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909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4 09:52
第九百九十章 飲馬南江破萬軍
       
    齊州府郊外,軍營連綿。

    那營中兵將在其中行走,每個都挾著煞氣、殺氣,匯聚起來,在大營頂上隱隱形成一個張牙舞爪的凶獸模樣!

    此獸蠢蠢欲動,焦躁不安,一雙模糊不清的眸子正朝南看去,露出飢餓模樣。

    這正是經歷了血與火錘煉的精銳標誌,軍中的每個人都不容小視,組合在一起,更是使得威脅大增,人數足夠多的話,就算是第四境層次的修士,也不敢輕視。

    而這凶獸之影,更是軍中兵將潛意識、意志的體現,表現出他們對現在的戰績、功勞還不滿足,依舊飢餓,想要在那南方,得到更多的戰功!

    不過,此時在那軍中大帳,卻有人正在惱怒。

    「回軍?不南下了?這不是胡鬧麼!」

    咚!

    大帳裡面,身高足有八尺的壯漢,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上,直接將那桌子拍成了兩截,那餘力猶自不絕,連綿之下落在地上,令整個地面都微微晃動了一下。

    這人臉上虯鬚變故,眉頭緊皺、雙目圓瞪,讓人見之就生懼意,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其人在北邊也有些名氣,乃是順化軍的節度使,名喚「武四平」,經歷倒也有些波折,有傳奇色彩。

    說是在入伍之前乃是一名大盜,後來遇上以為仙人,蒙其指點,說是他有人道大緣,當從行伍而起,後來這武四平左思右想,竟是主動自首,被抓入獄,卻因先皇得子,大赦天下之故,離了牢籠,復入行伍。最終竟讓他成了一方節度使。

    不過,成就了節度使,性子依舊未變,魯莽不說,更是口無遮攔,心裡藏不住話,碰上不順心的事情,立刻就要抱怨。

    現在,隨著一道聖旨傳入營中,等傳旨的人一走。武四平立刻就發作了,事實上,若非有人旁暗使眼色,怕是他在傳旨的人還在的時候,就要爆發了。

    邊上,就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武兄,這可是聖旨,咱們為將的,豈能輕易批評?」

    說話的人。是個年約四十許的中年人,模樣英俊,只是神色嚴肅,正看著手中的一道卷宗。微微搖頭。

    武四平立刻就皺起眉頭,反駁道:「盧兄,你這話說的不對,兵書上不是有一句話說的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可見若是上面亂發命令。咱們也是可以不理的。」

    被他稱為盧兄的,名為盧蒙,身居天平節度使一職。

    這天平軍、順化軍,正是被朝廷調動,準備去往南邊平定白蓮教之亂的兵馬,之前都是在北疆一線與人交戰。

    說起來,這次北疆國戰,沿北一線的軍鎮都有參加,而這稍微靠北的軍鎮,也調動了兵馬過去,如這順化軍、天平軍就分別位於河北道、山東道地界,並不是緊靠北邊前線的,與這兩軍同去的,天雄軍、保義軍等軍鎮。

    這些軍鎮在北疆國戰中沐浴戰火,兵將的精氣神也都不同,而武四平與盧蒙兩人,更是立有大功,麾下的兵馬戰力十足,朝廷要調兵馬南下,第一個想到的幾個軍鎮中,二人的兵馬就位於前列。

    這也是兩人軍鎮的大本營,距離南邊頗近——順化軍的駐地在滄州府,而天平軍則在鄲州,兵馬過去,稍事休整,再將後勤事宜佈置好,跟著就齊聚齊州,等待著朝廷的進一步命令。

    他們也是知道的,這次事情,皇帝要「御駕親征」。

    對此,武四平還曾嗤之以鼻,因為他在看了所謂親征的範圍後,就明白過來,所謂親征,只是形式,皇帝根本不可能去往真正的戰場。

    不過,即便是武四平這樣的粗人,也知道一國之君親歷戰場確實危險,朝中但凡還有理智的官員,就不會同意。

    對面,盧蒙搖了搖頭道:「軍令不受的情況,是具體到戰場和戰略佈局的時候,將領比身居在後的人,要更瞭解情況,一些亂命才會被擋去,可現在還在調動,這個時候就不受軍令,和謀反也沒有多大區別了。」

