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8661
wenguey 發表於 2017-1-15 21:03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四九 自履絕地

  宋子寧以槍支地,掙扎著站了起來,突然縱聲叫道:「聖山!攻擊聖山!」他隨即拼盡全力,用力擲出銀槍。

  銀槍驟放光芒,自行加速,如飛火流星般墜向聖山。

  駱冰峰臉色大變,怒喝一聲:「你敢!!」

  他飛身而起,瞬間追至銀槍之後,一劍斬在銀槍上。銀槍突然凌空爆炸,巨大的火球將駱冰峰都捲了進去。隨即火球迸散,變成千百計流火,墜向聖山。

  駱冰峰再度現身,衣衫袍角多有燒焦,顯得頗為狼狽。但他不及追殺宋子寧,而是先望向無數墜落流火,見裡面沒有隱藏著什麼大威力的陷阱,這才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淒厲號角聲劃破長空。

  駱冰峰臉色一變,轉頭望去,只見宋子寧手中多了一個銀色的玲瓏號角,正在用力吹響。

  號角聲鼓鼓蕩蕩,瞬間傳出百里。帝國軍陣聞聲而變,宋子寧旗艦升起戰旗,一馬當先,衝向聖山。

  這面戰旗意義不同,是號令全軍隨主帥突擊。

  主帥都不畏生死,餘者豈肯落後?

  帝國軍團上下,人人熱血沸騰,捨生忘死向聖山殺去。

  天空中,帝國戰艦全部出動,炮火如雨,為地面部隊清出一條條通向聖山的道路。

  宋子寧此刻就站在聖山腳下,他不知從哪又摸出一把摺扇,用力拉長,以扇為拐,艱難攀向聖山之巔。

  帝國將士遠遠望見,皆是血燃如沸,攻勢更快了幾分。

  只是將士雖然捨生忘死,一眾強者卻是另一幅景象。他們遠遠圍著駱冰峰,卻無人上前動手。

  李狂瀾眼望眾人,一聲冷笑,向姬天晴伸手,道:「拿來!」

  姬天晴一怔,「要什麼?」

  李狂瀾不耐煩地道:「妳身上藥多,別以為我不知道。拿支復甦藥來,快點!不給我搜了。」

  姬天晴驚道:「你瘋了!那是駱冰峰,這藥可救不了你!」

  李狂瀾出手如電,探入姬天晴懷裡,抓出一管藥劑,看也不看,直接在自己頸側一刺,把藥劑全注了進去。

  眾多強者一時看得呆了,少許知道一點姬天晴身份的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李狂瀾伸手入懷取藥,可說輕薄到無以復加,姬天晴再怎麼武技高強,估計都要被順手摸了個遍。可姬天晴看上去並不如何惱怒,這裡面的想像餘地,可就大了。難道素來不睦的兩大勢力,要就此和解?

  李狂瀾伸指一彈寒月籠紗,激起一片冰藍劍光,道:「就知道妳藏私。哼,有了這一針,本公子保命機會至少增加一成。反正花的是妳姬家的錢,不用白不用。」

  姬天晴叫道:「那也只有一成!你會死的!」

  「死了正好,本公子那一份就賞妳了。」

  也不等姬天晴回答,李狂瀾就騰空而起,欲自上而下,尋找戰機撲擊駱冰峰。

  姬天晴並未立刻跟上李狂瀾,而是掃視著帝宮和世家一眾強者,連續點了十幾人,冷道:「你們好自為之!」

  她忽然身形一閃,出現在世家一位老者身前,手中寒光閃動,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已抵在老者咽喉上。姬天晴盯著老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以為貪生怕死,就能多活一時三刻?」

  老者還未回答,姬天晴就是手腕一壓,匕首徹底切開了老者的咽喉。老者滿眼都是驚恐,手捂咽喉,口中呵呵作聲,根本說不出話來。對他這級數的強者來說,封喉本不算致命傷,可是現在護體原力一到胸口就會潰散,完全無法封閉傷口,連止血都作不到。

  他伸手想去抓姬天晴,可是全身力氣如水流洩,轉眼間就把他抽空。

  姬天晴身影再閃,已自原地消失,不知隱於何處。顯然她在尋覓戰機,只不知道是對駱冰峰,還是也包括了帝國一眾強者。

  但話已至此,被她點出的眾強者都明白,若是再不拚命,此戰結束,必無善了。姬天晴雖說不可能同時對付他們所有人,但是挑幾個出來殺了,還是辦得到的。至於挑誰殺,不言而喻。那被一刀封喉的老者,就是屢次拉住李長老的人。

  至此,眾強者皆知沒了退路,紛紛向駱冰峰圍殺過去。

  聖山上處處火光,駱冰峰如同神魔,身上不斷射出如雨瀑般的劍芒,與空中戰艦遙空對射,將數艘帝國戰艦轟得火光四濺。帝國戰艦死戰不退,一面被轟破,就掉個頭,用另一舷的艦炮繼續猛轟。此時空中突然一聲爆響,一艘戰艦終於支持不住,動力艙不斷噴出烈火,斜斜撞向地面。

  戰艦上不斷有艦員躍出,能夠浮空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艦員最終的結局還是慘叫著墜向大地。

  戰艦墜落,駱冰峰不見高興,反而變得緊張,他突然合身衝向燃燒的戰艦,吐氣開聲,指掌間驟然射出無數道長近百米的劍光,瞬間將戰艦切成上百小塊,然後袍袖一拂,將殘骸送出千米之外,避開了聖山主體,只散落於山腳。

  帝國戰艦指揮官都訓練有素,事先亦曾得到宋子寧指令,見狀哪還能不明白駱冰峰不想聖山本體受到傷害?於是紛紛指揮戰艦不再盯著駱冰峰,而是對著聖山狂轟爛炸,甚至有意把炮彈射得到處都是,增加駱冰峰攔截難度。

  隨著帝國一眾強者陸續加入戰鬥,駱冰峰情勢明顯變得岌岌可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其實駱冰峰大部分精力和力量都用在攔截戰艦炮火上,否則的話戰鬥形勢絕不會是這樣。

  若是駱冰峰盯著一艘戰艦打,就是帝國新銳戰艦也承受不起。開戰伊始,他可是一擊就擊墜一艘戰艦的。只要他保持這樣的攻勢,用不了半天時間,就能全滅帝國這支實力不俗的分艦隊。

  但是駱冰峰寧可放棄戰機,也不肯讓聖山本體承受更多損害,即使明知這是死路一條,也在所不惜。

  帝國一方眾將都不明白駱冰峰一代天驕,何以突然變得蠢了。可這種天大好事,任誰都不會拒絕,當下全力猛攻,惟恐駱冰峰回過神來,又變成初戰時那個神魔退避的無雙強者。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15 21:17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1-16 22:09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五零 登峰之路

  縱觀全場,或許只有宋子寧才明白何以如此。

  宋子寧此刻一瘸一拐,緩慢而又堅定地攀登聖山。

  戰場上突然多出喊殺聲,一隊傭兵出現在聖山山腳。他們吶喊著開始向山頂衝峰,人人悍不畏死。他們並不知道山頂上有什麼,只知道戰旗指向聖山山頂,就以中立之地傭兵特有的血性和暴烈,衝向山頂。

  越來越多的傭兵出現在山腳,開始向山頂攀登。本該出現的城衛軍卻不見蹤影,

  一個年輕傭兵衝到聖山腳下,稍稍停下來喘了口氣,向山頂望去。他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或許只有十五、六歲,只是身材看起來高大。年輕的臉上滿是鮮血,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盯著聖山山頂,因為那裡是此次衝鋒的終點。

  他背後忽然傳來一道大力,將他撞得重重摔在地上。年輕傭兵轉頭一看,見到的是一張滿是胡茬的滄桑面容。年長傭兵指了指不遠處的地面,道:「小子,想活命的話就機靈點!下次可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年長傭兵手指的地方,有個渾圓的小洞,洞壁通體晶亮,一看就是劍氣所致。這道流飛的劍芒不知從何而來,如果不是被一腳踹倒,此刻年輕傭兵已經變成屍體了。

  說完這句話,年長傭兵就繼續向聖山頂峰衝去。年輕人趕緊爬起來,準備繼續衝鋒。他忽然感到手心有些刺痛,拿到眼前一看,見手心中刺著一枚銀色的徽記,看起來像是一枚符文,不知道是何材質。

  此刻戰號再一次響起,年輕傭兵急忙拔出符文,隨手扔在地上,繼續向山頂衝去。

  符文一落入泥土,就微微發亮,但一隻軍靴從天而降,將它再次踏進泥土中。那個傭兵渾然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麼,紅著眼睛繼續衝鋒。

  宋子寧艱難地攀登到半途,抬頭一望,恰好看到一道水藍色劍光橫過天際,斬向駱冰峰。駱冰峰只是隨手一彈,就將劍光彈開,隨後連射三道劍芒反擊。李狂瀾身法如電,趨退若神,避開了兩道劍芒。而第三道劍芒則是罕見地出現偏差,就算李狂瀾不躲,也根本射不中。

  在聖山的另一端,千夜再次掙扎著站了起來。原本凹陷的胸口已經接近恢復正常,千夜雙手按在胸口,將斷了的肋骨一一對準接上,然後吐了口氣。做完這些,他也是疼得額頭微微見汗。如果不是有內甲的超強防護,駱冰峰那一腳說不定會踢爆千夜血核。

  駱冰峰也沒想到千夜防禦會如此強悍,若早知如此,那一腳必出全力。只不過後來再無空檔補上一擊。

  對好肋骨,千夜立刻感覺到骨骼在飛速生長,極快地絞合在一起,重新連接。但是骨骼血肉的生長速度隨即放緩,那支恢復藥劑的藥效也到了盡頭。

  千夜取出雙生花,再次飛上天空。對付駱冰峰這樣的一代強者,東嶽已無太大用處,惟有原初之槍能夠給他足夠震懾。

  此刻的駱冰峰長髮披散,狀近巔狂,早已不復初開戰時的丰神若儀。

  千夜只看了一眼,就察覺駱冰峰的狀態有些不對,短短時刻,他已經露出一次破綻,並且兩次出手的時機也非最佳。就在片刻之前,駱冰峰還是宛若戰神,舉手投足渾然天成,找不到一絲可趁之機。以致千夜要捨身抱住他一條大腿,才有機會射出原初之槍。

  而這一刻,駱冰峰獨戰帝國眾強者和傭兵大軍,雖仍是強橫無匹,每一擊威力都是神鬼辟易,卻已從神重新變成了人。

  這種感覺極是微妙,在旁人眼中駱冰峰依然是那個擋者必亡的殺神,但是千夜卻看出了不同。

  千夜不明白這變化從何而來,只知是好事,雙瞳泛起藍色,運轉真視之瞳,盯住了駱冰峰,等待著發出致命一擊的時機。

  此刻的駱冰峰,就如一頭被群狼圍攻的巨獸,無論走到哪裡,身邊都繞飛著成群的強者。

  又是一道水藍劍光掠過,駱冰峰肩頭中劍,飆出一道血線。

  帝國眾強者頓時士氣大振,在他們看來,這是駱冰峰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受傷。雖然這不過是皮肉擦傷,千夜的原初之槍才是真正給了駱冰峰一記重創。但原初之槍太過奧妙,這些普通強者哪裡看得出其中厲害?

