡數擊打在袍袖之上,濺起朵朵血花。

    堅永和尚一記呼喝,將紅塵鈴盡數迸飛而出,袖口上卻也多出了三處破洞,絲絲縷縷的陰寒魔氣如水銀瀉地般滲入體內,使得經脈一陣麻木。

    他暗自一凜,急忙運功逼迫,渾厚的佛門罡氣猶如春陽融雪,所到之處寒氣消散殆盡。

    隻這麼一耽擱,兩名灰衣女子和耿、易二人均都回追而至形成合圍。

    堅永和尚微一皺眉,他的修為幾乎站在坐照之境的門檻上,加之一身深奧精髓的峨嵋佛門神功,遇到等閑通幽境高手,以一敵二強吃下來也不是沒可能。

    但眼下對方不僅擁有兩大通幽高手,還有耿少華、易柏和刁小四、婉兒等人。這些人的修為原本不值一提,分散開來自己輕而易舉就能各個擊破。然而幾個人的力量擰成一道,自己若是硬扛,難免吃些苦頭。

    但刁小四近在咫尺,就這樣無功而返如何甘心?自己又如何向金鼎聖僧交差。

    他斷下決心,晃動佛杖收回兩枚銅環,洪聲念道:“不斷不常,不生不滅!”

    “嗡——”從他的袖口應聲飛出一尊七寸高的金紅色浮屠,緩緩升過頭頂。

    浮屠徐徐旋轉煥放出金紅光暈,就像漣漪一樣一圈圈不住往外擴散。所過之處周圍的虛空扭曲振蕩,好似一池秋水被狂風驚起,劇烈地顫晃。

    易柏隻覺得自己麵前的空間在驟然之中被一雙看不見的手像牛皮筋般無限拉長,與堅永和尚之間的距離一下變得遙不可及,不由驚叫道:“大空波霸浮屠!”

    與此同時,身處風暴中心的刁小四所看見的則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情景。

    在他的身周,虛空不停地折疊收縮,築起一道道牢不可破的樊籬,瞬時化作了一座巨大的天牢地籠,不僅將自己死死禁錮在其中,更將耿少華、易柏和兩名灰衣女子遠遠隔離在外。

    他大吃一驚道:“這玩意兒居然能像奇門遁甲陣一般扭曲虛空?!”

    但見七級浮屠上佛光閃閃,映射出數以千計的複雜符紋。浮屠內部更有一座立體的微型法陣在高速運轉,配合著主人的意念將一波波佛光散放出來,隨心所欲地變幻虛空製造出一幕幕瑰奇景象。

    “真是極品佛寶啊!拿到黑市上得賣多少錢?十萬、二十萬……”震驚之餘,刁小四緊盯大空波霸浮屠,本能地咽了口唾沫,兩眼放光垂涎三尺道:“好東西,老子要了!”

    這時堅永和尚凝念操縱大空波霸浮屠,雙手執杖闊步向前迫近刁小四。他眉目低垂,沉聲喝道:“貧僧要為天下人除去你這妖孽!”高舉佛杖如金剛怒目,凶猛絕倫地朝刁小四砸來。

    “逃!”婉兒一聲嬌叱,縱劍迎向排山倒海的杖影佛光。她情知自己的修為和堅永和尚天差地遠,根本不作生還之想,仙劍毅然決然地直刺對方心口。

    猛聽身後“叮”的一記脆響,如朱弦輕彈悅耳動聽。刁小四的手中已多了一支潔白晶瑩的玉筒,筒身上玉光流轉浮現出雲篆符紋,在霎那間崩開一團雪白耀眼的光芒,將他的身影徹底吞噬。

    “閃開!”刁小四吼聲如雷,周身卷裹在雄渾激蕩的雪光之中,就像一道斬裂長空的霹靂以雷霆萬鈞之勢轟向堅永和尚。

    “呼——”婉兒的身形轉瞬被他甩到了背後,他的身體被一團熾熱濃烈雄渾無匹的雷罡充滿,幾乎要炸爆丹田壓碎胸膛。

    “什麼?!”堅永和尚勃然色變,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彈指驚雷,竟然是被譽為青城九大極品道符之一的彈指驚雷符!

    可是,怎麼會出現在這小子的身上?!

    他已無暇細想,猛催大願力佛罡灌注佛杖,以開山裂海之威全力砸落!

    “小四!”婉兒的呼吸頓止,隨之身邊的時空也好似一齊停頓。

    明明是風馳電掣驚鴻一現的決殺,卻感覺一切都在放慢,慢到她足以柔腸百轉夢縈千回;慢到她足以看清楚刁小四從自己身旁錯身掠過時,那兩道欠揍的眼光。

    這一,你我生死與共。

    下一刻,生死已成永。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1:53
第四章瞎了你的狗眼(下)

    刁小四的腦海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在幹什麼。

    冥冥之中,從玉筒傳遞來一股強大而無可抗拒的意誌,驅動他身不由己地赤手空拳衝向堅永和尚。

    望著幕天席地的重重杖影,刁小四胸中好不容易迸發出的那點兒可憐血勇如冰雪般消融得無影無蹤,又驚又怒地哀嚎道:“你個哈巴——”

    重逾泰山的佛杖在他的視野中飛速放大,澎湃的佛光杖風已經砰然撞擊在了鼓蕩在周身的那團雪白雷光上,迸濺出一簇簇刺目的精芒。

    一丈、八尺、五尺、三尺——佛杖以肉眼難以企及的速度朝刁小四的頭頂轟落。

    刁小四駭然發覺竟然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丹田星氣徹底被那團雷光中蘊藏的靈力吞噬壓製,就像騎在一匹斷了韁繩的野馬背上,隻能任由它橫衝直撞。

    這哪兒是彈指驚雷符,明明就是白白送死符!

    被瘋狗咬死,被口水嗆死,被豆腐撞死,被銀票壓死……他曾經設想過無數種關於自己的死法,但做夢也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勇往直前探長脖子伸出腦袋讓人用碗口粗的佛杖砸個萬朵桃花開來!

    “小娘皮,老子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化作色鬼也絕對饒不了你!”刁小四的左手驀然不聽使喚地朝斜上方探出,竟似要以血肉之軀和裂石崩雲的佛杖硬碰硬!

    “不要啊——”刁小四一聲呻吟,聽天由命地閉上眼睛,就要壯烈了,可自己還不曾留下遺書,甚至不曾有過一句遺言。

    隱隱約約地,腦海中竟然出現長孫觀音手握紫金觀音像笑靨如花地朝自己揮舞的虛像。

    “嗚——”周遭的雷光遽然凝縮,如同水銀瀉地透過左臂直貫手掌。

    刁小四的食指霍然彈出,在電光石火間點中佛杖。

    “轟!”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所有的雪光從刁小四的指尖渲泄而出,宛若沸騰了千年的火山驟然爆發,在一霎那迸射出驚天動地的神威。

    “砰!”堅永和尚的身軀猶如一隻被巨力撞破的氣囊,沉悶爆響朝後拋飛。佛杖脫手飛出,卷挾著肆虐閃放的雷光甩出數十丈。

    更倒黴的是失去主人意念指引的大空波霸浮屠,在離亂的空間中嗡嗡顫鳴,被暴虐的罡風光瀾打得風雨飄搖載沉載浮,一圈圈金紅漣漪甫一散開便崩潰渙滅,至少失去了八成威力。

    “噗——”堅永和尚的胸口鬱悶難當,無論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是如此,張嘴噴出一口悲憤莫名的瘀血。

    他極力催動大願力佛罡,和侵入體內的雷芒殊死抗衡。虧得佛門正宗絕學非同凡響,虧得數十年修煉兢兢業業不敢偷懶,雖然各處經脈皆有損傷,好歹一條命勉強保住,還有餘力勉強鎮壓住雙臂的傷勢。

    可惜,他是孤膽英雄,刁小四卻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當大空波霸浮屠形同虛設,由此形成的奇異天地樊籠瞬間土崩瓦解。

    兩名灰衣女子率先攻到,雙劍並舉毫不留情地痛打落水狗。

    堅永和尚雙臂盡廢,又失去了佛杖,隻得奮力飛腿施展峨嵋絕技“四大皆空腳”。

    “哧啦”血光迸現,兩柄仙劍在他的腿上各拉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

    堅永和尚忍痛擰腰,與兩名灰衣女子錯身而過,不顧一切地往外逃遁,同時企圖凝念收回大空波霸浮屠。

    哪曉得他幾次催動心念,都如同泥牛入海,大空波霸浮屠毫無反應。

    堅永和尚凜然一驚,眼角餘光打探過去,不由得七竅生煙吐血三升。

    隻見刁小四一蹦多高,雙手抓牢大空波霸浮屠死死抱在懷中,兩眼金光亂冒眉開眼笑道:“大和尚盡管放心去吧,老子會代你保管好寶貝的!”