    這盧蒙和武四平比起來就多了底蘊,他出身世家,其背後盧家傳承悠久,勢力遍佈朝野,如之前河北道饑荒的時候,那位以工代賑的盧養盧欽差,就是盧家中人,但與盧蒙並非一支。

    武四平微微一窒,跟著則道:「就算你說的有理,可不是說皇帝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麼?怎麼這還沒走呢,就自食其言了?」

    盧蒙聽著,頗為無語,看了一眼周圍的幾名從將,注意到人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樣子,稍微鬆口氣,才道:「這話,也只能在這裡說說,切莫不可在外面說。」

    他也知道,武四平實是替兵卒們抱不平,畢竟放著北疆的功勞不拿,南下平叛,結果還沒過江,剛剛集結,朝廷就又改了主意,讓他們不用南下了,就地休整。

    這北邊不能會,南邊不能去,換成什麼人,都難免心有怨氣。

    「我又不蠢,如何會在外面說?」武四平搖搖頭,正要再言,可那盧蒙已經將手中的卷宗扔了過去。

    啪!

    武四平接到之後,疑惑的問道:「盧兄,你這是做什麼?」

    盧蒙就道:「你不是奇怪皇上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麼?看了這個就知道了,聖旨只是令,這詳細的情報、情況,咱們軍中也整理了一些,記錄在這上面,我也是剛剛拿到,你不妨看看。」

    「哦?」武四平聞言,低頭去看,但隨即又摸了摸腦袋,「好傢伙,這字可真不少,我老武就認識那麼幾個,怎麼看?二郎,你過來給老子唸唸。」

    這話一說,帳子裡的諸多兵將,都露出無奈神色,連盧蒙都忍不住搖了搖頭。

    隨後,那諸將末尾站起一名青年,虎背熊腰,也是滿臉虯鬚,得令就直接走了過來。

    如今在座的,都是兩方軍鎮的上層將領,算是兩位節度使的親信,而這青年將軍則是武四平的二子。

    武四平年輕時為盜一方,根本沒學過字,入伍為卒,整日廝殺,也不需要識字,但後來隨著軍職提升,就不得不去認字了,可惜年齡大了,文思凝固,心思也不在上面,學的當然不快,這字一多,就不認得了,好在他自有了地位,對兒子卻頗為重視,幾個兒子不說飽讀詩書,但認字讀書是沒有影響的,遇到事情,他便就讓自己的兒子給自己讀。

    這武二郎也不客氣,拿來卷宗,更不理周圍人多,當即就放開嗓子——

    「……破入蜀軍後,揮軍向東,過楚地而抵大江。」

    上面所寫的,赫然就是邱言之事,了了幾句,便將邱言擊破入蜀白蓮軍的事情說了個分明。

    「好傢伙!原來是邱學士出手了,一下子就讓那入蜀的幾萬賊軍灰飛煙滅了!」聽得此處,武四平嘖嘖稱讚,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明顯是將邱言看做是自己人。

    倒是那盧蒙微微搖頭,說道:「既然提起邱學士,我等不得南下的事情,就與此人有關。」他的話中,頗有涇渭分明的味道。

    這其實也是兵家如今對邱言的矛盾態度。

    自從兵家典籍誕生,邱言與兵家的聯繫就不在一般,一部分人將之視為兵家代表,卻又因為隨後的兵制改革一事,令他觸動了兵家利益,隱隱敵對。

    這種親近而又敵對的事情,造成了兵家對邱言態度的變化,但世間之事,本不是非黑即白,更沒有準確的界定,因而對於邱言的態度,在兵家內部也頗有分化。

    另一邊,有關邱言在蜀地的戰績,在座的很多人都已知曉,也就是武四平這樣不怎麼關注的人還在驚訝。

    武四平經盧蒙提醒,也轉過念來,令自己兒子繼續唸下去。

    「……率軍攻營,趁敵不備,先以奇兵入營,後軍以草垛填滿溝壕,令白蓮賊之守勢崩潰,後放火燒營,內外夾攻之下,斬敵八千,潰兵不計其數,賊兵不敵,賊首趙鴻倉皇而走……」