  眾強者此刻也都看出駱冰峰虛弱,紛紛搶上圍攻。然而他們沒想到這次受傷真正激起了駱冰峰的怒火,他一聲長嘯,剎時間身影如鬼魅般閃爍不定,每次閃爍必定帶起一片血光。幾乎是一剎那間,就有六名帝國強者血染長空,墜向大地。

  餘人皆是大驚,顧不得姬天晴的威脅,立刻四下散開,惟恐駱冰峰找上自己。只有李長老和帝室老者等十餘人沒有逃離,繼續死戰,護著李狂瀾和姬天晴退後。

  駱冰峰並未追殺傷了自己的李狂瀾,而是忽然落向地面,揮手灑出一片玉色劍光,有如雨絲,飄向在聖山上攀援的傭兵戰士。

  雨絲雖細,對這些實力一般的傭兵來說卻極為致命。只要被劍氣雨絲黏到,無論是哪個部位,傭兵們就會生機流散,漸漸萎靡,跑不了幾步就會倒地,再也不動了。

  一波雨絲過去,衝在最前的上百傭兵幾乎全滅,只有站得最遠的幾人得以倖存。

  正在衝鋒的傭兵們攻勢頓時一窒,許多人抬頭望向天空,眼中烈火消褪,代之以恐懼。但他們並沒有等來帝國強者的支援,而是又一波雨絲。轉眼之間,又是數百名傭兵倒在聖山山腰。

  普通戰士和強者之間有著不同的戰場,不用說駱冰峰這當世強者,即使是最普通的神將,乃至接近神將境界的強者,一般都不屑對普通戰士出手。強者的對手只能是強者。

  此前駱冰峰亦是如此,不要說攻城的普通傭兵,就連一般點的強者都不屑一顧。只有千夜、宋子寧、李長老、帝室老者等人,才能入一入他的法眼。

  是以雖然天上眾強者打得山崩地裂,傭兵們仍埋頭衝鋒,畢竟天上的戰鬥距離他們太過遙遠。可是誰都沒有想到,會突然天降橫禍,駱冰峰居然會不顧身份對他們出手。以駱冰峰的神威,就是把一萬傭兵全都殺了也不費什麼事。他這樣出手,這仗就沒法打了。

  傭兵們都不明白,帝國的強者此時在哪裡?

  連出兩擊後,駱冰峰厲聲喝道:「都給我滾下聖山,誰再敢前進一步,定殺無赦!」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16 22:20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1-20 19:54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五一 孤行路盡

  有兩擊警告在先,傭兵們都有了猶豫,俱都遲疑不前。數以百計的屍體早已表明,這根本就不是屬於他們的戰爭。從哪個角度看,他們都和駱冰峰沒有交集。就算所有人都悍不畏死,強行攻山,那也不過是消耗一些駱冰峰的原力而已。

  然而宋子寧高舉右手,握拳,再度指向聖山山頂!

  旗艦的艦員一直在觀察宋子寧的動向,此刻得了命令,再度奏響戰鬥號角。傭兵們剎時間熱血沸騰,因為從號角中傳遞的信息表明,主帥依舊衝鋒在第一線。

  數以千計的傭兵士氣爆發,再度向聖山攀登,後續部隊不斷鑿穿聽潮城守軍的防線,加入到攻山的行列。此刻聽潮城守軍被帝國戰艦、重炮甚至還有強者連續打擊,士氣已經降到最低點,杜遠又下落不明。那些普通戰士沒有主心骨,有不少已經在悄悄逃離陣地。

  傭兵的動向讓駱冰峰也是一怔,他沒有想到在如此激烈的手段下,帝國一方竟然還要驅兵攻山。這簡直就是拿傭兵性命往他手裡填。

  然而駱冰峰不是迂腐之人,詫異之後,怒火再生,雙眉豎立,彈出數十道圓環劍氣,翻滾纏繞,在面前犁出一條數十米上的通道。在這條死亡通道內,傭兵們甚至連留下全屍都是奢望,被劍氣切割成無數碎塊。在駱冰峰劍氣之前,宋子寧給傭兵的裝備多麼豪華,都是不堪一擊。

  再度有近百傭兵戰死,宋子寧卻毫不猶豫,指向聖山之頂的手絕無動搖。

  戰號一聲接一聲,震得傭兵們戰意沸騰,一波又一波向著聖山攻去。

  駱冰峰連出數劍,斬殺數百人,卻仍無法嚇阻帝國傭兵。他本無意斬殺弱者,可是這些螻蟻現在的表現,卻已開始冒犯他的尊嚴。

  駱冰峰殺氣凜然,一聲斷喝:「以為駱某殺不盡爾等?」

  駱冰峰以手指天,指尖處一點劍氣開始凝聚。這一劍和此前數劍一樣威力巨大,顯然他已動了真怒。他忽然目光一轉,看到傭兵中一個軍官正在跳著腳地咆哮,指揮傭兵向聖山攀登。這軍官神情猙獰,隨著咆哮,臉上的橫肉都在顫抖。

  不知怎地,駱冰峰就對這個格外囂張的傢伙異常厭惡。他也不屑多想,身影一動,就出現在那軍官面前,伸指凌空一劃,那軍官的頭顱就已飛上天空。

  這一擊格外容易,也理應容易。可是駱冰峰心底,卻突然湧上一陣不舒服。

  他驀然回頭,看到千夜就站在十米之外,立於一群傭兵之中,以指為槍,一片光羽正徐徐飛來。

  時間忽然變得緩慢,駱冰峰低頭,看著那根光羽沒入身體。他再抬頭,一聲長笑,向周圍傭兵一指,道:「你就是以他們,以千人性命為餌,來誘駱某上勾嗎?枉我還以為你也是英雄!」

  最後這一句字字鏗鏘,擲地有聲。千夜嘴張了張,想要說什麼,最後卻只有輕嘆一聲,隱入一眾傭兵當中。

  駱冰峰再中一記原初之槍,卻如沒事人一樣,再度飛上天空,朗聲道:「想殺駱某儘管放馬過來,何需用這等花招?」

  說罷,他提劍在手,以劍正眼,忽然數個閃爍,劍光如龍,剎那間連斬數名帝國強者。這幾劍如天外飛來,無跡可尋,那幾人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反抗,已命喪劍下。

  李狂瀾本在高空尋覓戰機,忽然臉色大變,駱冰峰不知如何已出現在他面前,連斬三劍!李狂瀾亦是行動如電,手中寒月籠沙化作光霧,間不容髮之際將三劍悉數擋下,但臉色也變得慘白。

  駱冰峰臉露冷笑,長劍一引,正欲再出一劍,就此將李狂瀾了結了,忽然聽見卡的一聲輕響,劍鋒上竟又多了一道裂痕。

  他怔了怔,轉頭望去,只見宋子寧雙手持著摺扇,正用力插進聖山,並狠狠攪動。

  「你敢!」駱冰峰一聲怒吼,身影閃爍,已出現在宋子寧面前。此時姬天晴突然自旁衝過,一把撈起宋子寧,逃到遠處。

  駱冰峰如何肯放過,正待追殺,突然看到劍鋒上又多了一道細細裂痕。

  他抬頭望去,見遠處一名帝國強者手持戰斧,狠狠一斧向聖山斬去。聖山終究不過土石,哪當得住強者一擊?

  亂石飛濺中,飛起數點銀星。那人一怔,本能地抄在手裡,攤開一看,見是數個非金非石,似是符文一類的東西,卻是看不出什麼用途。他也沒多想,隨手捏成一團,就扔到一旁。

  卡的一聲,駱冰峰劍上又多了一道裂痕。

  駱冰峰舉目四顧,只見帝國倖存強者都遠遠分散在聖山各處,各施手段,瘋狂掘山。

  他氣得臉色鐵青,忽然臉上泛起潮紅,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帝國眾強者或許實力一般,但都是經驗老道,看了駱冰峰前後表現,哪還能不知道聖山就是這一代強者的命脈?雖然不明白內中原因,但人人都下了死力掘山,只怕挖不斷絕。

  駱冰峰提氣振劍,飛射一名持重兵器的強者。這老者出手格外沉重,一錘下去,就是一個大坑。

  追襲之際,駱冰峰身後出現一個若有若無的身影,一拳砸落。駱冰峰似無所覺,生生受了這一拳。這一拳格外沉重,擊得駱冰峰身體也往下一沉,但他也接近了老者,凌空一劍,將老者斬為兩半。

  然而那道身影如影隨形,又是一拳擊在駱冰峰背上,擊得他一個踉蹌,然後閃移到百米之外。姬天晴看看自己雙手,似是難以相信竟然兩擊全都得手。

  姬天晴秘法通天,出手何等沉重,就是駱冰峰也受不大起,臉色愈發蒼白,嘴角開始滲出鮮血。他擦去血跡,又撲向下一個強者。

  帝國強者無須提醒,早就四下散開,拚命掘山。駱冰峰接近,就四處逃離,駱冰峰一走就繼續掘山。更有人看出便宜,時時向駱冰峰出手攻擊。

  駱冰峰四處救火,根本不顧自身安危,一時之間,也不知受了多少攻擊。

  可是實在是眾寡懸殊,以一已之力,或許駱冰峰可以縱橫無敵,卻無法攔下所有對聖山的攻擊。

  此刻的他,就像孤行萬里的劍客,不屈而又絕望。

  他手路長劍的裂痕越來越多,終於啪的一聲,碎成無數,隨風而去。

  聖山之頂,一座幽靜小院緩緩浮現。

  駱冰峰則怔怔望著那座小院,不說不動,一時似是忘了一切。

  一道水藍劍光劃過,在駱冰峰肋下開了一個大口子,同時數把幾近透明的短刀飛射而至,齊齊釘在駱冰峰後背,他卻渾然不覺。

  千夜雙手持槍,早已瞄準駱冰峰,身後光翼時隱時現。就在這時,宋子寧出現在千夜身後,疾道:「射!」

  也只有宋子寧能夠悄無聲息地接近千夜。不過平時對宋子寧言聽計從的千夜,這一次卻怎麼都扣不下扳機,射出這絕殺一槍。

  駱冰峰失神祇有瞬間,他一步邁出,就到了聖山之頂,小院門前,推門而入。

  這一步,已近乎千夜的虛空閃爍。那些原本準備撿便宜的帝國強者,看到這一步,遽然心驚,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以這一步配上強絕殺招,駱冰峰依舊有瞬殺在場強者的能力。