    眼看恩師賜給自己的佛門至寶落入一個無恥小賊之手,堅永和尚急怒攻心,不顧傷勢返身衝向刁小四,怒喝道:“將浮屠還我!”

    “啪!”稍一心氣浮躁,易柏趁虛而入毫不留情又是一鞭狠抽在堅永和尚的後背上。

    堅永和尚一個踉蹌,口中噴出鮮血狀若瘋魔般殺向刁小四,口中大叫道:“孽障,還不放下浮屠?!”

    刁小四浮屠在手銀票我有,誌得意滿豪情飛揚,笑嘻嘻道:“你還有什麼值錢的寶貝都一起拿過來罷,刁四爺照單全收!”

    堅永和尚憤怒欲狂,強行壓製傷勢,渾身帶著兀自閃爍爆濺的雷芒,雙腳舞作風輪撞向刁小四,此時的他已是強弩之末,與先前自不可同日而語。

    “鏗!”耿少華飛身趕至,揮劍劈斬在堅永和尚鼓脹的袈裟上。

    兩名灰衣女子趁勢夾擊,劍如飛花朵朵催命,逼得堅永和尚不得不全力自救。

    正在他手忙腳亂之際,刁小四一聲長嘯騰空而起,施動朱雀七連環猛踹下來。

    堅永和尚凜然飛退,猛聽刁小四喝道:“瞎了你的狗眼!”

    “噗噗!”兩支追月弩一閃而逝,堅永和尚頓感雙目一涼,眼前變得漆黑一片。

    他的喉嚨發出一記驚天動地的嘶吼,袖口飄出一張道符“呼”地焚化,幻作一座金光閃閃的接天之橋飛泄而下,托起堅永和尚鮮血淋漓的身軀倏然收縮飛縱破空而逸,轉眼間在天際盡頭凝成一個金色小光點消逝不見。

    刁小四飄落在樓船上,但看桅杆折斷甲板破裂,滿目瘡痍一灘狼藉,不由懊惱道:“這賊禿溜得倒,下回見著一定要他賠老子修船的錢!”

    婉兒心有餘悸道:“這和尚好凶,我可不想再見到他。”

    但聽王仁則大叫道:“姓刁的,你射瞎堅永大師的雙眼,死期不遠!”

    刁小四沒說話,眯縫起眼睛盯著王仁則。

    王仁則被刁小四不懷好意的眼神盯得心長毛,強作鎮定放緩語氣道:“我師傅是青城四老之一的趙破陽。他老人家和金鼎聖僧相交莫逆,要是由我請他出麵,這事兒說不定還有三分回轉餘地。”

    刁小四突然叫道:“老易,這船還能不能坐?”

    易柏道:“爛船還有三分釘,勉強能用。”

    “那好,拿筆墨來,請小王馬上寫一封狀紙,就說今日坐船遊河,路遇惡僧打劫。幸虧會通鏢局諸位英雄豪傑仗義相助,拋頭顱灑熱血趕跑劫匪,這才死逃生。為表謝意,情願奉上白銀三十萬兩,外加樓船一艘。從今往後洗心革麵知恩圖報,但凡會通鏢局之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嗯,別忘了最後要加一句——以上句句屬實,如有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王仁則叫道:“你這是無中生有顛倒黑白,打死我也不寫!”

    刁小四恍若未聞,又道:“一式三份讓王府所有人都按上手印,一份咱們留下,一份送給小王作個紀念,第三份即刻派人送回晉陽呈送官府,請他們協助鄭國公緝拿惡僧,務必要將其繩之以法以正視聽。”

    說完這些,他也不理睬氣急敗壞的王仁則,徑自進了船艙。

    耿少華和婉兒跟在身後,低聲道:“小四叔,這次咱們可是闖了大禍了!”

    刁小四滿麵無辜一臉無奈,歎了口氣道:“剛才的事你們也都看見了,人家鐵了心要幹掉咱們,總不成還洗幹淨脖子等人家來砍吧?”

    婉兒讚同道:“沒錯,王仁則和那老和尚分明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耿少華苦笑道:“自古民不與官鬥,王仁則是鄭國公王世充的嫡親侄兒,他吃了這麼大的虧如何肯咽下這口氣?”

    刁小四壓低聲音道:“要不……讓他幹脆徹底咽氣,一了百了?”

    耿少華嚇了一跳,連忙道:“不成,這船上還有幾十個王府的護衛,河上過往的船隻更是數以百計,絕對使不得。”

    刁小四哈哈一笑道:“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放心,這事王仁則絕不會告官,王世充丟不起這個人。”

    耿少華擔憂道:“可是王家那麼大的勢力,存心尋仇絕非咱們一個小小鏢局能夠抵擋。”

    這件事刁小四早已盤算過。自己是無爹無娘無家無業的四無少年,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王仁則好歹是個公子,撐死了也算個紈子弟。更何況公主小娘皮和李淵父子還都指望著自己早日破陣,豈會因為一個公子哥就讓自己被人給滅了?

    他敢玩,那是因為心有底,也不必跟耿少華說破,刁小四笑了笑道:“你不懂,這世上沒路子的怕有路子的,有路子的怕路子粗的,路子粗的卻怕野路子。麵團為啥不值錢?因為它軟,任誰都能捏來捏去;金子為啥值錢?因為它硬,咬一口得崩掉半顆牙。”

    耿少華道:“可峨嵋不是軟柿子,堅永大師的眼睛被刺瞎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婉兒嗔道:“爹爹,你前怕狼後怕虎,不如回家種紅薯。”

    耿少華搖頭道:“我不是怕,否則方才也不會出手。小四叔,說到底這事也有我一份,更何況你是咱們長安分局的副總鏢頭。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和你一同承擔!”

    刁小四看著耿少華,半晌沒說話,沒想到這老實丈人就這樣跟自己敞開心扉講事實擺道理。難不成相互之間翁婿之情深厚如斯?卻也由此可見便宜丈人不是誰都能當的。

    旁邊的婉兒同樣沉默不語,但那雙剪水雙瞳中柔情深種已勝過千言萬語。

    銀票、鳳棲梧桐釵、三千年南海靈鼇金丹……

    刁小四一聲不吭將戰利品一一從束龍腰帶取出,滿滿當當擺在桌麵上。

    婉兒詫異道:“你這是做什麼?”

    刁小四戀戀不舍地望著桌上的心肝寶貝,咬咬牙道:“叫大家進來,論功行賞,坐地分贓!”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1:56
第五章小小四爺駕到(上)

    原來打劫果然比押鏢來錢,難怪自古以來隻有笨死的蟊賊,沒有餓死的劫匪。

    婉兒終於從刁小四的身上領悟到了這樣一個顛不破的真理。想想也是,那些江湖上名氣響當當的大俠們哪個不是先劫富再濟貧?不然一個個扇著破草帽摸著空肚皮,還拿什麼接濟窮人?

    當夜慶功大會在樓船上隆重舉行,王仁則的青城仙劍歸了婉兒她娘,連雲軟甲給了此戰中最勞苦功高的易柏。原本刁小四想將三千年南海靈鼇金丹送給老實丈人,奈何耿總鏢頭說什麼也不肯收,隻好折算成八萬兩現銀分發給了同船的鏢師和趟子手。

    於是乎人人歡天喜地不亦樂乎,個個都巴望著一路上再撞上幾隻不長眼的肥羊,管他是富二代還是窮和尚,哪怕來的是個叫花子,隻要共同團結共同戰鬥,就不怕石頭炸不出油來。

    可惜事與願違,眾人一帆風順回到了長安。沿途別說蟊賊,連個問路的都沒遇見,隻好把發財美夢深深藏在心底,寄希望於下一次。

    入得長安城,刁小四徑直去了皇宮找金城公主交差。

    他將破陣圖交給公主小娘皮,照舊拿出一張煉材清單放在桌上。

    金城公主道:“我已派人警告過王世琿,讓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兒子。”

    刁小四一怔,沒料到金城公主如此體察民情善解人意,不等自己開口就直接出手擺平世間事,禁不住對這小娘皮的印象大為改觀,說道:“那堅永……”

    金城公主擺擺手,打斷他道:“要是我絕不會讓他活著回去。這老賊禿滿口慈悲仁義實則睚眥必報,你弄瞎了他的一雙眼睛,必定禍患無窮。”

    刁小四望著金城公主冷如霜月的玉容,不由得肅然起敬。

    這是公主殿下麼,如同書中傳頌百姓夢中的那樣溫柔華貴知書達禮?