    聽到這裡,不要說武四平,就連其他將領們,也都露出驚訝之色。

    「我記得那白蓮賊軍,在沿江大營本就有五萬兵馬,後來攻破朝廷大營,收攏降軍,粗略一算,至少也有十四萬人!」

    「不錯,十四萬人,就算大部分是降兵,組織起來難免不得其法,以那趙鴻之能,將之轉為戰力,並不困難。」

    「正是如此,更不要說白蓮教本身的兵馬,破了胡老侯爺的軍陣,自身損傷微乎其微,足見精銳,竟被邱學士的五千兵馬,給擊破了!」

    「這邱學士,真不愧是寫出兵家典籍的人物!」

    南邊的情報,軍中已有流傳,而邱言所領兵馬人數,他們也都知曉,對於那賊兵將領趙鴻,更不陌生。

    正因為知道得多,聽到消息,才會更加驚訝。

    這時,武二郎也平息了驚訝,繼續讀到:「邱學士領軍乘勝追擊,連破三營,賊寇望風而逃,學士率軍再追……」

    「再追?」

    聽得此言,眾人神色皆變。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4 09:53
第九百九十一章 連破營寨撼白蓮
       
    「再追」這個詞,寫在紙上簡單,但所代表的含義卻並不單純,甚至蘊含許多奧妙。

    「邱學士剛剛攻破了大營,也不休整一下,就繼續去攻?」

    「從之前的敘述來看,這趙鴻用的正是《武經總要》中所記載的連環營之法,既然都攻破幾大營了,那麼趙鴻就算沒有被抓、斃命,也是再無威脅了,正是窮寇莫追之時。」

    「說起來,學士再追,又要追向哪裡?他白蓮教的兵馬,最遠不過抵江,但都被學士給擊潰了,再追,又是追到哪裡?那南邊可被白蓮教經營的頗為嚴密,一入其中就等於是孤軍深入!」

    「再追」一詞,體現了時間短暫,並且迅速做出決定,放到句子裡,更給人一種緊迫、毫不停息的感覺,所以在場的諸多將領,都從裡面品味出不同尋常的味道。

    低聲議論之後,這些將領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武二郎的身上,後者則瞪大了眼睛,盯著手中卷宗,滿臉驚駭之色。

    啪!

    這時,坐在上首的武四平伸出一隻腿,猛地踢在武二郎的屁股上,嘴中說道:「怎麼唸著唸著停了,趕緊的繼續!別光顧著自己看,你老子我還要聽呢!」

    「是……」武二郎被一腳踢回神,就繼續道,「學士率軍再追,於黎明前追抵賊軍洪州大營,攻破七十二寨,斬首八千,一直戰到天明,將那白蓮教北軍的根基,一舉拔除了!」

    「拔除了?」

    武四平一愣,其他將領更是面面相覷。

    他們也知道白蓮教的大概佈局,知道沿江大營乃是其北上根基,要在經營穩固之後,從這裡引動兵馬,過江攻北。

    現在。沿江的連環營被邱言攻破,那麼北上的企圖算是被挫敗了,可這並不代表白蓮教就被拔除了,蓋因那北上的大軍雖破,但被白蓮教佔據的南邊土地並未受到直接衝擊,而且更有洪州大營作為落腳點。

    這座大營,是白蓮教鞏固所佔土地的舉措之一,其內也駐守著被特殊煉製過的兵卒,堪稱個個精兵,甚至比之被趙鴻統領的「北伐」軍也不逞多讓。只是在人數上是比不上的。

    不過,這洪州大營的存在,不是為了攻伐,而是想要穩固後方。

    想將佔領的土地迅速的消化、吸收,然後搾取價值,所以那大營的佈局,更是格外用心,不光趙鴻參與了佈置,其他幾名大將軍也都有貢獻。甚至遠在嶺南的高層中,如董太師等見多識廣之人,亦有指點。

    更不要說,大營本身也是依循著陣圖而建。突出的就是一個「守」字,易守難攻!

