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大隱 作者:血珊瑚 (已完成)

 
jerry870015 2014-2-10 00:33: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2 1011392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11:00
第八集 第四章 計劃開始(續)


  藍天下是浩瀚無垠的大海,海風推動著白色的海浪,朝著前方駛去。

  一隻船隊航行在大海之中。

  這是一支從來沒有人聽說過的船隊,駕駛者從來沒有人見過的船,這些船看上去和帆船很像,同樣細細長長,卻沒有尖銳的尾巴,桅桿有四根之多,兩邊各有16根船槳,船上並沒有安裝戰鬥甲板,所以只能算是商船。

  這支船隊出現在海洋上,距離卡奧尼一號船塢裡的那艘船試水,已經過了半個多月,在這半個多月裡,又有五艘船相繼下水。

  此刻這六艘船排成一條直線,藉著海面上飄來的風快速的行駛著,尖銳的船頭像一把利劍一般劈開海水。

  尼斯站在船頭,看著船頭兩邊蕩起的波紋,在大風大浪裡,這種船的表現不如蠻族戰船,但是在風平浪靜的時候,沒有任何一艘船隻的速度能夠比的上它,因為沒有任何一艘船隻的船頭像這艘船一樣尖銳,說到實用性,這種船也具有絕對優勢,因為船尾是平的,這種船能夠運載的貨物,遠比其他狹長形狀的船還多,船艙的空間也大。

  尼斯絕對不會忘記,當初前往聖地時,五個人擠在一個船艙裡,路克,伊斯特和帕爾姆打地鋪,他和梅特睡在吊床上的情景,更不會忘記船艙裡面那熏人的汗臭味和嘔吐物的味道。

  而這艘船,雖然連槳手帶傭兵的人數遠比當初多,住的卻還算舒服,他,小女孩還有路克他們幾個人,全都有屬於自己的艙室。

  尼斯並不是獨自一個人站在甲板上,小女孩和他一起,這個傢伙不愧是商業城邦的小公主,顯然坐慣海船,居然一點都不會暈船,比當初路克他們幾個強多了,在身後幾公尺的地方,伊蓮娜亦步亦趨的跟著,這個女人同樣不會暈船,航海是蠻族的天賦,她繼承了這個特徵。

  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仍舊處於敵對狀態,好在她們已經不再爭吵了,而是無視對方,他的耳根總算清淨一些。

  突然,桅桿頂上的瞭望哨傳來一陣呼喊:前面有情況。

  尼斯的反應極快,他飛身跳起,踩著桅桿迅速攀上另外一根桅桿。

  小女孩跟在他身後往上面爬,她的動作十分嫻熟,肯定也坐慣這種事。

  船上的每根桅桿頂部全都有一個十字交叉的平台,那是替瞭望哨準備的位置,尼斯踩在上面朝著遠處眺望。

  只見遠處有4艘船正朝著這艘船飛馳而來,一艘在前,三艘在後。

  隨著警報聲,甲板下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一群人跑了上來,其中包括路克,到底發生什麼事,路克仰頭朝著尼斯問道。

  尼斯卻看著另外一個人,那是當初作為傭兵招募來的一個魔法師,這個人的實力並不怎麼樣,卻會幾種非常有用的魔法,此刻他就拿著一面如臉盆大小的鏡盤,朝著那四艘船駛來的方向照著。

  轉眼間,鏡盤上映照出那四艘船,彷彿是在很近的距離觀察一樣。

  這下子大家都看明白了,前面那艘是圓腹商船,正拚命逃跑,後面三艘全都是海盜船,其中一艘是兩桅漁船,另外兩艘則是薩拉森人喜歡用的小三角帆船,這兩艘船的速度都遠比前面的商船要快,眼看著越追越近。

  那三艘海盜船上的人一個個面目猙獰,布巾裹頭,上身穿著短襖,下身是寬鬆的褲子,標準的薩拉森人打扮,手裡持著彎刀,船上還裝著弩炮,在船頭上更是站著手持繩索的傢伙,顯然他們已經準備接弦了。

  我們的運氣不錯,剛出來就碰上獵物了,路克興奮的朝著四周喊道。

  四周全是一群傭兵,這些人不願意上戰場,但是不介意打海盜,因為打仗的話,只有抓住俘虜才能夠換取贖金,打海盜的話,幾乎每一個海盜都有懸賞,萬一海盜船上還有搶來的東西,那就更美妙了,這裡可沒有物歸原主的說法,誰得到就算誰都。

  路克雖然興奮,卻也沒有忘記規矩,他從口袋裡面掏了掏,取出一圈東西拋上去:把這掛起來。

  尼斯連忙接住,用力抖開。

  那是一面旗幟,上面繡著一把長劍,這把長劍的護手很長,形狀像十字,這叫鐵血十字旗,和海盜的骷髏旗恰好是相反的意思,懸掛這面旗幟代表和海盜勢不兩立。

  船迅速調轉方向,路克僱傭的全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一點都不慌亂,有條不紊的工作著。

  甲板中央的蓋板被掀開,一張張高凳被遞上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零件。

  和當初尼斯在聖地買的那些凳子相比,這些高凳的腿是傾斜的,所以平時可以一張張疊起來,減少很多堆放空間。

  其他的零件也是特別設計,拆開之後全都可以疊放起來,這樣的話,平時不佔空間,要用的時候,又可以很快的組裝起來。

  船舷邊有一根根手臂粗細的木樁,原本就是為了固定弩炮用的。

  傭兵們不急不徐的安裝著弩炮,那些海盜還離得很遠,根本不用著急,海戰的節奏一向都很緩慢。

  隨著一座座弩炮安裝就位,船隊變成艦隊,這六艘船全都變得如同刺蝟一般。

  當初從聖地回來的那場海上遭遇戰,讓路克他們都變成弩炮的忠實崇拜者,所以這艘船安裝的弩炮數量,遠遠超出常規。

  為首的這艘旗艦更是誇張,弩炮是一架挨著一架,互相之間僅有幾寸間隙,正式的戰艦根本不會這樣配置,因為這樣的安排,會讓弩炮無法自由轉向。

  配置成這樣的原因是,尼斯在這艘船上。

  有他在,根本不需要其他炮手,操縱弩炮的人,只需要上弦和發射,不用他們瞄準。

  所有的弩炮全都安裝就位,所有的人開始穿上護甲。

  尼斯從桅桿上下來,高個子美女把一套護甲遞過去,他的身上已經穿了一件軟甲,之前在戰場上他只穿一件軟甲,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拒絕,船上這麼點地方,想閃避有沒有地方可閃,多兩件護甲至少安全一些。

  小女孩也從桅桿上爬下來,尼斯把他趕進船艙。

  「這可不是遊戲,你不安分地呆在船艙裡,等到戰鬥過去之後,到達第一個港口,我就把你送下去。」

  為了讓這個傢伙聽話,尼斯不得不用上威脅的手段。

  小女孩朝著他做了個鬼臉,氣呼呼地下了船艙,她也知道自己在甲板上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會礙手礙腳。

  「公主,我會看著你的。」

  一個花白頭髮的騎士將小女孩從樓梯上抱下來。

  這位上了年紀的騎士,就是切爾哈蘭侯爵專門派來保護小女孩的護衛。

  小女孩在這個老騎士的面前倒也不敢妄為,這位是家裡的「老人」,為她家服務了一輩子,別說她,就連她的父親都是老人家看著長大的。

  「你看誰會贏?」

  小女孩問道。

  「六頭狼對付三隻兔子,你說結果會怎樣?」

  龍騎士不屑地說道。

  侯爵讓他來這裡,除了讓他看住小公主,另外也就是就是讓他多看看、多聽聽。

  一到卡奧尼,他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一排船塢船和塢裡即將完工的船,雖然沒有看到船隻建造的全過程,但是能夠看到裸船也是一樣,裡面的結構一覽無遺。

  伊比利斯也是一座靠海的城市,雖然沒有直接面向海洋,離開大海卻只有其實幾公里,更重要的是有一條河直通海洋。所以伊比利斯的海運和造船業都非常發達。

  身為這樣一個地方的總督家臣,對於船隻肯定很瞭解,所以這位老人一看到那幾艘船,立刻明白他們的價值。

  這種船外殼厚重,由三層面板交錯層疊而成,安裝的弩炮遠遠超出常規,簡直是武裝到了極點。

  而海盜船大多追求速度,以小船居多,結構單薄,尤其是那些薩拉森海盜,他們的造船工藝非常奇特,既然不應釘子,只在木板上鑽孔,然後用棕櫚綁緊。

  只要別讓那些海盜有接舷的機會,就算撞也能把他們撞進海裡。

  不過,老騎士仍舊取出一副鎧甲遞給小女孩。

  那正是小女孩被尼斯俘虜之後扒掉的鎧甲,當初他們用這副鎧甲換來兩套高級魔法護甲,這副鎧甲最後落到腓特烈公爵手裡,而這一次腓特烈公爵為了示好又把鎧甲「送」給小公主,至於那位公爵是否知道些什麼,就沒人回去問了,反正大家都裝糊塗。

  這副盔甲確實有點雞肋,原本就是為小女孩量身定制,雖然是好東西,但是別人根本穿不上,拿在手裡只能當收藏品,所以腓特烈公爵的慷慨將很容易理解了。

  「不是說我們肯定會贏嗎?」

  小女孩噘起嘴,她性子跳脫,最受不了拘束,而鎧甲這東西實在太束縛人了。

  雖然這樣說,她還是乖乖接過鎧甲,躲進自己的艙室穿了起來,她清楚這個老頭有多頑固,絕對不會退讓。

  在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傭兵們拿著水桶從海裡打水,然後澆在船舷、甲板和船帆上。

  遠處那四帆船人就不疾不徐地朝著那邊快進,這就是上海的節奏,大家都很清楚,急也沒用。

  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兩邊的距離總算拉近到弩炮的射程之中。

  尼斯悠閒地調整著弩炮,同一側的弩炮全都被兩根螺桿連接著,不管是抬起射角,還是轉動方向,全都由他一人操控,那些炮手則負責轉動每一門弩炮後面的絞盤,將弓弦收緊,再把怒視放進滑槽裡,這就是他們的工作。

  那三艘海盜船似乎意識到獵物已經逃脫,如果在繼續追下去的話,自己反倒會有危險,所以調轉頭來開始逃跑。

  那艘上傳死裡逃生,朝著這裡靠進,遠遠地可以看到商船上的人正朝著這裡揮手致意。

  尼斯並沒有注意這邊,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前面那些海盜船。

  突然,他感覺身體一側的所有汗毛全都豎起,心頭也是一陣冰寒。

  這是警兆!

  轉頭看去,只見那艘商船愈來愈近,幾乎在一瞬間,他眼睛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們是假的。」

  尼斯急忙搖動那兩個轉盤。

  隨著轉盤的搖動,底下的兩根螺桿跟著一起轉動,所有的弩炮全都調轉方向,對準接近的那艘商船。

  和尼斯同一艘船的那些傭兵還沒有明白過來,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尼斯已經搶過一個炮手抓著的繩索,猛地一拉。

  這些弩炮已經拉緊弓弦,弩矢已經扣上,甚至弩炮前端的火盆也被點著火了。所以繩索一拉,機關彈開,那枝一人多長、杯口粗細的弩矢立刻射出去,弩矢從炮架前方的火盆擦過時,上面的燃燒劑被點著,這枝射出去的弩矢化作一道火流星。

  對面那艘船上的人頓時慌亂起來,其中幾個人忙不迭地掀開甲板上的一塊帆布,帆布蓋著的時候,底下鼓囊囊像是堆滿貨物,現在帆布掀開了,底下居然藏著兩門弩炮。

  看到對面掀開弩炮,再看到弩炮早就朝著這邊,尼斯身旁的那些炮手立刻醒悟過來,他們紛紛拉動手中的繩索。

  所有的弩炮已經調整好了方向,一排怒視整齊地朝著對面那艘商船飛過去。

  對面船同樣也有兩枝弩矢飛了過來。

  看著那兩枝射過來的弩矢,尼斯連閃都沒閃。

  果然一隻弩矢從上面飛過,在帆布上留下一個窟窿,另外一支弩矢在船舷前方十五、六公尺的地方落進海裡。

  倉促間發射如果能夠命中,那才叫有鬼!

  早就守候在甲板上等待滅火的水手,立刻將桶裡的濕沙子往帆布上倒。那個窟窿的邊緣已經著火,好在開戰之前帆布澆了海水,全都濕透了。火還來不及蔓延開來。

  火勢迅速被壓熄,帆布上除了多出一個窟窿,再也沒有其他損傷。

  相對於這邊的毫無損傷,那邊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這艘船總共五十二門弩炮,和他們當初從聖地回來時整支船隊的弩炮數量差不多。即便只有一側朝著那艘偽裝的商船,也有整整二十六門弩炮,一次齊射就是二十六枝杯口粗細的弩矢齊射而出。

  這二十六枝弩矢裡,至少有十七枝射在對面那艘船上。

  船上的海盜被這一陣密集的弩矢嚇傻了,最先清醒過來的人並不是搶著滅火,而是轉身就逃,迅速跳進海裡。

  如果他們不慌亂的話,這艘船還來得及搶救,但是現在人心不齊,各自逃命,眼看著熊熊燃燒的弩矢點燃船板,迅速蔓延開來。

  「讓後面幾艘船上的人也練練手。」

  尼斯不打算繼續發射弩矢,海戰不同於陸戰,一旦士氣被奪,就很難有回天之力。此刻他自己的目標已經變成前面那三艘海盜船。

  現在他可以肯定,那三艘海盜船不是跑不快,而是想等待時機殺回來,能夠想出這種計策,而且明明看到這邊是六艘大船,仍舊敢憑四艘小破船發起挑戰,這群海盜不是腦子壞了,就是裡面有不簡單的人物。

  他更相信是後面那種可能,這種傢伙的身上肯定背著很重的懸賞。

  尼斯並不在乎賞金,但是有那顆腦袋在手,對於接下來的計劃有不小的好處。

  這支船隊的武力強得有些過了頭,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質疑,所以他們事先走通教會的門路,得到清剿海盜的任務,有了這顆腦袋,他們就名正言順了。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11:09
第八集 第五章 各自綢繆


        一艘滿是焦痕、船帆全都是破洞的船隻正在進入碼頭,穿線兩側的弩炮損毀了一大半。

  在阿隆克斯,這樣的事經常發生,最近這段日子海盜愈來愈猖獗,每天都有船隊遭遇海盜的洗劫。

  「那是玫瑰十字的商行旗幟。」

  碼頭上巡邏的治安隊成員遠遠的看著,這是子爵交給他們的任務:「真可憐,居然遇上了海盜。」

  雖然嘴裡說可憐,但是他的神情之中沒有絲毫的同情,反倒是幸災樂禍。

  雖然是上層之間的爭鬥,但是到了現在,已經把兩邊的人都捲進去。

  「快,有人下來了,好像還抬著什麼東西下來。」

  另外一個治安隊員說道。

  從船上下來的是梅特洛,他的身後跟著兩個船員,他們抬著一隻燒焦的箱子上了碼頭,碼頭上立刻有人跑過去,梅特洛在阿隆克斯港是名人。

  像這種港口城市,全都靠貿易維持繁榮,所以這裡的人對權勢和地位並不是很放在心上,反倒是對富商、大商行的掌櫃這類人更在意,而梅特洛和所屬玫瑰十字商行絕對是其中翹楚、自然得到這裡人的關注。

  只見梅特洛和跑過來的人說了幾句話,那些人就匆匆地走了,等到他們回來時,已經推來一輛板車,還有一隻非常乾淨的箱子。

  燒焦的箱子被扔在了地上,一個工人拿來撬棒,把箱子撬開。

  箱子裡面全都是紙,堆得整整齊齊,雪白的紙。這些紙全都殘損了,至少有一個角被燒掉。

  「可惜、可惜,實在太可惜了。」

  「這樣一箱子紙大概值五百格羅索硬幣吧?」

  「五百?你,但這是普通的麻紙麼?仔細看看那光澤,看看它們有多白,看看它們的質地有多細膩,這絕對是最上等的紙。通常是賣給教會製作抄經紙用的。」

  「那要多少錢?」

  「大概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價錢再乘上十倍。」

  圍觀者之中有識貨的人,這個價錢一出口,四周頓時一陣嘩然。

  剛才在遠處看熱鬧的治安隊員立刻豎起耳朵,其中一個人打了個手勢,朝著旁邊的一座高台指了指。

  那座高台是用來安裝吊鉤的,有些貨物需要吊鉤才能運上船,所以每座碼頭必然都會有這樣的東西。

  一個身手靈活的治安隊員立刻爬上去,過了一會兒後他悄悄的溜了下來。

  「船艙裡好像全都是這樣的箱子。」

  「這一船貨要多少錢啊?」

  旁邊的人為之咋舌。

  阿隆克斯只是一座小港口,主要經營的都是一些中低階的商品,雖然也有賣絲綢、瓷器之類的東西,不過都只是小宗生意。

  紙張,尤其是像這樣的高級紙張,雖然比不上絲綢和瓷器,卻也應算在頂級商品之列,在這裡也不常見,有一、兩家經營這種東西就已經不錯,而且十之八九只有樣品沒有現貨。有人想要的話,還的特地進貨。

  半個小時後,在子爵府邸裡傳出一聲喝問:「你真的確定那是整整一船的上品精白紙?」

  「我敢拿我的眼珠子發誓。」

  剛才爬上高台的那個治安官,右手指天,左手捂著心口,一臉肅穆。

  此刻整個大廳裡除了這兩個人,在子爵的背後還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尖下巴,鷹鉤鼻,一副奸詐模樣,那細長的眼睛裡還不時閃出幾點凶光。他的身上穿著帶有花邊的黑色衣褲,頭上戴著一頂小禮帽,打扮得像是一個下屬官吏。

  這個人湊到貝爾蘭多斯的身後輕聲說道:「那家商行不是有一個薩拉森合夥人麼?會不會是他幫忙進的貨?」

  子爵原本沒有想到這些,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感覺有道理。

  半年之前大家都在猜,教堂旁邊的那個作坊到底是做什麼的,當時所有的人都花費許多力氣打聽,現在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那個撒拉森人四處購買砂糖送到這裡來,一個月之後又一船船地往外運,沒多久東邊就傳來消息,現在有賣一種顆粒非常細、顏色非常白、甜度也高的細白砂糖,甚至有人從薩拉森人那裡進貨,進價高得離譜,但是賣的很好。

  其他地方的商人都不知道,阿蘭克斯才是這種細白砂糖的最初產地,只有這裡的上層人物掌握著這個秘密。

  想這樣大宗的交易,如果一直都是從這裡往那邊賣,遲早會做不下去。薩拉森人絕對不會允許那麼多金幣往這邊流出。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外一種商品平衡,而紙絕對是一個好的選擇。

  「紙的用量大,他們又和教堂關係密切,不愁賣不出去,遠比絲綢和陶瓷之類合適多了。」

  那個黑衣服的人原來也想到同一件事。

  「如果這一船的貨出了事。會不會讓他們破產?」

  貝爾蘭多斯發出一陣輕笑,聲音就像是夜貓子叫。

  那個治安隊員連忙退了出去,這種事他不應該知道。

  等到那個人退出門,穿黑衣服的人才歎息一聲說道:「破產恐怕很難,就算那艘船上裝的全都是這種紙張,最後也只抵得上兩船白糖。」

  這個人能夠說出此話,絕對是計算過的。

  從這裡的窗戶可以看到碼頭,他已經看到那艘船,大致推算出他的運載量,然後又大致推算出這麼多紙的價格,而細白砂糖在薩拉森人那邊的賣價他也知道,稍微推算下,就可以得出剛才的結果。

  「那勉強夠了。」

  子爵頗為遺憾地說道,他和路克他們結仇,並不只是因為當初的小小紛爭,更是因為他不喜歡看到有人比他強。

  在阿爾克斯,他是五巨頭之中最年輕的一個,也是出了馬文之外最有錢的人,他不能允許這些外來者比他更加有錢。

  「不過,那艘船上有弩炮。」

  穿黑衣服的人提醒到,他並不是想阻止子爵動手,這僅僅只是一個提醒。

  貝爾蘭多斯並不是那種衝動的人,在房間裡面來回走動著,最後走到窗簾旁眺望著碼頭。

  從這裡只能夠看到那艘船的身影,卻看不到上面的東西。不過他已經從手下的人那裡知道,這艘船上的弩炮數量確實很多,不過大部分已經壞了。更何況,弩炮這玩意兒平時不會上緊弓弦,想要發射的話,遠比十字弓麻煩的多。

  「只要動作夠快就可以了,我的人絕對可以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佔領這艘船,到時候那些弩炮還有什麼用處?」

  貝爾蘭多斯有這個自信,他手下那些人對於干偷雞摸狗的事全部非常內行。

  「萬一對方有所提防呢?他們只需要抽調搭板,然後船舷旁站兩個人,手裡拿著十字弓,我們的人敢往上跳麼?」

  黑衣人說出他的憂慮。

  他非常清楚治安所那裡都是一些什麼樣的傢伙。出了幾個走投無路的傭兵,其他全都是流氓,混混。讓這些傢伙暗地裡打悶棍,或者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一下老實人,倒是非常合適,但是讓他們和傭兵開戰,讓他們頂著弩矢跳船舷,這些人恐怕會跑得比誰都快。

  貝爾蘭多斯稍微一想,也就猶豫起來,他早就聽說玫瑰十字商行招募了很多傭兵,而且還都是老手,這些人同樣狡滑得很,論起偷雞摸狗,絕對比他手底下那些人更加高明。

  再說玫瑰十字商行和他已經結下仇恨,隨時都防備著他,那幫人又十分謹慎,當初建造作坊的時候,就把作坊造得如同要塞一樣,他的人根本混不進去,連收買對方的人都做不到。

  「你給個主意吧。」

  黑衣人就等著這句話,他的職責就是出謀劃策,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體現出他的價值。