  一進入小院,駱冰峰就出現在側房前。房門半掩,依稀可以看到房內布設。

  這是一間空曠房間,地面、四壁甚至天花板上都刻滿了原力陣列,一層一層嵌套在一起,讓人看得頭暈眼花。

  女人跪坐在房間中央,低垂著頭,看著胸口一截突出的劍鋒,眼中有瞭然,也有解脫。

  瑞翔站在她身後,手持長劍,輕聲道:「張天王請您上路。」

  「果然是他,可惜,冰峰就在這件事情上不肯聽我的。」女人輕嘆一聲,以手輕撫劍鋒,滾熱的鮮血順著劍鋒滴落,也不知是來自胸膛還是她的手。

  駱冰峰再也忍不住,一腳踢開房門,不怒而威,森然道:「瑞翔!你好大膽子,以為駱某沒有手段泡製你嗎?」

  瑞翔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但他舉目四顧,發現已無路可逃。他也是陰狠之人,索性把心一橫,道:「城主手段再厲害,也救不回她,而且用不了多久也要一起上路。瑞某有二位相陪,死有何懼?」

  駱冰峰即驚且怒,問道:「這道門戶由我親手封印,你是如何進來的?」

  瑞翔將長劍猛地拔出,女人一聲痛哼,以手撐地,方沒有倒下。但是胸前背後傷口卻如瘋了一樣湧出鮮血。駱冰峰大驚,想要撲上,卻見瑞翔劍鋒再度指向女人後心,只得站住。

  瑞翔將長劍一橫,以指撫劍,悠然道:「這把劍上附有天王之力,城主追隨天王多年,不會認不出來吧?」

  駱冰峰臉色灰敗,忽然一聲淒厲長嘯,道:「我自問沒有絲毫對不起大哥的地方,他何以如此待我?」

  瑞翔冷冷地道:「自從有了這個女人,你修為就突飛猛進,更有望先行一步,踏足天王至境。汝狼子野心,以為天王不知道嗎?」

  駱冰峰臉色陣青陣白,緩道:「就因為這個,就因為這個?大哥與我有恩,就算我成就天王,他也永遠是我大哥。這又何必?」

  瑞翔心中似有所感,語氣放緩,道:「真到那時,世人眼中必然只有你駱天王,誰還會記得張天王?」

  駱冰峰深吸一口氣,道:「是駱某天真了。」

wenguey 發表於 2017-1-22 17:51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五二 碎心

  駱冰峰沉聲道:「大哥若要駱某這條性命,為何不直接來取,卻要對一個女人下手?大哥一世英名,都是毀於你等小人之手!」

  駱冰峰一怒,瑞翔頓時嚇得一顫,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連忙推脫道:「這可不關我的事!天王和七少都點名要她的命,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駱冰峰咬牙,道:「帝國究竟給了什麼好處,他要這樣做?」

  「這個……」瑞翔被駱冰峰目光一掃,又是一顫,只得實話實說:「我聽說,是開啟天王之境的鑰匙。」

  駱冰峰怔了怔,忽然大笑,「天王之路只在腳下,何嘗聽說能夠假手外人?這麼簡單的謊話,大哥也信?」

  瑞翔卻道:「天王當然要修心,外力之助也不可少。城主你不也有楠楠小姐相助嗎?」

  駱冰峰一聲長嘆,道:「駱某一世英雄,卻沒想到折於一幫毫無見識的小輩之手。把劍拿來!」

  瑞翔嚇得又退一步,然後趕緊上前,將劍架在女人脖子上,顫聲道:「你別過來!否則我立刻殺了她!」

  駱冰峰臉色一沉,右手一探,就已搭在瑞翔的手腕上,劈手就要奪劍。他這一擊快得無以復加,瑞翔甚至沒有反應,劍已易手。

  就在這時,瑞翔身後忽然出現一名面容清雋威嚴的中年男子,咳嗽一聲,右手五指張開,如山般向駱冰峰當頭壓下!

  駱冰峰看到這中年男子,竟怔了一剎,直到五指臨頭,這才以指為劍,以這一掌硬拚一記。

  房間內所有原力陣列突然點亮,隨即燃燒,剎那間燒得乾乾淨淨。整間院落裡,所有物事都在一瞬間失去了原力屬性。

  駱冰峰一聲悶哼,踉蹌後退,退到了房外。

  瑞翔大喜,叫道:「果然如七少所說,只要殺了這女人,沒了她的天機術加持,你就不再是那個全無破綻的戰神!」

  「宋子寧?」

  「正是。」

  「他又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做這些?」

  不等瑞翔回答,門外就傳來宋子寧的聲音:「我給了他一條出路,僅此而已。」

  駱冰峰並未回頭,冷道:「在中立之地自由自在不好嗎,非要到帝國去當一條聽命於人的狗?」

  這句話卻是刺到了瑞翔,他惱羞成怒,多年積怨一舉湧上心頭,恨恨道:「除了你駱城主,誰還不是要聽命於人,左右都是奉命,中立之地和帝國又有何兩樣?帝國這邊,起碼有七少這樣的明主肯給我指點一條跨越神將天關的明路。哪怕機率再低,總也是有了希望。你呢?你駱城主是英雄無敵,可是你寧可拿《濁世洞明》去換一堆沒用的東西,也不肯透露分毫給我。哼,我瑞翔就是在帝國當狗,那也是一條有前途的狗,好過與你共事!」

  駱冰峰也沒想到會等來這樣說辭,只說了句「濁世洞明並不適合你」,就沒再說下去。說到底,如他和張不周這樣的獨行強者再是厲害,底蘊終究有限,無法和宋閥這等龐然大物相提並論。宋子寧隨便在書庫翻翻,就能找到幾部適合瑞翔修煉的功法,張不周和駱冰峰可拿不出來。

  宋子寧走進小院,打量了一下院內佈置,淡道:「果然是明月琴心流的餘孽。駱城主,沒想到你一世英名,也會栽在她們手裡。你難道不知,這一派修到最後,心如金鐵,實際已是物而非人嗎?」

  駱冰峰臉色一沉,道:「楠楠修煉的是什麼,我自然知曉。她的心意我也同樣知道,你又懂得什麼?當年若不是你們幾家想要壟斷在天機術上的地位,發動清洗,又怎會有明月琴心派逃出帝國之事?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權位!」

  宋子寧搖頭,道:「當年之事,豈是如此簡單?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修煉的功法有誤,最後會變得心如鐵石。更有甚者,為了能夠更進一步,想出凝聚琴心的法門。所謂琴心,已經根本不再是血肉之物。這一派歷代強者,都在暗中謀劃推翻帝國,乃至滅絕人族。因為說到底,只有一個沒有生靈的世界,才真正適合他們生存。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用在這裡倒也貼切。本少也有修煉天機術,是以追殺這一派餘孽,正是份內之事。」

  駱冰峰道:「僅僅是你等猜測,就能定人死罪,好,很好!果然是帝國做派!」

  宋子寧也不著惱,只是道:「駱城主還不去看看她嗎?法陣已破,凝聚時光的效果早已不在,縱是她心已變金石,但再耽擱的話,怕是連最後一句話也來不及說了。」

  駱冰峰也不多說,大手一揮,側房面向院內的這一面牆悉數化為飛灰,露出屋內影像。

  她就那樣靜靜坐在中央,雙手無力地落在兩側,指尖冰冷猶如寒冰,頭微微低垂著,幾縷烏黑的髮絲輕輕落在胸前,蒼白的臉上殘存著一絲解脫般的笑意,若不是身下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就如睡著了一樣安寧。

  看到那灘鮮血,宋子寧全身一震,僵在當場。

  駱冰峰聲音低沉,說:「在聖山被打破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走了。我太清楚大哥的手段,中了他的一劍,沒有人能夠倖存。可是,這血,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說的心為鐵石?」

  宋子寧亦是沒想到會是如此結果,嘆道:「若早知如此,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只是她為何要讓我以為,她仍是按照明月琴心流的老路在走,並且修成了琴心?」

  宋子寧看到了旁邊的瑞翔,若有所思,答案漸漸浮出水面。

  駱冰峰亦是絕頂聰明,看到宋子寧的目光所至,剎那間也明白過來。她害怕的不是帝國,也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張不周留下的暗手。帝國強者雖多,卻拿不下全無破綻的駱冰峰。可是張不周的暗手卻能。

  是以她主動透露自己的傳承,透露了駱冰峰完美無瑕狀態的秘密,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對於駱冰峰成就天王之路的作用,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讓帝國和張不周把目標從駱冰峰身上移開,瞄準她。

  或許她也沒有想到,在宋子寧的運籌下,帝國和張不周會暗地聯合,在最致命的時候,給了她最致命的一擊。或許她已經想到了,卻甘心接受這樣的結局,為的只是張不周那一劍沒有落在駱冰峰身上。

  聰明的人不止駱冰峰一個,只聽噗通一聲,瑞翔雙膝落地,連聲叫道:「城主饒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您大人大量,就放了小人吧!殺了小人,也只是髒了您的手而已。殺小姐的,其實是張天王啊!」

  此刻駱冰峰看上去除了氣息弱了一點,和平時並無兩樣。瑞翔最為倚仗的後手,那把附有張不周力量的長劍也在駱冰峰手上。以駱冰峰追光逐電的速度,就是讓瑞翔先跑一刻,也能自後追上將他斬殺。

  帝國一方宋子寧雖然現身,卻顯得虛浮無力,且看似沒有其它強者坐鎮。瑞翔權衡之下,立刻跪地求饒,只求駱冰峰放過自己。

  駱冰峰一聲長嘆,黯然道:「楠楠怎麼就傷在爾等手中?雖覺殺你污了駱某手中之劍,但事已至此,駱某還有何顧忌?」

  瑞翔大驚,一躍而起,拚命飛向遠方。

  駱冰峰一劍揮出,劍氣如虹,遙遙掃過瑞翔,將他攔腰斬成兩截。

  斬罷瑞翔,駱冰峰望向宋子寧,目光黯然,似是全無波瀾,只是淡道:「你於此時出現,也是來為楠楠陪葬的嗎?」

  宋子寧卻是不懼,反問道:「城主應該知道,帝國此來只是為了進入大漩渦的通道。我們甚至不求控制,只要能過能回即可。等原力潮汐一過,自會離開。我此前籌資備戰,少說也有數日之久。城主何必非要死守此處,哪怕通過也不允許?恕我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小姐之死,城主難道就沒有責任?」

  駱冰峰嘿的一聲,道:「駱某受人所托,鎮守此地,豈能因為你等勢大就退讓。不必多說,想要駱某讓出通道也容易,踏著我的屍體過去即可。」

  宋子寧雙眉一軒,連問道:「城主何必如此?托你守護此地之人不外是張不周,他如何對你,你現在也知道了,又何必如此愚忠?小姐雖然去了,可是經此一戰,她為你加持的完美無瑕想必已刻印在心。對城主而言,天王之境已有跡可尋。再苦修數十載,未必不能晉階天王。如此遠大前程,你就甘心放棄?」

  駱冰峰不答反問:「剛剛駱某碎掉的那一把劍,你知道是什麼?」

  宋子寧一怔,道:「不知。」

  駱冰峰緩道:「你一直說楠楠是明月琴心流的餘孽,那把劍,就是她的琴心。」

  宋子寧這才真的吃驚,道:「那她身內修的是什麼?」

  「等你到了那邊,自己去問吧!」駱冰峰一聲喝罷,雙手持劍,一劍向宋子寧眉心刺去!