    歸根結底,洪州大營是要穩固版圖,穩固白蓮教的根基。所以不急進,分成七十二座連寨,相連之下。雖然人數不多,但在天時地利人和的影響下,比之趙鴻的沿江連環營,還要難以攻破!

    正因如此,趙鴻兵敗之後,率領殘部突圍,才會選擇往洪州方向,並且事先傳出消息,讓洪州做好佈局、埋伏。

    這正是窮寇莫追的原因,本來擊破敵軍,乃是優勢,掌握了主動,可一旦去追擊,主動權就易手了,前方多了許多變數和未知,反倒容易令形勢逆轉。

    只是,如今的形勢不光沒有逆轉,還朝著驚人的方向發展!

    這卷宗上寫的簡單,只是幾個字、一句話,在做的都是軍中將領,自是知道這簡單話語背後,隱藏著的是何等廝殺!

    七十二寨,盡數被破!

    這就好像歷史上那一個個驚才絕豔之人,在史書上也不過就留下一句話,或者幾百字的記載一樣,單憑戰報卷宗的文字,外人是很難品味出背後血腥的,可落到那知兵之人的耳中,就完全不同了。

    難度、以及事後影響,都在眾人心裡浮現。

    「連洪州大營都給攻破了,這已不是阻止白蓮賊軍北上,而是動搖賊兵在南邊的根基了……」一名將領說到這裡,感慨連連。

    其他人心裡也都有數了,猜到為何連皇帝都收回「金口玉言」了。

    按理說,就算白蓮軍的沿江大營被破,畢竟白蓮教的叛亂還在,南邊的大片國土、城池易幟,還在白蓮教手中,並被經營、鞏固,這個時候,必是需要大軍南下掃蕩一番的,破了白蓮教的勢,斷了其根,恢復國土。

    可現在他們這支大軍,卻被告知暫時不用南下了。

    連武四平這個大老粗,都從中品味出不尋常的地方,忍不住皺眉問道:「聽說,白蓮賊軍在南邊,建了五座大營,每座都如洪州大營那樣,是用來鎮壓當地,維持統治的,就算被學士掃平了一座,也還有餘下四座,皇上令我等不再南下,莫非其他幾座大營也都不存了……」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便落到了自己兒子身上。

    武二郎被其一看,心裡一跳,不打算再被踢上一腳了,趕緊繼續讀起來:「學士攻破洪州大營,收攏當地殘軍,然後兵分兩路,一路往南、一路往北,往來江南、嶺南。」

    至此,這聲音停下,下面所記載的,就是一些戰損比了,具體的戰報已經說完。

    不過,對於邱言最後的選擇,在座的眾人既是驚訝,也有不解。

    「這個時候,為何分兵?」

    「本來只有五千嫡系兵馬,就算戰力驚人,這麼一分,又能剩下多少?」

    「本就是孤軍深入,卻又兵分兩路,入那江南與嶺南被白蓮教佔領的地方,這……」

    這一下,諸多將領都是一臉疑惑之色,因為此舉可說是兵家大忌,如果是其他人這樣做,就算是武四平也會好生嘲笑,然後說出一番道理,可換成邱言,他們不僅不去嘲笑,反而絞盡腦汁,去思考其中的奧秘。

    畢竟邱言剛帶著五千人,來回轉戰,前後攻破了近二十萬大軍,前後才幾天時間,這邊皇帝才下令調兵,那邊敵軍就灰飛煙滅,你說這樣的人不懂帶兵,那誰懂?