    這,這分明就是大隋朝天字第一號女強盜啊!

    念及金城公主對自己的深情厚誼溫柔護,刁小四禁不住熱淚盈眶,慨然說道:“請殿下放心,下回峨嵋山的臭和尚若再敢來惹事,我一定會叫上您!”

    金城公主冷冷道:“隻怕他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萬一不幸折在慈恩寺和尚的手,我會記得替你燒張紙錢。”

    刁小四大感沒趣,說道:“有勞殿下關懷,那就麻煩你多準備些,就怕那些賊禿在下麵不夠花!”

    金城公主的唇角逸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很難說是譏嘲還是欣賞,道:“父皇讓我問你,有沒有入宮當差的想法?”

    “入宮?”刁小四瞅瞅金城公主的臉色,驚愕道:“皇上要我當太監?”

    金城公主瞥了他一眼,說道:“如果你願意,沒問題。據我所知,這個行當眼下很熱門,有權有勢清閑又穩定,而且生老病死都有官家照應。”

    刁小四聞言慨然道:“既然如此,就把名額留給比我更需要它的有誌青年吧。”

    金城公主微微頷首道:“那就入宮做禁衛,你的資曆不夠,要從六品幹起。不過有父皇在,升官不難。”

    “做禁衛?”刁小四愣了愣道:“這真是陛下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他漸漸回憶起了上次進宮撞見楊廣時的情形,那皇帝老兒盯著自己連聲說“像”,像誰?難不成因為這張臉的緣故自己還能弄個官兒做做?反正小娘皮的老子是天子,別說六品,就是兩品、一品,封王封侯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金城公主慢悠悠回答道:“你入宮當差,往後至少在人身安全上不成問題。”

    刁小四想了想,開始慢慢地體會到金城公主的意思了,敢情、莫非這小娘皮想把自己當作金絲雀養在身邊專人專用?可惜刁四爺不是鳥,就算是鳥也絕不是那種呆在籠子等吃等喝等摸的好鳥。

    他沉思須臾,肅容道:“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金城公主似笑非笑地望著刁小四,一雙清冷的目光仿似洞穿到了他的心底,提起筆簽了煉材清單,說道:“這次還是七天。”

    刁小四暗舒一口氣,拿了清單走出書房,瞟了眼守在外頭的兩個小太監,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優越感和自豪感。

    他越來越覺得公主小娘皮深不可測。按理說公主幹政是曆朝的大忌,縱使楊廣對女兒寵愛有加,也不可能就憑她幾句話就擺平了王世充、王世琿兄弟。這經不起推敲,頭鐵定有貓膩。

    轉念一想,能不能推敲有沒有貓膩關自己鳥事?有沒有掙錢能不能發財才是正事。

    他領了煉材回返柳園,路上就聽見有人在說前些日子潼關守將魏文通奉命圍剿在華山會盟的綠林響馬,結果兵敗身亡。那夥兒響馬一不做二不休豎起反旗上了瓦崗山,攪得半個河南亂了套。

    刁小四不由摸了摸藏在束龍腰帶的那封段震天的親筆手書,眼前的青石板路頓時化作了一條璀璨生輝的金光大道。

    剛進到柳園,就見一眾鏢師、趟子手聚在演武場上揮汗如雨勤修苦煉,刁小四當機立斷低頭假裝專心走路往屋急閃。不巧眼角餘光正瞟見玉玲瓏,卻看她柳眉緊鎖站在演武場邊,朝自己招呼道:“小四兄弟,你回來了?”

    刁小四無奈上前道:“玉總鏢頭好閑情,在這兒曬太陽呢?”

    玉玲瓏搖頭道:“最近鏢局出了點兒事,我正在犯愁應當如何解決。”

    刁小四道:“什麼事能難住玉總鏢頭?”

    玉玲瓏苦笑道:“這陣子咱們鏢局的鏢師和趟子手在酒樓賭場接二連三地被人打傷,如今已經沒人敢輕易出門。”

    刁小四嘿然道:“又是段震天在搞鬼?”

    玉玲瓏回答道:“我也這樣懷疑,可出手傷人的都是些陌生麵孔,傷人以後迅速消失。抓不到人,官府也說沒辦法。”

    刁小四怒道:“那幹嘛不給老子打回去,每天練功夫是幹什麼用的?還有,老房呢?”

    玉玲瓏放低聲音說道:“房幫主私下打探過,那夥人很可能是……禁衛軍官。”

    “哦……?”刁小四點點頭道:“等我忙完手頭的事兒,回頭搞死他們!”

    玉玲瓏道:“小四兄弟,千萬不能亂來。汾河的事我們已聽說了,夏總鏢頭他……”

    刁小四擺擺手道:“我的事不用他操心。”轉身回了自己的屋。

    他把房門栓上,坐在桌前將一件件煉材從束龍腰帶掏了出來,又取出一大疊在船上廢寢忘食推演勾算的圖紙,決定嚐試煉製一張兩疊符。

    這張兩疊符,應該融合了天打雷劈符和五嶽鎮海符的特性,雷土相成克敵製勝。

    隻是五嶽鎮海符屬於七品道符,刁小四現下還沒法煉製,隻能將它簡化改良成六品的壓力山大符。

    如此一張五品雷靈道符加上一張六品土靈道符,疊加起來的威力盡管依舊比不上七品道符,卻也足夠熱忱款待一次通幽境高手的。

    他從桌上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泰山石”,凝目打量起已不知觀察過多少回的石路紋理和質地構成,絲絲縷縷的土靈氣滲入肌膚直沁心底。

    片刻之後,刁小四抽出幽泉短刀“嚓”地一聲將手中的泰山石削去一截,露出了一團玄黃色的內核。

    他熟練地操刀飛削,一片片石屑飄落,很整團泰山石內核呈露在了眼前。

    刁小四並不急於將它立即研磨煉化成粉,而是拿一張“西靈紙”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放進一尊小鼎爐用無根炭晶燃燒而成的離火熔煉。

    然後,他從桌上挑選出一根翠中帶紫的千年弊覆草和半截千火神龍引,慢慢地纏繞在一起浸入紫邪瓊漿中泡製。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整整三天三夜刁小四不再踏出房門半步。鏢局的人漸漸熟悉了他的習慣和脾氣,知道他忙活的時候最好別去打擾。惟獨婉兒會時不時悄悄地在院子站上一會兒,能夠依稀看到窗紙上映照出的那個忙碌身影。

    到第四天清晨上,房門打開臉色發白蓬頭垢麵的刁小四搖搖晃晃地從屋走出來。

    他站在門口,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仰頭望見天幕中西沉的殘月,多日以來為了煉製兩疊符苦思冥想的點點滴滴倏然湧入腦海,變得無比清晰透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道:“金條是如此的璀璨,掙錢是如此的美好……”

    他舉起剛剛煉製成功的兩疊符,迎著晨曦得意地欣賞。但看這張兩疊符外形酷似一錠金元寶,在陽光的照耀下符麵上隱隱泛起細若遊絲的殷紅色微茫,不停地彼此交織碰撞,形成一個個幾乎用肉眼無法看到的漩渦。在渦心深處,蘊藏著石破天驚的恐怖力量,仿佛隨時都會滿溢出來。

    這是刁小四人生中第一次煉製一張兩疊符,盡管在符紋構成和煉材熔煉上,還有若幹細小的失誤和不足,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的處女作。

    既然是處女,就必須取一個人見人愛的名字。他在晨光中欣賞了許久,在排除了一係列俗氣土氣晦氣的名稱之後,最終決定這張處女符的名字就叫做“初夜”。

    從今天起,刁四爺就將高舉初夜走出柳園,衝向長安,將飄舞的旗幟插上金山銀海與美女峰頂。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05
第六章小小四爺駕到(下)

    同一時刻,同一片晨曦中,一個瘦小瘦弱尖嘴猴腮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站立在會通鏢局長安分局的正門外,抬頭望著門上方的匾額費力地睜大三角眼,一字字辨認道:“局、鏢、通、會——”

    在少年的身後,牽著一匹誰都沒見過的古怪坐騎。它外形有些像馬,又有些像獅子,還有幾分草泥馬的神韻,偏又似偎灶貓般無精打采有氣無力。

    它身上的金色鬃毛稀稀拉拉光澤灰暗,兩側卻各掛著一柄誇張的擂鼓甕金錘。

    這時少年從袖口掏出封皺巴巴的書信,仔細打量了片刻,肯定地點點頭道:“沒、沒錯,就是——這兒。你個王八綠油油的,連、連個匾額都、都都寫倒了。”

    他說話時甕聲甕氣,結結巴巴,還帶著濃重的山西口音。

    把書信重新抈進懷,少年衝著在門外守值的趟子手叫道:“給——爺進去通、通報一聲,就、就說爺、爺……來了!”