  這一劍快到極處,也鋒銳到了極處,此劍本就是出自張不周,還有他力量殘留,又有駱冰峰全力運使,別說宋子寧此刻已是油盡燈枯,就算他狀態完好,也絕接不下這一劍。

  此劍一出,宋子寧即知駱冰峰全副心神都已鎖在自己身上,無論躲到哪裡,這一劍都將命中。

  直到這一劍,宋子寧才知駱冰峰對自己的恨意有多深。他索性也不躲了,閉目等死。

  就在這時,宋子寧後頸一緊,被人一把提起,放到一旁。隨即一根光羽貼著宋子寧的臉頰飛出,直射駱冰峰的劍尖。

  生死一瞬,宋子寧看到這根金色光羽的外緣,竟隱隱勾勒著黑色邊緣。

wenguey 發表於 2017-1-22 20:40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五三 深暗之瞳

  光羽直射劍鋒,將駱冰峰凝聚的劍意一舉擊潰,隨即繼續向前,直射駱冰峰的心口。

  駱冰峰沒有閃避,也沒有抵擋,就那樣看著那根黑色勾勒的光羽沒入自己心口,再自後背透出。他的臉上,有回味,有遐思,也有解脫。

  他手中長劍緩緩下落,黯然望著面前的千夜,緩緩地道:「原來是安度亞的傳人。能夠見識到黑翼君王的神技,駱某這最後一程,走得也算精彩。」

  千夜靜立不動,依舊把宋子寧擋在身後。駱冰峰太過強大,隨手一擊都能置眾人於死地,若不是開戰以來他屢有放手,其後宋子寧安排的後手又招招致命,再加上無法忽略的運氣,才打到這種程度。

  雖然感覺駱冰峰已經是強弩之末,但千夜仍不敢輕忽。此刻的宋子寧也同樣不堪一擊,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一定要到小院來看看。現在的宋子寧,可以說一根手指就能碾殺。

  駱冰峰卻絲毫不理嚴陣以待的千夜,逕自走向端坐不動的女人,伸手去扶。在指尖觸到她衣衫的剎那,她忽然化作無數流光,隨風而去。

  千夜至此方有明悟,當駱冰峰手中幻劍破碎之時,女人已經走了,走得無比徹底,整個形體都自這個世界消散。或許她根本就沒有形體,那把劍才是真正的她。只是小院原本的佈置竟似有鎖住時光之能,這才讓那一刻一直維持,直到整個聖山的大陣被帝國眾多強者打破,時光這才得以向前。

  是以當駱冰峰走入小院時,看到的是瑞翔刺殺楠楠的那一刻。

  此刻駱冰峰似是仍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伸手連抓,可是每點流光都如風般穿透他的手掌,飛向高處,然後消失。直到最後一點流光也消失在天際,他才放手,悵然有失。

  不知過了多久,駱冰峰忽如從夢中醒來,神色黯然地望向手中長劍。這把劍色分黑白,正是瑞翔以之破開小院防禦,並擊殺楠楠的那把劍。這把劍本身並沒有如此威能,張不周為之附加力量後,方能無堅不摧。這把劍既然能夠破開駱冰峰親手封印的小院,也就必能重創他。

  想來,當利劍穿心的瞬間,她應是滿心歡喜,欣然接受的。因為這一劍,並沒有落在駱冰峰身上。

  或許駱冰峰也想到了,也許沒有想到。他伸指一彈劍鋒,空中即浮現出威嚴中年男子的影像,一雙深邃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駱冰峰,毫無表情。中年男子一出現,庭院中即隱隱有著令人窒息的感覺。顯然,借助最後殘存的一絲力量,張不周的意識已經駕臨此地,那再非是沒有生命的虛影。

  駱冰峰與張不周對視,目光如欲激出烈火雷電。

  駱冰峰一聲長嘯,道:「大哥,你當日將聖山和通道託付給我,我曾說當以性命護得它周全。今時今日,我想我做到了。」

  張不周微微動容,旋即又轉為平靜。

  駱冰峰舉劍齊眉,道:「這劍上有你的力量,形如你的化身。所以這一劍,就還了當日的救命之恩,也了斷你我的兄弟之情。」

  說罷,駱冰峰掉轉劍鋒,竟一劍反刺自身,洞穿心臟!

  張不周遽然動容,伸手似欲阻攔,可是手伸到半途,就停在那裡,終是沒有阻這一劍。

  駱冰峰眼中神采漸漸暗淡,緩道:「前情已斷,若有來生,當與你決一死戰!」

  噗通一聲,駱冰峰終於倒下,一代強者,殞落塵埃。

  張不周似是暗自一聲嘆息,隨即目光望向宋子寧和千夜。當他看到千夜時,神情似是一動,在沉思著什麼,右手微抬。

  宋子寧見狀,忽然彈出一片飄葉,擊在那柄黑白長劍上。飄葉一附上劍鋒,立刻給劍身染上一層新綠,切斷了張不周力量來源。

  「你敢!」張不周勃然大怒,就欲出手,可是影像卻開始模糊扭曲,哪還有餘力隔空出手?

  宋子寧哈哈大笑,道:「本少不敢做的事情確實有,可惜,裡面沒有不能得罪你張天王這一項!您安心隱居修煉吧,走好,不送!」

  張不周怒意勃發,嘴唇不斷開合,似是在喝罵什麼,只是他影像已極為淡薄,說的話都送不過來了。

  千夜向駱冰峰的屍體走去,想要扶他起來。駱冰峰畢竟一代天驕,卻為張不周所害,落得如此下場,實在令人惋惜。

  但就在此時,整個聖山突然開始顫動,轉眼間就是地動山搖,連帶著整個聽潮城都在晃動。

  波濤聲忽然變得大了,深沉無盡的東海掀起一波又一波滔天震地的巨浪,狠狠拍擊在懸崖海岸上。巨浪一道比一道高,直似連天接地,似欲將整個海崖一舉擊碎。

  在東海深處,有一個神秘且巨大的意志緩緩甦醒,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聖山上的傭兵一個個東倒西歪,戰將以下,幾乎都無法站立,紛紛從山上滾到山腳。這時進攻的戰號一緩,轉為撤退號角,傭兵們即刻如潮水般退後。

  他們隱隱感覺到,在聖山深處,似有什麼極為恐怖的存在正在甦醒,即使是最凶悍嗜血的傭兵也能感到發自本能的顫慄,幾乎不能站立,更不用說進攻了。雙方根本不是處於同一個層級的存在,巨大的鴻溝,已不是意志所能彌補。

  不僅僅是傭兵,帝國倖存強者也有人承受不住,開始顫抖起來。但是李長老、帝宮老者卻變得極為興奮,死死地盯著聖山峰頂,眼睛都不肯眨一眨。

  聖山搖動越來越厲害,忽然一聲霹靂巨響,山頂小院竟緩緩下沉,帶著駱冰峰的屍體,沉向聖山深處。

  千夜一把抓起宋子寧,飛上天空,俯視著聖山中出現的深不見底的巨坑,面色凝重。

  載有駱冰峰屍體的小院,就這樣沉入巨坑,就此消失。

  雖然有不少人覬覦駱冰峰隨身寶物,可是誰都不敢以身犯險,接近聖山腹心的巨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院消失,暗自可惜。

  千夜倒是欣慰,惟有如此,方是對駱冰峰的尊重,方能讓這一代強者得到安寧。

  聖山開始崩塌,從巨坑中升起一顆巨大的暗色光球,只見它緩緩旋轉著,周身透著一股灰暗色的光暈,外淺內深的球體,似是蘊含著難以想像的極大能量。它一出現,所有強者都心生警兆,似乎被什麼遠古巨獸盯上了一般,下意識地就向四面飛退。

  暗色光球中隨即裂開一道深黑縫隙,如同某種巨大存在的瞳孔。

  一看到瞳孔張開,宋子寧忽然發力一推,叫道:「進去!」

  千夜措不及防,被他直接拋入那道瞳孔。在穿過瞳孔的瞬間,他隱隱聽到帝國強者們惱羞成怒的叫罵,卻已聽不清內容。

kate801 發表於 2017-1-23 20:40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五四 重力世界

  穿過瞳孔的瞬間,千夜感覺自己就像透過了一層薄膜,然後就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周圍光怪陸離,時時刻刻會有大批鮮豔色塊出現,一掠而過,然後激起更多、更絢爛的光帶。

  在這個世界中,既沒有方位感,也沒有時間的流逝,所有的感覺都找不到憑依,說不出的難受。以千夜的體質,轉瞬之間就感覺頭暈眼花,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可是此刻千夜既無法感覺到周圍的環境,也無法感知到自己的身體,就是想吐也吐不出來。

  千夜努力分辨著周圍一切可以辨別的東西,好在真視之瞳還可以使用。而在真實視野下,光影的變化突然緩慢了許多,已經勉強可以看出光帶之內似乎有著什麼。

  千夜意識一動,發覺似乎身體可以隨意識而移動。當一片光帶迎面而來時,千夜有意識地試圖和它保持距離。果然光帶變化又有所放緩,千夜終於看到,在光帶中有一個陸塊在緩緩旋轉。

  這片大陸規模不小,和秦陸差不多大,上面翠綠處處,顯是可供生靈繁衍之地。但是千夜無論怎麼回想,都想不出二十七塊大陸之中,有哪塊是這個形狀的。

  世界最上層的幾塊大陸,似是生命的禁區,除了當世之巔的少數強者,其他人都難以踏足。這幾塊大陸在帝國中亦未有資料記載,或是千夜的權限未到,還無從獲知這麼高層的機密。

  思忖之間,光帶很快從千夜眼前掠過,消失在茫然而又混亂的世界深處。

  迎面又有一個光團從無到有地生成,在光團的中心,同樣有一個大陸,也是千夜沒有見過的。

  就這樣,在光怪陸離的世界裡,千夜時不時會看到許多前所未見的景象。各種沒有見過的大陸就有七八個,還有巨大得難以想像的山脈,匍匐時能夠佔據小半個大陸的巨獸,幾種在虛空游曳、說不清是生靈還是死物的龐然巨物,甚至還有幾處影影綽綽的水底影像。在最深的海底,亦有無數生靈存活,徹底顛覆了千夜的認知。

  不過千夜並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甚至不知道看到的是真是假。這樣的飄遊似乎永無終止,沒有循環,又像是在不斷循環著。在這裡,時間和空間全都是紊亂的,或許它們根本就不存在。

  在茫然的飄遊中,千夜不經意間看到了一幅影像,猛地一震!

  那是一座大陸,十分模糊,看不太清細節。大陸呈半月形,另外一邊散落著星羅棋布的島嶼,大約有數十個。

  千夜並沒有見過這座大陸,正待仔細觀察,忽然間感覺到角落裡的一個小島似乎有些熟悉,便凝神望去。仔細一看,千夜駭然發現,這座小島竟和此前看到的一座大陸有七、八分相似!

  他按下心中震驚,繼續觀察。

  而這幅影像似乎受到千夜意識的影響,移動變得極為緩慢,能夠讓千夜從容觀察。

  反覆觀察之後,千夜終於確定,這個小島就是他曾經在此前一幅影像中看到過的。只是在那幅影像中,它並不是一個小島,而是一座大陸,至少看起來比帝國四塊大陸都要大得多。現在它看起來只是座小島,並不是因為它小了,而是因為旁邊那塊大陸實在太過巨大!