    「這裡面,定是有什麼地方是我沒有想通的。」

    「到底是何用意?難道是對那五千被他親自操練出來的兵卒信任?」

    「莫非又要奇襲?」

    「也不好說,當初入蜀的賊軍破滅,到現在也沒有多久,學士這是用了奇襲之法,但經過兩戰,他已經徹底站到了前台,一舉一動都會被嚴密探查,白蓮教的賊人怕是會不斷派出死士去蒐集消息。」

    「不錯,現在要奇襲已不可能,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不分兵,邱學士這五千人馬也不一定再能發揮作用了,戰力再高,一旦暴露,五千人畢竟是五千人,本身的侷限不會因訓練而改變。」

    幾名將領都陷入沉思,各自思索,都希望從邱言的行動中,找出緣由。

    盧蒙坐在前面,看著眾將,覺得這些人不是在聽戰報,而是在看兵書,在思索兵書精要。

    「唉,邱言從沒說過自己是兵家之人,可對兵家的影響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往後下去,那還得了?」

    他盧蒙所在的兵家一系,其實是對邱言反感的一系,即便如此,他依舊不得不佩服邱言的本事,也好奇邱言的打算,可比起好奇,對兵家的未來卻更為擔憂。

    啪!

    就在這個時候,武四平忽的拍了一巴掌,問道:「這卷宗上說的事情,是多長時間的前的?是昨天,還是前天?」

    他這麼一問,也讓眾人悚然一驚。

    武二郎看了一眼卷宗,估算了一下,才道:「五天前。」

    「是六天前!」邊上,盧蒙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暗自嘀咕著,這小子果然是武四平的種。

    「都六天了?」

    「對,如果邱學士分兵了,皇上和朝廷知曉了,肯定也會擔憂,不可能不讓咱們南下,那麼很有可能,這消息已經是幾天前的了。」

    「此事必是已有結果,朝廷才做出了的決定。」

    「區區六天,換成其他人,恐怕什麼都做不成,可在邱學士手中,能成什麼樣子,著實難料。」

    在一眾將領討論的時候,武四平又出聲對盧蒙道:「不知還有消息麼?最新的戰報,來了麼?」

    他一問,其他人也安靜下來。

    盧蒙搖搖頭道:「越往南,白蓮教經營越是滴水不漏,想要得到消息並不容易,就算有消息,也不是咱們這個級別能知曉的。」

    「可惜,可惜,我還想知道,這分兵到底所憑何來,」武四平遺憾的搖搖頭,「看來以後有機會,要親自去拜訪這位邱學士才是。」

    他卻不知,這個念頭,今後又牽扯一道傳奇,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

    卻說邱言在南邊往返,那五千人本就不多,幾場打仗下來,也有損傷,但人數不多,可這點人放到整個南方,好似水滴,和那白蓮教的大本營,似乎杯水車薪。

    就算算上被他收攏的部分殘軍,人數也不多。

    只是,邱言卻從沿江大營一戰中,得到了取勝的關鍵,才會分兵,更在短短五六天的時間裡,改變了大勢。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5 15:02
第九百九十二章 成也神通,敗也神通


    「成也神通,敗也神通。」

    看著眼前作廢墟的營寨,邱言搖了搖頭,撥轉馬頭,朝另外一個地方奔去,在他的身邊,正有股超凡波動緩緩消散。

    這股波動,是引動了融合在白蓮教兵卒體內的超凡之力,令那股力量反噬而成。

    白蓮教的兵卒,很大一部分被用特殊的方法煉化、打熬過,使之氣血澎湃,戰力無窮,在戰陣煞氣的沐浴下,依舊能受到超凡加持,尋常的刀傷劍傷,很快就能癒合部分,而且膽氣更重,心念中還留存聯繫,指揮時更如臂使指。