    幾個趟子手早已笑出聲來,有個家夥嘴閑,學著少年說話的語氣道:“請、請問……你、是誰、誰的爺、爺爺?”

    少年三角眼翻起,說道:“不、不準笑,你——爺、爺……”

    他“爺”了半天都接不下去,那些趟子手更是笑翻了,指著少年道:“小娃兒,你太逗了,嘴上沒長毛就想當爺爺。那像我這年歲豈不成了你家老祖宗?”

    少年兩條掃帚眉一聳,說道:“跪、跪下,賠、賠不是!”

    那出言戲謔少年的趟子手笑得前仰後合道:“小毛猴子,你先給老祖宗跪一個?”

    少年驀地身形一晃,沒人看清他的動作,左手已抓住那趟子手胸襟高高舉過頭頂道:“就你——想當老——老祖宗,爺先栽培、栽培你!”

    “砰!”地悶響,將那趟子手腦袋朝下腳朝天硬生生紮進地,腳邊堅硬的青石條哢哢裂開,齊腰以上的半截身子直沒入土,隻剩下兩條腿還露在外麵拚命撲騰。

    眾人見狀又是駭然又是驚怒,紛紛叫道:“臭小子,敢情是來鬧事的!”掣動刀槍圍攻向少年。

    少年赤手空拳衝入戰團,隻聽“哢嚓”“嗖”“噗通”五花八門的聲響不斷,刀斷槍飛,所有趟子手被他不費吹灰之力地一個個倒栽蔥插進土。

    這時候柳園中早有幾個鏢師聽到外麵呼喝聲響奔了出來,望見大門外的石階兩側,齊刷刷豎起的八條人腿迎風招搖,不禁大是愕然,怒喝道:“臭小子,你找死?!”

    少年不急不徐道:“你、你家四、四爺要、要找——人,叫、叫他出來!”

    忽聽夏培的聲音強抑怒火問道:“小娃兒,是誰教你來這兒搗亂的?”

    他這些天過得極不順心,隻見又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毛孩兒上門搗亂,更是火冒三丈,一邊問話一邊邁出門外,探手抓向少年肩膀道:“跟我進來,等你家大人來領!”

    哪知他的大手甫一伸出,猛覺眼前一花左腕已被人抓住,緊跟著全身酸麻氣力全失,身軀便似騰雲駕霧般臨空高懸。

    這一連串兔起鶻落逾飛電,看得人眼花繚亂根本沒工夫作出反應。待等回過神來,夏培已被那少年舉過頭頂。

    也活該夏總鏢頭倒黴,憑他一身過硬修為,即便比不上老而彌堅的耿南翼和楚烈等人,但也絕不至於教人一招成擒。隻是瞧著對方是個乳臭未幹骨瘦如柴的小娃娃,心就沒幾分瞧得起人家,待到醒悟過來無奈藥鋪已經關門,再也買不著後悔藥了。

    玉玲瓏花容失色,眼瞧著少年也要照樣大力“栽培”夏總鏢頭,若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這樣栽一次,估計往後在長安分局就沒夏培夏總鏢頭什麼事了。

    她急忙叫道:“小兄弟,把人放下來,有話好好說!”

    少年瞅了眼玉玲瓏,搖搖頭道:“不——,爺、爺現、現在很——生氣,要、要栽了他!”

    眾人投鼠忌器束手無策,婉兒轉眼望見刁小四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正靠在門邊幸災樂禍地瞧熱鬧,不禁嗔道:“喂,你想個法子教這家夥放下夏總鏢頭!”

    刁小四看得正爽,心頭正鼓掌喝彩鼓勵那少年植樹造林造福人間,把兩手一攤道:“夏總鏢頭聲名顯赫修為蓋世,我猜他就是想逗這孩子玩兒,咱們多管閑事豈不掃了人家的興致?”

    耿少華急道:“不是的,再鬧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小四叔,你能言善道,趕緊設法救下夏總鏢頭。”

    玉玲瓏原本也是個足智多謀的奇女子,可惜老公被人抓在手,心下亂成一團彷徨無計,聞言也忙道:“小四兄弟,你可有什麼好辦法?”

    刁小四瞅著玉玲瓏、耿少華和婉兒,無奈道:“一定要去?”

    三個人齊齊點頭,刁小四垂頭喪氣撥開人群走入場中,叫道:“小弟弟慢來!”

    那少年已將夏培倒提過來,正準備往地栽培,聞聲望向刁小四道:“你、你叫誰、誰啊?”

    刁小四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向少年施禮道:“在下會通鏢局長安分局副總鏢頭刁小四,江湖人稱俠肝義膽玉樹臨風仁者無敵刁四爺的便是區區。我看這位小英雄天生異相器宇不凡,那個眉目……古奇,英俊瀟灑卓爾不群,心中欽佩仰慕之情宛若長江之水連綿不絕,泰山之石高聳入雲,不由得猶豫再三遲疑片刻,最終忍無可忍鼓起勇氣厚起臉皮自告奮勇上得前來,隻想鄭重地、惶恐地敢問一聲——英雄大名,仙鄉何處?”

    少年的雷公臉上先是一愕,繼而唇角上翹,再是咧嘴一笑,到最後已是滿臉樂開了花,三角眼笑成了兩條線,樂道:“你、你也覺得我、我英、英俊……瀟灑卓、卓爾不群?”

    刁小四麵色凝重繞著少年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突然一拍大腿叫道:“英雄,我嫉妒你!真不知老天爺怎麼想的,竟讓你這樣空前絕後霸氣側露,集正義與智慧於一身的蓋世英雄霍然出現在我的麵前。這究竟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像您這樣的英雄活在世上,卻教咱們這些凡夫俗子情何以堪?真該天打雷劈嗚呼哀哉啊!”

    他懊惱揮拳,滿麵痛苦地跺腳,揚起的灰塵全吃進了夏總鏢頭的嘴。

    眾人無不對刁小四心悅誠服,捫心自問誰能把“天打雷劈”“嗚呼哀哉”運用得如此精彩?像這樣的潑皮活在世上而且活得如此有滋有味,卻教在場的各位良民情何以堪?真心該天打雷劈嗚呼哀哉啊!

    那少年心花怒放,頓時將刁小四引為平生第一知己,結巴道:“我、我也是這、這麼想的。可、可為啥我、我爹總——罵我是醜、八怪?”

    刁小四肚大罵那老家夥嘴賤,回答道:“俗話說知子莫如父,這正是令尊對您的無上讚美!聽說前朝有蜀中八怪,如張道陵張天師等那都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這八怪在您的麵前都要自慚形穢,變得醜陋不堪,可見英雄是如何的英俊蓋世,震古爍今?什麼潘安、子都、司馬相如等等,統統一邊去,給您提鞋都不配。”

    少年大笑道:“敢、敢情是這樣,爺、爺一直錯怪了我、我爹爹!”

    刁小四微笑道:“常言說得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若是往後有誰罵您醜,那必定是因為他吃不著葡萄嫌葡萄酸,心麵羨慕嫉妒恨。”

    少年連連點頭道:“那、那爺就栽、栽了他!”