  按比例推算,這塊大陸比整個永夜世界二十七塊浮陸加在一起都要大得多。而且這幅影像看起來還不全面,似是僅僅包括了這個巨大世界的一角。千夜不禁駭然,這個世界竟遼闊到了這等地步!

  如此龐然世界,整個永夜世界竟毫無記載,實在是有些怪異。

  初步可以斷定,它並不在大漩渦內,否則多年以來永夜帝國先後有多少人進出大漩渦,豈會不知?但千夜感覺,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影像並不是虛妄,而是很可能真實存在著,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千夜看到了它們而已。

  如果僅僅是千夜自己的臆想,不可能有如此完整,如此清晰,而且還可以前後對應比對的影像。

  難道說,在虛空之外,還有無盡的新世界?吸引著一代代絕世強者踏上探索虛空道路的,就是這些新世界?

  這一刻,宛若有一扇大門在千夜面前打開了一道縫隙,讓他得以一窺那些只屬於歷代站在整個世界巔峰之人的絕世風光。

  心神震動之際,千夜忽然感覺到陣陣難以忍受的刺痛,身體的感覺又回來了,每一寸肌膚似乎都在被燒灼,被撕裂著,對危險的直覺也重新回到心頭。

  好在古老血族的體質確實極為強悍,即使千夜失去對身體的感知,血核也依舊在運轉,不斷將燃金之血送向全身各處,修補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傷口。按目前狀況,只要千夜所存精血沒有耗竭,那他也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一恢復對身體的感應,整個世界再生變化,所有異景如潮水般褪去,世界恢復了原本應有的樣子。有上下維度,有方向,有時間,有可以看到的東西。

  幾乎是瞬息之間,千夜就發現自己身處半空,下方是一片巨大的水面,不遠處就是水岸,岸上是鬱鬱蔥蔥的森林。

  千夜還來不及反應,就一頭栽到水裡,迅速向水下沉去。

  這裡的水似乎和帝國及永夜有所不同,浮力出人意料的小。好在水並不深,淺綠色的水能見度也不錯,即使不用真實視野,千夜也能看到水底延伸向上。他索性放棄游泳,而是閉住氣,在水底一路前行,沒過多久,他的頭就探出水面。

  千夜甩了甩頭髮上的水珠,喘了幾口氣,離水登岸,回頭望去,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大湖湖邊,眼前一片大水,浩浩蕩蕩,渺無邊際。若水不是鹹的,難說是湖是海。

  千夜回頭,看了看這片森林。

  森林同樣有種既熟悉且陌生的感覺,裡面古木參天,幾是遮天蔽日,林間蔥蔥鬱郁,光線稀疏,很是陰森,從裡面吹出來的風中帶著一點浸骨的寒意和潮濕,叢林深處還傳來各種不知名的隱隱聲響。陌生之處,在於這些巨樹沒有一種是認識的。

  在紅蠍受訓時期,各大陸特色特種和環境是必修的課程之一。對於常見樹木物種,千夜不敢說樣樣都認識,至少十之八九是知道的。可是整個森林都沒有一棵能認得出的樹,那就不尋常了。

  千夜向森林走去,打算先探索一下森林邊緣。他剛一舉步,就感覺全身有些虛浮無力,身體似乎格外的沉重。而一步落下,立刻在地面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湖邊並不是泥沙,而是成片的石頭,看起來頗為堅硬。在平時,千夜想要在岩石上留下足印,必須有意發力方可,在這裡隨便一踩,居然就留下足印,顯得頗為古怪。

  千夜若有所思,摸了摸頸中項鏈,隨即取出東嶽。

  東嶽一現身,千夜即刻感覺手中一墜,竟差點握不住。他急忙加力,這才將東嶽提起。此刻的東嶽,豈止重逾千斤,怕是十噸都有了。

  千夜此刻確認,這確實是個全新的世界,最顯著的特點就是重力比帝國和永夜要大得多,至少是數倍。千夜身體強橫,這才只是感覺到些許不適。若是換了普通人來,恐怕連站都站不起來,直接就會被重力壓成重傷。

  千夜揮動東嶽,適應了一會新的環境,等到運劍感覺得心應手,才收起東嶽,若有所思。

  這裡多半就是大漩渦了,只是宋子寧此前並沒有提到過如此可怕的重力。帝國曾經多次探索過大漩渦,肯定留有足夠多的詳細情報。以宋子寧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手段,沒有可能接觸不到這類情報。而宋子寧沒和千夜提過,那就證明,他也不知道。

  按照帝國記載,大漩渦內已經探明的部分環境和永夜世界存有差異,但並不算太大。怎麼也沒到十倍重力這麼離譜的地步。

  至此,千夜已經明白,自己可能是直接來到了大漩渦深處,從來沒有人踏足過的區域。

  這亦好亦壞。好處就是沒被探索過,也就意味著海量珍稀資源還未有人染指。而壞處則是要面臨更多未知的風險。在大漩渦,許多危險就是對兩大陣營的天才而言,也是極為致命的。已經探索過的區域表明,離通道越遠,就越是危險。

  危險多種多樣,有各種力量強橫的凶獸,也有微小但毒性恐怖的蟲蟊,有些花草植物本身就有劇毒,更為要命的是一些特殊品種時而有毒,時而無毒。

  而千夜此刻需要面對的危險更多,重力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危險則是,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此際千夜忽然感覺到一陣隱隱的噁心,想要嘔吐。這可絕不是正常現象。好在千夜對身體的感知和控制遠遠超過尋常強者,細細檢視一遍身體,就找到了問題根源,還是重力。

  千夜有燃金之血,軀體血肉改造得極為強悍,骨骼也開始強化,但相比之下,內臟仍是弱點。在恐怖重力下,相對柔弱的內臟已經有些吃不住力,出現了一些細小傷口。

  不過古老血族的修復和適應能力幾乎冠絕永夜,內臟的微傷開始得到修復,同時也開始了初步強化。雖然這只是最初級的適應性強化,但對千夜適應大漩渦的環境已是極大的幫助。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4-20 18:36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1-24 19:21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五五 不穩定的通道

  千夜在原地靜立,直到內臟初步強化全部完成,這才慢慢向森林走去。一路上,他都以真視之瞳掃視周圍,以防不測。

  僅僅是異常的高重力,就令這個世界足夠危險。而且它還帶來隱形的威脅,即使是人族強者到了這裡,也需要時時刻刻以原力保護自己的內臟,畢竟他們的身體遠沒有千夜強橫。這對人族來說相當不利,原力消耗會明顯超過黑暗種族。

  森林的外緣並無異常,一棵棵古樹下,是裸露的土壤和苔蘚,只是偶爾可見一些低矮草叢。看上去這和帝國或永夜的森林沒什麼兩樣,只除了一點,這裡的所有物種千夜幾乎全都不認識。

  進入大漩渦,最重要的自然是提升自身實力,其次便是尋找珍稀資源。第一點千夜倒不擔心,第二點卻是有些犯難。大漩渦內的珍稀資源數不勝數,但是有資料記載的大都位於入口附近。像目前這樣的高重力環境,一點資料都沒有,這要如何辨識什麼東西有大用,什麼東西沒什麼價值?

  走了一段路,千夜視野中忽然有什麼東西一跳。

  千夜立刻轉頭望去,那東西旋即消失。不過既然已經引起了千夜的注意,那就別想混過去。千夜緩步向前,步步小心,片刻後繞過一棵古樹,向背面望去。

  在盤根錯節的樹根根鬚中,纏繞著一塊毫不起眼的石頭。石頭約莫有半米直徑大小,形狀中規中矩,表面覆蓋著一層泥土和苔蘚,看起來已經在這裡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如若不是剛剛的異常,就是面對面,千夜也有可能忽略過去。

  千夜雙瞳泛起藍色,真視之瞳全力催動,凝望著這塊石頭。

  很快,千夜就發現引發原力變動的不是石頭,而是石頭上附帶的那些苔蘚。千夜用指甲刮下一小塊苔蘚,視野中頓時一亮,苔蘚的缺口中有若燃燒著熊熊火焰,在這片陰暗的森林中顯得格外耀眼。當然不是它真的在燃燒,而是原力反應強烈,才產生了這種現象。

  一小片苔蘚,竟然蘊含了如此渾厚的原力,實是難以想像。千夜視野中的原力光芒很快淡去,苔蘚自我修復了缺口,不再洩露原力。

  雖然尚不知道原力的性質,但是這種奇異的苔蘚,或許還有石頭本身,顯然都非凡物。千夜小心翼翼地將石頭從古樹樹根中挖出來,收入安度亞的空間。遺憾的是,千夜有意切開一根樹根,但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至少原力領域是如此。

  不過千夜收穫不小,通過這塊石頭,至少掌握了一種發現未知珍稀資源的途徑。另外這些古樹也不是全無用處。或許因為重力的緣故,這裡古樹的木質都極為堅硬,千夜以東嶽去挖,都要花費一些力氣。這些木材如果運到帝國,會是極品的造艦材料,遠超已知木料,性能直追那些最高級的合金。可是頂級合金造價高昂,即使是帝國也負擔不起大量使用,往往只能在最關鍵的部位和最關鍵的設備上使用一些。如果一艘浮空艦能夠通體使用這裡的木材打造,那麼性能或許空前絕後,只稍稍遜色於那些大人物的古老座艦而已。

  可惜這些木材太過笨重,安度亞空間有限,千夜不可能把寶貴空間拿來裝些木料。

  就在千夜打算繼續探索森林時,忽然心有感應,立刻沿著一棵古樹攀援而上,轉眼間立在樹頂,向天空望去。

  大漩渦內的世界十分奇特,天很高深,也有浮雲成片,但卻沒有太陽,也未見其他星體,不知天光從何而來。

  此刻天空中浮現一個暗色的光球,周圍帶起道道閃電。一個人影忽然從光球內飛出,凝停在空中。

  那其實不是光球,而是進入這個世界的門戶。看來自千夜之後,現在又有一人來到了這裡,只是不知道屬於永夜還是帝國,千夜認不認識。

  那道人影一離開,暗色光球即徐徐消失,顯然這道門戶只能夠通過一個人。

  和懵懂而來的千夜相比,這個人顯然有所準備,身周亮著原力護盾,將自己牢牢護在當中。只不過這等手段雖然可以應對大多惡劣環境,卻對眼下的高重力毫無作用。那人也未想到重力會如此之大,隨著一聲驚呼,就如流星般墜向大地。

  只是千夜墜入湖中,這個人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一頭栽向堅硬的石岸。只聽通的一聲悶響,那人結結實實地拍在地上,看得千夜都是眼皮一跳,本能地替他感覺到痛。

  極遠天際處,又是隱約有光芒一閃。千夜眼力厲害,看出那是又一個門戶出現,一道身影從門房中飛出,然後同樣墜向大地。只不過這個人明顯要厲害一些,堪堪墜地之際就調整過來,擦著地面重新飛起,隨即消失在遠方。