  「不知道今天是哪個軍士長值班?」

  這雖然是一句問語,實際上他並不需要知道答案,他只是點出其中的關鍵。

  阿薩克斯有一支三百人的軍隊,最高長官是岡波斯騎士,其下有三個軍士長,每個軍士長率領一百人。他們負責日常的守衛和巡邏。

  「你想把岡波斯也拉下水?」

  貝爾蘭多斯看著自己的智囊。他倒是挺想這麼做,只不過岡波斯一向自持中立,絕對不肯參與這種紛爭。

  不過那三個軍士長倒是各有想法。

  說起來,這些人和路克他們差不多,年輕時都有著夢想,想要建功立業,可惜一直不走運,最後只能跑到這樣一座小港謀個差事。

  雖然手底下有一百多個士兵,看上去挺威風,但是並非他們自己的人馬,一旦失去職位,根本沒有人會跟著他們走。

  對於這三個人來說,要不就是擠掉岡波斯,成為這個港口的巨頭之一,要不就是混日子,有機會的話就撈點好處。

  貝爾蘭多斯走到門口,隨便叫了一個人過來,很快他就知道答案。

  「是保羅騎士。」

  子爵的臉上滿是笑意,他對那個人非常瞭解,那也是一個爛人,絕對不比他手下那些治安官好到哪裡去,只要給錢,這個傢伙什麼事都可以幹。

  「等到保羅動手之後,您或許還可以藉這個機會和岡波斯攤牌。他雖然一直在我們和馬文之間保持中立,但是對那些外鄉人卻沒什麼好感。」

  穿黑衣服的人說道,他的想法正是當初尼斯預料到的結果。

  貝爾蘭多斯很願意聽到這樣的話,他的臉上露出笑容,不過,笑容很快就又收斂起來。

  「岡波斯如果肯合作的話,確實是一件好事,但是……那群人會不會狗急跳牆?」

  這位子爵是條瘋狗,而他最擔心的是和他同樣類型的人。

  他擔心的是帕爾姆。帕爾姆衝動而又暴虐,為了一點小事就會殺人,和他有許多相似之處。

  更讓貝爾蘭多斯擔心的是,他已經從他的後台皮亞斯特伯爵那裡得知,這群人在之前那場戰爭中獲利甚多,得到兩套高級魔法護甲,其中一套已經歸帕爾姆所有,再加上朗基努斯槍的仿製品,整個阿薩克斯恐怕只有岡波斯能夠與之較量。

  貝爾蘭多斯養著幾個有點本事的保鏢,不過這幾個人只是中階騎士的水準,還是那種連鬥氣的邊都沒有摸到的中階騎士,對付以前的帕爾姆還行,現在就有點難了。

  穿黑衣服的人也不敢隨意下定論,他同樣也對帕爾姆沒什麼把握,眼看著因為這件事,子爵似乎不打算有所行動,他不太有把握的說道:「這群人很會賺錢,所以他們倒是不怎麼在乎錢,更何況……」

  這個人遲疑了一下,故意讓貝爾蘭多斯子爵感到焦慮,過了十秒鐘後,才繼續說道:「他們現在正處在發展階段,恐怕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與我們鬥個你死我活,上一次那個農夫的死,他們不就吃了個悶虧,不敢把事情鬧大。還有這一次,皮亞斯特大人給他們製造了不少麻煩,他們一定知道這件事和我們有關,不也沒有什麼對策嗎?」

  貝爾蘭多斯點了點頭,之前路克他們的一次次退讓,確實讓他產生一絲錯覺。

  碼頭上,那一箱被燒殘的白紙,已經按照受損程度區分開來,兩個混血兒隨從借來鍘刀,把燒焦的部分裁剪下來,剩下的紙張仍舊可以賣錢。

  梅特洛則忙著跑去船廠,這艘船肯定得修理。

  所有這一切都合情合理,一點都看不出破綻。

  至於船上的人同樣也沒閒著,那些傭兵分成兩班,負責守衛工作,正如貝爾蘭多斯身邊的智囊所說,搭板被抽掉了,這樣一來,想要上船可沒那麼容易,碼頭上還放了兩個人站崗,如果有人想要靠近,全都會被趕開。

  這樣的戒備也是理所當然,誰都知道,他們和五巨頭之一的貝爾蘭多斯有仇,當然要提防這個小人。

  當初這麼計劃的時候,路克和伊斯特都擔心,如此防衛嚴密會讓貝爾蘭多斯感到難以下手,最終選擇退縮,但是尼斯還是堅持這樣做。

  他這樣堅持是有理由的。

  如果一個人一心想要對付別人,哪怕再難也會下手,而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辦不到不到的事,只要動點腦子,總是會想出對策。

  當然,他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證一定成功,所以他還有準備後備方案,如果貝爾蘭多斯真的因為這邊防範嚴密不敢動手的話,他還有其他辦法引誘這個傢伙上鉤。

  半個小時後,造船師傅來了。

  阿薩克斯有兩座船廠,但是只能修船和造一些小船,所以與其說是造船師傅,不如說是修船師傅。

  這個人上船之後東看看,西摸摸,還讓船上的人把那些箱子搬來搬去。

  梅特洛始終跟在身邊,這個人的一舉一動全被他看在眼裡,梅特洛的臉上沒顯露出絲毫表情,心裡卻高興極了。

  很明顯,這個人是貝爾蘭多斯的人,查看船隻損傷情況是假,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要知道船上有多少貨物。

  為了引導貝爾蘭多斯上鉤,他們可是不惜代價,除了水、食物和那些弩炮占掉的空間,其他艙室都裝的滿滿的。

  「這船不錯,夠結實,居然被射了這麼多洞都沒事。」

  造船師傅並不是完全假裝,他也看到船上被弩炮穿透和著火的部位,正是那三層木板的船體讓他說出剛才這番話。

  「需要多長時間才能修好?」

  梅特洛問道。

  造船師傅為難的思索了半天,最後不得不說:「您這船我們沒辦法修,必須把破洞周圍的木板全都拆開,然後交錯填補,我們雖然有辦法能夠補上,但是沒辦法保證不會滲水進來,恐怕不到一、兩年損壞的地方就會因為滲水爛掉。」

  他現在說的倒是實話,如果修一般的船,只要有哪裡壞了,整塊木板換掉就可以了,雖然累一些,修起來倒也容易,這艘船卻不是這樣。

  梅特洛並不感到意外,當初西科斯也曾經提到這個問題,這種船造起來容易,可是修起來就麻煩了,可以說是有利有弊。

  「你說有什麼地方能修?別離的太遠,我不可能撐著這樣一條破船千里迢迢趕去只是為了修船。」

  梅特洛問。

  這同樣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只有讓貝爾蘭索斯知道,他們很有可能會離開這座港口到其他地方修船,這個傢伙才會馬上動手,要不然以此人的狡詐和謹慎,恐怕會拖上一段時間,藉此等待機會。

  造船師傅並不知道這一點,他想都不想就有了答案:「說到造船,除了北方的蠻族,就數威娜最強,你或許可以到那裡試試。」

  梅特洛故作沉思,片刻之後指了指船上的那些破洞:「我不可能這樣過去吧?威娜雖然離這裡不遠,但是萬一半路上遇到一陣風浪……」

  「我可以幫您補一下,先把這些窟窿補上。還有桅桿和船帆都可以換,這樣一來就和修好沒什麼兩樣了,但是撐不了太久。」

  造船師傅這一次到挺爽快。

  「只能這樣了。」

  梅特洛顯得十分遺憾。

  造船師傅離開後,他徑直回到船廠,打發一批船工去梅特洛那裡,轉身他從船廠的後面溜出,飛快的朝著子爵府跑去。

  十分鐘後,這個造船師傅已經戰戰兢兢的站在貝爾蘭多斯子爵面前。

  「你居然讓他們去威娜?你的腦子怎麼長的?」

  子爵沒好氣的敲著造船師傅的腦袋,他恨不得把這東西撬開來,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漿糊?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拖著他們,修船也是需要時間的。」

  造船師傅膽戰心驚的說道。

  子爵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穿著黑衣服的人緩緩地搖了搖頭,如果那樣做的話,很容易會讓對方起疑心,萬一有了準備,那就不妙了。

  「你看到了,那隻船上裝了二十四隻箱子,每個箱子裡面都是白紙,沒有摻雜別的東西?」

  子爵問道。

  這一次造船師傅回答的很快:「絕對沒錯,我看到他們一張張翻查,被燻黑的紙全都被挑出來。」

  子爵點了點頭,他對於這個消息十分滿意,如果東西不多的話,就沒有動手的價值了。

  「三層木板的船體……」

  他喃喃自語著,這是令他頭痛的一件事。

  普通單層木板的船體,並不是一定要用弩炮對付,普通的士兵拿上一把戰斧,同樣也可以在船上破開一個窟窿,換成騎士的話用長槍和長劍都能做到,當初菲利普王子身邊的扈從,一劍就將圍攏過來的海盜船劈成兩半,除了證明那些扈從的戰力很強外,也是因為那些海盜船的結構都是單層木板。

  「看來必須使用那玩意兒了。」

  穿黑衣服的人低聲說道。

  他說的那玩意兒,當然是指安裝在碼頭旁邊兩座要塞上的弩炮。

  整個阿薩克斯有十座要塞,之間相距三百公尺,正好全都在弩炮的射程之內,任何來歷不明的船隻想要闖入阿薩克斯的話,至少都要遭遇兩座要塞弩炮的夾擊。如果誰想要攻擊其中一座要塞,他不但要頂著那座要塞的弩炮還要承受其他兩座要塞的打擊。

  和船上的弩炮不同,這些弩炮都是重型的玩意兒,豎起來兩層樓那麼高,弩矢長度都在兩公尺以上,一般的船挨上一下就會被射出一個對穿的窟窿,就算三層木板同樣也會被一穿而透。

  「你們修船的時候,會不會一不小心把什麼東西點燃了,又撲不滅?」

  貝爾蘭多斯溫和的問那個造船師傅。

  那個人早已六神無主,他願意為自己只要幫忙打探消息,沒想到上了賊船,想下來都做不到。

  他很清楚,如果不答應的話,恐怕自己別想活著離開這座房子,但是答應的話,同樣也必死無疑,這位子爵的名聲可不怎麼樣。

  他如果真的把那艘船點著了,那艘船的船主肯定不會放過他,甚至連他的家人也一樣不會放過,而這位子爵絕對不可能救他,十之八九還會殺他滅口。

  「這恐怕沒用吧?我之前已經說過,我們沒本事修那艘船,只能削一塊橡木板塞進去,把窟窿堵上,四周用瀝青堵封死,除此之外就是更換船帆和一部分桅桿了。」

  這個人並不像外表顯露的那麼無知,他在梅特洛面前說了這麼多話,其實就是為了讓自己從這件事裡脫身。

  果然,子爵的臉上頓時露出來失望的神情,除了失望還有憤怒,本來打算用最小的代價解決這件事,現在看來是辦不到了。

  他更憤怒的是,眼前這個螻蟻一樣的人物居然也敢算計他,他當然明白這個傢伙是故意的,直接把後路堵死,為的就是提防自己讓他再幹些別的。

  此刻他才想到,來這裡之前,這個傢伙已經把船工都派出去,想必現在早就在維修那艘船,如果只是削幾塊橡木吧窟窿堵上,現在說話這段時間,那邊的活或許許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你下去吧。」

  子爵按捺住怒氣冷冷地說道。

  那個造船師傅如釋重負,幾乎是爬著出了子爵府,一出大門,立刻飛也似的朝著家裡跑,他現在只想平平安安地回到家裡,叫上老婆孩子,然後收拾東西走人,這裡再也不能待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碼頭上亮起零星的燈光。

  阿薩克斯是一座小港口,一到晚上大致就沒有船隻靠岸了,那些燈光是從碼頭旁邊的酒鋪裡面透出來的,不像比薩、威娜這樣的大港口,即使在夜裡,碼頭也燈火通明。

  玫瑰十字商行的那艘船,此刻靜靜停泊在碼頭邊船尾掛差一盞燈,隱約能夠照亮四周,幾個傭兵百無聊賴地靠在船舷邊,他們身旁全都斜靠差十字弓的弓弦已經拉開,只是弩矢沒有扣上。

  這些傭兵全都是在這裡招募的,他們當然知道主家和貝爾蘭多斯子爵之間的紛爭,所以值班的時候絕對不敢有絲毫懈怠。

  夜色變得越來越暗。海上刮起大風,三、四月間,到了夜晚,陸地上的氣溫有些低,反倒是海水還很暖和,空氣往上升,所以風是從陸地吹向海洋。

  當年蠻族就喜歡在這個時節從海面上發起突襲,因為風是迎面而來,划槳的聲音傳得不太遠,同樣也是因為他們一旦突襲受挫,只要跳上船扯起船帆,風就會把他們迅速帶離岸邊,一到海上,他們就徹底安全了。

  慣匪會選擇這個時間執行計劃,幾次事件之後,子爵也借鑒了蠻族的經驗。

  十點左右,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吵鬧聲,像是有人在追逐。

  船上的那些頓時驚醒起來,他們迅速拎起十字弓,把弩矢壓進發射槽裡。遠處的聲越來越近,長長的一串火把直奔這邊而來,跑在最前面的人倒是沒有拿火把。

  一看到這番景象,那些傭兵就明白有事找上門來了。

  「不要往這邊過來,要不然的話,別怪我們手裡的十字弓不客氣。」

  一個傭兵高聲喊道。

  另外一個傭兵則迅速敲響警鐘。

  鐘聲把底下的其他人全都吵醒,那些正在睡覺的傭兵,拎著鎖鏈甲就往身上套,這東西穿起來方便。

  那一場喝斥,對於朝著這邊跑過來的人一點用處都沒有,唯一的反應就是那些人一邊跑一邊喊著「抓探子,抓撒拉森探子,別讓探子跑了。」

  轉眼間最前面的那幾個人就已經跑上碼頭。

  「發射。」

  一個傭兵大聲喊道。

  這就是傭兵和士兵不同的地方,傭兵是為了自己而活著,他們感覺到危險就會做出反應,士兵卻要考慮到萬一弄錯了,事後會不會吃不了兜著走?

  一枝枝弩矢疾射而出,雖然是盲射,但這些人全都是老傭兵,在如此近的距離,即便什麼都看不見,五發弩矢裡面至少也能中一、兩發。

  弩矢命中,可惜沒有付出慘叫的聲音,只聽到『奪奪』的聲響。

  「他們帶著盾牌。」

  那些傭兵經驗豐富,只聽聲音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同樣的,他們反應也很快,手段也多。

  只見一個傭兵從甲板上拎起一個包袱,猛地甩出去,另外一個傭兵則扔出兩隻陶罐,緊接著挑起火把,點燃之後,猛地擲出。

  碼頭上響起一片滾珠落地的「噠噠」輕響,緊接著又傳來一連串沉悶的撞擊聲,剛才扔出去的那個包袱裡全都是木頭珠子,後面的陶罐裡面則裝著澆灌的火油。

  跑在前面的那幾個全副武裝,身上穿著很重的鎧甲,手裡拎著大盾,連腳下都套著鐵靴子,稱得上刀槍不入,但是小小的木頭珠子和滑膩的火油,卻讓他們一時之間爬不起來。

  這一下摔得很重。

  火把一扔下來,那些火油頓時被點燃,倒在地上的那幾個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聲,他們滿地打滾想要把火撲滅,但是越滾,火就燒得超旺。

  火光一照,這些人全都原形畢露,根本就不是什麼撒拉森探子,完全是治安隊的打扮。

  這一連串變故如此迅速,從後面緊追而來的治安隊員,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反應。

  好半天之後,就聽到他們之中有人喊道:「對方有接應的人,那艘船就是專門為了接應撒拉森人探子而來的。」

  這聲叫喊點醒了茫然中的治安隊。

  他們同樣都全副武裝,前面的人都拎著一面很大的盾牌,他們原本就是為了這艘船而來,早就提防著傭兵手裡的十字弓。不只是準備大盾,治安隊的人同樣也有十字弓,這些十字弓手躲在盾牌手的後面,他們手裡的十字弓同樣已經張開,放進發射槽裡的箭矢都有胡桃核那麼粗,用火把點燃之後,全都迅速燃燒起來。

  貝爾蘭多斯就是想讓這艘船連同船上的貨物全部付之一炬,當然選擇火攻。一支支火矢釘在船上,治安隊有備而來,十字弓的數量遠比梅特洛這邊要多,一時之間壓得船上的傭兵們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好在十字弓發射的火矢對於這種三層木板的船隻來說幾乎沒有什麼殺傷力,唯一被點燃起來的就只有才剛換上的船帆。

  突然,「崩」的一聲,一公尺多長的努矢從船尾的努炮之中射了出來。勁急的弩矢瞬間穿透盾牌,然後一連穿過5個人,有兩個人當場就死了,另外三個人一時間還死不了,只能用手捂著噴湧的血水,慘叫著,哀嚎著。

  治安隊本來就是一幫雜碎,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尤其是那些在最前面舉著盾牌的傢伙,只要一想到如果再來一下,他們肯定是最先被射中的對象,立刻扔掉盾牌,拔腿就跑。沒了這些舉盾的人,後面那些十字弓手頓時慌亂起來,他們原本就害怕被射殺,現在連盾牌手都逃了,更是紛紛散去。不過這一次他們的反應挺快,一邊逃跑,一邊大聲喊著:「有人攻進來了,撒拉森人攻進來了,撒拉森人偷襲港口。」

  這一切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按照那位子爵的計劃,如果他們進攻順利的話,直接把船化為火海,自然是最好不過。萬一對方防守嚴密,沒辦法強攻,尤其是對方如果動用努炮,那麼就採用第二套方案,就說對方是前來偷襲港口的撒拉森人。這樣的話只有傻子才會相信,雖然撒拉森海盜確實曾深入附近的海域,但那都是小批的海盜,根本不可能侵入陸地,更別說是進攻這樣防衛森嚴的港口了,但是上面讓他們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用不著考慮是否合理。

  突然,一陣急促的警鐘聲響徹整座港口,這是港口遭受進攻的警報。

  自從蠻族歸順以來,已經有好幾個世紀沒有響起過警鐘的聲音了。

  警鐘聲才剛響起,臨近碼頭的兩座要塞就同時點燃火把,火光中映照出四門體積巨大的弩炮,此刻弩炮已經對準這個方向。

  剛才還在一片黑暗之中,要塞上的士兵就已經調整好弩炮的角度,雖然碼頭上很暗,根本就看不到船隻的蹤影,但是船尾那盞燈卻暴露了船的位置。

  四枝巨型弩矢疾射而出,三枝巨型弩矢穿透甲板,直接釘進船艙裡,只有一枝弩矢偏了一些,射進海裡。

  這些弩矢每一枝都重六十公斤,甲板一下子就被打穿,弩矢射進船艙裡,上面綁著羊絨,羊絨上沾滿火油,就像是三枝巨大的火炬投進船艙。

  其中一枝箭射在裝紙的箱子上,箱子毫無阻擋地被破開,連同裡面的白紙一起被穿透,所由的紙片全都被點著了。

  當第一聲警鐘被敲響,岡波斯騎士一下子就從床上跳起,他才剛睡下不久,所以還清醒著。

  快步走到窗口,拉開窗簾朝碼頭上看了一眼,一看到火光沖天的那個地方,他立刻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記得很清楚,玫瑰十字商行那艘從來沒有見過的船,就停在那個位置。

  白天這艘船靠在碼頭上時,他就預感到今天肯定會出事,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居然連幾個世紀都沒有響過的警鐘,也被敲響了。

  岡波斯並不傻,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今天的軍士長是保羅,對於這個傢伙,他實在太熟悉了,保羅屬於那種有奶便是娘的角色,為了錢可以幹任何事。

  一想到這些,岡波斯就怒不可遏,他對貝爾蘭多斯干的那些事心知肚明,以往他一直都保持中立,不想和貝爾蘭多斯有所瓜葛,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想到這個傢伙的手伸得這麼長,居然伸到他的地盤上。

  隨手取過椅子上放著的衣服和褲子,岡波斯迅速穿戴起來。

  旁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他的幾個侍從全都已經穿戴整齊等候在那裡,這些侍從也是才睡下沒多久,聽到警鐘就立刻爬起來,身為侍從,隨時都有可能被叫起來做事,所以他們都是穿著圓領上衣和中褲睡覺,只要把外面的套衫往身上一披就行了,因此才能來得這麼快。

  幾分鐘之後,岡波斯騎士拿來鐵甲、長劍和頭盔,有一個侍從則跑去馬廳裡。

  他正打算趕往碼頭,看門的人就突然跑進來:「貝爾蘭多斯子爵來了,他想見您。」

  岡波斯雙眼瞪得溜圓,他知道這個傢伙來是想幹什麼,不是想拖他下水,就是打算拖延時間,多耽誤一分鐘,那艘船就多一分鐘沉沒的可能。

  「把他趕開,我不想見他,也沒時間和他囉嗦。」

  岡波斯怒氣沖沖地說道,他搶過來侍從手裡的馬鞭,踩著馬鐙翻身上馬。

  「你就這麼不歡迎我嗎?」

  貝爾蘭多斯早已進來,看門的人根本不敢擋,也擋不住,在阿德蒙特,誰都知道這是一條瘋狗,是一條毒蛇。

  「看你給我的好事!」

  岡波斯騎士倒是不怎麼在乎這個傢伙,同樣是五巨頭,卻有上下之分,他手裡的實力最強,可以頂上兩個巨頭,其次是馬文,那個傢伙操縱著貿易行會,掌控著阿薩克斯港的命脈,之後才是貝爾蘭多斯。

  「別為了一個外鄉人傷了我們的和氣。」

  貝爾蘭多斯直接攔在馬頭前,也只有他這樣的傢伙敢這樣做。

  不過那句「外鄉人」卻讓岡波斯停了下來,他一直不插手兩邊的紛爭,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路克他們是外鄉人。

  知道紛爭由來的他,甚至覺得是路克他們帶來麻煩,當初這幫人如果不來阿薩克斯港的話,根本就不會惹出這麼多事。

  請續看《大隱》9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11:14
第九集

本集簡介:

        針對貝爾蘭多斯的復仇計劃開始收網,阿薩克斯五大巨頭勢力的瓦解,已經是無可扭轉的局面,而作為一股新興勢力的玫瑰十字會,已經擬出一幅藍圖?
  聖殿騎士團亟思東山再起,並把主意打到了尼斯與玫瑰十字會的身上,賽門老人已向尼斯事先預警,尼斯將如何與聖殿騎士團周旋?