    刁小四瞥了眼滿臉紫漲的夏培,用手指了指他道:“英雄,能否先將這糟老頭放下來說話?以您的眼界,要找也得找長安城赫赫有名的人物,那樣栽培下去才能彰顯英雄的氣魄,譬如說禁軍右衛的驃騎將軍宇文成都就挺合適。”

    少年深以為然,把夏培往地上一扔道:“有、有道理,爺、爺就放了他!”

    玉玲瓏大鬆一口氣上前扶起夏培道:“培,你沒事吧?”

    夏培羞憤欲死,撥開玉玲瓏的手一聲不吭往鏢局走。

    那少年這才想起自己所為何來,說道:“爺、爺是唐國公李淵的四、四公子——李元霸!我、我姐和我、我姐夫要、要爺來了長安,就、就找會通鏢局一個……叫刁、刁小四的,你們有誰……認識他?”

    刁小四一怔,記起了柴紹的囑托,卻沒想到他要自己照應的居然就是這位小爺!

    他眉開眼笑道:“原來你就是元霸兄弟,難怪咱們一見如故!我就是刁四爺。”

    李元霸翻翻三角眼,說道:“我、我憑什麼信……信你?”

    刁小四心一樂,敢情這家夥不傻,還是個扮豬吃老虎的高手。他回頭對婉兒道:“秀寧公主的那塊玉佩你有沒有帶在身上?”

    婉兒拿出玉佩遞給刁小四。刁小四接過,在李元霸麵前晃了晃道:“信不信由你,但這個東西你總認識吧?!”

    李元霸咧嘴笑道:“沒、沒錯,這是我……姐的玉、玉佩。小、小四哥,我、我餓了,要吃飯。”

    刁小四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向自己如此直白地表達,不由對這家夥大生好感道:“沒問題,往後跟著小四哥,你愛吃啥就吃啥,我管飯!不過元霸兄弟,你除了吃飯,還有沒有點兒別的愛好?”

    “打架,栽、栽人!”

    “往後你想栽人的時候得先問問我。”

    “行,可——要是爺、爺忍不住呢?”

    “那你就大喊:‘爺要吃飯!’這樣就不會光想著栽人了。”

    “是,四、四哥,爺——要吃飯!”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16
第七章你妹的(上)

    鑒於會通鏢局門口已經豎起八條大腿,實在抽不出人手讓李元霸繼續栽培,刁小四隻好趕忙帶他去找飯館。

    李元霸將他的坐騎千一盞燈寄放在柳園,將那兩柄擂鼓甕金錘從馬背上取下,運念一催金錘倏然凝縮收入了袖口。

    刁小四好奇道:“你既然能把錘收進袖口,幹嘛還讓這牲口馱著?”

    李元霸道:“男、男子漢大、大丈夫——掛、掛兩柄大、大錘才威風!”

    刁小四不由得深以為然,隻是覺得李元霸的這兩隻擂鼓甕金錘也未免太大了點兒。他腦筋轉動,想起前幾日玉玲瓏說過鏢師、趟子手挨了打找不到人的事,登時計上心來,拽著李元霸道:“走,四哥帶你找點好吃的去。”

    兩人大搖大擺來到街上,刁小四故意帶著李元霸大街小巷地亂轉悠,最後才走進了福埠肆。此處號稱長安第一名樓,每道菜的食材都經過精挑細選,再由大廚以古法秘製而出,足以擺平任何挑剔食客的味蕾。

    不但如此,這還是長安一處絕好的信息集散地。在底樓的大堂,高掛一張名士榜單。刁小四的排名赫然在第十九位上,但很有可能下次放榜時被人爆菊。

    他帶著李元霸徑自挑了張靠窗的桌子落座,點了一桌子酒菜,店小二先端上來一盆清蒸鱸魚。

    刁小四伸手拿筷子剛想吃一口,李元霸看著鮮香四溢的清蒸鱸魚口水直流,說道:“四、四哥,我、我給你變、變個戲法兒!”

    他嘴念念有詞,突然一指窗外道:“看,那——是什麼?”

    刁小四愕然扭頭望去,但見窗外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並無奇異之處。

    他疑惑地回過頭來,頓時驚怒交加地發現整盤清蒸鱸魚竟然被李元霸在轉瞬之間一掃而空!

    李元霸放下連一滴湯汁也不剩的空盆子,笑著道:“瞧,魚變——沒了。”

    刁小四問道:“那魚骨頭呢?”

    李元霸眨眨眼,伸手捏住嗓子叫道:“在、在這兒!”

    刁小四悲哀地發現,自己絕不能被李元霸瘦得像根蘆柴棒的小樣給迷惑了,這小子天生就是個吃貨!

    不管上來什麼菜,不管是燙的、辣的、涼的、還是酸的,他隻管連湯帶水地往嘴倒,而且肚子永遠不會鼓起來!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李元霸的麵前已經重重疊疊堆起了一撂盤子,而他絲毫沒有吃飽的跡象,依舊幹勁十足,看得刁小四自歎弗如。

    這時候,突然有五六個勁裝大漢走到桌邊。其中一名藍衣男子道:“朋友,你們兩個人霸占整一張桌子卻教咱們兄弟坐哪兒?這張桌子我要了,你們去旁邊擠擠。”

    刁小四抬眼望向這幾個來找茬的家夥,心笑了。

    他笑嘻嘻應道:“好說好說,就怕我兄弟不樂意。”

    藍衣男子冷冷看了眼矮矮小小正把臉埋在盤子的李元霸,身邊一名同伴心領神會,伸手抓向他的肩膀道:“小娃兒,把位子讓——”

    話沒說話,就看到李元霸頭也不抬探出左手一把揪住那男子的腰帶,翻腕擰轉“砰”地悶響,這家夥的腦袋就插進了樓板!

    再看李元霸,正霸占著一盤宮爆雞丁吃得有滋有味,一邊嚼一邊口齒不清道:“你……讓開!”

    藍衣男子吃了一驚,身邊四個同伴怒喝連聲便向李元霸打去。

    李元霸正埋頭解決盤子剩下的幾顆香噴噴的花生米,見一幫家夥朝自己凶神惡煞地衝上來,不由得火冒三丈,丟了盤子雙手連拿帶抓,就聽“砰砰砰砰”連串聲響,樓板上又多了八條拚命撲騰的大腿。

    他意猶未盡,順手就往藍衣男子的胸口抓落道:“還有——你!”

    藍衣男子急忙沉腕招架,李元霸猛然變招搭住對方胳膊“喀吧”一擰反轉到他腰後。藍衣男子疼得額頭冒汗,大叫道:“放手,我是禁軍駙馬都尉梁佐!”

    刁小四無限同情地望著梁佐,心道怪就怪這家夥運氣不好,找茬碰上了李元霸。這吃貨是青城第一高手紫陽真人門下的嫡傳弟子,唐國公李淵的寶貝兒子,惹了他誰都得“栽”,何況這姓梁的還是個“副”的?

    果然,李元霸甕聲甕氣道:“你個王八綠、綠油油的……狗屁駙馬!”說著話一抖手將梁佐丟出窗外。

    梁佐正欲挺腰落地,猛感到一股熱力從腰間蔓延開來,頓時頭重腳輕往下翻轉,“喀喇喇”斜插進街對麵的泔水缸。

    李元霸若無其事地朝圍觀眾人道:“誰都、都別動,爺、爺就愛看、看人玩倒立!”

    刁小四拿筷子揀起一片蔥爆牛肉送進嘴,興致盎然地看著梁佐從泔水缸拔出身來,頭頂鮑魚湯,腰纏海帶絲,腳踏豬頭肉風風火火往大街東頭奔去,應該是回去搬救兵了。

    他熱情招呼道:“元霸兄弟,你還想吃啥?夥計,把菜單上有的菜統統端上來!放心,砸壞的東西一會兒找人賠你。”

    李元霸大喜過望,雙眼幾乎眯縫成一條線,簡直把刁小四當作衣食父母。

    兩人推盤子換碗吃得熱火朝天,不一刻李元霸的腳邊又多了四條腿,卻是有人報官,長安縣衙派了兩個差役來拿人,被這吃貨一並栽培了。

    突聽街麵上馬蹄聲急,來了二十餘騎禁衛,為首之人正是驃騎將軍宇文成都。

    他手按佩劍玉麵冷峻走進福埠肆,那滿身餿味的梁佐手指李元霸道:“將軍,就是這小猴崽子!”

    宇文成都望向李元霸,冷然道:“小娃兒,你好大的膽子!”