  千夜略一沉吟,收斂氣息,躍下大樹,悄悄向著那人墜地的方位潛行。來的若是帝國一方的人,或許需要施以援手。若來的是永夜強者,那當然要趁他虛弱之際將其斬殺,以除後患。

  大漩渦內漸漸風起雲湧,聽潮城也不平靜。

  聖山的崩塌已經結束,原本巍峨挺立的聖山已化為平地,空中懸浮的暗色光球不光只有開始的一半大小,而且變得若隱若現,時時會從內裡射出一道道暗色閃電。有些見識的強者都知道,這是空間通道開始變得不穩定的標誌。

  進入大漩渦的通道若是不穩定,那麼穿越通道的風險會急劇增加。中立之地的通道一直存在,過去千百年中卻無人問津,就是因為太不穩定,想要穿越通道無異自殺。

  此刻一名三十出頭的強者站在通道入口前,額頭見汗,滿臉都是緊張。他身上層層疊疊地套著數層戰甲,另外配戴了多個防禦道具,包裹得跟龜殼一般。

  一名老者拍拍他的肩,沉聲喝道:「不要慌張,進去後記得沉著應對,這是整個家族用了五十年才爭取來的機會,不要錯過了。」

  那人點了點頭,臉上緊張舒緩了少許,代之以堅毅。

  「好了,去吧,我來助你一臂之力!」老者在他後背一推,柔和原力包裹著他,將他送入通道。

  但在進入通道的瞬間,通道口突然劇烈波動,周圍的暗色雷電明顯增加。那人幾乎要叫出來,拚命催運原力,激活了幾乎所有的防禦配件。

  老者剎那間有所猶豫,但最終猛一咬牙,手上加力,將那人完全送入通道。通道波動得更加強烈,暗色雷電如潮水般湧出,在通道內幾乎織出一張雷網!那人絕望地撞向雷網,隨即影像消失,再也看不清通道內部的情況,只有一聲充滿絕望的慘叫從通道口傳出。

  老者面沉如水,雙手微微顫抖。剛剛那幅影像,任誰都知道肯定是凶多吉少。旁邊的人皆是沉默不語,這種情況下,就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什麼樣的安慰,都等同於在老者的傷口上撒一把鹽。

  老者猛地轉身,喝道:「走,跟我去見宋子寧!」

  片刻之後,在宋子寧旗艦的會客廳內,老者憤然落座,雙眼銳利如鷹,死死地盯著宋子寧。會客廳內不僅僅有他,還有七、八個其他各方的代表,既有世家,也有帝室,甚至嚴定也在。不過他坐在角落,看樣子已經認清自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這一現實。

  率先發難的並不是世家這位長老,而是帝室一名老者。他摸著無鬚的下頜,用陰柔綿軟的聲音道:「七少,今天來找您的可並只是咱家,這麼多人哪,其實想問的事情都是一樣的。咱家位卑職低,就先代大家說一說,您看可好?」

  宋子寧微笑,道:「張公公但講無妨。」

  張公公道:「那咱家就直說了。進入大漩渦的名額和順序,可是各家事先都說好的,七少您可也在場的。咱家怎麼記得,在進入的名單中沒有千夜呢?就是第二批也沒有他吧?」

  宋子寧微笑不變,點頭道:「確實如此,張公公沒有記錯。」

  張公公臉色微微一沉,道:「那咱家就不明白了,為何七少要將千夜第一個送入通道?如果通道沒什麼變化也就罷了,可是現在明擺著如老王爺所料,這通道進去一個人,就會變得危險幾分。現在通道已經極不穩定,根本不可能再進人了。現在我們第一批的名單上還有兩個人沒有進去,這件事七少怎麼說?」

  未等宋子寧開口,那世家老者就一拍桌子,喝道:「老夫侄子剛剛進入通道,顯已凶多吉少!我們盧家這麼多年積攢下來那麼多資源不說,老夫那侄子可是族中五十年來第一天才!這件事,無論如何都得給我們一個交待,否則的話,我們盧家可也不是好欺的!」

  宋子寧輕搖摺扇,不疾不徐地道:「你們是想要我給你們一個交待?」

  「正是!」

  「哼,不交待恐怕說不過去吧?」

  「人命關天,這可不是能混得過去的。」

  宋子寧淡道:「我早就跟你們說過,通道已經不穩定了,不能再進人。你們盧家非要搏那一線生機,又怪得了誰?」

  盧長老大怒,道:「要不是你先把千夜送入通道,擠佔了一個名額,豈會有今日之事!?」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24 23:16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1-25 23:16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五六 能奈我何

  宋子寧將眾人神態都收於眼底,從容道:「如此說來,各位今日是定要讓我給個交待了?」

  「正是!」

  「縱然七少你已名動天下,可也不能這樣不把大家放在眼裡。」

  宋子寧點了點頭,似欲開口。眾人也就安靜下來,等候下文。熟料宋子寧那招牌般的迷人微笑忽地一笑,卻立刻神色轉冷,喝道:「我宋子寧就是要照顧兄弟,你等能奈我何?」

  這句話大出眾人意料,誰都沒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宋閥七少竟會公然撕去遮羞布,把實話赤裸裸地放到眾人面前。

  這已經不僅僅是說出心裡話,而是毫無忌憚地挑釁了。

  盧家長老騰地站起,指著宋子寧,氣得渾身顫抖,怒道:「黃口小兒,竟然如此猖狂!今日若不給我們盧家一個交待,你休想善了!我侄兒的性命,可不是白送的。」

  宋子寧向盧家長老望了一眼,就不再看他,對眾人道:「你們各家子弟的命是命,千夜的命就不是命?各位還能活著坐在這裡,聖山一戰的表現究竟怎麼樣,應該心知肚明。哼,出戰時不敢效死,搶名額時倒是個個舌綻蓮花。我宋子寧辯不過你們,那何必廢話,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就憑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貨色,也配要我給個交待?」

  盧家長老氣得臉色陣青陣白,怒道:「真是猖狂,真是猖狂!宋閥管教不了你,老夫倒很想替你家長輩教訓教訓你!」

  宋子寧夷然不懼,冷笑道:「想教訓本少?很好,那麼三日之後,本少傷勢已癒,就在城外恭候您老人家大駕,我們不死不休!」

  盧家長老大是愕然,指著宋子寧連道了幾聲「你,你……」,卻不知該如何接話。

  宋子寧不等他說話,又道:「盧長老不會想趁著我傷勢未癒時,就進行這場決鬥吧?」

  盧長老神情一窒,似是被說破了心事。他雖然原力修為高過宋子寧,可是盧家只是下品世家,和宋閥這等龐然大物無法相提並論,無論秘法、武具都差得太遠。這兩項就把實力差距拉近了不少。而且近年來幾場大戰都能看出,帝國這批最傑出的年輕天才戰鬥時都悍不畏死,著實可怕。

  三日後宋子寧傷勢盡復,踏上生死舞台後,活著出來的多半不是盧長老。這一點,他心知肚明,周圍人也都清楚。

  可是宋子寧話已挑明,盧長老怎麼都說不出立刻決鬥的話來。且就算說了也無用,宋子寧可不傻。

  轉眼之間,盧長老就和宋子寧變成了不死不休的關係,這可不是他原初所想。但現在要說些軟話,可是顏面盡失,以後多少年都抬不起頭來。

  旁邊有人見局面僵了,忙打圓場,道:「盧老不是這個意思,七少休要意氣用事。帝國現為多事之秋,豈能自相殘殺。盧家此次折了棟樑之材,損失非小,我們該一起商議商議,如何給他們些補償,方是正理。」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附和,盧長老趁機坐下,就此下台。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宋子寧身上,心意不言而喻。

  宋子寧也不客氣,摺扇一開,道:「各位的意思,無外乎想要第二批的名額是吧?最好是我把自己的名額讓出來,再不濟,排序也要往後排排。」

  眾人笑容立刻有些尷尬,打著哈哈道:「也不一定非要如此,這樣我等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呵呵,哈哈!」

  宋子寧笑容一斂,冷道:「本少的名額不會讓,順序也不會變。誰想要本少的名額,現在就請站起來,讓本少認識認識。」

  眾家又是一窒,當下有人勉強擠出笑容,道:「七少這是何意?」

  宋子寧哈哈一笑,道:「你等決戰不出死力,搶東西倒是積極!誰想要我的名額,那就站出來,讓我認識認識,別打著逼我讓出名額,然後你們再偷偷分配的主意。老實告訴你們,本少可是個記仇的,從來學不會心胸開闊。誰想和本少為敵,那可要想清楚了,最後這一兩年內就把本少殺了。否則的話,若讓本少活過三年,管你什麼下品世家,本少都給你滅了!」

  盧長老臉色忽青忽白,已經有些坐立不安。他用盧家威脅宋子寧,而宋子寧反過來要滅盧家的門!

  眼見眾人默不作聲,宋子寧又向天空指了指,哂道:「就算你們下得了這個決心,那也沒用。不怕告訴你們,本少上面也是有人的。」

  宋子寧和宋閥關係不睦,這誰都知道。但宋閥老祖宗對宋子寧的喜愛人盡皆知,現在宋閥又在想方設法讓宋子寧回歸。若他出了事,多半不會置之不理。

  除此之外,宋子寧出了名的長袖善舞,在帝國和很多大人物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誰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哪一派的人。若是暗中做掉宋子寧,除非是做得滴水不漏,否則的話說不定會惹出哪道雷霆之怒來。

  眾人想到這裡,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硬。他們基本都是世家中下流,真正的頂尖世家早就把自己的人選送進去了。現在只是多家聯合在一起,想要借眾人之力逼宋子寧低頭而已。真若一對一,能不能擋得住宋子寧未來的報復都很難說,哪裡抵得住真正大人物動怒?