小說封面:

大隱第九集.jpg
封面人物:蒂娜
  

本帖最後由 jerry870015 於 2018-8-15 22:20 編輯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14:40
第九集 第一章 收網


        夜幕之下的大海波濤洶湧,風呼呼地刮著,捲起陣陣海浪。

  在大海深處有五艘船來回徘徊著,這五艘船和稍早進港的那艘一模一樣,但是船上的氣氛卻完全不同。

  這五艘船的甲板上站滿了人,他們全都穿著鎧甲,手裡握著長矛,腰間別著戰斧,船舷邊還靠著一面大盾,這些是戰船專用的大盾,盾的正面覆蓋著一層鐵片,盾的反面是厚重緊密的橡木板,底下是一寸寬的米字形鐵條邊框。

  一捆捆弩矢從艙底被傳遞上來,這些弩矢全都有酒杯口粗細,一米多長。

  弩炮早已經準備好了,絲絃已經絞緊,隨時可以發射。

  在最前面那艘船的船頭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魔法師,他套著寬鬆的魔法袍,海風吹拂著魔法袍時不時露出底下的皮甲。此刻他的手裡正托著一面鏡盤,鏡盤映照出的正是遠處碼頭上的景象。

  被兩邊要塞上的四門重型弩炮夾擊,那艘船根本無力抵擋,甲板被洞穿,船艙被點燃,熊熊的大火從艙門竄了出來。

  原本在船艙裡睡覺的人,一聽到外面有動靜,就已經跑到甲板上了,所以這場大火倒是沒有把他們困在裡面。

  那艘船上的傭兵全是特地挑出來的老油條,一看情況不妙立刻打起逃跑的主意,不過在逃跑之前,他們也不會讓對方好受。

  他們早已經準備好一包包的木頭珠子和一罐罐火油,全都扔到碼頭上。

  木頭珠子一落地,就立刻四處亂滾,有些滾得很遠。

  火油扔不遠,全都砸在碼頭上,碼頭上本來就在燃燒,現在火勢一下子蔓延開來比剛剛大上十幾倍。

  這裡是阿薩克斯最繁忙的主碼頭,碼頭上鋪著一層木板,為的是怕船隻靠岸的時候,船體碰上堅硬的岩石會損傷,稍微講究一些的碼頭都是這個樣子,而且碼頭邊還有纜繩,吊車和一些大大小小的木箱,現在這些東西都燒了起來,火勢大得讓人無法撲救。現在是晚上,那沖天而起的火光就算不借助鏡盤也能夠看到,不過從鏡盤看得更加真切。

  「現在輪到我們上場了。」

  路克的話語裡微微帶著一絲怒意。

  雖然這原本就是他們布的局,雖然一切都按照劇本進行著,但是當他看到兩邊要塞的弩炮發射的時候,仍舊怒火中燒。

  船上的人全都感受到路克的怒意,站在船頭的魔法師開始施法,他揮舞著手中的魔杖,嘴裡吟誦著口語,過了片刻他將魔杖插入海裡。

  那根魔杖很長,一插入海裡魔杖四周的海水立刻像沸騰了一樣,緊接著蒸騰起一陣迷霧,一開始霧氣還挺稀薄,漸漸地變得越來越濃。

  當迷霧將整艘船也包裹在裡面,那個魔法師騰空而起,居然從這艘船跳到另一艘船上。

  這就是身為魔法師的好處,換成騎士的話,實力再強也跳不了那樣遠。

  同樣一番施法,第二艘船也籠罩在迷霧之中,然後是第三艘,第四艘……

  等到第五艘船全都被迷霧籠罩,就聽到船上的水手長大聲喊道:「槳手就位。」

  船艙裡頓時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著一枝枝九米多長的船槳伸了出來,整齊地划動了起來,推著船隻緩緩地前進。

  籠罩四周的迷霧跟著船而行,它們不但隔絕視線,也能夠屏蔽低等級警報結界的探測。

  既然想要對阿薩克斯港動武,路克他們事先肯定探過底,所以他們知道阿薩克斯港同樣也有魔法師,而且有三個。

  這三個魔法師和士兵們一起輪值,他們的工作就是維持籠罩在阿薩克斯港外圍的警報結界,這個結界呈扇形,時刻監視著阿薩克斯港外圍海面。

  這種大範圍的警報結界也就是對那些沒有魔法師的海盜團比較有效,範圍越廣的魔法陣越容易被破解。

  當然,這也要看維持魔法陣的是什麼人,如果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魔法師坐鎮,就是對方有破解的辦法,魔法師也可以憑借一些細微的異常,知道有人正侵入港口。

  尼斯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就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就在此時,在港口兵營外圍,兩群醉漢正在爭吵打鬧著,他們撿起地上的石塊互相投擲,很多石塊因為準頭太差,直接越過兵營的外牆,落在兵營裡。

  醉漢打架這種事時有發生,沒人會特別在意。

  爭吵聲遠遠飄進軍營正中央的瞭望哨。

  這是一座永久性的瞭望哨,所以是石造的塔樓,像一根釘子一樣矗立在那裡,最上面一層就是魔法師所在的地方。

  這個地方空間非常狹小,只能夠讓一個人坐在那裡,前面懸掛著一片薄薄的金屬膜,金屬膜就像是水面一樣發出細微的震動,隱約可以看出這些震動組成的模樣,再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邊緣的地方有一些細微而不可查的紊亂。

  坐在裡面的魔法師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碼頭上,這片區域就像沸騰一般波動得厲害。除此之外,兵營外面那群醉鬼也讓他感覺很煩,現在是晚上,一點點聲音就能傳的很遠。

  一進去,船隊就兵分三路,其中兩路衝向那兩座要塞,最後一路只有一艘船,筆直地朝著碼頭駛去。

  阿薩克斯港的要塞互相之間都能夠提供支援,所以想要打開一個缺口,就必須同時幹掉兩座要塞。

  從岸邊刮來的風掩蓋船槳划水的聲音,因為是靠船槳航行所以這五艘船前進的很慢。一旦被發現的話,絕對會招來那兩座要塞的迎頭痛擊。

  此時此刻,船上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心跳加快。偏偏為了順利偷襲。他們不能用神術消除心中的緊張和恐懼。

  船一點一點的接近目標,眼看著已經進入對方重型弩炮的射程了。

  要塞上安裝的是兩門重型弩炮,這種東西有三層樓那麼高,發射一次要十幾分鐘,只要被它發射的弩矢射中,什麼樣的船都支撐不住,肯定會被打沉。

  一切都很順利,要塞上的士兵根本沒有注意海面,此刻他們全都盯著馬頭,每座要塞上的那兩門重型弩炮,也仍舊指著碼頭上熊熊燃燒的船。

  過了一刻多鐘,要塞上的一個士兵無意間瞟了海面一眼,突然大喊了起來:「那是什麼?」

  其他士兵全都轉過頭來,在夜色中,他們隱約可以看到一些異常的波光。

  用魔法製造的迷霧只能籠罩船身,卻掩蓋不住船隻航行時拖曳的尾跡。

  「是敵襲,真正的敵襲!」

  一個老資格的士兵慌亂起來,他快步搶到重型弩炮的旁邊,一腳踢開鎖住弩炮的木鎖,想要把重型弩炮的方向調轉過來。

  可惜以他一個人的力氣根本就是螞蟻撼樹,這玩意需要四個人同時轉動絞盤才能夠挪動。

  「快幫忙。」

  他大聲吼道:「其他人也別傻站著,去發警報。」

  「警報已經發過了。」

  一個士兵提醒道。

  那個老兵這才恍然大悟,剛才的警報簡直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更讓他吐血的是兩座要塞上的弩炮卻都對準碼頭上的那艘船,這種弩炮高大笨重,轉向非常困難。就算十個人同心協力,也要半個小時才能把弩炮重新挪回正面的位置。

  看著越來越靠近那兩團模糊的暗影,老兵倒抽了一口涼氣。

  下一個瞬間,他看到迷霧中亮起了火光,緊接著一排火矢迎面而來。

  港口裡,街上、廣場上全都站滿了人,很多房子最高的那一層也亮起燈光,大家都茫然地眺望著碼頭的方向,看著那沖天而起的火光。

  之前警鐘的聲音讓眾人暈頭轉向,因為這口鍾已經幾個世紀沒有響過了,很多人甚至已經忘記它代表什麼意思。

  在一家旅店的門口同樣也是如此,住店的客人全都跑出來了,有消息靈通的人已經打探到事情的真相,正在四下宣揚。

  沒有人注意到在旅店的一角,有一個披著斗篷的人從後門溜了出去,他不走大道,專挑小路,七拐八拐繞到一座府邸的門口。

  這座府邸紅磚青瓦,兩扇銅製的大門上鑄了獅子的頭像,獅子嘴裡叼著兩隻大銅環。

  披斗篷的人扣住銅環敲了兩下。

  只聽到嘩啦一聲輕響,左側那隻獅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會發亮是因為那隻眼睛是鏤空的,平時鑲嵌著兩顆銅丸,只要扒開銅丸,就成了一對觀察孔,因為房間裡有燈光,燈光從觀察孔射出來,所以獅子的眼睛會發亮。

  能夠想出這樣氣派而又實用的辦法,肯定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這座宅邸正是貿易行會主席馬文的住所。

  披斗篷的人不等裡面的看門人開口,直接把一張片子從獅子嘴裡塞了進去。

  那張片子用芸香木製成,上面蓋著艾瑪爾紅衣主教的印鑒。

  這玩意拿著燙手,看門人不敢怠慢,連忙說一聲:「請您等一會兒。」

  他轉身就拿著片子找管家去了。

  過了片刻,大門開啟,馬文的管家把披斗篷的人迎了進去。

  把這位神秘的客人讓進了大廳,管家非常抱歉地說道:「老爺剛才在睡覺,起來需要點時間,請您稍微等一下。」

  馬文其實並沒有在睡覺,白天玫瑰十字商行的船靠岸,他就有預感今天晚上要出事。

  特別是當他打聽到那艘船今天在這裡沒辦法修好,只能打幾個木塞堵住破洞,船很快就要離開港口前往威娜,他就更加肯定今天晚上非出事不可。

  既然知道會出事,晚上哪裡還睡得著。

  從剛才碼頭上冒出火光開始,他就一直在頂樓書房的窗台前看著。管家拿著片子過來,他立刻就知道麻煩上門了。

  在阿薩克斯和那位紅衣主教有關的,就只有玫瑰十字商行。

  如果來的人是以玫瑰十字商行的名義來求見,他完全可以不搭理,但是以紅衣主教的名義要求見面就完全不同了,再借他七、八個膽,他或許敢不在乎紅衣主教的面子,可惜他只有一個膽。

  磨蹭了十幾分鐘,他才慢悠悠地下了樓。

  一進大廳,他就看出大廳裡的神秘訪客是最令他頭痛的那個小牧師。

  「怎麼是你?」

  馬文先是故作驚訝,接著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搖頭苦笑道:「我早就應該想到會是你。」

  這位貿易行會的主席頗有演戲的資質,一番裝模作樣之後,把所有的事情推了個一乾二淨:「你如果是前來求援的話,請恕我無能為力。」

  「我說過自己是來求援的嗎?」

  尼斯並沒有脫掉斗篷,他看了看左右,然後問道:「你這裡有沒有更方便談話的地方?」

  這副不緊不慢的模樣,讓馬文感到發慌,這時候他才想起剛才磨蹭了那麼久,但是對面這個人一點都沒有表現出焦慮的樣子。

  碼頭上玫瑰十字商行的船正在燃燒,價值上萬金幣的財富付之一炬,夥伴也在危難之中,眼前這位卻如此悠閒,除非這家商行內部產生紛爭,眼前這個人巴不得碼頭上的那個人完蛋。

  馬文立刻否定這個猜想。

  他對玫瑰十字商行一向都很重視,很清楚這五個人的情況。

  這五個人的位置絕不重疊,在利益上也沒有衝突,而且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特長,分管一塊,忙都忙不過來。

  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產生內鬥。

  「那麼就去我的書房好了。」

  馬文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他一邊思索著各種可能。

  書房在頂樓,一直都沒點燈,所以顯得有些暗,靠著南面的一側全都是落地大窗,正好可以看到碼頭上的火光。

  尼斯漫步走到窗前,挺有興致地看著那漸漸暗淡下去的火光。現在仍舊燃燒著的是那處碼頭,船早已經沉了。

  他越是這樣,馬文就越是心煩意亂,他試探著問道:「您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同伴正遭受攻擊,聽說那上面裝滿最上等的白紙,如果船沉了的話,你們的損失恐怕不小吧?」

  尼斯原本就是來攤牌的,不過攤牌也有攤牌的技巧,他不能讓別人抓住把柄。

  仔細想了想,確定話裡沒有一點漏洞,他這才說道:「那上面確實有不少上等白紙,不過不是全部。白紙只佔三分之二。」

  「那麼另外三分之一呢?」

  馬文早就感覺到蹊蹺,他已經猜到這是一個局,只是猜不出這個局到底有多大?

  「是聖經,整整一萬本聖經,其中一半是艾瑪爾紅衣主教要求我們印的,為此紅衣主教專門派了一位特使監督此事,以特使大人的實力,應該不會受到什麼損傷。」

  說著尼斯轉頭朝馬文笑了笑。

  馬文就感覺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陣黑。

  他現在明白了,這位確實用不著在意,確實可以不緊不慢地在這裡和他兜圈子,這個局實在太大了,別說貝爾蘭多斯扛不住,連貝爾蘭多斯背後的那個人也會有多遠閃多遠。

  更令馬文感到恐懼的是,誰都沒把握把這件事是否能夠輕易平息?

  焚燒聖經的罪名和損毀聖像、毀滅教堂一樣,都是嚴重的褻瀆行為。宗教裁判所的人肯定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過來,不知道會牽連多少人?

  他現在擔心的是,自己會不會也被捲進去?

  如果是半年之前,他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疑問,因為那個時候他和玫瑰十字商行正在蜜月期,玫瑰十字商行肯定會幫他說話,現在情況完全不同,玫瑰十字商行對他已經沒有一絲好感,恐怕還有些怨恨。

  一想到這些,馬文就感覺脖子後面涼颼颼的。

  玫瑰十字商行背後是教會,教會想要誣陷人的話,有太多手段可以用,沒罪名也可以替你加上罪名。

  「你要怎麼做?」

  馬文不愧為商人的代表,非常清楚什麼時候應該妥協。連討價還價都沒有,直接就投降了。

  「這裡的人似乎少了一些,根本不足以決定阿薩克斯的未來。」

  尼斯這一次來,就是為了搞定其他幾個巨頭,他可不想一家家地拜訪。

  「你想讓我把安德魯也叫來?」

  馬文問道。安德魯是他的盟友,肯定要同進共退。

  「阿薩克斯不是有五巨頭嗎?你們兩個人可做不了主。」

  尼斯笑了起來,他笑是因為馬文無意間暴露出一個弱點,這位主席大人的著眼點不夠深遠。

  馬文明白了,這是要把莫奈爾也叫來,他暗自琢磨著,難道玫瑰十字商行打算借這個機會吞下整個阿薩克斯?這群人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一些。

  他腦子裡想著對策,卻不敢像剛才那樣耽誤時間。

  把尼斯留在書房裡,馬文立刻讓人把馬車準備好,並且派了一個聽差拿著自己的片子去莫奈爾的府邸,省得到時候再遞片子浪費時間。

  幾分鐘之後他已經坐在莫奈爾的會客廳裡了。

  「那艘船上有一萬本聖經,而且艾瑪爾紅衣主教的特使就在上面?」

  莫奈爾驚詫萬分,他也像剛才的馬文一樣臉色慘白。

  馬文能夠想到。他同樣也能夠想到。而且和馬文比起來,他更有理由害怕,誰都知道,貝爾蘭多斯是他的盟友,如果宗教裁判所想要擴大追究範圍,第一個就會盯上他。

  「貝爾蘭多斯這下子徹底完蛋了,沒人能夠救得了他,可惜了岡波斯,他這個人不錯。」

  莫奈爾喃喃自語著,雖然是同盟,但是此刻的他一點都沒有為貝爾蘭多斯開脫的念頭,反倒是用同情的口吻替岡波斯騎士表示遺憾。

  馬文知道這是莫奈爾在找台階下,與此同時,他也對莫奈爾的眼光表示讚歎,這個傢伙也看出岡波斯會跟著倒霉。

  「要說可惜……恐怕也未必,岡波斯對那幾位可沒有什麼好感,那群人肯定也知道這一點。」

  能夠成為巨頭,沒有一個人是瞎子,岡波斯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其實大家都看在眼裡,只是不說罷了。

  「岡波斯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在阿薩克斯待下去了,他手底下那些人怎麼辦?」

  莫奈爾問道。

  此刻平衡已經打破,肯定要重新建立新的平衡,而軍隊肯定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雖然阿薩克斯的軍隊規模很小,只有三百人,高階武力更少,連岡波斯在內也只有四個騎士和三個魔法師,除此之外還有二十幾個見習騎士。但是比起其他任何勢力,都要強得多。

  「玫瑰十字商行那四個人雖然只是見習騎士,卻不能當做普通的見習騎士看待。聽說在之前的那場戰爭中,好幾個中階騎士都倒在他們的面前。」馬文知道莫奈爾的打算,但是他並不看好這支軍隊。

  他曾經請人評估過路克他們的戰力,得到的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那五個人聯手的話,足以和一個高階騎士抗衡,而阿薩克斯只有岡波斯一個高階騎士。

  這樣的實力已經可以和阿薩克斯的軍隊較勁了。

  他和玫瑰十字商行從蜜月走向陌路,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那群人的實力太強,對於阿薩克斯這樣一個小地方來說,那群人實在太難以控制了。

  這是任何一個地方的掌控者都不願意看到的事。

  「把治安隊和軍隊合併,你看怎麼樣?」

  莫奈爾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主意。

  莫奈爾也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人物,原本軍隊是中立的,現在和治安隊一合併,他們這邊的實力一下子就加強了。

  馬文猜到這個傢伙的意思,但是不這麼做又不行,遭受打擊的軍隊和治安隊如果不合並的話,根本沒有能力抗衡玫瑰十字商行,再說,兩者合併之後,五巨頭就少了一個席位。

  「這個位子應該怎麼安排?」

  馬文扔了一個雞頭過去。

  「這次的事已經證明軍隊和治安隊的權力太大,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莫奈爾算得更精,原來是五巨頭,乾脆一下子砍掉兩個,而玫瑰十字商行經過這次的事,肯定會成為巨頭之一,這樣五巨頭就變成四巨頭。

  他同樣也算準了,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馬文和安德魯會拉上他抗衡玫瑰十字商行。

  一連串沉悶的轟鳴從碼頭那邊傳來。

  眨眼間兩座要塞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炬。

  為了保證第一輪攻擊絕對能毀掉要塞上那兩門重型弩炮,這些弩矢都不是普通貨色,而是刻上了魔法陣的魔法武器。

  那上面總共有兩種魔法,一種是「鎖定」這種弩矢射一枝少一枝,不加這個的話,萬一射偏了,就太可惜了;另外一種是「燃燒」那些弩矢上全部裹著厚厚的燃燒劑,如果用平常的燃燒速度,至少可以燒半個小時,但是加了魔法之後,幾秒鐘裡就會燒個乾淨,燃燒的劇烈程度令人乍舌,弩矢命中的地方,木頭直接化成灰燼,金屬也完全融化,連石頭都燒化成了玻璃。

  一次齊射,效果明顯,但是船上的人仍舊感到不保險,躲在迷霧之中的那些船全部調轉船頭,將另外一側船舷朝向要塞。

  當船頭的方向和要塞呈三十度夾角的時候,隨著一聲令下,弩炮手們拉動了繩索。

  又是一排弩矢疾射而出。

  那兩座要塞再一次發出沉悶的轟鳴聲,爆燃的火球照亮夜空,眨眼間兩座要塞被燃成了殘骸,其中一座更是在片刻之後,轟然塌掉了一角。

  阿薩克斯港並不是只有兩座要塞,但是這兩個緊挨著的要塞同時被拔除,防禦頓時出現一個難以彌補的漏洞。

  和這兩座要塞相鄰的兩座要塞,正拚命轉動上面的重型弩炮,可惜這東西太過笨重,等到轉過頭來,兩支船隊已經離開他們的射程。船隊重新會合在一起,朝著燃燒著的碼頭駛去。

  那處碼頭已經平靜了下來,只剩下越來越小的火光,熱鬧的是水裡。水裡全都是跳船逃生的人。

  一開始就朝著碼頭駛去的那艘船,現在正不停把水裡的人撈上來。

  「真是太猖狂了,實在太猖狂了,簡直是無法無天!」

  第一個被救起來的是一個老牧師,一上船他就跳腳大罵,罵了幾句之後,又指著碼頭焦急地喊道:「快,快靠過去,馬上派人下水去撈,說不定還可以撈幾箱聖經上來。」

  船上的人當然不會聽老牧師的瘋言瘋語,對他們來說,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人一個個被救了上來。