    這諸多好處,配合著特質的惑心符,使得白蓮教甫一起兵,就摧枯拉朽,在整個南邊肆意縱橫,幾乎讓大瑞的半壁江山淪陷,所佔之地更是經營的密不透風。

    「不過,經營的再好,不以人道為根基,而用超凡之力作為底牌,就不能發動百姓、黎民之能,更不能聚集人念,當超凡根基被動搖之後,看似堅固的堡壘,頃刻間就會崩塌!」

    被煉化過的兵卒,在白蓮教看來,赫然是一時的消耗品,他們並未真的付出多少,而是通過神通煉製之法,將兵卒的肉身潛力盡數搾取出來,把五十年、六十年的壽命、元氣,在短短幾年間釋放出來,自是能造成驚人戰力。

    可沿江大營一戰,不少被煉化的兵卒落在邱言手中,被提取了血肉,隨後邱言的血肉身率軍攻伐,而他的神靈身則調動香火心念,運轉文網文思,在短短時間內,就將奧妙探尋出來,在文網中凝結出特殊的文思破解之法,加以利用。

    如今,邱言沿途只要碰上被煉化的白蓮兵卒,不需要如何動手,一個念頭過去,文網思線蔓延,對方就要自亂陣腳。

    如此一來,哪還有不勝之理?

    不要說分兵兩路,就算是將五千人分成五千個個體,變成五千路,只要邱言以文網思線纏繞在每一個兵卒的身上,遇到被煉化的兵卒就加以限制,便足以將阻路的白蓮兵卒盡數擊潰。

    只是,他考慮到白蓮教還有許多投誠官兵,被分散到各地維持治安,這群人馬,沒有被特殊煉製過,並不受到文網制約,但戰力並不突出,以兵家手段足以應對。

    「新近投降的官兵,數目重大,真要是發生變化,對白蓮教略微穩固的統治是不小的威脅,所以他們並沒有對這批人馬進行訓練,更不要說煉化了,無論是多麼簡單的煉化手段,運用到這般巨大數目的降軍上,都是天文數字的消耗。而且這群人的忠誠不能保證,被分散到各地,打亂、散編,想要形成戰力,至少也要半年時間,這半年時間裡,我主要面對的對手,就是白蓮教的核心兵卒,可實際上,根本不需要那麼長時間,就能將這白蓮教的威脅掃除乾淨!」

    感受著身邊蕩漾開來的超凡之力,邱言思索著,跟著目光延伸,落在一人身上。

    此人赫然是統領朝廷沿江大營的勇毅伯胡斌。

    胡斌的臉上還能看出一抹蒼白,但精神抖擻,見邱言望來,便點頭笑道:「學士將這汀州大營一破,賊軍南北就被截斷,互不統屬,覆滅指日可待。」

    他之前統領大營,被趙鴻用計攻破,其人被生擒活捉,接著被惑心符迷惑心智,做出了投敵舉動,只是到底意志堅定,又有家人在京城,心有牽掛,是以不被完全迷惑,尚有反覆,趙鴻前後用了幾張惑心符,都未能徹底將其掌控,後來被邱言攻破了大營,兵敗山倒,倉皇逃竄,這胡斌自是來不及帶走,被邱言手下兵馬在關押之處找到。

    隨後,邱言探查其人,發現了意識中的超凡波動,稍展手段,便將那神通根源抽取出來,使得胡斌恢復如常。

    不過,這惑心之舉,乃是用過符籙施展,邱言將之從胡斌身上驅除,並不能探得真正的原理,這就好像是尋常人吃藥,從熬好的藥湯中,很難分辨出藥方、藥材。

    實際上,在攻破入蜀的白蓮軍後,邱言就在那軍中找到了幾名被惑心之人,也將之解開,對殘留的神通波動加以分析,要找到根源與法門,但進展緩慢,即便有些發現,終究不得根本,但在救助胡斌的時候,他卻意外發現了兩張未曾用過的惑心符。

    稍加思索,邱言也就明白,這是趙鴻鐵了心的要迷惑胡斌,生怕符籙份量不夠,這才多留幾張,能隨時增加施展,現在被邱言得了,三身與半身聯動,勘破其中奧秘,得到了較為完整的「方子」。