  見壓不住宋子寧,許多人的目光就落在帝室中人身上,現在也只有代表帝室的張公公,有望壓一壓宋子寧的氣焰。

  張公公見狀,知道是自己站出來的時候了。他咳嗽一聲,不疾不徐地道:「這件事畢竟是因為七少而起,且大漩渦機會對如今的七少而言,也不是缺此不可。若是七少肯把順序往後挪一挪,那就是皆大歡喜。若你這樣做了,有何其他要求,也不妨說來聽聽。」

  眾人皆是豎起耳朵,生怕漏過了一個字。進入大漩渦的名額對他們來說太過重要,一旦成功,就是整個家族向前一個台階的機會,怎肯錯過?張公公這話,等如是要雙方各退一步,宋子寧讓個順位名額出來,眾家給他一些補償。

  這個方案眾人倒是都可接受,財富資源都可以再積累,但沒有突破性的天才,家族就沒有更進一步的希望。

  宋子寧也清楚各人心中所想,當下微微一笑,道:「好,我就一個要求,把雲中、雲海的來歷背景一查到底。」

  張公公臉色登時微變,道:「這事不是已經查得很清楚了?這兩個逆黨臨陣畏戰,被劉總管出手擊殺,已有定論。」

  「是嗎?那可惜了。」

  張公公坐直了些,神情凝重許多,沉吟道:「七少若是一定要查,那咱家也可以答應你。但只能是盡力而為,能查到什麼地步,可不是咱家能做主的。」

  「張公公若是做不了主,那這事還是算了吧。不然的話,到時候沒查出什麼結果,只是一句盡力而為,恐怕大家面上都不好看。真要到了那一步,恐怕我得找找上面的人說道說道。」

  張公公臉色又是一變,顯得有些不太自然。他身體前傾,試探著問:「敢問七少想找的是哪位?」

  宋子寧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地道:「那個名字,我可不敢說,你也不會想聽的。」

  張公公長出一口氣,道:「既是如此,那咱家看來是管不了這事了,告辭!」

  說罷,張公公竟起身離席,逕自離去。他一走,帝室的人也都跟著離去。如此一來,場中就只剩下世家中人。世家聯盟中,如李家這樣的絕頂上品世家早就把自家人選送入通道,此刻根本無人在場。湊在一起的都是小世家,全都指望著帝室給撐腰。沒成想張公公一聽說宋子寧要徹查雲中、雲海來歷,竟拔腳就走,再也不趟這渾水。

  如此一來,倒是把這些中小世家給晾到了台上。

  宋子寧目光掃過眾人,慢慢堆起笑容,一字一句地道:「我宋子寧就是要照顧兄弟,你等能奈我何?」

  片刻之後,一眾世家中人垂頭喪氣地離開旗艦,個個臉色陰沉,沉默不語。他們最終發現,還真奈何不了徹底撕破臉皮的宋子寧。

  至於報復到千夜身上,更是想都不要想。別說關鍵時刻,身為宮中第一高手的劉總管冒著被鮮血王座截殺的危險也要出手相救千夜。就算沒有這層關係,以千夜此刻的可怕程度,萬一在大漩渦中更進一步,這些中小世家誰又能擋?

  聖山一戰中,就算這些人當時沒有看明白,事後也都知道,真正重創駱冰峰的就是千夜的三記原初之槍。特別是最終絕殺一槍,真正威力更是堪稱驚天動地。

  如此一槍,這些人誰人能擋,誰又敢擋?

  所以相比千夜這位殺神,他們寧可去打宋子寧的主意。至少這位七少以謀略著稱,一般來說善謀者寡斷,宋子寧說不定會妥協。要是換了千夜,恐怕早就一記原初之槍打過來了。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堂堂宋閥七少,竟會徹底撕破面皮,寧可踏上生死決戰擂台,也不肯有絲毫退讓。這只是為了賭氣,還是在報復眾家此前合謀排擠千夜?

  誰也不知道答案,只有那句「我宋子寧就是要照顧兄弟,你等能奈我何……」反覆在耳中迴響。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25 23:37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1-27 21:55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五七 乖,不要反抗

  帝宮深處,涵露園中,正是翠竹掩映花紅,微風輕撫弱柳。李后憑欄獨坐,撫著懷中毛白如雪的貓兒,正自神思。此時此刻,人美,景美,貓也美,本是至美的一幅畫卷,卻有一點不和諧之處。

  在李后手中,那隻白貓正不斷掙扎,眼中充滿恐懼,似乎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物。它張嘴號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而且無論它怎樣掙扎,都站不起來,也逃不出李后的懷抱和溫柔如水的撫摸。

  一名侍女邁著細碎步伐走來,宛如踏水飄行般來到李后面前,輕聲道:「娘娘,劉總管到了,說帶來了您要的東西。」

  李后黛眉微動,道:「帶他進來。」

  「是。」侍女退下,由始至終,她都垂著頭,沒有向李后手中的白貓望上一眼。

  等侍女離開,那隻白貓似是絕望,不再掙扎號叫,任由李后撫摸。

  片刻之後,劉總管緩步而來,只見他步態稍許龍鍾,神情略顯滄桑,一隻手搭在身旁的小內侍手臂上。看上去,他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絲毫沒有強者氣質。

  見劉總管到來,李后起身,右手輕擺,道了聲:「看座。」當下就有侍女搬過來一張錦緞織面的座椅,擺在了側下方。

  劉總管也不推辭,在椅上坐了。看他坐下,李后方才落座,揮手屏退了下人。

  等只剩兩人,李后方露出一絲緊張和期待,問:「怎樣?」

  劉總管徐徐道:「有些波折,但還算順利。那駱冰峰實力大出預料,在聖山之上,與咱家也差不了多少。好在此人為人過於端方大氣,最後還是栽在七少和張不周的合謀之下。通道拿到了,狂瀾公子也順利進入大漩渦,咱家算是能對娘娘有個交待了。」

  李后眉宇間隱有憂色,道:「此次多虧有劉公公在。您說,狂瀾在大漩渦裡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劉總管道:「大漩渦內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不過狂瀾公子劍技通神,又有大運在身,應該不會有事。至於具體的情形,咱家也看不到大漩渦之內,怕是要讓娘娘失望了。」

  李后道:「若非有公公牽制鮮血王座那一位,帝國也不會這麼順利就拿到通道。唉,從那條通道進去就是大漩渦深處,誰都沒有去過,希望狂瀾能夠平安無事。不過本宮聽說,此次還生了些波折,不知詳情如何?」

  劉總管大略說了雲中、雲海兄弟臨陣陷害千夜之事,最後道:「那兩個逆賊已經被咱家下手除去了。」

  李后雙眉微顰,道:「他們是何來歷,為何要這麼做?」

  劉總管緩緩道:「此事似乎十分複雜,咱家已經讓人去查了。不過能否查得出,就不知道了。」

  李后雙眉皺了皺,聽出劉總管言外之意,不疾不徐地道:「還有公公查不出的事嗎?若是有什麼不方便,本宮的手令可以交給公公使用。」

  劉總管卻搖頭道:「咱家老了,難免有些糊塗,就是拿了娘娘的令牌,怕也不知道該如何使用。」

  聽了這話,李后雙眉舒展,綻放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道:「既是如此,那本宮就不勉強了。公公不妨說說,那人的表現如何?」

  劉總管臉上微現凝重,道:「娘娘要聽實話還是客套話?」

  「當然是實話。這裡沒有其他人,公公無須顧忌,儘管直言。」

  劉總管道:「是沒有人,可還有一隻貓。」

  李后淡笑道:「一隻畜生而已,掀不起風浪。」

  「可是畜生急了,也會撓人,娘娘鳳體尊貴,被抓上一道可也不大好。」

  李后嫣然一笑,道:「些許小傷,不算什麼。卻正好讓那些畜生看看本宮的手段,免得它們不知道天高地厚,總是想些有的沒的。」

  劉總管點頭,道:「娘娘這樣想,那咱家就沒什麼隱瞞的了。不知道娘娘想要知道什麼?」

  「公公想要告訴我什麼?」

  劉總管沉吟片刻,道:「咱家被鮮血王座那位盯著,沒有看到最後。不過咱家聽說,他那最後一擊,威力可怖可泣!」

  李后雙眉一揚,笑容頓時又靚麗幾分,道:「這些日子以來,這倒是惟一的好消息。」

  劉總管卻道:「這消息或許只能說是半好半壞。我這有樣東西,要給娘娘過目。」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捲軸,遞了過來。李后伸手接了,欣長的尾指卻在劉總管手上輕輕一敲。

  劉總管恍若未覺,躬身道:「咱家先告退了,這個東西,娘娘不妨等咱家走了再看。」

  李后點頭,起身相送,道:「公公自便。」

  待得劉總管離去,李后方拆開畫卷封帶,慢慢展開。這幅小小畫捲上,繪著一雙黑色羽翼,筆法傳神,如欲破紙而出!

  李后凝神屏息,看了許久,眼中亦喜亦憂。她忽地輕嘆一聲,將畫卷一點一點撕碎,連畫軸一起團成一團,投入池塘中。

  池中浮上無數錦鯉,你爭我搶,轉眼間將碎片吞得乾乾淨淨,連畫軸都被撕碎吞了。

  李后忽然低頭,見懷中那隻錦貓正瞪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池塘,禁不住嘴角微露冷笑。那隻錦貓還在出神,驟然感覺不對,抬頭看到李后眼神,立刻拚命掙扎哀鳴。

  李后叫來一名侍女,將錦貓交到她手上,淡淡吩咐道:「帶下去,把它眼睛挖了,然後扔到離宮養起來。若是它中途死了,妳們就都自己投井吧。」

  侍女一顫,連忙接過錦貓,死死抓住,快步而去。

  李后回到座位上坐定,神遊片刻,忽然冷笑,輕聲道:「大不了本宮親自出手,倒要看看,爾等還能翻出什麼花樣!」

  中立之地,聽潮城外,宋子寧的旗艦凝停半空,已有數日未動。此刻宋子寧正在甲板上練槍,一柄銀槍神出鬼沒,槍勢如龍。

  片刻後一路槍法演罷,旁邊即有人拍掌笑道:「好槍法!這路烽火傳薪槍到了七少手中,竟有如此威勢變化,看來已近大成之境。單以槍法而論,宋閥上下除了老祖宗外,恐怕已無人及得上七少。」

  宋子寧回頭一看,便堆起笑容,道:「張公公是宮中有數高手,我這點微末道行哪能入您法眼。」

  張公公笑道:「七少少年英傑,此刻已如此了得,未來怕是天王有望。咱家已經老了,這輩子能再爬個一階兩階已經心滿意足,哪能和七少相比。」

  宋子寧道:「張公公再進一階,可就邁過了神將天關,那時一個大總管的位置是逃不掉的。宮中之事,以後還得張公公多提攜。」

  張公公道:「好說,好說!咱家此來,倒是有些事情想和七少商議商議。」

  宋子寧微笑道:「公公客氣了,來,咱們裡面說。」

  兩人並肩進了船艙,在密室坐定,等下人送上茶水點心,張公公身體便微微前傾,放低了聲音,道:「咱家想要句準話,七少在宮中的靠山,究竟是哪一位?」

  宋子寧從容一笑,道:「既然公公問得這樣直接,那我也就不瞞著了。眼下這段時日,我替皇后娘娘辦點雜事。」

  張公公聽了,臉上笑容頓時真摯許多,道:「那咱家就放心了。不過咱家心裡還有一個疑問,七少對這東海,究竟看得有多重?」

  宋子寧似笑非笑,道:「我幾乎把整個寧遠重工都搬過來了,公公以為呢?」

  張公公一咬牙,道:「明白了!咱家雖然老了,自問三年內還有望跨越天關,宮內大小事也能說上幾句話,對七少您還能有些用處。咱家入宮三十年,也有些小小積蓄,想要跟著七少下一注,不知如何?」

  宋子寧輕笑道:「東海這塊肥肉,可不是我一人能夠吃得下的。公公肯來,自然再好不過。」

  張公公和宋子寧相視而笑,越來越是歡暢。

  聽潮城外帝國大營中,幾名世家長老聚在一起,也在密議。盧長老陰著臉道:「我們議來議去,也沒議個章程出來。依老夫看,這事不能再拖,須得快刀斬亂麻!就下重注,爭取張公公支持。沒有張公公,我們恐怕從宋子寧手中扣不出半個子來。」