    說話間他抬起左腳“啪啪”踹踢在那些兀自手舞足蹈的禁衛軍官和衙役屁股上,一條條身影從地板洞飛了出來。

    李元霸總算給了宇文成都一點麵子,從湯碗抬起頭來瞟了他一眼,問道:“四、四哥,他、他是誰?”

    刁小四故意歎了口氣道:“兄弟,麻煩了。這位就是我剛才跟你提起過的禁軍右衛驃騎將軍宇文成都。剛剛來搶座的那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如今狗主人來了,你這飯怕是吃不成啦。”

    宇文成都聽他張口“打狗”閉嘴“狗主人”,把自己和一幫手下全罵了,劍眉微揚道:“這飯你們的確是吃不成了。不過別擔心,牢也有飯,我擔保夠你們吃一輩子!”刁小四有恃無恐,笑吟吟道:“宇文將軍熱情好客,真教人受寵若驚。可惜啊,今晚咱們另有安排。”

    李元霸愣了愣道:“今晚還——有啥、啥安排?”

    刁小四回答道:“兄弟,你媽叫你回去吃飯,忘了?”

    李元霸頓時醒悟,嘿嘿笑道:“對啊,我、我親娘的——話不能不聽。”

    他望向宇文成都道:“小、小白臉,爺、爺下回再請——你。”

    宇文成都冷笑一聲道:“放肆!”輕舒猿臂拿向李元霸肩膀,所用的招式跟幾個禁衛軍官如出一轍,隻是動作更緩更慢,好似手臂上吊著萬鈞鉛石。

    李元霸坐著不動,同樣伸出了左手,五指蜷曲慢慢迎上宇文成都的手爪。

    “啪!”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十指激撞糾纏爆出一連串脆響,棋逢對手難分難解。

    宇文成都凜然未驚主動變招,五指捏攥成拳一記低喝直搗黃龍。

    “呼”的聲,在他拳頭周圍空氣波動如濤泛起銀白色的光瀾,赫然凝鑄成威武萬狀的龍頭,隱隱發出風雷吼動之音。

    李元霸依然穩坐不起身,眼閃過一絲彪悍的精芒,左拳爭鋒相對直攖其鋒。

    “嗚——”風雲卷蕩,拳鋒之上吞吐閃爍飆射出一蓬烏黑閃亮無堅不摧的銳利槍芒,和宇文成都的“黃河千龍吼”狹路相逢。

    “轟!”銀黑兩色的光瀾如同琉璃片一般地爆裂開來,洶湧的罡風狂暴迸流,將周遭十丈之內的桌椅狠狠拋起,一些陶瓷杯盤碗碟“啵啵”爆碎化為齏粉,整座酒樓可就倒了大黴了。

    宇文成都臉上銀霜一閃而逝,上身不動腳下卻往後退了兩步。

    他麵露詫異之色,察覺到李元霸的修為境界應是通幽,然而天賦異稟真氣雄渾精純竟不亞於坐照之境的頂尖高手!

    李元霸身子晃了兩晃騎馬蹲步坐姿不變,屁股底下的椅子已憑空消失粉碎成末。

    他望著滿地食物狼藉,眼睛迸出凶光,雙手一掄抄起擂鼓甕金錘,大叫道:“你、你這豬頭,看爺、爺錘不死你!”

    刁小四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再鬧下去菜吃不成飯也要糊了,搖頭歎道:“宇文將軍,我這兄弟李元霸萬迢迢從青城山來到長安城,滿腔熱忱打算投軍報國。結果肚子餓了想吃頓飯,就有人要又搶座又坐牢,難道好好吃飯也犯王法?”

    宇文成都暗吃一驚,知道自己不小心中了刁小四的借刀殺人之計。

    唐國公李淵不僅是鎮守太原的社稷重臣,還是楊廣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兒,加上李元霸師出青城紫陽真人,那是個普天下沒人敢惹的老雜毛,出了名的護短。

    他目光森然凝視刁小四,點了點頭道:“你有種!”轉過身一言不發走出福埠肆。

    李元霸臉上的怒氣像變戲法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眯起三角眼瞅著宇文成都遠去的高大背影,嘴不知在低聲咕噥什麼。

    刁小四心中好奇,悄悄功聚雙耳,就聽這吃貨像念咒語一般低聲嘟囔道:“你不是爺的菜,你不是爺的菜——”格外順溜一下也沒磕巴。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17
第八章你妹的(下)

    一場衝突不了了之,但更大的暗流在長安城街頭巷尾澎湃湧動。

    沒等到第二天,全城百姓都曉得了福埠肆發生的事情。驃騎將軍宇文成都去砸人家的盤子,手下卻被打了,雖然雙方的交手情形看上去平分秋色,但宇文將軍何時跟人平分秋色過?

    於是乎會通鏢局的鏢師們趟子手們揚眉吐氣,爭先恐後拽著李元霸上街吃飯,儼然要捧他為長安城第一吃貨。

    起初李元霸興高采烈有求必應,但很就發覺一天到晚十二個時辰,從早點、晌午茶到午飯,從下午茶、晚飯到夜宵,還有接風宴、慶功酒、慶生會、流水席……自己除了吃還是吃,連半夜都有人敲門問他餓不餓。

    沒幾天,福埠肆老板迫不及待地貼出了本月最新名士榜單。

    榜外人士李元霸竟一夜之間排名連升九十一位,名列第九。在他前頭的那一位正是宇文成都大人。

    興許是朝中有爹好當官,又或是福埠肆一戰令得李元霸聲名鵲起驚動帝躬。這吃貨一入禁軍,就被楊廣欽點為左衛直閣將軍,實打實的正四品大員。

    刁小四從這次事件深刻認識到大隋朝已經進入了拚爹時代,可惜自己的爹是誰恐怕連老天爺也弄不清楚。那天投軍得了個六品官銜兒,還全靠走了後宮路線,沾著公主小娘皮的光。

    所謂喝水不忘掘井人,這日刁小四帶著趕工完成的破陣圖前往皇城交差。

    他來到金城公主的南書房外,守值的小太監躬身道:“刁公子,公主殿下有事離開,請你在書房稍等片刻。”

    等等就等等,自己還沒仔細參觀過公主書房,正好借機好好看看。刁小四邁步走進房中,屋果然空無一人,書桌上擺放著一支半開半閉的卷軸,好像是幅仕女圖。

    刁小四看看左右無人,走到桌前慢慢展開了卷軸,想瞧一瞧畫上的美人是誰。

    這一打開,刁小四頓時渾身發汗寒毛倒豎,差點失手將卷軸掉到地上。

    那畫中一個美麗的宮裝女子,看模樣居然就是在蜀中荒墳不巧遇上的那個灌了自己一肚子冷氣的女鬼!

    再看畫的左上角還寫著兩行詩句道:“雨從天上落,水從橋下流;拾得娘裙帶,同心結兩頭。”

    他還來不及看到底是哪個瘟人寫的酸詩,就聽門外有人道:“你認得她?”

    刁小四一驚回頭,隻見楊廣正負手佇立在書房外,身旁伴著公主小娘皮。

    霎那間,刁小四醒悟到自己中了楊廣父女的圈套。什麼公主有事離開,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是,隻是,但是……楊廣怎麼曉得自己見過這女鬼?

    刁小四腦筋飛轉,雙手收起卷軸高舉過頂,叫道:“草民該死!”

    楊廣走入書房道:“不必惶恐,朕恕你無罪。你可知畫上的女子是何人?”

    刁小四恭恭敬敬將卷軸放回桌上,回答道:“莫非是陛下的一位故人?”

    楊廣不置可否,說道:“她是大陳煬帝的愛妃,張麗華。”

    刁小四腦袋“嗡”地一聲,真的蒙了,傻呆呆地望著楊廣說不出話。

    皇帝老兒開什麼玩笑——老子居然跟二十年前號稱天下第一美女的大陳皇帝寵妃張麗華親過了?

    他忍不住雞皮疙瘩暴起道:“可她……不是早死了麼?”

    楊廣注視刁小四,徐徐道:“她沒死,當日李淵處死的隻是張麗華的一個替身。這些年,朕一直在找她!告訴朕,為何你方才看到畫中人之時臉色劇變?”