  突然,有幾個治安隊的人趁著火勢消退,衝到碼頭上,他們舉起十字弓朝著這邊射來。

  老牧師原本就怒氣沖沖,這下子更是難以容忍,他一把從脖子上摘下一串十字架項鏈。

  「托我上去。」

  老頭指了指桅桿,他就算再年輕十歲,也不可能像尼斯那樣爬桅桿比猴子還快,想上去必須有人托著。

  傭兵們知道他的身份很高,連忙照著做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傭兵抓住老牧師像蘆柴棒一樣枯乾的瘦腿,將他舉了起來。

  老頭顫顫巍巍地踩在橫桿上,他舉起攥著項鏈的那隻手。

  突然十字架射出一片虛影,一開始只有鍋蓋大小,眨眼間就變得頂天立地,那個虛影是一個手持火炎長劍的天使,劍尖直指港口。

  與此同時,天空飄飄渺渺傳來一陣輕悅的合唱,那絕對是天籟之音,只是有些含糊,聽不太清。隨著聲音響起,港口那座教堂的大鐘發出了低沉的嗡嗡聲,像是再在合奏。

  這麼多的異象同時出現,港口裡只要是注意到的人,全都變了臉色,有驚訝,有惶惑,同樣也有恐懼。

  貝爾蘭多斯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就像港口的警鐘輕易不會敲響,一旦敲響就預示著港口遭到攻擊,那個印記同樣也不會輕易出現,一旦出現就意味著上帝的威嚴遭到褻瀆,只要看到印記的教徒,都必須捨生忘死前來增援。

  每一次動用這個印記,事後都會引來教會徹查。如果確定沒有什麼嚴重的褻瀆行為發生,發動印記的神職人員會因為褻瀆罪受到懲處。不過這種情況極少,大多數是宗教裁判所將那個地方清洗一遍,讓牢房全都塞滿,慘叫和哀嚎日夜不斷。

  幾乎在一瞬間,這位子爵就意識到這根本是一個圈套,那艘船上恐怕不只有白紙,還有其他東西。

  他倒是沒往《聖經》上猜,首先想到的是這幾個人曾經去過聖地,從聖地挖回來大量的聖土,他們的第一桶金就是這樣來的。很難說這一次他們又帶回來什麼東西?或許有一、兩件聖物也說不定。

  損毀聖物絕對是褻瀆行為。

  「我被你害死了。」

  岡波斯朝著子爵怒目而視,他也猜到了這種可能性。

  白天的時候,他就有那麼一絲懷疑。

  就算遭遇海盜,就算船開不遠必須靠岸修理,玫瑰十字商行的人為什麼跑到這裡來?附近可不止這一座港口。

  之前玫瑰十字商行可不是這樣,他們一直非常小心,船隊跑來跑去,卻很少在阿薩克斯港停靠。

  另外一件事也讓他懷疑,梅特洛把紙弄到碼頭清點,簡直就是引人犯罪。

  可惜這一絲懷疑被玫瑰十字商行嚴加防範的舉動唬弄過去了,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如果是引誘的話,應該會放鬆戒備才對,而戒備得這樣嚴密,就是不想出事。

  現在一切都證明他最初的判斷是正確的,可惜一切都晚了。

  岡波斯猛地一抽馬,那匹馬撞開貝爾蘭多斯朝著外面狂奔。

  他現在只想著一件事,就是把負責值班的軍士長保羅抓起來,絕對不能讓這個傢伙逃了。

  身為一個長官,拿手下頂罪,對他的威望絕對是巨大的傷害,但是這得看事情輕重,現在的罪名是褻瀆上帝,這樣的罪名他絕對背不起。

  如果只是一死了之,他倒不怎麼在意,就怕會被抓進宗教裁判所裡飽受酷刑,最後再被綁在火刑柱上淒慘地死去。

  快要到碼頭的時候,岡波斯朝著一座沒有遭到攻擊的要塞喊到:「保羅在哪裡?」

  要塞上的士兵唯唯諾諾,好半天才有一個人探出頭指著正在著火的一座要塞。

  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那意思不言而喻。

  岡波斯的心情頓時跌落谷底,他騎著馬朝著那邊奔去。

  還沒靠近,大火捲起的熱浪就讓他無法再往前,要塞的頂上已經被大火覆蓋,根本用不著找了,四周海面上倒是漂浮著許多支離破碎的屍體,其中一具好像是保羅的,不過他不太能夠肯定,因為那只有半條腿。

  岡波斯長歎一聲,也不再停留,騎著馬徑直沿著碼頭跑了下去。

  這位騎士大人剛離開,就有一大群牧師趕了過來,這些都是港口教堂的人。

  在阿薩克斯實際上六巨頭掌權,只不過最後這個巨頭一向都隱藏著,那就是教會。

  儘管教會對沿海的掌控並不嚴密,遠不如其他地方,不過教會的勢力畢竟很大,不管在哪裡都會是管理者之中的重要一員。

  在阿薩克斯,教會一般不參與日常事務的管理,甚至連司法權也沒掌握在他們的手裡。但是真要出了什麼事,沒人敢無視教會的存在,就像此刻,教會的牧師一登上碼頭,原來還猶豫著是否要反擊的要塞上的士兵,立刻放棄抵抗。同樣撤退下來,那些治安隊的人,也不敢隨意亂動。

  原來還在海面上徘徊的船隊,立刻靠上碼頭,一靠岸,老牧師馬上指著海面大聲喊著:「快,派人下去,說不定還能夠撈上一點東西上來。」

  根本用不著他開口,船上的傭兵早就脫掉護甲,撲通撲通地跳下水。

  他們倒不是為了老牧師那句話,而是因為路克剛才已經許諾過,誰撈上東西來,東西賣掉之後,就分那個人一成。

  為了錢,這些傭兵連命都可以不要。

  這裡是碼頭,水本來就不深,五艘船圍攏著,全都點亮著火把,把這裡照得比白天還亮,一根根繩索被拋進水裡,底下的人只要找到箱子,直接就抓一根繩索過來綁緊箱子,自然會有船上的人往上拉,水裡的傭兵並不費什麼力氣。

  很快,一隻接著一隻箱子被打撈上來,本來箱子是疊在一起的,船沉了之後,這些箱子就在沉船裡亂飄,所以首先撈上來的反倒是底下的幾隻箱子。

  第一隻箱子被拖出水面,立刻就有人拿來撬棒。

  箱子被撬開了,裡面全都是白紙。

  那個撥開眾人搶到前面的老牧師,難掩臉上的失望,他趴在船舷邊,朝著水裡正在打撈的傭兵大聲叫喊著:「快,應該還有東西,撈的越快,你們能夠得到的錢就越多,在海裡泡的時間長了,就不值錢了。」

  這個老頭倒不是什麼迂腐之輩,沒用上帝感召之類的空話打動那些傭兵,而是用錢激起傭兵們的幹勁。

  話音剛落,又有兩根繩索動了,那是底下的人已經綁好繩子的信號。

  「快拉,快拉。」

  老牧師一下子變成監工,他大聲吆喝著。

  船上的人不敢怠慢,七手八腳將箱子拖上甲板。

  撬開一看,又是兩箱白紙,和前面那口箱子比起來,這兩箱白紙保存得更好,幾乎沒有傷損的地方,可惜紙張被海水浸泡過,已經賣不到原來的價錢,不過比起那些麻紙,還是值錢不少,總算能撈回一些損失。

  老牧師正感到失望,又有一隻箱子被拉了上來。

  撬開一看,裡面全都是聖經,這些聖經同樣沾了海水。

  老頭一下子撲了上去,搶過一本聖經,飛快解開旁邊的搭扣,打開一看,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狂喜之色。

  聖經的邊緣全都濕透了,但是中間部位沒事。

  這多虧外面的牛皮封面,牛皮隔絕海水的滲透。

  再加上伊斯特當時為了美觀,在每一頁上都印了一圈漂亮的花邊,那是用油墨印上去的,這層油墨起到防護的作用,阻止了水的滲入。

  「快,快,全都取出來,拿去曬乾。」

  老牧師轉身朝著教堂那邊趕來的牧師大聲喝道。

  這雖然是一個墮落的時代,但是仍舊有虔誠的人,這個老頭就是一個狂信之徒,艾瑪爾紅衣主教派他過來,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話最容易獲得其他人的認可。

  被命令的那些牧師面面相覷,現在是深夜,就算取出來又能用什麼曬乾?難道用月光?

  但是他們不敢違背,在教會裡,不只是階級能夠服人,名望和信仰程度同樣也能夠讓人折服,而眼前這位老牧師就屬於後者。

  越來越多箱子被撈了起來。

  老牧師是每箱必看,他根本不在乎那些白紙,只在乎聖經,當三隻燒焦的裝滿聖經的箱子被打撈上來,他臉上那難過的神情就像是被挖了肉,讓旁邊的人都覺得傷心。

  過了半個小時,水底下漸漸變得平靜,再也沒有箱子被撈上來。

  老牧師終於放棄希望,當時他就在船艙裡,親眼看到船艙被點燃,這裡面裝著的又都是紙張之類的易燃品,能夠剩下這些還多虧船沉得夠快,慢一點的話,東西肯定都燒光了。

  「罪魁禍首已經抓起來了嗎?」

  悲憤之下,老頭把怒火發在這件事的主謀身上。

  那些匆匆趕來的牧師根本沒辦法回答。

  這次的事件非常棘手,抓人原本應該是治安隊的工作,要不然就由軍隊動手也行,但是現在的那兩個巨頭全都牽扯進去,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還傻站著幹什麼?給我在前面帶路。」

  老牧師大聲吼道,沒人勸阻,雖然教會在阿薩克斯並不是很有地位,但是教會的人原本就高高在上,這點傲氣總是有的。

  立刻有人朝著貝爾蘭多斯子爵的府邸跑去。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14:49
第九集 第二章 套中套


        港口的夜晚不再寂靜,隨著聖光凝成的熾天使影像在海面上升起,隨著教會的牧師出現在碼頭上,原本還氣勢洶洶的那些人頓時沒了聲息。

  教堂的主祭親自帶著兩牧師前往兵營,而此刻的兵營群龍無首,岡波斯不在,另外兩個軍士長休假,輪值的軍士長保羅已經死亡。所以主祭一進入兵營,就非常順利地解除了士兵們的武裝。整個兵營裡居然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抗。

  貝爾蘭多斯也被抓了起來。

  他被抓只能說是自己作孽。當熾天使的影像升起時,他正擋在岡波斯的馬前,岡波斯撞開他奪路而出,他原本也想逃跑,可惜沒那麼容易,院子裡還有岡波斯的侍從和隨扈,這些人裡也有見多識廣的,知道海面上的影像代表著什麼,所以把他扣押了起來。

  以貝爾蘭多斯的身份和他瘋狗一般的名聲,換成阿薩克斯其他任何一個地方,沒人敢對他用強,唯獨這裡是例外,岡波斯的人可不怕這位子爵。

  和外面的喧鬧嘈雜相反,馬文的宅邸之中異常平靜,僕人們被勒令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馬文的妻子和孩子全都搬到二樓為客人準備房間睡覺,整個頂樓空空蕩蕩的,只有書房裡面坐著四個人。

  馬文和安德魯坐在一張沙發上,莫奈爾他們相鄰坐著,尼斯坐在對面,座位的安排正如此刻他們之間的關係。

  在來這裡之前,那三個已經商量好了共同進退,到了現在,他們已經不會在意什麼本地人和外來者的區分,原來的派系顯然不可能繼續存在。

  「我希望你們不要太過分,有些事最好適可而止。」

  說這話的是莫奈爾,他和貝爾蘭多斯子爵是盟友,有義務說這句話,同時他又掌控著居民委員會,有資格說這種話。

  平民勢力絕對不能被輕易忽視,一旦他們被煽動起來,可能做出任何事。

  那位敢對聖騎士團下手的法蘭克王,幾年前就被弗蘭德爾的一群平民弄得灰頭土臉。

  除此之外,很多地方都發生過平民暴動,在暴動中損失最大的就是各級官吏和教會,甚至有不少階級低,沒什麼實力的修士被活活打死。

  幾個世紀以前,在教會權力最強盛的時候,教會肯定會用血腥報復回敬暴動,把那裡的人定位為異教徒,然後來一場大屠殺,但是現在教會除了自認晦氣,很少有過於激烈的反應。

  所以莫奈爾相信,他和他的居民委員會能夠讓眼前這個少年有所忌憚,這是貿易行會和僱傭工會做不到的。

  「我們不會做得太過分,貝爾蘭多斯子爵這次的行為已經構成對上帝的褻瀆,這你們總得承認吧?」

  尼斯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憑空畫了個符號。

  對面那三個人面色頓時顯得凝重,誰都不敢隨便說話,他們知道,尼斯畫的這個符號是一種能夠記錄聲音的神術。這東西將來肯定會被當做呈堂證供。

  好半天,莫奈爾終於點了點頭:「我承認貝爾蘭多斯確實做得不對。」

  他不得不這麼說,他們來的時候就認為貝爾蘭多斯和治安隊已經徹底沒救了,替他們辯護的話,最可能就是也把自己搭進去。

  此刻他們想要保住的是岡波斯騎士和軍隊,他們想的和岡波斯一樣,把責任全都推給值班的軍士長保羅。

  「我的觀點也是如此,就因為當初那件事,貝爾蘭多斯一直為難我們,這一次更是做得非常過分。」

  尼斯說話的時候仍舊非常小心,哪怕大家都已經明白這個是一個局,他也絕不會漏一絲破綻。

  「這麼說來,您不會追究軍隊的責任?」

  莫奈爾連忙點透這層意思,只要尼斯承認了,等到審判的時候,就是強力的證據,足以證明原告一方已經接受調停。

  尼斯當然不會如他們所願:「這怎麼可能?兩邊沒有勾結的話,要塞上的弩炮怎麼會如此迅速地發射?想必弩炮早就已經瞄準我們的船,這件事只要一審問就可以搞清楚。」

  尼斯的把握十足,對方在這次的事件裡有著太多的把柄可抓。

  貝爾蘭多斯倉促之間決定發難,必然會導致許多疏漏。

  他們那樣的倉促是因為這裡的修船技術不行,所以那艘船不會在阿薩克斯停留太久,很快將前往威娜,而這一切的關鍵是一個沒人會在意的造船師傅,他是貝爾蘭多斯的人。

  聰明人肯定能夠猜到,造船師傅這樣做是因為他不想摻和進這件事裡。但是沒人知道,就在昨天晚上,尼斯悄悄溜進那造船師傅的家,用催眠術把這個想法灌入了他的意識之中。

  尼斯一向都不喜歡意外,他無法確定造船師傅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萬一這個傢伙對子爵非常的忠誠,豈不是完蛋?又或者這個人非常笨,想不出這種打發他們離開的辦法。

  這是保險措施,在整個計劃裡,類似的保險措施有好幾處。

  催眠術很容易被檢查出來,資格稍微深一些的牧師都可以辦到。不過這種檢查必須對活人進行,在一具屍體上是查不出任何東西的。

  以尼斯對那位子爵的瞭解,子爵絕對不會讓忤逆他的人活在世上。

  結果正如他預料那樣,他親眼看著那個造船師傅的屍體被綁上石塊投進海裡。

  現在催眠術已經不存在了,那具屍體成了對貝爾蘭多斯和岡波斯非常不利的證明。

  那具屍體泡在水裡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被打撈上來之後可以用神術抽取出來死亡時那一瞬間的景象。

  這個人是被拖到舊船停泊區的那處碼頭上殺死的,旁邊一座要塞上的士兵清清楚楚地看到整個過程,也看到治安隊的人把屍體丟進海裡,卻無動於衷。

  這證明軍隊和治安隊早有勾結。

  類似的證據還有一大堆。

  同樣,他此刻前來拜訪馬文,逼著馬文立刻去找另外兩個巨頭,也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就算這三個人在這裡的時候商量過對策,但是如此倉促的時間裡,他們的商量結果肯定會有很多疏漏。

  事實上,莫奈爾急著幫軍隊從這件事裡開脫,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可惜對面三個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據我所知,負責值班的軍士長保羅得了貝爾蘭多斯的好處,才會有那些令人遺憾的事發生,玫瑰十字商行在這裡的時間也不短了,應該聽說過保羅的為人吧?」

  馬文也幫著解釋,他還想做最後的努力,盡可能保住岡波斯。

  「你們打算把所有的罪責全都推到保羅頭上?看來保羅已經被當做替罪羊了。」

  這句話異常尖銳,尼斯避開整件事的真偽,只咬定對方想把責任全都推到保羅的頭上。

  他的話本身沒有絲毫錯誤,如果開庭的時候對那三個人提同樣的問題馬文他們只能回答「是」而這個回答必然導致別人的一連串猜測。

  這是個詭辯術裡「以偏概全」的手法。

  對面那三個人裡,馬文老奸巨猾,也見多識廣,一下子想到了這種可能,他的腦門立刻沁出汗珠。

  他們想要保住岡波斯,那麼關鍵就要知道岡波斯是否知情?對此他們一點把握都沒有。

  不過問題不在這裡,讓馬文心頭發毛的是,這個疑慮同樣也可以延伸到他們身上,他們這樣拚命保岡波斯,是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怎麼樣乾淨?

  到時候在法庭上,評審官只要問一句:「你們是不是事先就預料到貝爾蘭多斯子爵會對玫瑰十字商行動手?」

  他們就只能認栽了。

  如果回答「不是」法庭上少不得會有牧師,施一個測謊神術,立刻會發現答案是假的,在法庭上作偽證,將被視為共犯。

  如果回答「是」那麼評審官肯定會問下一個問題:「坐視褻瀆上帝的行為發生卻不加阻止,也不向教會告發,你們是何居心?」

  馬文汗如雨下,身體有些發抖了。

  到了現在他已經徹底看透,這個局根本不是他最初想像的那樣,單單衝著貝爾蘭多斯,對方根本是想把五大巨頭全都裝進口袋裡。

  旁邊的兩個人注意到馬文的異常,卻不明白馬文為什麼這樣?

  書房裡面頓時冷場,沒有人說話,大家都看著馬文發愣,而馬文獨自一個人在那裡流著汗,片刻工夫,他裡裡外外全都濕透了,像是剛剛從水裡撈起來一樣。

  好半天,馬文收斂起那一貫的笑容,冷著臉問尼斯:「你打算怎麼樣?」

  安德魯和莫奈爾都不知道馬文怎麼了,為什麼不按照之前的約定?

  安德魯偷偷拉了拉馬文的衣角。

  馬文湊到安德魯的耳邊輕聲嘀咕幾句,後者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額頭上同樣冒出汗珠。

  「我們的那座作坊抓過不少間諜,其中大部分是貝爾蘭多斯派來的,還有一部分是你派來的。」

  尼斯對這頭老狐狸也不再客氣,看到馬文想要抵賴,尼斯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說道:「我們一直都是把人扔給教會請他們審問,審問的已經被存檔。」

  馬文頂不住這種瞪視,腦袋偏了過去。

  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這群人之前一直隱忍著?