  眾人自是一片附和,但下什麼樣的重注,各家怎麼分配,卻又爭了起來,始終無法達成共識。

  宋子寧站在旗艦甲板上,俯瞰著下方的聽潮城和帝國大營,自語道:「一群跳樑小丑,也學人爭權奪利,也不怕燙了你們的嘴!」

  他走到甲板另一側,遙遙看到聖山之上,那暗色的巨大光球又有了輪廓,比數日前清晰了不少。宋子寧露出玩味笑容,道:「嘿嘿,我看你怎麼過這一關。認識這麼多年了,本少難道還收拾不了你了?」

  他越想越是興奮,索性摸出算籌,置於眉心,輕聲道:「小千夜,乖,不要反擊啊!讓我看看,你究竟幹成幾件壞事了。」

  這段話其實對天機推衍全無用處,亦非如咒文流天機術的符咒那樣能夠啟動整個天機術的運轉。這段自言自語,純粹就是宋子寧的惡趣味而已。

  然而話音剛落,天機術還未完全啟動之際,宋子寧忽然感到眼前一黑,頓時什麼都看不見了。

  於一片茫茫黑暗之中,似有一雙無法形容的眼睛緩緩張開,盯住了宋子寧。

  「哼!」

  宋子寧耳中響起一個略顯慍怒的聲音,然後那根算籌居中而斷,上半段狠狠彈在宋子寧的眉心處,把他砸暈過去。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27 22:09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1-30 02:30
《卷八》【誰將新樽盛舊月】 章一五八 剖析

  千夜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穿行,每走一段都會停下來觀察周圍,極為謹慎。

  從空中墜落的那人依舊躺在遠方亂石灘中,動都不動。此刻他被一堆亂石擋住,不知道是昏迷不醒,還是已經恢復,隱藏起來。

  就在快要走出森林時,千夜忽然心頭一動,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這道目光不知從何而來,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它說不上是惡意,卻帶著點說不出的猥瑣,讓千夜渾身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好在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這才讓千夜好過一些。

  千夜仔細一想,就判斷這多半是有人用天機術在窺探他的行動。千夜倒也好奇,究竟是誰無知且無畏到這種程度,居然敢用天機術來窺探自己,實在是不知死活。千夜身上牽扯了眾多大人物的因果,遠的比如林熙棠、趙若曦,近的則有趙君度和夜瞳。間接關係甚至還包括了高邑公主、指極王、黑翼君王等。一個不小心牽到這些關係上面,遇到的反擊定是凌厲無比。

  除非像林熙棠這等自身實力深不可測,又或宋子寧這類對千夜瞭解得異常深入之人,才有可能以天機術一探千夜行蹤。縱使軍部這種龐然大物,折掉了栗風水之後,也不敢肆意在千夜身上使用天機術,結果還是被千夜逃到了中立之地。

  冥冥中那道目光一現即逝,看來多半吃了苦頭,千夜也就不再理會,但是行動自然更加小心。

  森林中一片寂靜,亂石灘也沒什麼異樣,千夜收斂氣息,繞過一堆亂石後,終於看到了墜地之人。

  那人伏在地上,動也不動,衣衫破破爛爛,露出不少雪白肌膚。一頭短髮也是七零八落,如同被風暴切削過一樣。

  他氣息微弱,生機起伏不定,顯然還處於昏迷狀態。

  千夜絲毫不敢大意,真正高明的殺手可以輕鬆模擬各種狀態,包括重傷瀕死,來麻痺對手。不過千夜也有的是手段對付這類陷阱,當下拔出東嶽,虛架在那人頭頸處,然後才伸手去翻身。

  這個人一翻過來,千夜頓時吃了一驚,竟是李狂瀾!

  李狂瀾原本一頭飄逸秀髮已經被切削得零零落落,變成短髮。而且裝扮一向簡潔卻精緻的他,衣衫破得如同乞丐,另外那把名劍寒月籠沙也不知掉到了何處,所以千夜一時才沒有認出他來。

  千夜向周圍看了一眼,便迅速抱起李狂瀾,幾個縱躍就回到了森林邊緣,遠離了亂石灘。不知怎地,這片亂石灘始終給他一種隱隱的危險感覺,不想久留。

  這個時候,原本感覺安寧的森林似乎也開始躁動,千夜吃了一驚,繼續加速,沿著森林邊緣向遠方奔去。他選擇的是遠離大湖的方向,多年探索的經驗表明,真正危險的生物不是存在於虛空深處,就是藏在巨大水體中。

  千夜不斷加速,如奔馬般沿著森林外緣狂奔。好在他的骨骼內臟都有了初步改造,否則在如此重力環境下,劇烈運動非常容易受傷。

  這種嚴苛環境,反而更適合千夜這等擁有強悍體質的強者,黎明原力一時看起來用處不大。

  轉眼之間,千夜就繞過森林一角,眼前出現一座百餘米高的石山,山腳有個天然洞穴。

  千夜直奔洞穴而去,足下如踏水御風,迅速在洞內轉了一圈。這裡看上去曾經是一個野獸的巢穴,碎石七零八落,洞壁上殘留著些許獸爪抓痕,空氣中還隱隱透著腥臭味道。

  千夜對這地方十分滿意,關鍵是這裡沒有危險預感。至於環境,倒是小事。千夜將李狂瀾放下,周身射出血火,迅速掃過洞內。血火到處,一切野獸留下的味道和痕跡全部化為烏有,連堅硬之極的岩壁都被灼燒得有些變色。

  被血火清洗過的山洞,反而洋溢著一縷隱有焦糊味道的甜香,讓人聞了,就會精神一振。這是千夜燃金之血的味道,代表著無比旺盛強大的生機。聞到甜香,千夜自己也有些意外。他的燃金之血雖然生機強大,但似乎沒有強大到這種地步。灑血生香,燃金耀室,那是到了公爵階段方會產生的異相。

  清理過洞窟後,千夜就著手檢查李狂瀾的傷勢。他也不擔心被打擾,一般凶獸,只要嗅到上古血族的味道,都會有多遠就躲多遠。

  李狂瀾氣息已經十分微弱,並且還在持續不斷的衰敗著。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慢慢死去。

  千夜伸手在李狂瀾身上輕輕一拍,既沒有激起本能的閃避,也沒有自發的原力抵抗。這一拍的震盪則讓千夜大致清楚了他身體內部的狀況。

  李狂瀾身上多處骨骼斷裂,其餘骨骼也有不少出現了裂隙。而且他的內臟明顯受了重創,體內積存著大量淤血。他身體表面的傷口倒是大多已經合攏,但這卻是壞事而不是好事。顯然他的原力大多消耗在皮肉小傷的恢復上,內臟和骨骼則沒有得到足夠的原力恢復。

  結合前面看到的情景,千夜大致已經判斷出當時的狀況。李狂瀾在穿越通道時,明顯和千夜一樣受到紊亂能量的攻擊和撕扯,在這個過程中消耗了大量原力保護自己。但是千夜身體遠為強悍,身上又有宮內拿出的內甲防禦,這才安然無恙地從空間通道中穿出,墜落地還是在水裡,避免了高重力下的二次傷害。

  而李狂瀾以劍技見長,身體本來就不怎麼強橫,和同級別高手相比只能說是普通而已。他身上護甲也以輕便為主,防禦力並不如何出眾,更無法和千夜身上這件內甲相提並論。連千夜的內甲胸前後腰都被割出兩個大裂口,李狂瀾那件護甲怎麼挺得過去?早就在通道中被切爛了。

  一出通道,已經消耗得油盡燈枯的李狂瀾無力抵禦重力侵蝕,結結實實地摔在亂石灘上,瞬間重傷瀕死。若不是遇到千夜,大概他撐不過一天時間。而且亂石灘明顯異常,格外的危險,不知道隱藏著什麼。也許用不了一天,李狂瀾就會變成某些異物的腹中之食。

  但是現在,面對李狂瀾的傷勢,千夜也深覺棘手。此刻的李狂瀾原力耗盡,內臟又是重傷,還失去了意識,不知道何時能夠清醒。也就是說,他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自主恢復能力,又是處於這種高重力的極度環境下,可說糟糕得無以復加。

  千夜既不擅長治療,也沒有修煉專精於恢復的秘法,惟一能指望的就是晨曦啟明原力。然而晨曦啟明不是萬能的,極致的精純在大多數情況下意味著威力,而不是恢復。對普通人來說,千夜的晨曦啟明反而是毒藥,足以將任何原力點燃,令人自燃而死。

  沉思片刻,千夜決定先修復李狂瀾的全身骨骼,這樣才會有基本的支撐結構對抗超常的重力。好在安度亞的空間中,相關藥物還有不少存貨,也讓千夜多了幾分信心。

  千夜將李狂瀾放平躺好,四肢展開,隨後雙手按住他的脖頸,輕輕按壓,絲絲縷縷的原力就透了進去。

  在原力探知下,李狂瀾的頭骨和頸骨都保持完好,看來在生死時刻,他尚能保持清醒,知道保護最重要的部位。但是他的雙肩開始就有多處骨骼碎裂,看來從這裡開始,就無力保護了。

  千夜雙手沿著李狂瀾雙肩緩緩移動,以原力挪動他體內的碎骨,細心拼合到一起,再透入原力將斷骨固定。好在現在李狂瀾原力盡失,對千夜原力毫無抵抗,否則的話還要麻煩得多。以晨曦啟明的韌性,至少可以支持數日之久方會消散。

  最初數根斷骨被固定後,千夜暫時停下動作,憑藉和晨曦啟明之間的聯繫,感知斷骨處的情況。他有些意外地發現,被晨曦啟明包圍的斷骨竟然重新有了生機,開始生長,雖然生長過程十分緩慢,但也是天大的好消息。

  這其實是李狂瀾殘餘在肌體內的一點原力被晨曦啟明壓制,等如這一部分的身體被千夜原力接管,斷骨才重新被激活生機。恢復過程雖然緩慢,但數日之內,也能令斷骨初步接續。看到這裡,千夜就知道李狂瀾的性命被救回了一半,另外一半則要看內臟能否恢復。

  李狂瀾似是在昏迷中也感覺到痛苦,雙眉微顰,呼吸也急促了些。此刻的他鋒芒盡去,竟生出一種異樣的嫵媚,看得人驚心動魄。

  以千夜心境之堅,竟也看得心中一蕩。他趕緊深吸一口氣,寧定心神,繼續接續斷骨。

  千夜十指動作輕柔,但也時時鋒銳如刀,他小心翼翼地掠過李狂瀾身體,將李狂瀾衣服一點點切開、剪碎,以方便治傷。李狂瀾身上外甲已支離破碎,內甲也多處撕裂。這些盔甲現在不光無法起到保護作用,反而會壓迫傷口,加重傷勢。所以千夜一邊接續斷骨,一邊逐層清理著他身上衣甲。

  轉眼間肩骨修復完畢,千夜額頭已微微見汗。接下來的胸骨,才是重中之重。

  李狂瀾身上肌膚光柔細膩,其滑似水,更是白得出奇,看得久了,竟會隱有眩暈之感。千夜稍事休息,就輕輕拈起李狂瀾的胸甲,右手二指併攏,以指為劍,一劍劃下。

  嗤的一聲輕響,胸甲即被指劍層層剖開。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30 02: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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