    刁小四手心開始冒冷汗,腦海不斷飄過張麗華的絕世容顏,那眉目,那風情……慢著,怎麼好像跟鏡子的自己有點兒——

    他全身顆顆暴起的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炸開了花,想到上回乍遇楊廣,這皇帝老兒盯著自己上下打量老半天,最後就說了兩個字:“真像”!

    刁小四倒吸一口冷氣,可蒼天作證自己跟這女鬼八杆子都打不著!可倘若直說沒關係,瞧楊廣的臉色十有八九可能把自己推出去直接砍了。

    死老頭曾經說過:真相永遠隻有一個,所以需要謊話扯蛋。

    他穩了穩心神,說道:“陛下料事如神,草民確實見過她!”

    楊廣的眸中迸綻出兩簇難以言喻的神光,沉聲道:“說下去!”

    “說什麼,怎麼說?”刁小四大罵楊廣王八蛋,難不成非要老子告訴你,我刨過她的墳?

    可當時的荒誕遭遇,別說楊廣,就連自己都覺得像是做夢一樣,老老實實說出來有誰會信?可萬一,楊廣信了,偏偏他跟張麗華有過一腿,那自己的小命……

    念及與此刁小四橫下一條心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老子豁出去了!”

    他沉默須臾,拚命醞釀悲情,眼眶一紅淚水無聲無息地順著麵頰淌落下來。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要命時。

    刁小四聲音哽噎,深情凝視桌案上的卷軸道:“她……她是草民的娘親。”

    楊廣沒有說話,金城公主卻寒聲道:“你敢再說一遍!”

    打什麼岔!刁小四心大罵,臉上無限淒楚悲痛道:“她是我娘親,可我一直不曉得……我娘親竟然是大陳皇妃。”

    “娘啊,我苦命的娘啊——”他突然大叫一聲撲倒在桌案上,雙手死死抱住卷軸淚如雨下道:“你為什麼要瞞著孩兒這麼多年,為什麼不肯告訴我,我爹到底是誰?”心邊想到自幼失孤,跟著不人不鬼的死老頭吃苦受累坑蒙拐騙挖墳刨墓,不由得悲從中來哭得越加傷心。

    金城公主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些許,望向楊廣問道:“父皇,可以了麼?”

    楊廣十指握緊扶手,默默凝望哭得死去活來的刁小四,許久之後緩緩開口道:“你……不知道父親是誰,那是否曉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刁小四心咯一下,難不成人生即將有大事發生,可天下怎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情?他遲疑了會兒,泣不成聲地將生辰八字說了出來。

    “十六年前十月二十一……”楊廣微揚起臉,雙目半睜半閉仿佛在仔細回憶什麼,自言自語道:“再往前十個月,就是我和李淵冒險偷渡長江,潛入大陳刺探軍情的時候。我們兩人在當地細作的接應下化名改姓去到了——”

    說到這他突然止住,發現刁小四不知何時停下了哭聲,正偷偷從胳膊抬起眼睛瞅著自己。

    兩人的眼光一碰,刁小四猛地抹了把臉站起身道:“陛下,我是前朝餘孽,要殺要刮任憑聖意決斷。隻求臨死前,能讓草民去到娘親墓前再燒幾張紙錢,權當最後盡一回孝道!”

    楊廣身軀一震,兩隻扶手砰然爆碎,低吼道:“麗華死了?!”

    刁小四心頭一寒,沒想到楊廣聽著這消息竟會如此失態。他悲戚道:“若非如此,草民又何至於漂泊異鄉流落長安?”

    楊廣深吸了口氣,麵色已然平靜了下來,問道:“多久了?”

    刁小四回答道:“不到一年。”

    楊廣臉色一沉道:“既然不到一年,你為何不結廬守孝服三年喪!”

    “刁小四,你應該知道欺君是殺頭之罪。”金城公主緩緩道:“想明白了再回話。”

    刁小四恨不得將這小娘皮立刻推出去砍了,神情淒哀道:“陛下有所不知,娘親臨終前再三叮囑草民將她安葬後不要停留,更不可立碑豎傳,盡前往長安謀生。”

    楊廣一怔道:“她不讓你立碑?”

    刁小四點點頭道:“草民不敢對陛下說謊,我娘親的墳隻有個小土包,連標記都不曾做過。草民起初不明白其中的緣由,現在才曉得娘親的良苦用心……”

    金城公主問道:“她埋在什麼地方?”

    刁小四心道:“這小娘皮難不成想開棺驗屍?”隻是棺中女鬼既然不是自己的真老娘,別說開棺就是開膛又幹爺鳥事?

    他老老實實回答道:“就在江州郊外的一座亂墳崗上。”

    楊廣若有所思道:“她要你來長安,又是為什麼?”

    刁小四搖頭道:“草民問過,可娘親至死不肯說。”

    楊廣靜默須臾,徐徐道:“或許朕知道。”

    金城公主微一蹙眉道:“父皇——”

    楊廣擺擺手道:“朕乃九五之尊,敢作敢當!”

    他一字一頓重逾千鈞,說道:“你若不姓陳,必應姓楊,是朕的兒子!”

    “砰!”刁小四霍然有種被大餅砸中腦袋的感覺。無奈好像不是餡餅,而是鐵餅。

    暴君楊廣的私生子?!

    長安城,刁四爺愛死你了——這才來了多久,就有娘又有爹了,而且還有妹妹……

    想到這,刁小四情不自禁看向金城公主,隻見那公主小娘皮也正望著自己,滿臉漠然。

    他登時一哆嗦,暗罵道:“他娘的晦氣,這親妹妹還不如個幹妹妹來得親切。”

    悄悄再多看一眼金城公主的俏臉冷豔無雙,星眸半睜半閉,刁小四心中又不禁暗叫可惜——如此絕代芳華如花似玉的小娘皮,果真會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如此一來啥事都做不成了。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2:23
第九章雙賤合璧(上)

    刁小四渾渾噩噩走出了皇城,摸了摸腦袋好像還在脖子上沒挪過位置,不由大出一口長氣。

    這麼著就多出個皇帝老子,成了龍子龍孫了?他感覺好像在做夢。雖然是冒牌的,可好歹也是皇帝老兒——不,暫時應該說是皇帝老子欽點的兒子不是?

    不過這皇帝的兒子也不是人人都能當的,搞不好老子就嫌兒子不聽話,賞點毒酒白綾寶劍之類要人命的東西。

    這不,剛認了爹,爹就命他三日內啟程趕往江州,要替那個死鬼媽修墳造墓做法事。同行的還有金城公主那個小娘皮,擺明了就是驗明正身的監軍。假如從墳挖出來的女屍並非張麗華,十有八九這輩子不但皇子做不成,連痞子也做不成了。要麼死相淒慘,要麼前途不可限量,刁小四決心豁出去了。

    鑒於升級後優越感十分明顯,刁小四琢磨著還有三天的工夫,應該有足夠的時間找段震天好好聊聊了。自打多了個皇帝私生子的身份,刁小四底氣暴漲拉出九連陽,自忖若不把段老鬼搞個一窮二白,實在太對不起當皇帝的老子。

    不過就自己殺上門去有點兒人單勢孤,不夠威風,有必要找個鎮場子的打手。

    他一路盤算回到柳園,正碰上吃完飯打著嗝回家睡覺的李元霸。

    刁小四一把將李元霸拽進自己屋,關上門道:“元霸兄弟,長安好不好?”

    李元霸連連點頭道:“好、好,比晉——陽都好。”

    刁小四微微一笑道:“怎麼好了?”

    李元霸道:“爺、爺天天山——珍海味,吃都吃不過、過來!”

    刁小四歎息道:“你已吃遍晉陽,再吃遍長安,難道這輩子隻滿足於吃吃喝喝?豬也這麼過的!”

    李元霸愣了愣道:“豬會栽……人麼?”

    刁小四搖頭道:“豬不會栽人,但人會宰豬!兄弟,你該為自己的將來好好考慮。人跟豬不一樣,是因為豬隻想著今天,而人會想著明天——也就是咱們通常說的‘誌向’。元霸兄弟,你的誌向是什麼?”

    李元霸想了想翻著小眼睛道:“誌向能當夜……宵吃麼?我、我師傅說……神馬都是浮、浮雲,吃好喝好什麼都……好。”

    刁小四瞪著李元霸,此子能撞上如此一位極品師傅是幸運還是倒黴?不過想想死老頭和老瞎子,他不禁對這主動上門求關注的兄弟起了同病相憐之情。

    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於情於理刁小四都要拉兄弟一把。

    他正容道:“如果人人都隻求自個兒溫飽,誰來懲惡揚善,誰來劫富濟貧,大隋天下還有何正義可言?我輩修心悟道增長神通,難道隻為了混頓飽飯?元霸兄弟,你天生是英雄。是英雄,就要做大事,掙大錢,不能埋沒了自己的才華!”