  隱忍並不代表退讓,有時候是蓄勢,同時又是麻痺對方,等待一擊致命的機會。

  「我承認自己的貪婪,但是你不可能把這次的事和我連在一起,因為我絕對與此無關。」馬文承認當初那些齷齪的勾當,他現在想看尼斯的後招。

  「承認就好。」

  尼斯笑了起來,過了片刻他的臉猛地一板,用異常冰冷的聲音說道:「我們為阿薩克斯帶來繁榮,居然得到這樣的結果,貝爾蘭多斯不用說,他本來就和我們有仇,岡波斯也不喜歡我們,對此我們早有所知,而你……名義上和我們關係親密,實際上比他們更加惡劣,他們只是排斥我們這些外來者,而你卻想吞掉我們的產業,偷走我們的技術,至於剩下兩位……莫奈爾先生,你和貝爾蘭多斯是盟友,當初我們招募工人的時候,你沒少找我們麻煩,為了招到足夠的工人,最後我們不得不開出幾倍於人的工資,而且裡面的人至少有一半是貝爾蘭多斯派過來的,不知道您在這次的事件裡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尼斯說話越來越激動,他的氣勢也迅速提升。

  看到對面三個人被他震懾住了,他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我會要求一場公正的審判,讓所有的人都參與,讓他們看一看,聽一聽我們遭遇的不公正對待,讓他們知道,你們是怎麼聯手對待我們的。」

  對面那三個人一陣茫然,他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以為只是一番空話。

  尼斯只能再說得清楚一些:「我會把阿薩克斯所有的商行都請來旁聽,並且將庭審記錄印刷許多份,分發給各個港口,順便向各個港口提議將阿薩克斯列為對外來者不友好的港口。」

  他又加了一句:「別的我不敢肯定,施蒂利亞公國、教皇國和格薩城邦聯盟肯定會同意我的意見。」

  對面那三個人傻眼了。

  他們現在已經知道尼斯的底牌,這張底牌比他們想像得更大、更強、也更加恐怖,對方居然打算毀掉這座港口的繁榮。

  與之相比,他們手裡的底牌有些不夠看。

  他們的底牌是居住在阿薩克斯數萬的居民,這裡面包括本地人也包括外來者,如果教會逼得太緊的話,他們就會煽動起這些人。

  但是玫瑰十字商行卻直接對他們的命根子下手,只要阿薩克斯被打上「對外來者不友好的港口」的標籤,這座港口就完了。

  來阿薩克斯的商人圖的就是這裡的稅比別的地方輕,有些薄利多銷的商品如果從這裡進的話,利潤能夠稍微多一些。像這樣在夾縫中生存的港口非常多,這些港口想要維持下去,絕對不能有什麼惡名。

  一旦被打上「對外來者不友好的港口」的標籤,來往的商人就會避開這裡,貿易量會迅速萎縮,在這裡設點的商行會選擇離開,接下來在這裡討生活的傭兵和水手也會離開,而後危及到的就是本地的產業,大部分的商舖、作坊、旅館和酒家會關閉,有錢人會離開這個失去希望的地方,而失去工作的人要不遷走,要不就只能試試打漁或者開墾阿薩克斯附近貧瘠的土地……

  三個人全都看到一幅蕭條淒涼的景象。

  他們可以煽動這裡的居民鬧事,但是那樣只會坐實「對外來者不友好的港口」的這個稱號。

  等到港口變得蕭條,徹底變成一座死寂的漁村,他們也不得不跟著別人一起離開,要不然只有坐吃山空。

  在阿薩克斯他們是巨頭,到了別的地方他們就什麼都不是了,只是一群落魄的外來者,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說不定還會遭到當地勢力的排擠。

  這還是最好的結果,前提是玫瑰十字商行和教會不打算找他們的麻煩,不然的話,有的是辦法弄得他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就算他們咬緊牙關,待在阿薩克斯不離開,等到這裡變成一個漁村,人口消減到只有一、兩千人,玫瑰十字商行和教會想要玩死他們,也有的是手段。

  再說,阿薩克斯真的變得如此蕭條的話,最怨恨他們的恐怕就是本地人,說不定到時候他們根本就不敢出門,一出去就會挨黑磚頭,就算躲在家裡,也可能三天兩頭被別人砸玻璃。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14:51
第九集 第二章 套中套(續)


  「他們已經妥協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想要哪個位置?」

  尼斯愜意地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

  剛才他在馬文的宅邸裡打了一個大勝仗,用一張嘴得到的收穫,遠比之前拚死拚活得到的戰利品更多。

  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教會對武力並不怎麼看重?即便是全盛時候的聖騎士團,也只能算是外圍組織,從未擠進核心層。教會看重的永遠都是外交。

  一個高明的外交家,可以得到很多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

  「把軍隊和治安隊合併怎麼樣?這個權力最大,實力也最強,再加上我們的財力,絕對可以把這座港口控制在手裡。」

  路克迫不及待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其他人全都點頭,只有尼斯搖頭。

  「我們可以這樣對付貝爾蘭多斯,別人也可以這樣對付我們。」

  尼斯不得不給出一些提示。

  幾個人偷偷看著帕爾姆,後者被看得惱火,但是又不敢發作,因為他確實有可能上類似的當。

  「再說,這支隊伍馬上就要擴大,新加入的人未必和我們同心,萬一出了個像保羅的傢伙,最後麻煩的是我們。」

  伊斯特的思路一向跟著尼斯轉,他立刻想到更深層面的一些事。

  再說,武力只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才有用,那支軍隊不可能屬於他們,這就像替別人養孩子,不單要包吃包住,孩子闖了禍還要負責擦屁股,有人或許願意,但是他們沒興趣。

  「好吧,放棄。」

  路克權衡利害,最後做出選擇。

  「把貿易行會拿下來怎麼樣?」

  梅特洛問道,他早就眼饞馬文手裡的權勢了。這一次仍是路克他們三個贊同,因為馬文是除了貝爾蘭多斯之外,第二個讓他們怨恨的人,誰都不會喜歡一個當面微笑,背後捅刀的傢伙。

  尼斯仍舊表示反對。

  「這有什麼意義嗎?阿薩克斯原本沒有特產,我們手裡的細白砂糖是唯一的特產,掌握著獨家買賣的我們,可以很容易地控制這裡的貿易,佔下那個位子,現在看上去不錯,將來不是要後悔?」

  他的話一出口,四個人同時恍然大悟,之前的不妥是因為太過危險,現在的不妥是因為格局太小。

  首先明白過來的伊斯特,重新審視起那些位子。「控制人力資源沒什麼意思,不管是需要工人還是傭兵,都可以直接出錢,至於莫奈爾的那個位子……」

  伊斯特不說了,那絕對是最不適合的位子,控制居民委員會的必須是本地人,外來者說話沒有力量。而且這個位子平時沒什麼用,只能當做最後的威懾。

  「居然沒有一個位置適合我們。」

  梅特洛撓頭。尼斯之所以當時沒答應,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他也想不出哪個位子最合適。

  其他人都在動腦子,只有帕爾姆雙手枕在腦後,靠著牆,翹著椅子在那裡休息。

  「你也想想辦法。」

  路克有些看不過去了,他並不指望這個傢伙能夠想出辦法,但是這個樣子讓其他人很不好受。

  「我的腦子笨,如果讓我說,我現在最想的是找個機會收拾當初賣給我們砂糖的那家商行,當初就因為我們是外來者,居然敢欺負我們。」

  帕爾姆除了脾氣暴躁,還有一些小心眼。

  他們和貝爾蘭多斯結仇,源於當初碼頭上的紛爭,那個時候賣砂糖的商行如果肯賣給他們一些貨,或許就不會有之後的那麼多事情。

  這個傢伙無意間的一句話,讓其他人同時眼前一亮。

  「貿易仲裁,我們可以專門管這個。」

  伊斯特猛地拍了一下手,大叫了起來。

  「有點意思,不過這樣的話,恐怕我們會頭疼無比,這類糾紛會很多。甚至有些心機叵測的人,還可能故意製造糾紛找我們的麻煩。」路克的心思縝密,最擅長抓漏洞,立刻看出這裡面不妙的地方。

  尼斯原本也琢磨著,他的想法和伊斯特差不多,但是聽路克這麼一說,他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阿薩克斯的交易沒有什麼規範,欺壓外來者的情況時有發生。

  玫瑰十字商行想要強行讓交易變的有規範、有秩序,絕對是吃力不討好的事,但是劃塊地盤,對裡面的交易進行嚴格控制,這絕對做得到。

  「我們搞一個港口中的港口怎麼樣?」

  雖然還沒有想清楚細節,尼斯仍舊把想法說了出來:「以玫瑰十字商行的名義劃走一塊地盤,和港口的其他區域隔開。在這個地盤裡一切都由我們說了算,治安由我們自己負責,裡面弄一些店面租出去,店面不需要很大,只需要放一些樣品就夠了,而且要標明價格。外來的商人在我們這裡轉一圈,等於看過所有的商舖。如果有買家錢不夠,我們還可以代為賒賬……這一點得有限制才行,信譽好的可以多賒一些,信譽不好的免談。我們還可以提供船隻、水手和傭兵……」

  尼斯說著,路克他們四個在一旁聽,他們的腦子裡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這確實是一個微縮的港口,原本五巨頭的職能一個不少,但是又不算搶別人的生意,畢竟這一塊區域不大,所有的職能全都大幅縮了水。

  比如維持治安就用不著太多人,只要白天有人看場子,晚上有人守夜就足夠了。

  交易方面也並不複雜,等於是做個中間人,再提供一些諸如借貸、運輸之類的服務,反正都是最簡單的職能,也用不著太多人,維持這樣一個體系根本花不了多少錢,但是影響力卻不小。

  或許有朝一日,這個縮小的港口能夠取代整個港口,擠掉其他幾個巨頭。

  「好,就搞這麼一個東西,什麼都可以管,又不需要太多人手,還可以把阿薩克斯方方面面的人都拉攏過來。」

  路克做出決定,他想不出有比這更好的主意。

  「這或許還能夠成為阿薩克斯的一個特色。」

  伊斯特的眼光更加獨到。

  阿薩克斯沒有特產,這是個致命傷,所以有一個特色,至少可以拿出來說嘴。

  伊斯特只是想表達自己的觀點,沒想到點醒了旁邊的梅特洛:「是啊,這可以作為一個特色,我們可以把這個小港口搞的很方便,做買賣很快速,讓兩邊的商家滿意,絕對不會像當初的我們那樣受氣。」

  一說到生意,他的興頭就上來了,梅特洛在四人組裡原本也是智囊,他的腦子轉的並不慢,或許在出謀劃策這方面比不上尼斯,和伊斯特也有一些差距,但是涉及交易買賣,那就是他的特長了。

  「這件事就交給你辦怎麼樣?」

  路克毫不猶豫的說道。

  對於路克的決定,連尼斯也沒有意見,他一向都相信專家。特別是他拍腦袋想出來那幾種新船,在西科斯幾個簡單的實驗前證明是很爛的設計之後,他就再也不敢隨意插手那些需要經驗的領域。

  不久之前,女魔法師琳達輕而易舉的就讓那些老鼠全部進化,更證明專家的作用。

  「建造這麼一座微縮港口,憑我一個人絕對搞不定。」

  梅特洛立刻叫了起來。

  「港口的建造由我負責,這總行了吧?」

  伊斯特知道梅特洛的缺點,這個傢伙只能做一些具體的工作,讓他總攬全局就不行了。

  以前他們是一個五人小組,有路克總攬全局就已經夠了,但是規模擴大之後,只有一個總攬全局的人遠遠不夠,以後和軍事有關的部分,肯定要移交給帕爾姆管。

  這一次是讓梅特洛練練手。

  「可是……我不擅長規劃……這個任務對我來說……實在太重了。」

  梅特洛就是一個扶不上牆的爛泥,他居然退縮了。

  「他會幫你的。」

  伊斯特拍了拍尼斯的肩膀。

  尼斯連忙擋住那只爪子,這些爛人拍肩膀的手勁特別重,以前他吃過不少虧,現在不會再上當了,不過說到幫忙,他並不反對,這個主意原本就是他出的。

  「我是被陷害的,這完全就是一個圈套……」

  在牢籠裡,貝爾蘭多斯完全沒有往日的風采,此刻的他衣衫襤褸,頭髮蓬亂,臉上滿是鬍渣,眼神更是散亂無光,他的身上散發著惡臭。每個人都相信,他已經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翻來覆去就是這兩句話。

  「他這個樣子,已經沒有辦法受審了。」

  教堂的神父非常擔憂,貝爾蘭多斯一直都被關押在這裡,他怕這件事和他扯上關係。

  跟著神父過來的是那位老牧師,雖然他非常生氣,但是面對一個瘋子,他也沒什麼辦法。

  「另外一個人還沒有抓捕歸案嗎?」

  老牧師只能把怒氣發洩在岡波斯的頭上。

  岡波斯給人的印象一直很符合騎士的形象,所以事情發生之後,沒人想到他會逃跑。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傢伙去了碼頭之後,並沒有回自己的家,而是敲開一家富商的門,以自己惹上麻煩需要一大筆錢上下打點為借口,用自己的宅邸和他在各個商行的股份作為抵押,從那個富商手裡借了一大筆錢。之後他又用這個辦法一連找了七個富商,最後帶著一箱子的錢消失在夜幕之中。

  本來很多人確實質疑這可能是一個圈套。提出質疑的人並不是想幫貝爾蘭多斯,對於這條瘋狗,連本地人都感到非常討厭,大家真正同情的是被無辜捲入的岡波斯,但是那八個富商先後向貿易行會和教堂報案之後,再也沒人說那些話了。

  「已經四處張貼佈告,不過想要抓到這個人,可能性恐怕不大。」

  神父也挺無奈,他們能夠用的手段都已經用過了,張貼佈告是最後的手段,相當於死馬當活馬醫。

  佈告上標明這個人是高階騎士,為人冷靜,還善於偽裝,屬於高度危險人物,底下懸賞的金額卻不高,除了傻子,沒人會為此而冒險。

  老牧師並不感到意外。事發的第二天,教會就讓預言師確定岡波斯的去向,結果卻發現和岡波斯有關的一切都已被掩蓋。

  這說明此人的身份絕不簡單,背後隱藏著一股勢力。

  這件事已經在宗教裁判所備了案,被列入符記會的嫌疑人員名單裡。

  轉頭看了一眼牢籠裡的貝爾蘭多斯子爵,老牧師冷著臉說道:「反正這個人是主謀,兩天後在碼頭上召開審判大會,然後在大家面前將其斬首。」

  「不處以火刑嗎?」

  神父有些奇怪,他倒不是和子爵有仇,只不過斬首遠不如火刑震懾人心,所以教會對褻瀆行為一向都處以火刑。

  「算了,他已經瘋了,這是上帝給予他的懲罰,就不用再施以火刑了。」

  老牧師心裡很不爽,睡了一覺醒來,腦子清楚了,他也已經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閒來無事,他跟周圍的人稍微打聽了一下,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貝爾蘭多斯和玫瑰十字商行之間的仇怨,在阿爾薩斯並不是什麼秘密。

  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老牧師也沒有興趣揭穿此事。

  身為教會的成員,他已經看多了黑暗和醜陋,路克他們做的根本算不上什麼,與腓力四世和教皇聯手陷害聖殿騎士團根本不能比。他在那件事上沒有說話,此刻當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更何況身為一個狂信之徒,只要對教會有利,只要有助於傳播上帝的威嚴,他都願意承認,而路克他們幾個全都是教會出身,做的事又對教會有利,他並不吝於幫忙。

  所以他違心地判了貝爾蘭多斯死刑,再用火刑的話,良心上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那群傢伙在哪裡?」

  老牧師問的是路克他們幾個,因為被利用的緣故,他對路克這幫人現在沒什麼好感。

  「他們就在碼頭那邊。」

  教堂一個打雜的連忙答道。牧師們全都有各自的事情,這些打雜的專門負責跑腿和打探情況,他們是梅特洛的同行。

  「你帶我過去。」

  老牧師打算和路克他們好好算算這筆帳。

  既然他幫了這麼大的忙,路克這幫人就必須付出代價,而教會的服務一向都以昂貴而聞名,老頭開始磨刀了。

  之前打聽的時候,他同樣也問過有關路克這幫人的情況,自然知道這幾個年輕人去過聖地,回來的時候把聖地的聖土挖了個乾淨,製作成虔誠首飾賣錢。

  有點虔誠,非常油滑,頭腦活絡,擅長經營,喜歡算計,心思詭秘,這就是老頭對路克他們的評價。

  路克他們幾個確實在碼頭,他們在碼頭的一角,那正是當初他們登船的地方。

  路克和梅特洛正跟馬文討價還價,商量劃出多少土地給他們。

  對於商談價錢,尼斯並不擅長,做這種事必須有耐心,必須臉皮厚,他的耐心還算不錯,但是臉皮差了一些。

  無所事事的他看著碼頭,這處碼頭最顯眼的就是那一排破爛的舊船,今後這處碼頭屬於他們之後,那些舊船肯定要移開。

  突然尼斯有了一些想法。

  「這些船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那邊的商談一下子被打斷了,三個人原本就頭暈腦脹,正好藉這個機會冷靜一下。

  「你打算買下它們?我提醒你一聲,這些船雖然都是一堆破爛,但是價錢可不便宜。」

  馬文這一次倒不是為了坑尼斯。

  這其實和當初卡奧尼的情況一樣,反正都是垃圾,扔著也就是扔著,如果有人想買,肯定會盡可能宰上一刀,願意挨宰的人還是有的,當初路克他們就是如此。

  「我沒打算買,我想的是換,這樣的破爛舊船,五艘大型船換一艘我們用的新船,中型船是十艘換一艘,小型的……」

  尼斯一時還沒有想好,因為小型的船五花八門,非常難以認定。

  「沒必要這樣吧?這實在太虧了。」

  梅特洛立刻叫了起來。這些全都是破爛,根本不值錢,他們買來也沒用。

  馬文同樣也不知道尼斯有什麼打算,僅僅當做生意的話,他倒是很願意做成這筆生意。

  「我的商行就有不少舊船,就按照這個方式換給你。」

  馬文做出這樣的決定,多少有點緩和關係的意思。更何況,這筆交易他絕對不虧。

  雖然這些舊船放在那裡可以宰肥羊,但是那樣的機會畢竟少,按照真正價格賣出去的話根本值不了什麼錢,現在能夠折換成新船,等於每艘船都賣了一個不錯的價錢。

  「那麼土地方面至少應該給我們一些優惠吧?」

  尼斯順口說了一句。

  馬文猶豫了一下,轉念一想,反正多劃出去一些,損害的是大家的利益,算到他的頭上並不多:「好吧,不過適可而止。」

  路克和梅洛全都朝尼斯豎起拇指,他們又和馬文討價還價去了。

  伊斯特和帕爾姆沒興趣參與那邊的爭論,兩個人湊到尼斯的身邊。

  「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伊斯特輕聲問道。

  「卡奧尼的山裡搬出來的樹木,很多都朽爛不堪,比這些船更加不如,但是剝離那些朽爛的部分之後,仍舊有大量可以使用的木頭,這些船爛掉的只是外側的船體,其他部分都還能派上用場,至於那些爛木頭,我們不是有很好的處理辦法嗎?」

  尼斯指的當然是燒成木炭,木炭作為燃料,消耗量非常巨大。

  「順便可以把我們新船的名氣打出去,讓更多的人接受。」

  伊斯特試探著說道,他一開始就猜測,尼斯是為了迅速打開這種船的知名度。

  正如當初海狗西科斯說的那樣,長年在海上的人,對於船的可靠性非常在意,這也造成新船型不容易被接受。

  隱修院那群修士花費大量心血設計出來的這種新船,製造起來非常簡單,製造的時間也很短,就算不趕工的話,每個月也可以出六艘船,這麼多船不可能全都自己用。

  「隱修院的那位院長恐怕不會同意這樣做吧?」

  伊斯特對那個剝皮鬼印象深刻。

  「放心,他精明著呢,肯定清楚這樣做的意義,頂多抱怨幾聲,不會阻止我們的。」

  尼斯對院長非常有信心,那個剝皮鬼看似吝嗇小氣,實際上很會投資,眼光之獨到絕對不是這邊的人能夠比擬。

  「你對木炭那麼感興趣?卡奧尼已經有了一大堆,你打算在這裡再弄一大堆木炭?」

  帕爾姆實在不太清楚尼斯打算幹什麼?

  「放心,再多的木炭都不夠用。」

  伊斯特倒是很清楚這一點,這裡有很多玻璃作坊,每一次窯爐一開,就需要大量的木炭填進去。

  「我們自己開窯,這種錢沒必要讓外人來賺。」

  尼斯還是這個觀點,賣木炭不如賣玻璃。

  「我早就聽說你們很會賺錢,果然是這樣。」

  一道蒼老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三個人同時回頭,只見老牧師就站在身後。

  「我知道,你們肯定和艾瑪爾紅衣主教事先達成某種協議,不過幫你們的人畢竟是我,你們打算怎麼補償?」

  老牧師開門見山地問道。因為有紅衣主教的關係,他不太能夠興師問罪,所以只能索要補償。

  「什麼利用?我對您說的話無法理解。」

  尼斯裝傻,補償可以,但是讓他承認利用老牧師設局,絕對沒有可能。

  看到尼斯裝傻,老牧師連忙換了種說法:「好吧,我們就來說說那些聖經的事,現在只剩下兩千多本聖經,你當初答應過給我五千本,而且不是這些浸泡過海水的聖經。」

  老牧師打算揪住這一點不放。

  伊斯特和帕爾姆眼看情況不妙,互相打了個眼色,轉身就走。

  原本因為貝爾蘭多斯被幹掉而頗為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糟糕了起來。這一次他們已經虧了一大筆,就算補足剩下的三千本聖經,都讓他們有些難以承受,他們手頭上已經沒錢了,這一次用的紙張是阿卜杜勒用剩餘的款項抵扣的,如果連那兩千本都不算,需要重新印刷的話,他們只能再次借錢。

  他們剛剛從切爾哈蘭總督那裡借了一大筆錢,教堂已經進入內部裝修階段,需要的材料全都只能從外面買,這邊也是一樣,碼頭邊要造一座交易大廳,就算用最簡單的辦法建造,也仍舊要一大筆錢。現在如果再增加一筆額外開支,今後怎麼還上這筆錢就成了問題。

  尼斯沒辦法溜,所以此刻他最感到難受。

  在船上一起航行了好幾天,他當然知道這位老人的性格,這可不是格羅裡爾院長那樣的傢伙,此刻他情願面對那個剝皮鬼,至少還可以討價還價,而這位老牧師一旦認準某件事,他絕對不會妥協。

  「好吧,就五千本,而且重新印刷,不過必須給我們一些時間。」

  尼斯知道對方不會妥協,所以只能應承下來。

  「這還差不多。」

  老牧師挺高興,不過他轉念一想,又擔心尼斯會偷工減料:「醜話說在前面,紙還是得用那種紙,所有的插圖也都要塗上顏色,你可別拿差勁的貨色唬弄我。」

  「我哪裡敢這麼做?那不是褻瀆上帝嗎?」

  尼斯連忙說道,他用這頂帽子來陷害貝爾蘭多斯,肯定不會也讓自己戴上。

  「知道就好。」

  老牧師冷哼一聲:「雖然我沒什麼職務,但是你要知道,我認識的人可不少,你如果想要耍滑頭的話,可以試試。」

  這個執拗的老人隨口警告了一句。

  他原本是想要尼斯別動歪腦筋,沒想到這句話居然讓原本沒什麼辦法的尼斯看到了一線曙光。

  他想起了一件事。當初他們替虔誠戒指訂的價格是六個弗洛林金幣一枚,之後遇上艾瑪爾紅衣主教,為了討好紅衣主教順便搭上關係,他們以五個弗洛林金幣的單價,把所有的虔誠戒指全都賣給紅衣主教。

  最近他們聽說,這些虔誠戒指最貴賣到了四十弗洛林。

  這讓他明白一個道理,有門路的話,再爛的東西都能夠賣出讓人意想不到的價錢。

  此刻,他們手頭上不是還有兩千多本泡過海水的《聖經》之前他們都只是琢磨怎麼盡可能減少損失,所以打算用三折的價格賣掉,卻沒有想過對這些《聖經》進行一番包裝,然後翻上幾倍賣給不在乎錢的那些人。

  「既然您認識的人很多,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

  尼斯變得異常慇勤,擺明了有事求人。

  「說吧。」

  老牧師並不在乎這個請求,如果不合理的話,他可以拒絕,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夠讓他做違心的事。

  「您能不能幫我們把這次的事四處宣傳一下?特別是多提一下有將近四分之一的《聖經》劫後餘生,除了邊緣浸泡到了一些海水,其他地方全都奇跡般的完好無損,甚至連插圖的顏色都沒糊。」

  尼斯越說越起勁,他有些後悔自己沒能早一點想到這個辦法。

  上帝的信仰能夠排擠其他神靈的信仰,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對救贖的重視。

  其他神系也有救贖,但是沒有上帝那樣專注於此。

  正因為對救贖的重視,在上帝的信仰中,對於劫難看得很重,劫後餘生絕對被看作是上帝的庇佑。

  只要這樣一包裝,那批被海水浸泡過的聖經不但不再是殘次品,反而成了神跡的見證。

  那個老牧師一開始還沒有琢磨過來,好半天才想通尼斯想幹什麼。

  「你……你實在太會利用了……」

  想明白過來的他,盯著尼斯好一陣默然無語。

  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機會,哪怕是一場挫折或者失敗,只要做法正確,就可以變利用為我所用,有時候甚至能夠將壞事轉化為好事,將損失轉化為收益。這樣的人在教會裡絕對不少,但是這麼年輕的卻沒有聽說過。

  雖然明知道自己會被利用,老牧師卻沒打算拒絕。

  教會能夠發展成現在這樣的規模,有一個原因就是教會的人都不是迂腐之輩,或者說,哪怕最固執最虔誠的信徒,也帶著一絲功利之心,只要對增加教會的影響力有益,哪怕手段有點見不得人,他們也會做。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們絕對不介意製造一些神跡。

  聖殿騎士團就這麼做過,虔誠戒指就是最好的證明,騎士團收藏的那些聖器裡,至少有一大半都是人為搞出來的。

  教會其他機構也是一樣,最擅長玩這一手的正是教廷本身。

  「我可以幫你,不過,我不可能白做……」

  老牧師本來就是來找尼斯要好處的,當做之前被利用的補償,現在他心甘情願再被利用,補償肯定要加碼。

  「最近我們手頭有些緊,您或許聽說過我們建了一座教堂,現在已經進入最後的階段,開銷早已經超出當初的預計,我們現在每一分錢全都花在那上面,所以我只能給你承諾,沒辦法立刻兌現。」

  尼斯並不是想要賴帳,他已經有經驗了,他們經常會碰到這種吃緊的日子,只要熬過去,手頭就會變得寬鬆,到時候就可以把虧空補上,需要的只是時間。

  老牧師猶豫了一下,他對於這群人的信用還是有信心的。至於尼斯所說的教堂,他原本就有心去看看,因為他聽艾瑪爾紅衣主教說過,但是他不怎麼相信。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只用一年時間,僅僅靠五個剛剛出道的年輕人,就可以建造起一座頂級的教堂。他要眼見為實。

  「好吧,現在先確定一下你們應該付出些什麼?我一直在募集資金,想要修建幾間救濟院,主要是救助孤兒,還有收養那些被遺棄的嬰兒。」

  老牧師說道。

  當初紅衣主教把他拉進來,就是拿那批聖經當誘餌,許諾其中一千本給他,算是一筆募捐。救濟院可以自己用,也可以拿那一千本聖經賣錢。

  「我可以幫您解決這些孤兒的生計,年齡滿十二歲就送過來好了,我們會按照成年人的待遇支付薪水,三分之一歸他們,三分之二捐贈給救濟院。」

  尼斯絕對不提直接給錢,他的建議等於是延期付款,而且是分期支付。

  這對他們不會有什麼損失,反正玫瑰十字團到處都要用人,與其從外面招募,還不如用知根知底的人。

  再說,教會撫養長大的孤兒素質不會太差,基本上都認識一些字,一般閱讀沒有問題,性情也比較溫順,為人謹慎守紀律,能夠察言觀色。

  老牧師皺了皺眉,他沒有想過可以這麼做。

  他已經修建了十幾間救濟院,對於那些孤兒長大之後的出路也有些憂心,尼斯的提議確實很對他的胃口,但是不能夠立刻得到一筆募捐是比較遺憾的一件事。

  「賣聖經的收益我要占一半。」

  老牧師決定獅子大開口。

  讓他想不到的是,尼斯居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當然不知道,尼斯根本沒打算按照原來的價錢賣掉那兩千多本聖經,而是把價錢提高到原來的十倍。

  現在時機也合適做這樣的買賣,因為剛剛經歷過一場戰爭,兩邊都要安撫死者的亡魂,也要清洗身上的血腥氣息,像腓特烈公爵可以花錢讓修士替他祈禱,一般的人就沒有這樣的條件了,只能自己祈禱,這時候手頭上如果有一本抄寫的經書,效果會好得多。

  尼斯當初做過這樣的買賣,當然知道整套手抄的經書可以賣到什麼樣的價錢。

  這兩千多本聖經雖然不是手抄的,卻可以透過特殊的煉製,達到手抄經書的效果,教會有這種技術,只不過以往沒有這個名義罷了,人為製造神跡也是要有理由的。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20:55
第九集 第三章 新的危機出現 (上)


        寬敞的大道上,牲口、行人、大車來來往往。

  路邊豎著一根如碗口般粗細的柱子,頂端掛著一個鐵製的站籠,籠子裡有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體,那上面的肉已經被烏鴉啄食露出白骨。

  只要是路過那根柱子的人,全都會停下來駐足觀瞧,如果是外來者的話,旁邊肯定會有當地人指指點點向他們解釋。

  這個沒有腦袋的人,就是阿薩克斯曾經的五巨頭之一。

  一輛馬車遠遠而來,這是一輛封得很嚴實的馬車,車窗關著,窗簾也拉了起來。當馬車經過那根柱子的時候,窗簾掀開了一條縫隙,隱約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這張臉冷漠中略微帶著一絲哀傷,看上去還挺年輕的,但是仔細觀看,卻可以從眼角邊的魚尾紋看到光陰流逝的痕跡。

  如果路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在這裡,肯定能認出這張臉。

  這個人正是當初站在腓特烈公爵背後的那位皮亞斯特伯爵。

  馬車上並不是只有一個人,窗簾的陰影之中還可以看到一個男人,此人身材高大,顴骨高聳,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能夠讓人記住的特徵了,屬於扔在人群裡很難被找出來的類型,伯爵將窗簾放下,他敲了敲馬車前的木壁,坐在前面的車伕立刻揚鞭抽了一下馬,迅速離開這個讓人不舒服的地方。

  「他活著的時候,我覺得他挺討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現在他死了我居然感覺到一絲哀傷。」

  伯爵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語著。

  「他畢竟是你的弟弟。」

  黑暗中的那個男人說道,聲音暴露了他的身份。

  這個人正是連夜逃跑的岡波斯。此刻他的外貌完全不一樣了,連皮膚的顏色都變深了很多,就算以前的熟人站在對面也認不出他。當然前提是他不開口說話。

  這位阿薩克斯前最高長官會去投靠皮亞斯特伯爵,是因為他無法確定教會對這件事有多重視?

  褻瀆的罪名可輕可重,他最擔心的是教會會死追不放,用預言術確定他的行蹤,那樣的話,他只有逃離教會的控制範圍,才能夠保住一條性命,但是那些地方都是異教徒,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同,再加上他這一身武藝,在那種地方肯定會引起當地人的警戒。

  這種時候他有點羨慕牧師或者魔法師了。

  魔法師有特殊的的屏蔽手段,可以讓教會的預言術失效,這是魔法師們和教會幾個鬥爭的成果之一;如果是牧師,只要達到主教的水準,同樣也可以讓預言術失效。

  唯獨騎士不行。

  他現在是高階騎士,哪怕他成為大騎士,也沒有辦法對付預言術。

  剩下的就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不去當海盜,要不找一個勢力尋求庇護。

  身為阿薩克斯的最高軍事長官,他殺掉的海盜不在少數,前面那條路根本走不通。

  岡波斯原本也有幾個靠山,但是他覺得那幾個靠山未必肯得罪教會,反倒有可能向教會示好,把他當禮物獻出去。

  他最後決定博一把,投靠皮亞斯特伯爵。

  他相信這位伯爵絕對不可能和玫瑰十字商行講和,兩邊的仇根本無法化解,而教會是玫瑰十字商行的後台,伯爵未必敢招惹教會,但是肯定不會向教會示好。

  結果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馬車進了城,在鵝卵石鋪就的街道上穿行,最後停在一家旅店門口。

  旅店的老闆立刻跑了出來,他顯然認得趕車的車伕,二話不說就將馬車領到後面。

  後面很寬敞,一邊是馬廄,另一邊停著很多大車,馬車。這裡也挺安靜,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

  伯爵從馬車上下來,他下車之前已經套了一件很大的斗篷,連頭帶臉全都遮了起來,和那些偷偷出來幽會的人差不多。

  岡波斯跟在後面,他顯得很平靜。

  阿薩克斯對他來說或許是最安全的藏身之地。

  沒人會想到他居然還敢回來。

  旅店的後面有一道樓梯,平時沒什麼人走,因為樓梯只通往東側幾個房間,旅店老闆在前面引路,帶著伯爵和岡波斯上了樓梯。

  到了二樓房間門口,旅店老闆讓到一旁。

  皮亞斯特伯爵推門進去,房間裡早就有人了。

  那是一個四十幾歲,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中年人,腦袋微禿,看上去挺憨厚,身上穿著一件粗布衣服,原本是深藍色的,有些地方已經洗得發白。

  在這個地方很多人都認識他,以前他是貝爾蘭多斯家的看門人。

  自從出事之後,貝爾蘭多斯的府邸被查抄,像貼身侍從、帳戶、管家、女僕之類都受到牽連,被抓了起來,至於廚子、粗使傭人、花匠、看門人這類不屬於心腹行列的下人,則被趕了出去。

  沒人能夠想到,眼前這個看門人居然是皮亞斯特派在子爵身邊的眼線。

  不過稍微想一下也可以理解。

  看門人確實很適合充當眼線,因為他二十四小時守在門口,任何人出出入入都逃不過看門人的眼睛。

  門戶是最好的監視位置。

  如果有人前來拜訪貝爾蘭多斯,也必須經過看門人通報,除非對方翻牆而入。

  看門人也適合充當聯絡人,因為其他人接觸外面的人都會引起懷疑,只有看門人沒有這個問題,傳個話、帶個消息,替訪客通報,這些都是看門人的工作。

  「老爺。」

  看門人畢恭畢敬地行禮,他偷偷看了看岡波斯,雖然不認識,但是他感覺有一絲熟悉,不過他沒往被通緝的最高軍事長官身上想。

  「我想知道我那個弟弟還留下了些什麼東西?」

  伯爵問道。

  「小老爺當初以另外一個身份組建了五家商行,這五家商行的財產加起來,差不多價值三萬弗洛林,貿易行會裡還有一些人是聽我們的,不過……」

  看門人有些猶豫,這些人的忠誠沒有辦法保證,其中一部分同時為幾家服務,以前貝爾蘭多斯在的時候還好一些,現在就不敢保證了。

  這和五巨頭的情況差不多,五巨頭的背後都不只有一個靠山,差別只是控制和支持力度的大小,貝爾蘭多斯身後就還有兩個靠山,但是出了這件事之後,那兩邊不聞不問了,唯恐沾上這倒霉事。

  看門人遞上一本賬本,伯爵沒有接而是示意岡波斯拿去。

  「以後這裡就由他管,你聽他的命令。」

  伯爵吩咐看門人,這話同樣也是說給岡波斯聽。

  和貝爾蘭多斯一樣,伯爵同樣也不相信岡波斯,不過他敢肯定岡波斯不會背叛他,因為只有他可以透過教會的關係讓他們放鬆對岡波斯的搜捕,也是他請托一位大魔法師製作一件魔導器,讓岡波斯避開預言術的偵測,更重要的是,這件魔導器每年都要重新施一次法。

  他真正相信的是那個看門人,不過看門人雖然是他的心腹,但是能力擺在那裡,只能作為眼線和聯絡人,並不能獨當一面。

  「那個人呢?」

  伯爵再一次問看門人,這也是他不得不親自跑一趟阿薩克斯的原因。

  「我立刻去叫她來。」

  看門人走了出去,他走的是前門。

  趁著看門人把人叫到這裡來的空檔,皮亞斯特伯爵必須向岡波斯解釋一件事。

  「你的實力絕對沒有問題,但是你在經商方面並不擅長,今後你碰到的大部分會是這類事,我替你找了個幫手。」

  岡波斯以為是要弄一個人監視他,淡淡地說道:「我明白。」

  「你不明白。」

  伯爵搖了搖頭,他從岡波斯的語氣裡感覺出了這一點:「那個女人叫莫妮卡,半年之前,她還只是卡奧尼的一個村婦,但是她居然有膽子算計那個小牧師……」

  「我聽說過這件事。」

  岡波斯頗有些驚訝,那個女人的通緝令同樣也貼滿各個城鎮,沒想到居然被貝爾蘭多斯藏了起來。

  他吃過尼斯的苦頭,很清楚尼斯的厲害,能夠讓這樣一個厲害人物陰溝裡翻船,差一點把命弄丟,那個村婦不簡單,至少他沒有資格小看她。

  只過了幾分鐘,門又開了,那個看門人帶著一個女人進來。

  皮亞斯特伯爵和岡波斯騎士都愣了一下,說實話,他們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是一個村婦。

  此刻的莫妮卡穿著一件紅色的長褲,頭髮盤在頭兩側,臉上沒有塗脂抹粉,只有嘴唇上點了一些玫紅,眉毛稍微勾畫了一下,這讓他平添一絲妖艷和神秘。

  這個女人在村裡的時候,是僅次於蒂娜的美女,但是現在如果再比較的話,誰勝誰負就難說了,雖然在美貌上蒂娜略勝一籌,但是說到氣質,這個女人要強得多。

  從卡奧尼逃出來的這一年裡,她躲在阿薩克斯,看到聽到的東西多了,見識飛速增長,再加上貝爾蘭多斯讓人專門教她談吐和禮儀,現在她早就已經沒有一絲鄉下人的土氣。

  不只是外表,這幾個月裡她拚命吸收新的東西,不但學會交際應酬,學會做生意,甚至還學會一千多個單詞,已經可以看懂商行的告示牌。

  岡波斯圍著這個女人轉了一圈,要不是他確信看門人絕對不敢騙伯爵,肯定會認為這是一個玩笑。

  「怪不得你能夠讓那個小牧師吃虧,果然不簡單。」

  這位曾經的騎士讚了一句。他這樣說,也是一種表示,他願意接受這個副手,並不會因為她的出身而看輕她。

  「很好,這樣一來我就放心了。」

  伯爵非常滿意,他首先是對岡波斯的識時務表示滿意,同時也對這個女人感到滿意。

  不過滿意歸滿意,有些事他還是要確認一下:「知道你們應該做些什麼嗎?」

  這也算是一種考核,如果回答不能讓他滿意的話,他會另作打算。

  岡波斯明顯有些為難,這不是他所擅長的事,他的腦子不笨,看事很透徹,而且善於決斷,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看到事態已經不可挽回就立刻逃跑,但是他並不擅長陰謀詭計。

  「我們應該和那些人搞好關係,和他們一起做生意,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能夠和他們成為朋友。」

  莫妮卡早有準備,在之前的幾個月裡,她一直在問自己類似的問題,對於貝爾蘭多斯的很多做法,她並不認同。

  在她看來,子爵不停的激怒那群人,卻並不能夠給予致命一擊,是非常愚蠢的行徑。對那群人必須一擊斃命。

  當初她就是因為太過愚蠢,沒有那麼做,才落得之後的下場,在漆黑的夜晚,孤身一人冒著被老鼠吃掉的危險,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之中,這樣的經歷她永遠不會忘記,這樣的錯誤她也絕對不會再犯。

  「好。」

  伯爵拍著手,他非常滿意,這個女人通過考核。

  他原本還擔心這兩個人會放不下仇恨,做出用雞蛋砸石頭的傻事。

  現在那群人風頭正盛,硬碰的話絕對沒有好結果,連他都要在表面上和貝爾蘭多斯切割關係。

  這個女人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既然對方風頭正盛,乾脆就靠攏上去,借這股風頭得到一些好處。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忘記之前的仇恨,和對方拉近關係,是為了將來的某一天從背後將刀子捅進對方的心臟。

  轉念一想,伯爵記起這個女人當初幹過的事,這倒是挺符合她的風格,喜歡從背後捅刀子。

  「你知道那群人現在的動態嗎?」

  伯爵轉頭問看門人。

  「聽說他們打算蓋一座交易中心,將來就以這個身份成為阿薩克斯新的巨頭之一,原本大家都以為他們會占走空出來的那兩個位置,或者搶馬文貿易行會主席的寶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對此沒有顯露出任何興趣。」

  看門人在貝爾蘭多斯被抓的這段日子,手上缺乏資源,能用的人不多,消息來源也有限。多虧這裡的人對路克他們的動向全都盯得很緊,所以路克他們一做出選擇,很多人立刻就知道了,而他則通過僅有的幾個情報來源知道這一切。

  伯爵沉思了起來,他也弄不明白那群人的意圖。好半天之後,他搖了搖頭說道:「別去管他們,不知道原因也沒關係,那群人的腦子確實很好,他們做出來的決定不是一般人能夠看透的,你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緊跟其後。」

  「我想用那五家商行出頭,聯合一批商舖,主動投靠那群人,替他們的交易大廳製造聲勢。」

  莫妮卡說道。

  「好,非常好。」

  伯爵顯得異常高興,這招高明,此刻正是那群人最需要支持的時候,現在投靠過去絕對是最好的機會,那就會被視為盟友,而不僅僅是生意來往的關係。

  其中最高明的地方就是拉一批商舖過去,這樣一來,首先提議的這五家商行,無形之中就成了這批商舖的領袖,也是理所當然的代表。同時這五家商行借助眾多商舖的勢,將會得到那群人更多重視,甚至有可能融入他們的體系之中。

  不過高興的同時,皮亞斯特伯爵暗自心驚,貝爾蘭多斯的愚蠢讓他覺得頭痛,而這個女人的精明和毒辣則讓他有些不安,他不太敢肯定自己是不是養了一條毒蛇,會不會有朝一日自己被咬上一口。

  這個女人有過背叛的先例,不可不防。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20:58
第九集 第三章 新的危機出現(中)


        蔚藍的天空,湛藍的大海,同樣藍的讓人心醉,同樣廣闊的看不到邊際。

  天空中有無數白雲朝著某個方向緩緩飄去,海面上同樣也有片片浪花朝著同一方向蕩去。在白雲間隱約可見幾隻海鷗飛掠翱翔,而在海面上有四面風帆在浪花間時隱時現。

  這些風帆從來沒人見過,雖然同樣也是由一根桅桿和一面巨大的船帆組成,但是它們沒有其他船帆那種柔軟的感覺,那面帆看上去不像是布做的,而像是某種皮革,上面還有一排硬質的骨撐,把整面帆繃得緊緊的,給人一種剛硬的感覺。

  風帆底下也沒有船身,只有一塊狹長的木板,木板的前端削尖,而且微微上翹。桅桿就插在木板的正中央,有杯口粗細,高度差不多五、六米。

  在每一塊帆板上都站著一個人,他們腳踩著底下的滑板,一手抓住桅桿,一手抓緊風帆上的一根支架,傾斜著身體,依靠體重維持帆板的平衡。

  這絕對是最簡單的帆船,沒有一點多餘的空間,甚至連帆索和錨都沒有。

  在強勁的海風吹拂下,它們的速度可以用風馳電掣形容。

  最前面的是尼斯,小公主安娜緊隨其後,另外兩個帆板上是伊蓮娜和那個負責保護小公主的老騎士。這兩個人幾乎忘記他們的職責,伊蓮娜露出了狂放的本色,一路上咿呀亂叫,連那個老騎士也時不時地吼上兩聲。

  速度總是能夠讓人激情洋溢,而廣闊無垠的大海最適合展現速度,因為這裡沒有樹木、岩石之類的障礙物。

  「小子,我現在越來越看好你了。」

  那個老騎士興奮地狂呼著,他這樣興奮,並不只是因為玩得高興,而是想到了更深層的一些東西。

  「只是運氣好,只是運氣好無意間的發現罷了。」

  尼斯顯得很謙虛,不過這話確實也沒錯。

  這種帆板,完全是他閒的無聊搞出來的。

  最初的提議還是來自於小公主,這個丫頭是靜不下來的人,她想試試能不能像當初在樹冠上滑翔一樣,也能夠在海面上滑翔?