    李元霸咧嘴一笑,樂道:“四、四哥,這回你、你又想搞誰?”

    刁小四一下子失了氣場,兩眼上翻道:“你四哥是那種人麼?”

    李元霸不吭聲,也不笑,兩隻小眼就直愣愣瞅著他。刁小四一陣心虛,說道:“算了,實話告訴你,我最近查出關洛鏢局段震天私通反賊,劫殺佛慈堂的真憑實據。”

    他敲敲桌子道:“佛慈堂的侯老板是你姐夫的好朋友,這事你曉得麼?”

    李元霸的三角眼在眼眶滴溜溜轉,問道:“四哥要、要我幫忙……栽培姓段的?”

    刁小四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們並不為個人私利,更何況你還是大隋朝堂堂禁衛將軍?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朝廷四處平叛忙得焦頭爛額。咱們也不好意思再給陛下添亂吧?所以,是英雄,就要挺身而出為朝廷分憂,為社稷出力,深入龍潭虎穴和段老鬼周旋到底。若是他不知悔改,定要血濺五步昭告天下!”

    李元霸仔細聽著,問道:“假如段、段老鬼誠心——悔改呢?”

    刁小四沉吟須臾道:“那得看他到底有幾分誠心了?假如是真金白銀——嗯,該說是真心實意洗心革麵傾家蕩產改頭換麵,咱們總不能逼得他家破人亡吧。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元霸兄弟,我實在不忍心看到關洛鏢局多年積攢的金銀珠寶被抄家滅門灰飛煙滅,這些事兒也隻好替他們全部扛下了。”

    李元霸歎道:“四哥,你、你做人不能心、心太軟,把、把所有問題都自、自己扛。要不——我、我也幫你扛、扛點兒?”

    刁小四感激而熱切地望著李元霸,兩人視線一對莫逆於心,一切盡在不言中。明日,就為朝廷肅清逆賊,讓迷途惡狼變成羔羊。

    次日天光微明,刁小四修煉了一宿剛準備倒頭睡覺,就聽見李元霸在門外叫道:“四、四哥,救、救人如救火,時不我——待!”

    刁小四睡眼惺忪倒在床上道:“再困一會兒。”

    李元霸恍若未聞,接茬叫道:“四、四哥,是咱……們為朝廷扛、扛點什麼的時候了!”

    刁小四把被子蒙到頭上,權當聽不見。

    就聽門板當一響門拴斷成兩半掉落在地,李元霸威風凜凜手提兩盞擂鼓甕金錘衝入房中,很無辜地問道:“我、我餓了,到——哪兒吃、吃早飯?”

    “你個哈巴!”刁小四忍無可忍甩開被子,彈身而起一腳踹在李元霸胸口上,卻沒想到這吃貨渾身皮包骨頭比鐵還硬,疼得他抱腳直跳。

    李元霸毫無所覺,問道:“四、四哥,等你不跳、跳了我們就……走?”

    刁小四忍著疼一把揪住李元霸,咬牙切齒道:“走,哥帶你去打狗吃肉包子,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兩人也不用坐騎,在眾鏢師驚愕的目光相送下氣勢洶洶衝出柳園直奔關洛鏢局。

    兩人剛剛走出永安坊,迎麵便遇見一位身穿錦袍手搖折扇的公子哥兒。但看他油頭粉麵趾高氣揚,三步一抬頭五步一扭腰,那正麵畫著華山玉女峰背麵題有郭璞名賦的折扇在手呼哧呼哧作響,掀起一道道撲鼻香風。

    刁小四怎麼瞅怎麼覺著這小子是個人妖,正幻想著在他高高撅起的嬌嫩臉蛋上狠狠來一拳增加點紅潤,卻猛聽李元霸一記大吼道:“你、你個王八綠油油的——”

    那公子哥兒聞聲望來眼睛一亮,“啊哈”一聲滿麵桃花笑春風,張開玉臂大袖飄舞迎上前來道:“元霸師弟,別來無恙乎?愚兄昨夜到得京師,便聞聽你大鬧福埠肆,拳震長安城,不愧乃紫陽師伯得意傳人也!於是之,今日一早愚兄迫不及待打探到會通鏢局的所在,急忙忙趕來與你相見。我看你行色匆匆殺氣騰騰,卻不知何方又有不平事哉,需得你我青城傳人拔刀相助仗義行俠?”

    刁小四耐著性子聽完這小子一通羅羅嗦之乎者也,總算鬧明白兩點:敢情這一位是李元霸的同門師兄;敢情這一位也喜歡無事生非。

    想想青城無愧乎人傑地靈,端的是百花齊放什麼鳥兒都有。

    就見李元霸咧嘴直樂,和公子哥兒抱作一團,你擂我一拳,我踩你一腳,一邊疼得齜牙咧嘴,一邊親熱道:“好、好小子,想、想死爺了!來……爺給你介紹——這、這是我刁四、四哥!”

    公子哥兒轉過身來兩手抱拳在胸口一麵晃悠一麵說道:“刁總鏢頭,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三生有幸。在下長孫無忌,江湖人稱‘禦女劍’,乃是青城門下第一美男。”

    刁小四上下打量公子哥兒,心嘀咕道:“禦女劍,長孫無雞……這都是他娘的什麼玩意兒——嗯?長孫無雞?!”

    他忽然心頭一動,想起了長孫觀音,隻見這兩人眉目之間依稀有相似之處,雖不敢肯定是否同出一個老母,卻也十有八九產自於一個老爹。

    念及與此刁小四笑容可掬拱手還禮道:“無雞兄豐神如玉灑脫不羈,實令我等自慚形穢。我與元霸正欲前往關洛鏢局鎖拿叛賊,不知無雞兄可有雅興共襄義舉?”

    長孫無忌左拳握扇一拍右掌,叫道:“不就是砸場子嘛,走!”

    刁小四好似充足氣的皮囊被人一針戳破,瞪眼道:“敢情你個哈巴會說人話?”

    長孫無忌“嘩”地甩開折扇搖了搖,回答道:“廢話,即來到名流薈萃美女如雲的長安城,咱自然要入鄉隨俗從此學做斯文人。”

    刁小四劈手奪過折扇在他腦門上一敲,罵道:“名流薈萃……我看是流氓開會!”

    當下三位英雄迎著初升旭日,身披霞光豪氣幹雲,並駕齊驅昂首闊步走過了古城長安一條條慵懶初醒的街道,來到了關洛鏢局大門前。

    在關洛鏢局大門兩側,四名身材魁梧的黑衣大漢一望見刁小四登時如臨大敵,手按刀柄斥道:“姓刁的,你來做什麼?”

    刁小四春風滿麵,說道:“勞煩幾位大哥通稟一聲,就說在下有要事求見段總鏢頭。”

    一名黑衣大漢惡聲惡氣道:“總鏢頭沒空見你,滾!”

    長孫無忌笑嘻嘻走上前去,又是一禮道:“這位兄台,小生這廂有禮了。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兄台又何苦距人於千之外?”

    黑衣大漢濃眉聳立,喝罵道:“打哪兒來的書呆子,滾你媽懷喝奶去……”

    話音未落眾人眼前一花,就聽“哧啦”脆響長孫無忌手起爪落將大漢身上的衣衫盡數扯落抓在手中,曼聲吟道:“我送你離開,千之外——”

    那大漢渾身光溜溜尚未反應過來,長孫無忌手中折扇“呼”地一搧,施展出青城絕學“千長風沙”。

    一股罡風憑空湧動,將大漢魁梧的身軀掀到空中,“砰”地聲砸進門邊的圍牆。

    剩下三個黑衣大漢又驚又怒,叱喝上前圍攻。

    長孫無忌不慌不忙,一手扯衣,一手搖扇,就聽“砰砰砰”三連聲,四條光溜溜的大漢一邊一對,宛若裸體門神般被嵌在牆動彈不得。

    刁小四瞪大眼睛歎為觀止,就看長孫無忌手握折扇一指牆內四人道:“元霸師弟,你看可像四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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