  尼斯恰好有空,這段日子路克忙著拜訪阿薩克斯的名流,梅特洛在籌劃交易大廳的事宜,就連伊斯特也為建造交易大廳而忙碌,他和帕爾姆卻很閒。

  所以他接受了小公主的提議試了一下。

  結果自然沒有成功。

  海水和樹冠不同,樹枝踩下去的時候是在積蓄能量,反彈的時候,這股能量被釋放出來。海水就不一樣了,踩下去的時候並沒有能量的積聚,而腳從水裡抽出來的時候,還要克服阻力,阻力還不小。

  稍微改進了一下,在腳上扣兩個盆子之後,他又試了試。

  情況稍微好了一點,腳底下有了支撐,不過海水不但有阻力,還有一股吸力,任何東西想要脫離水面,都要先掙脫這股吸力。

  發現這一點之後,他又改進一下,既然離開海面需要克服吸力,那麼乾脆不離開水面,也就是採用滑行。

  冬天的時候,他從卡奧尼滑雪前往隱修院,那速度也很快,而且非常輕鬆。

  他在滑行方面同樣有研究,當初為了那場戰爭,他和伊斯特兩個人花了很多心思研究滑行,為的就是對爬犁進行改進。

  既然要滑行,最好就是用撬板,此刻踩在他們腳下的滑板就是這麼來的。

  一開始試驗的時候只有滑板,沒有那根桅桿,更沒有上面的風帆,當時正好有一陣海風吹來,把他背後的雙翼翻轉過來,像一面風帆似的帶著他往前滑行了很遠,幾乎快要進入外海,他最後是游回來的,因為背後的雙翼沒辦法控制風的方向。

  這仍舊是一次失敗的試驗,卻給了他啟迪。

  又進行了幾次試驗之後,最終就有了現在這種帆板。

  那面能夠繞著桅桿隨意轉動的硬質風帆,採用的就是他背後雙翼的製造技術,用輕質木頭做成骨架,上面蒙了一層皮革。

  「我們去那個海島怎麼樣?」

  小公主指著前方一片黑影大聲喊著。

  雖然是建議,不過這裡她說了算。

  尼斯知道那座島,這片海域離阿薩克斯並不遠,走海路的時候,他就曾經路過那座小島。

  那是一座無人島,因為上面沒有淡水,再加上四周的暗礁比較多,所以很少有人上去。

  如果現在駕駛的是船,他絕對不會靠近那裡。

  此刻就顯露出這種帆板的好處。

  帆板的吃水才幾寸深,離水面只有這點距離的礁石,用肉眼就可以看到。

  再說就算撞上暗礁也沒關係,帆板底部嵌了一根鐵條作為龍骨,這玩意前端微微上翹,並且弄成撞角的模樣,一旦撞在暗礁上,整個帆板會騰空而起。

  在強勁的海風吹拂下,帆板的速度很快,那座小島原本看上去只是一點影子,片刻之後就已經近在眼前。

  這樣的速度遠不是船隻所能夠比擬的,如果把帆板比作奔馬,那些所謂的快船怕是連牛車都算不上。

  四個人瞬間衝上海灘,這是一片亂石灘,大大小小的石塊堆在一起。

  小公主一下子跳到尼斯的身上,又像以往那樣掛在他的身上。

  「這東西真過癮!」

  她緊貼著尼斯異常興奮的說道。

  比起其他三個人,她絕對興奮得多,像她這種身份的人娛樂的項目非常少,除了騎馬,就只有玩九柱球之類的遊戲,男孩還好一些,可以比劍和打獵。

  現在,她總算多了一種有趣的遊戲。

  尼斯帶著小公主,踩著那些亂石登上小島,伊蓮娜和老騎士在後面非常小心地把帆板收了起來,拖上岸。

  老騎士自始自終都若有所思,剛才在海面上飛馳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這種東西恐怕是馬鐙出現之後,對騎士來說最重要的發明。

  以前海戰的時候,實力再強的騎士也被限制在船上。

  靠人的力量,即便是有足夠的距離助跑,最遠也就跳二、三十米,這樣的距離對於海戰來說,實在太近了,和跳船舷沒什麼兩樣,如果對方不願意打接舷戰,始終保持距離遠遠地用弩炮射擊,再厲害的騎士也只能乾瞪眼。

  所以在海上,一艘滿載騎士的戰艦被一艘全是水手的快船打沉,是很合情合理的事。

  現在不一樣了。

  這玩意就如同快馬,可以任意馳騁,速度遠比任何船隻都快得多。

  海戰的方式絕對會因此而發生大幅度的變化。

  有欣喜也有憂愁,原本海上的強弱並不由國力決定,更關鍵的是看水手的好壞。

  像法蘭克這樣的強國,甚至能夠逼得教廷俯首,但是法蘭克在海上的實力只能算三流。

  現在有了這玩意,在陸地上稱雄的國家也很容易成為海上的霸主。這可不是掌控著海洋的各個勢力願意看到的。

  老騎士的心裡充滿矛盾,身為一個騎士的他,當然希望這種工具能夠迅速傳開,但是身為一個城邦聯盟的成員,他又希望這種技術永遠不會出現。

  「以後不能再玩了,這東西的存在簡直就是一種威脅。」

  老騎士最後還是選擇後者。

  「真可惜。」

  小公主嘟囔了一句,她也算是半個騎士,又對海戰非常熟悉,老騎士能想到的,她同樣也能想到。

  不過轉瞬間她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增加一點難度。」

  「別把其他人當傻瓜,只要有人開啟一條新路,就算不那麼完備,肯定就會有人沿著這條路繼續研究,最終找到完美的解決方案。」

  老騎士警告道,他的語氣頗為嚴厲。

  老人確實有這個資格,當初切爾哈蘭侯爵派他過來,不只是讓他保護小公主的安全,如果小公主做得太出格,他有權阻止。

  一直以來,小公主都很乖巧,不會觸犯底線,眼前應該算是特例。

  雖然不服氣,小公主卻也不敢當面反駁。反正她已經有了對策。

  自從遇到尼斯之後,她回到父親身邊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父親教她魔法。

  她的父親是很厲害的魔法師,身為女兒不可能一點天賦都沒有,她在魔法方面的天賦不錯。

  以前她不怎麼喜歡魔法。

  學習魔法首先要學會魔法文字,然後學習許多理論上的東西,還要死記硬背一大堆咒語,每天還要進行冥想。對於活潑好動、不是男孩卻勝似男孩的她來說,非常沒有意思。

  現在她發現魔法也是很有趣的,並非想像中那麼枯燥。

  一旦對某件事有了興趣,這個女孩學任何東西都很快。

  再加上她家有錢有權勢,她的父親已經請了兩位煉金大師替她打造專用的魔導器。

  那是一件只需要很少的魔力就可以激發的魔導器,上面只刻有「輕靈術」卻可以持續施展兩個小時,而且還會自動恢復魔力。

  這件魔導器和那套魔法盔甲一樣,都是昂貴無比的雞肋。

  有這樣一個對女兒寵愛無比、拿錢不當錢看待的老爸,小公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施展魔法了。

  她打算到時候把自己裝扮成魔法師。

  魔法師能夠在海面上自由來去絕對是天經地義的事,老騎士的那些擔憂就用不著在意了。

  這是一個挺大的島,形狀不怎麼規則,像是一隻被咬掉一口的蘋果,不過地勢倒是挺簡單,中間隆起,四周漸漸低緩,一旦登上高處,整座島嶼盡在眼底。

  「那邊有船!」

  小公主指著很遠的地方大叫著,遠處可以看到一個小黑點。

  這裡離阿薩克斯很近,經常有船路過,所以一點都不稀奇。

  此刻沒人搭理她,伊蓮娜在做事,她從一個大袋子裡取出一塊油布鋪在地上,然後從旁撿了一些石塊,壓住油布的邊緣。

  尼斯和老騎士在擺弄一堆管子,這些管子有大有小,可以接起來,連接的地方可以栓上螺絲,擰緊之後頗為牢固。

  所有的管子全都接起來之後,就成了兩根釣魚竿。

  「難得有機會出來玩,你們怎麼會想到釣魚?傻傻地坐在那裡幾個小時,一直盯著水面,這有意思嗎?」

  小公主看著那兩根釣魚竿發洩著滿腔怨氣。她的性情跳脫,不喜歡這種活動。

  「剛才已經瘋過了,現在是享受悠閒的時候。」

  尼斯伸了個懶腰。

  同樣是休息,釣魚最能夠讓人放鬆,以前尼斯在故鄉的時候就經常到河邊釣魚,那真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老騎士沒說話,他知道等一會兒小公主肯定會拿石子砸水面,把魚全都趕跑,以前他陪著總督一起去釣魚的時候,每一次都是這樣。

  這座小島有一處很小的海灣,這種地方魚最多。

  兩個人拎著釣魚竿跑到那裡。

  老騎士找了一塊礁石跳上去,尼斯就坐在岸邊,他沒玩過海釣,不打算挑戰太高的難度。

  兩個人全都把吊鉤放了下去,老頭拎著魚竿,尼斯則把魚竿插在架子上。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樣?總督大人讓我問你要不要幫忙?」

  老騎士問道。他站立的位置離尼斯有三十幾米,說話的聲音也不大,卻清晰地傳進尼斯的耳朵裡。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打算向侯爵大人借一筆錢,等到伊斯特的設計圖出來,交易中心就要開工建造,但是現在我們手上沒錢,大概要到秋季,我們手頭才會寬裕一些。」

  尼斯盡可能只是和伊比利斯建立商業關係,要不然卡奧尼沒什麼問題,那是哈斯家族的地盤,切爾哈蘭總督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把手伸進別家的地盤。阿薩克斯就難說了,很可能會被伊比利斯吞掉,成為格薩聯盟的一塊南方地盤。

  這可不是他們希望的。

  老騎士知道尼斯的顧慮,事關利益,就算是真正的翁婿也不會有絲毫的退讓。

  好在他知道總督沒打過這座小港口的主意。

  伊比利斯是一座大城市,底下有二十幾個直屬城鎮,這些直屬城鎮都比阿薩克斯的規模大、人口多,所以總督根本就不會在乎遠在南方的這麼一座小港口。

  這就是看待問題角度不同。

  老虎雖然一口就可以把小麻雀吞進嘴裡,但是沒有必要的話,一般不會那麼做。麻雀太小,吃下去沒多少肉,吸收的營養還抵不上消耗的體力,但是小麻雀肯定會防備老虎,因為這關係到它的性命。

  「我已經向總督大人提過你們建造的那種船了,他非常感興趣,打算先訂造二十艘,以後肯定還會增加,價錢由你定。」

  老騎士說道。

  這是他的第三個職能——充當總督大人的傳話筒。安娜小公主其實更適合做這件事,不過女生外向,即便總督大人也不敢保證女兒胳臂肘會不會往外拐?

  在卡奧尼訂造一批船是他的建議,這種新船確實不錯,在速度和載重量方面得到絕妙的平衡。

  速度比它快的船不多,快也快不到哪裡去,但是載重量就不能比了。

  比它載重量多的船倒是有很多,但是那些船的速度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現在就是不知道,這些船在風大浪急的北海是否也有這樣好的表現?如果表現不佳的話,至少可以當內河船來用,也沒什麼損失。

  當然這其中也有拉近關係的意思,一旦交往多了,兩邊就會結成利益同盟,這才是真正穩固的關係。

  「看來,我們必須再建造幾座船塢了。」

  尼斯笑了起來,現在卡奧尼人做這種事已經很熟了,只要挖個坑,然後在四周澆上砂漿就行了。

  現在他需要擔心的反倒是木料不夠,不過嚴格說來,這並不是什麼問題。

  他們的船,最大的特點就是建造起來容易。等到他們的木料不夠用時,恐怕這種船型已經被大家所接受,到時候任何一座港口都可以造這種船,卡奧尼的船塢也該關閉了。

  「這段日子你們風頭太健,總督大人讓我帶一句話給你,你們現在的問題是根基太淺。」

  老騎士話鋒一轉,又開始說起其他的話題。

  這個警告可以有很多種理解,尼斯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哪一種?

  或許那位侯爵已經看出他們和菲利普王子、艾瑪爾紅衣主教的關係只是一般,前者稍微緊密一些,卻也沒到成為他們後台的程度。

  如果這樣想的話,剛才這番話就是想要招攬他們的意思。

  當然,這番話也可能只是就事論事。

  他們現在竄的太快,把貝爾蘭多斯幹掉之後,他們已經是阿薩克斯的一大巨頭,這是一年前連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這個位子不是他們憑實力得到的,而是藉著這次的事,一下子幹掉兩大巨頭,震懾住另外三大巨頭,讓他們不得不低頭。

  和此刻的地位相比,他們的根基確實太過淺薄,手裡只有卡奧尼這個托管領,手下除了幾百名傭兵,就只有一群農夫。

  「是啊,我們的根基確實淺薄,所以這一次我們打算擴充隊伍,讓新的成員加入,還有搞那個交易大廳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尼斯當切爾哈蘭侯爵的話是後面那種意思。

  「已經意識到這一點就好。」

  老騎士顯得非常欣慰,也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這樣認為?緊接著他的話鋒又是一轉:「你們那種砂糖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在這邊賣?」

  「技術還有一些問題,我們不敢保證絕對安全。」

  尼斯仍舊用當初對付施蒂利亞公爵夫人的辦法,想要矇混過去。

  「總督大人猜到你們可能會這麼說。你們打算多拖兩年,等到手裡賺夠了錢,再把秘密拋出來,這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你們是否想過或許有人會等不及?別以為拉上施蒂利亞公爵就沒事了。」

  老騎士提到施蒂利亞公爵的時候,語氣頗有些淡然。

  尼斯眉頭一皺。

  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是威脅。切爾哈蘭侯爵也想得到技術,而且非常迫切。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伊比利斯太靠北方了,那裡根本不產砂糖,難道要從其他地方運送砂糖過去加工後,在運送到各地賣?

  這一來一回的運輸費用就不少,也不安全。

  如果侯爵把阿薩克斯吞掉,倒是有可能這麼做,但是距離如此遙遠,掌控的力量肯定不夠,也無法保證這邊的安全。以侯爵的精明,應該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當然侯爵完全用這裡的一切和某個勢力進行利益交換,這種可能性確實有,但是那樣做的話,吃相就太難看了。

  尼斯一時之間無法確定哪種猜測才是侯爵的真實意圖?

  老騎士知道尼斯想歪了,他不得不解釋一下,要不然引起誤會就不好了。

  「用不著胡思亂想,總督對你們的生意不感興趣,現在盯上你們的人太多了,即便施蒂利亞公爵和艾瑪爾紅衣主教替你們撐腰,也不可能撐得太久。你們最應該在意的是比薩和威娜,聽說已經有人動心了。」

  尼斯沒感到意外,當初他們提防的名單裡,就包括這幾個地處南方的城邦聯盟。

  這幾個城邦聯盟對自己手裡的技術看得很重要,卻最喜歡巧取豪奪別人手裡的東西。

  更令人惱火的是,為了利益他們常常會破壞規則。他們會裝成海盜直接下手搶奪,或者乾脆找個借口挑起戰爭。

  突如其來的一把石子撒在尼斯旁邊的海面上,原本有幾條魚在水裡游著,被落下的石子驚嚇四散逃去。

  用不著回頭,尼斯也知道是什麼人在搗鬼,現在他總算明白,那位老騎士為什麼站在海裡的礁石上垂釣?肯定早知道小公主會來搗亂。

  「釣魚有什麼意思?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喜歡那樣的話,還不如在家裡睡覺!」

  小公主振振有詞地走了過來。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21:03
第九集 第三章 新的危機出現(下)


        她看了一眼尼斯身旁的水桶,桶裡面有兩條魚撲騰著,其中一條有一尺多長,另外一條才幾寸。

  「你的水準不怎麼樣。」

  小公主奚落道。

  「才釣了半個小時。 」尼斯非常鬱悶,他沒玩過海釣,成果確實不如以前在河裡釣魚,但是半個小時有這樣的收穫,也不能算太差勁。

  小公主才不管這些呢,她一腳踢翻水桶:「這些魚都還太小,讓它們再養大一些,今天是出來放鬆的,我要你陪我。」

  尼斯看了站在三十米外礁石上的那位老人一眼。

  老騎士充耳不聞,他可不想被小魔女纏上。

  「你想玩什麼?不會是還想玩帆板吧?」

  尼斯問道。

  「我只要你陪著我,做什麼都可以。」

  小公主低聲說著,這話也很曖昧。

  尼斯並不會當真,這邊有兩隻眼睛盯著,老騎士就不用說了,伊蓮娜同樣也不會讓他有機可乘。

  一想到伊蓮娜,他轉頭看了看山頂。

  山頂上,伊蓮娜正雙手叉腰朝著這邊眺望。

  「我們去幫伊蓮娜佈置宿營地吧!」

  尼斯給小公主出了個難題。

  他以為這位小公主和伊蓮娜不對頭,肯定不會答應。

  「好吧,只要你陪著我就可以了。」

  小公主出人意料的答應了,她的眼珠子不停轉動著,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回到山上,尼斯這才知道,宿營地早就佈置好了,地上鋪著一塊油布,油布上放著餐具,沿著山坡還支起一頂帳篷。

  「我們試試,不知道舒不舒服。」

  小公主拉著尼斯進了帳篷。

  這是她早就算計好了的,自從歐文老頭來了之後,整天就跟在她的身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現在總算有一絲空檔。

  一進帳篷,她就急不可耐地解開褲子的搭扣。

  她的那條褲子很特殊,搭扣一解開,褲子就會左右分開,變成類似吊帶襪的東西,把整個屁股露出來。

  這是為了方便做愛而特製的,她本來以為可以和情人夜夜春宵,甚至一有機會就可以背著別人做那種事,可惜事不如人願,直到今天才用上。

  轉身幫尼斯揭開褲子上的紐扣,把那根又肥又粗的東西掏出來,小公主舔了舔嘴唇。

  就在這個時候,帳篷猛地一掀,伊蓮娜怒氣沖沖地跑了進來。

  「你們打算幹什麼?」

  伊蓮娜怒瞪著兩個人。

  「你看不出來我們打算幹什麼嗎?」

  小公主沒有絲毫羞慚,一點都沒有被捉姦在床的感覺,她朝著伊蓮娜的褲襠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說到:「我看你也憋不住了,也進來好了,我沒那麼小氣。」

  伊蓮娜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沒這個膽子?是不是你那下面見不得人?是不是又黑又醜?」

  小公主的話非常尖酸刻薄。

  伊蓮娜額頭上的青筋暴了起來,她轉身躺下,同樣解開褲子的搭扣。

  雖然和小公主的褲子不一樣,她那個地方同樣也可以隨時解開,伊蓮娜的一項職責就是讓尼斯隨時發洩慾望,這個褲子原本就是為這種目的設計。

  小公主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其他女人的陰部,但是身材這樣高大的女人的陰部卻是第一次看到。

  伊蓮娜的陰部並不醜,甚至可以說,很能勾引起男人的性慾,因為她那裡非常飽滿,就像是一顆小包子。

  「原來你也是早就憋不住了。」

  小公主將一節手指插入伊蓮娜的小穴裡攪動,只見穴口不停地溢出半透明的粘液。

  伊蓮娜的臉頓時羞紅,這是自然反應,自從她和尼斯有了關係之後,底下就變得異常敏感。

  小公主還想嘲笑幾句,突然她一哆嗦,身體捲曲了起來。尼斯那根又粗又大的東西已經深深的插入小公主後面的洞眼,他的一隻手攬住小公主柔若無骨的腰肢,另外一隻手在小公主的陰蒂上撥弄著。

  小公主緊緊夾住雙腿,但是一點用都沒有,撥弄陰蒂的手指每一次的震顫,都讓她感到腦子發昏。

  一旁的伊蓮娜先是生出一絲怒意,等到她看清小公主被插入的是後面那個洞眼,她稍微愣了一下,接著就不那麼在乎了。

  拿她本人來說,她的第一個「男人」是她的表姐,後來追隨瑪格麗特之後,私底下她和瑪格麗特就是一對情侶,正因為有這樣的關係,瑪格麗特才會和她分享同一個男人。

  伊蓮娜多少有些不放心,她將手探到小公主兩腿之間的部位。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她摸到了一塊不像是皮膚的東西。這東西形狀像是蝴蝶,質地似乎是皮革,緊緊的封住小公主的陰道口。

  這玩意的用處似乎和貞潔帶差不多,應該是小公主的父母特意搞的保護措施。

  「看來你的父母知道想要阻止你發騷並不容易,所以弄了最後一道防線。」

  伊蓮娜在小公主的耳邊輕聲嘲笑著,她的拇指也不閒著,輕輕的刮著小公主的陰蒂。

  女人最明白女人的感受,伊蓮娜和瑪格麗特又是長年的情侶,假鳳虛凰不知道多少次,而女人之間的性愛,基本上集中在那幾點,陰蒂是最重要的部位。

  說到手法的高明,伊蓮娜肯定不如尼斯,後者是幾千年傳承下來的手法,經過改進又改進,絕對稱得上完美無缺,但是說到對女人的瞭解,尼斯就不行了。

  伊蓮娜一邊注意著小公主的反應,一邊改變著手法,每當小公主感覺美妙的時候她總是突然間停下不動,讓小公主感覺像是被吊在空中,上不上下不下,不過她絕對不會逗得的太過分,總是在小公主空虛到極點的時候,又動了起來。

  「這麼小的年紀就如此發騷,你絕對是一個小賤貨。」

  伊蓮娜在小公主的耳旁輕聲罵著。

  小公主昏沉沉的,但是罵她的話仍舊清楚傳進她的耳朵裡。

  被人罵小賤貨原本應該很憤怒才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感覺到別樣的刺激,那聲小賤貨居然引起她莫名的激情。

  「是不是很爽,卻又感覺到很空虛?」

  伊蓮娜的手指在小公主的陰道口輕刮了幾下,隔著那一層皮革貼片,這種輕刮化作讓人發狂的振動直鑽了進去,然後在那未經人事的小穴裡面化作一陣狠癢。

  小公主發出大聲的呻吟,她原本沒這種感覺,現在被伊蓮娜一弄,她真的感覺到異常的空虛,想要前面也被塞滿。

  伊蓮娜繼續刮弄著,一邊在小公主的耳旁說道:「你是一個小賤貨,你是一個小騷貨,你是一個小娼婦,你的前面是不是很癢?是不是已經癢的熬不住了?這麼小的年紀就喜歡上做愛,你以後肯定離不開男人。」

  「你……你是在說自己……」

  小公主氣喘吁吁的回敬著。

  她猛的掙扎了一下,摸到伊蓮娜的身上。

  「你也插她。」

  小公主轉頭對尼斯說道,此刻的她不知道是在命令,還是在懇求。

  尼斯求之不得,他本來就為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而煩惱。

  從小公主的身體裡抽了出來,尼斯將性器移到了伊蓮娜的陰道口,他的腰稍微用了點力,那碩大的性器一下子頂了進去。

  伊蓮娜的花徑早已經非常滑膩,所以一下子就插到了底。

  兩個女人的感覺完全不同,小公主本來就緊窄,走的又是後門,更是緊湊異常,伊蓮娜的身材高大,陰道也比普通女人寬深,尼斯的女人裡,只有她能夠完全容納尼斯的那根東西。

  「真是太舒服了。」

  伊蓮娜一臉陶醉的模樣,她和尼斯確實是棋逢對手。

  兩個人你來我往,互相仰湊了起來,帳篷裡就聽到啪啪的皮肉擊打聲。

  小公主一開始趴在伊蓮娜的身上喘氣,等著看好戲,可惜伊蓮娜的狀態越來越好,這讓她非常惱火。

  從這個可惡的「大」女人身上下來,小公主低頭看著兩個人結合在一起的那個部位。她只看到一根如手臂粗的肉棒快速的在伊蓮娜的身體裡面出出進進,每一次插入的時候,都會用力撞一下伊蓮娜的大屁股,每一次抽出來的時候,則會帶著裡麵粉嫩的軟肉翻捲出來,同時帶出來的還有一股股半透明的黏液。

  小公主不由自主的撫摸著自己下面,她有點被嚇住了。

  她不由得想到,如果換到自己被這樣用力猛插,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又是害怕,又是心癢,小公主感覺難受極了,突然,她的眼珠一轉,一個很邪惡的念頭冒了出來。

  她轉身爬到了自己的包裹邊,從裡面翻出一支短棍。

  這是一支外形很奇特的短棍,一尺多長,上面串著九顆如櫻桃般大小的珠子,最底下還有一個小小的皮囊。

  小公主拿著這短棍爬回兩個人的身後,她用手指在伊蓮娜的肛門上摸了摸,把前面流出來的黏液塗抹在短棍身上。

  伊蓮娜正享受著那美妙的感覺,突然感覺有東西擠進了她的肛門裡。

  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刺激,很強烈,很怪異,讓她感到心慌和害怕。

  可怕的是,這種異常強烈的刺激,和陰道裡的那種快感彷彿產生化合作用,瞬間融合在一起,一下子變得異常強烈,強烈得讓人發昏。

  她正想掙扎,那根東西又插了進來,第二波快感瞬間摧毀了她的意志,讓她剛剛凝聚起來的力量全都煙消雲散。

  伊蓮娜第一次覺得自己和普通女人一樣無助,她想大聲呼喊,可惜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從她嘴裡傳出的只有忽高忽低的呻吟。

  「說我騷,說我賤,說我是娼婦,我讓你從今往後連褲子都不能穿。」

  小公主的臉上露出了邪惡的笑容,她輕輕擠壓著那個小皮囊。

  那些如櫻桃般大小的珠子表面滲透出一層透明的油膏,隨著那根短棍的插入和抽出,這些油膏均勻地塗抹在伊蓮娜的肛門裡,並且效力迅速在她的體內擴散開來。

  伊蓮娜發出了嘶啞的叫聲,她感覺身體裡像是有幾萬隻螞蟻啃咬著,咬得她奇癢難當,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真想把身體解剖開來清洗一下。

  她快要忍受不住了。

  同樣快要忍受不住的還有尼斯,他的那根東西被緊緊地包裹住,連動都動不了,不只是夾的很緊,裡面還因為痙攣而劇烈地扭絞著、震顫著。

  他知道這是小公主搞的鬼。

  說實話,他倒是很樂意看到這種事發生,如果有機會的話,他甚至希望能夠把瑪格麗特也拉進來。

  把所有的女人集合在一起,讓她們自己去鬥。尼斯暗自想像著那時的場面。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jerry870015 發表於 2014-2-11 22:24
第九集 第四章 雞和蛋的關係


  「引領奢侈?」

  路克滿臉疑惑,他實在記不得自己有什麼時候奢侈過?

  伊斯特、梅斯洛和帕爾姆也一樣懵懂。

  他們別說奢侈了,甚至沒時間享受,一直以來他們只要稍微可以喘口氣,馬上就有新的危機出現,手裡剛剛有點錢,馬上為了應付危機花個精花。

  有時候,他們甚至猶豫要不要繼續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或許分了錢做個富翁更好一些,那樣的話,他們絕對能夠過上奢侈而又舒適的生活。

  「切爾哈蘭侯爵讓人帶了消息給我們,有人忍受不住細白砂糖的誘惑,準備對我們動手了,所以我們必須有所表現。」

  尼斯把老騎士帶給他的警告,說給另外四個人聽。

  「這和引領奢侈有什麼關係?」

  路克的腦子仍舊轉不過來。

  「這次的對手可不是貝爾蘭多斯這樣的小角色,我們沒實力抵抗,施蒂利亞公爵和艾瑪爾紅衣主教也未必保護的了我們,所以……我們必須採用其它策略……不能硬拚。」

  尼斯說道。

  「下蛋的母雞不會被吃掉。」

  伊斯特第一個反應過來。

  「你說的沒錯,下蛋的母雞不會被吃掉,因為那樣不划算。雖樣有些難聽……我們確實就是那隻雞,還被一大群人盯上,如果我們能夠下蛋的話,讓那些傢伙盯著蛋去吧!」

  尼斯說到這些的時候顯得挺無奈,但是眼神中又充滿了鬥志。

  「萬一有人等不及,只想殺雞吃肉呢?」

  帕爾姆有時候就愛鑽牛角尖。

  「如果大部分人都想吃蛋,那麼他們就會在一旁盯著,想殺雞吃肉的人將會觸犯眾怒。」

  伊斯特代替尼斯回答了。

  「我們製造出來的細白砂糖是奢侈品,所以你打算仍舊在奢侈品上做文章?」

  路克也己明白尼斯的打算。

  梅特洛的反應也不慢,他從另外一個角度弄懂尼斯的意思。

  「奢侈品的利潤高,特別像細白砂糖這樣的奢侈品,算不上特別昂貴,所以量絕對不小,是最賺錢的買賣。你看上的應該是這種等級的商品吧?」

  尼斯有些意外,海特洛竟然能夠看的這麼準。

  他們現在的本錢有限,真正的奢侈品像絲綢、瓷器、珠寶、名馬之類的貿易,根本不是他們所能夠插手。

  「我就是這個意思,眼前就有兩個很好的機會,一個是教堂快要完工了,本來我不打算大肆張揚,但是現在卻不得不這樣做。我打算拜託艾瑪爾紅衣主教、施蒂利亞公爵夫人和切爾哈蘭侯爵,請他們幫我們邀請一批貴賓前來觀禮。另外一個就是交易大廳的建造,伊斯特,你得多花點心思了。」

  「我們的錢不夠啊!」

  路克連忙提醒。

  另外三個人在心底叫苦,之前尼斯讓老牧師幫忙,把那兩千多本浸過海水的《聖經》高價賣出,總算填平了所有的損失,沒想到現在又要用錢了,而且這一次的金額絕對不小。

  「我們的錢永遠都不夠。」

  梅斯洛嘟囔著:「我本來以為我們挺有錢的,但是花的比賺的更快。」

  伊斯特和帕爾姆都沒有說話,只是露出滿臉無奈。他們對這種狀況已經習慣了,已經養成把錢財當成過眼煙雲的本領,因為事實就是如此,每一次金幣到了他們的手裡,沒多久就會像長了腳一樣溜掉。

  好在他們花錢雖然挺快,卻不是扔在水裡聽響聲,他們的實力和地位都迅速地往上竄,速度之快絕對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

  「我打算向切爾哈蘭侯爵再借一筆錢。」

  尼斯現在才對路克他們提到這件事。

  那四個人早已經習以為常,雖然尼斯平時不管錢,但是最會賺錢也最會花錢的都是他。

  「借就借吧!」

  路克並不在乎,反正以他們的賺錢速度,肯定可以還得了。

  「我現在需要你們出點主意……怎樣才能做到既華貴又奢侈,還不失高雅,又要考慮財力能夠承受?像買幾件珠寶戴在身上這類餿主意,就不必拿出來了。」這才是尼斯召集路克他們的原因。

  之前他已經從安娜小公主那裡知道一些上流階層日常生活的片段,他本人的家庭屬於貴族下層,而路克他們則屬於貴族的邊緣階層。

  他需要找到一個定位,一個能夠讓所有人都接受的「奢侈」概念。

  「我們的搖椅如果能夠做得再精緻一些,肯定可以算一件。」

  路克第一個提議。

  「可以雕刻上花紋,再貼上金箔。」

  伊斯特張口就來,馬上想出改進的辦法。

  可惜「金箔」兩個字一出,路克、梅斯洛和帕爾姆都變成苦瓜臉,不過最後也沒人反對,因為要奢侈的話,貼上金箔確實有必要。

  伊斯特並沒有停下,他馬上想到那座教堂。

  「教堂用大理石的地面,牆壁和立柱也包上一層大理石,再弄點漂亮的花紋貼上金箔,最好還有一些精美的壁畫,雕像也是必不可少的……」

  這不是他的原創,很多著名的大教堂都是這樣。

  路克終於忍不住了,伊斯特這是舊話重提,他當初就打算這麼做,只是被大家否決。

  「這些背後全是一個『錢』字。」

  尼斯再一次提醒,當初他們就討論過這件事,連尼斯都沒興趣花這麼大的代價。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

  當初,尼斯只不過要建一座教堂,為的也只是土堡裡那幾百個農夫的信仰之力,他頂多只是想把教堂建造的氣派一些。

  但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教堂將成為卡奧尼的地標,裝飾的程度要向那些大教堂看齊。

  「大理石好辦,弄得薄一些就可以了,照我看來,一厘米厚就差不多了,地板稍微厚一些,弄個五厘米,外面賣的大理石方塊大多有一尺厚,這樣一塊可以當成二十幾塊來用。」

  尼斯立刻想出對策。

  當初教堂還沒有修建,他就已經琢磨著怎麼偷工減料。在他最初的計劃中,那座教堂能支撐十年不倒就夠了。

  在建造這座教堂的過程裡,他和伊斯特兩個人還費盡心思想出很多偷工減料的法門,在這方面他們已經算是大師級的人物。

  剛才說到奢侈,梅特洛提不出什麼建議,他家不寬裕,日子過得吃緊,根本不能追求這些,此刻話題轉到偷工減料,他立刻變得活躍起來。

  「我知道有一種假黃金的配方,那些碰不到的地方比如天花板、牆面較高的位置,全都可以換成這種東西,只有在大家觸摸得到的地方需要貼上真正的金箔,這樣會省很多錢。」

  他知道這種配方已經很久了,可惜以前一直沒有機會用上。

  「壁畫上也可以做假,我們手裡不是有很多泡過海水的白紙嗎?直接在上面作畫,畫好之後,用清漆作為粘合劑把他們貼在天花板上,清漆還可以保護上面的畫,不會因受潮而暈開。」

  尼斯又拋出了一個想法。

  在法蘭克,一些有錢人把印的五彩繽紛的紙貼在牆壁上,稱之為「壁紙」他是從這個上面受到啟迪。畫壁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資格承接這種工程的至少是一位大師級人物。這種人用錢也請不來,憑紅衣主教的面子倒是可能,不過稱得上大師的人往往脾氣古怪,一幅壁畫修修改改弄個十幾年並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他們可等不了這麼久。

  而在拼起來的紙上作畫就容易多了,只要先畫好一幅畫,然後分隔成多個格,讓人將每個格子中的圖案按比例放大,最後再拼接回來,就是一幅完整的壁畫了,頂多事後修正一下。

  最開始似乎的那幅畫可以讓伊斯特來畫,雖然離大師水準還差很遠,不過他畫工不俗,勉強算得上一流畫師。

  之後分格放大的工作可以找一批普通的畫匠來,有伊斯特監督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尼斯的這個想法完全就是拋磚引玉,效果不錯,頓時讓大家茅塞頓開,越來越多的想法冒了出來。

  不過說著說著,五個人突然發現話題好像有點歪了。

  一開始的話題是「奢侈」但是說著說著,變成了「偷工減料」和「藝術」但是此刻,尼斯已經不想改變,因為「藝術」也可以算「奢侈」的一種,而且有著特殊的地位。

  從一些典籍裡,他知道古代曾經將藝術看得很重,幾乎可以和宗教並列,那些書法家,雕刻家,詩人,音樂家的地位非常高,經常出入王庭,成為君主們邀請的貴賓。

  可惜現在已經沒有藝術家了,只有書匠、雕刻匠、演雜耍的小丑、演奏音樂的下人,他們雖然也被各個王庭所用,身份卻很低下,遠不能夠和古代的前輩們相比。

  或許,他可以藉著引領奢侈風潮,把「藝術」重新推起來。

  當然,他必須非常小心。

  教會對藝術非常敏感,因為藝術的地位曾經和宗教並列,而且像詩歌、喜劇之類的東西所能夠產生的影響力,往往超過神聖的教誨,這對於教會來說是一種很大的威脅。

  「我們可以多弄一些壁畫,黃金和大理石看上去倒是挺華貴,但是實在太俗氣,沒什麼內涵。還有,雕像也可以多弄一些,沒什麼比大量的雕像更能夠顯示奢華和氣派了,還能體現出我們的高雅,這是我們最大的優勢。」

  尼斯的話一說出口,對面四個人臉頓時變得古怪起來,特別是伊斯特,他看了看帕爾姆和梅特洛,最後又看了看路克,低語了一聲:「高雅?」

  帕爾姆粗魯而莽撞,讓人懷疑是否有蠻族血統;梅特洛市儈而且貪財,腦門上刻著「俗不可耐」這兩個人絕對沒有一絲高雅的氣息。

  至於路克,如果他不開口的話,或許還有幾分高雅的味道,可一開口,立刻會讓人知道他是一個八婆加話嘮,絕對不像一個高雅之士。

  伊斯特實在想像不出他們最大優勢怎麼會是高雅?

  「好吧,算我說錯話,我們最擅長的是裝出來的高雅,這總可以了吧?」

  尼斯只得自嘲道。

  路克和伊斯特突然同時笑了起來。

  「我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怕一個土的掉渣的鄉巴佬,也可以把自己裝點得像一個名門貴族。」

  路可一咧嘴,罵道:「沒什麼高雅,明明是虛榮。這和當初我們用來對付那群執事和管事的辦法沒什麼兩樣」「這招確實不錯。」

  伊斯特贊同尼斯的觀點,如果純粹在奢侈上做文章,他的作用就不大了,那是梅特洛的事,但是一說到藝術,梅特洛就淪為打下手的。

  「具體應該怎麼做?」

  梅特洛已明白過來,就顯得有點急不可耐。四個人裡,伊斯特對這種虛假的高雅根本不感興趣,他肚子有真材實料;路克因為家境關係,也不太在乎這些東西;帕爾姆更用不著說,他的眼睛裡只有實力;只有梅特洛真的在乎,他一直都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

  尼斯早就想好任務分派:「你還是干老本行,多打聽一些和奢侈有關的東西,從奢侈品到那些豪門世家的日常生活,只要有用的就記錄下來,除此之外,再幫我收集一些樣品,主要是酒類,奶酪類,各種木料,食材,還有做衣服的布料,就算是最昂貴的絲綢,你也幫我每一種都弄一塊邊角料來……總而言之,你能夠收集多少就搞多少,種類越多越好。」

  「還有傢俱的式樣,建築物的特殊構造之類的……你只要感覺有意思,以前沒有見過的,就順便記錄下來。」

  伊斯特在一旁插了一句。

  「我明白了。」

  梅特洛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難度。收集情報這種事情,他已經做得很熟了。

  再說,他現在不是一個人,從阿德蒙特修道院他共拉攏了七個見習騎士,他的親戚們也已經回信,人很快就會到了。

  除此之外,還可以臨時僱人,在各國都城的內城裡全住著一大堆閒人,這些人大多是貴族後裔,本身沒啥實力,又吃不了苦,只能靠吹噓拍馬混飯吃,不過這些人消息靈通,而且總是在大人物身邊。讓他們打探消息絕對輕而易舉。

  「其他人也別閒著。」尼斯打算利用所有的人。

  他轉頭朝著路克:「你就借教堂馬上就要完工的名義,先去拜訪一下艾瑪爾紅衣主教,懇求他代為邀請一些來賓。然後,你就一家家拜訪,多結識一些人,順便留意一下各家禮儀,還有僕人們的談吐和穿著。」

  這種事梅特洛也能夠打探到,但是隔著一層,總不如親眼所見。接下來就輪到帕爾姆了。

  尼斯感到頭痛,這個傢伙在戰場上的作用很大,可平時就是個廢物,只能擔當守衛和負責操練人馬。

  好半天之後,他才勉強想到一個廢物利用的辦法。

  「你帶著你的女人到比薩、弗倫、莫朗、威娜這幾個最著名的城邦轉一圈,讓你的女人看看那裡的服飾。」

  女人的錢最好賺,但是把那些華美的衣服買來做樣品是不可能的,一條婚禮用的、做工最精美的絲綢長裙,價值抵得上一件高級魔法裝備,沒有五六百弗洛林金幣,根本想都別想。所以只能夠讓內行的人親自去看。

  尼斯不清楚那個叫蒂娜的女孩的品味如何,問題是他沒有其他人可用,他和伊斯特倒是品味很高,但是他們看也是白看,他們根本不懂得剪裁。

  「這一路上的用的算誰的?」

  帕爾姆問道,他不像梅特洛,那個傢伙整天在外面轉,所以花費都是打進賬裡面,而其他人除非是一起出動,要不然都得自己掏腰包。

  尼斯看了路克一眼。

  「打進賬裡吧!」

  路克當然不會在乎這些小錢。

  這下子帕爾姆滿意了。

  尼斯沒說自己和伊斯特幹什麼,其他人也沒問,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兩個人肯定最忙。

  五個人一下子走了三個,玫瑰十字商行沒有變得安靜,反倒是更加熱鬧了。每天都有人帶著東西上門,那些東西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為了放這些東西,不得不騰出一樓一間很大的房間,那原本是大休息室,現在一排排粗木架子塞滿整個房間,弄得這裡像圖書館一樣。

  和圖書館不同的是,架子上放著的不是書,而是各式各樣的東西,有絲綢、皮革、布料、各式各樣的酒、一些造型精美的玻璃器皿、陶瓷杯盤……

  這些東西都分門別類地放著,它們旁邊擺了寫著名稱、產地和生產它們的作坊的木片。

  這個房間連著地窖,在地窖裡同樣放著一排排的木架,這些木架更加厚重,全都是用橡木打造,原木的本色沒有上漆,因為那上面放的全是吃的東西。

  大部分木架上放的是酒,有瓶裝也有酒桶,是那種小的酒桶,畢竟是樣品,弄太多來沒必要。它們旁邊也擺了寫著名稱、品種、產地、釀製日期和作坊的木片。

  還有一些木架上放著用油紙包裹的奶酪、火腿、臘腸、風雞之類的食物。

  阿薩克斯是一座小港口,可它畢竟離比薩和威娜很近,離另外兩個城邦聯盟也不遠,所以,商品的種類很齊全,那些高級的貨色沒有現貨,樣品卻都有。

  以路克他們現在的地位,根本就用不著出去,只要打一聲招呼,那些商家自然就把樣品送上門。

  這倒不是因為畏懼,而是玫瑰十字商行在賺錢方面的名氣確實很大,那些商家都希望自家經營的商品能夠讓路克他們看上眼。

  這間房間的隔壁就是大廳,此刻尼斯就在大廳裡。

  大廳很寬敞,但是此刻卻擺滿長桌,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從各家借來的僕人正在忙碌著擺放餐具,佈置餐桌。

  佈置的方式全都不一樣,所用的餐具也都不一樣。

  大廳的四周站著一圈人,那些僕人和餐具都是從他們那裡借的。

  尼斯用的借口是他們即將接待一批身份尊貴的客人,為了不讓客人感覺寒酸,所以請各位幫忙。

  這些借出僕人和餐具的人家,大多是有點資產的商人,他們一方面懾於玫瑰十字商行的「淫威」;另一方面,他們其實也想比比看到底哪家最有品味。

  平時他們也經常互相宴請,這些餐具也都看過,都覺得自家的最好,別人的也不錯,但是現在把所有的東西擺在一起,高下立刻就分出來了。

  「這兩家的桌子最為漂亮,可惜放了桌布之後就看不見了,不放桌布的話,總感覺缺少些什麼……這家的想法不錯,每隔幾張椅子就放一個燭台,給人異常華貴的感覺……桌布沒必要印花,那樣反而不好看,好像有果醬掉在上面一樣……」

  尼斯在一旁點評著。

  那些商人在一邊連連點頭,這些人能夠成功,眼光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

  尼斯並不只是在點評,那些僕人正在按照他說的,對中央的一張餐桌進行佈置。

  只要是被認為好的東西,全都被挪到這張餐桌上。

  這種集合各家長處的佈置方式,確實比旁邊那些高上好幾籌。

  「這張桌子為什麼在正中央再鋪上一塊絲綢?只是為了漂亮嗎?」

  尼斯轉頭問道。

  人群中立刻站出來一個胖子,他很得意地答道:「放這塊絲綢是為了讓下人們知道,食物端上來的時候就放在絲綢上面,別超出邊界。」

  尼斯暗自點頭,這人明明是在炫耀,卻能夠想出這樣的借口。不過這個想法確實不錯,僕人們佈置桌子的時候,倒是可以用尺量,但是客人上桌之後,僕人們總不可能再這樣做,像這樣放上一個參照物,倒是一個很不錯的想法。

  事實上剛才他稱讚的那些燭台,不只是起到裝飾的作用,它們擺在那裡,充當了縱向的參照物。

  胖子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感覺暴發戶的味道太濃了一些。

  「你還有這樣的絲綢嗎?」

  尼斯又問道。

  「有,有。」

  胖子連忙朝著僕人示意。

  其中一個僕人立刻從桌子底下取出一塊同樣的絲綢。

  這種絲綢顏色金黃,帶著華麗的反光,看上去就像是黃金所鑄,卻又給人柔軟的感覺,那上面還有著暗淡的花紋,絕對是最頂級的質料。

  「把它折起來,折成手掌那麼寬,桌子上這條也一樣,然後像勳帶一樣搭在兩邊。」

  尼斯在旁邊遙控指揮。

  那家僕人連忙照做,很快餐桌重新佈置好。

  眾人眼睛頓時一亮,現在看上去確實更亮眼了,沒有剛才那種暴發戶的感覺,也更顯得華貴。

  那些商人看在眼裡,記在心頭,以他們的身家,買兩塊這樣的絲綢絕對沒什麼問題。

  他們都已經想好了,回家之後就要按照這個樣子佈置。

  與此同時,他們也暗自慶幸今天果然來對了,學到了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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