    這樣一來,邱言所過之處,被惑心的官員、將領,往往就能大規模的得到解脫,然後痛改前非,加入到邱言的隊伍中來,近似於以戰養戰的法門。

    很多時候,他在城外、營外施展,戰陣還未展開,裡面的官僚、將領就擺脫了控制,然後開門迎軍。

    這裡必須用濃重筆墨提到的一點,由於邱言的動作太快,太迅速,白蓮教起兵到現在還不到半個月,兩路大軍就先後被他擊潰,連皇帝要御駕親征,都還麼來及的付諸行動,問題就被迎刃而解,這也造成了一個意外地收穫——

    那些被惑心符所迷惑,因此「叛亂」的官員、將領,他們的家人很多被官府捉拿、關押,但尚未來得及定罪、處斬,當邱言搞清楚緣由,解救了一部分人,立刻將消息快馬加鞭的送去京城,將他們的家人救下了下來,雖說有些人的家人,還是免不了有死傷、損傷,但至少三族、九族之禍並未發生。

    正因如此,沿途恢復清明的官員、將領,都將邱言當做恩人,這胡斌就是典型代表,他承襲祖上的勇毅伯爵位,為勳貴之家,家人都在京城,投賊的消息一傳去京城,一家老小就被第一時間抓住,因為影響巨大,差點被憤怒的皇帝下令直接砍了,好在這此官員投敵的事情頗多蹊蹺,皇帝還未完全失去理智,這才保得家人之命。

    即便如此,依舊是朝不保夕,若非邱言及時上奏,難免會有變數。

    胡斌對此也是清楚,是以對邱言甚為感激,恢復了心智之後,就立刻追上隊伍,跟在邊上,願為驅策。

    有了他跟隨,使得很多地方底層將領,更易接受領導,便如眼下,邱言攻破了白蓮教的汀州大營後,本來局面混亂,但有胡斌出馬聯絡,人脈牽連之下,很快就將局面穩定下來。

    這汀州地處閩地與粵地之間,此營一破,白蓮教北上的勢頭就被截斷了,不僅如此,這白蓮教在南邊立下的五座大營,除了已被攻破的洪州大營和汀州大營外,還有一處大營位於嶺南核心,為白蓮教的老巢所在,而餘下的兩座,其中一座便位於東邊沿海,地處浙地越州。

    那越州大營的不少物資是走的海陸,但在指揮系統上,卻和汀州大營有著聯繫,汀州大營一破,越州大營在幾天之內就會陷入混亂,給邱言可趁之機——

    他分出的另外一支兵馬,由劉宏、張琪領著,邱安壓陣,目標正是這越州大營,在這兩天的時間裡,已將周圍的幾座小營、小城解放。

    在這期間,連零星的海寇、倭寇,都被那支兵馬順手除去,令不少的賊人聞風色變,很多縣城一見賊兵來襲,乾脆就在城頭打出邱言旗號,就把來犯賊寇給嚇跑了。

    現在攻破了汀州大營,下一步的目標,也就很明顯了,就是白蓮教的大本營了。

    對此,在場眾人心知肚明,邱言與胡斌交談兩句之後,心有所感,便告辭離開。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胡斌與身邊之人交談、感慨起來:「這次白蓮教之亂,當真驚心動魄,但幸好有邱學士出馬。」

    「足以糜爛大半個天下的災禍,眼看著在短短幾天之內,就要被平定了,這……」

    「這件事情,必定是要上青史的,就算放眼前朝古代,幾乎沒有過這般事情,我等這次算是因禍得福了,也能沾點光。」

    ……

    他們這些人,大部分是邱言南下的時候,被解救的官僚,但也有被脅迫而從的,甚至也有貪生怕死,真心投靠的,只是邱言沒有嚴加區分,都將他們吸納進來。

    起初還有人存著異樣心思,可隨著汀州大營被攻破,這些心思全部變成了驚嘆。

    「說起來,城中聚集了不少儒生,說是過來求學的,想讓邱學士開壇講學,也不知學士是否會應允。」

    聞得此言,胡斌忍不住皺起眉頭,說道:「災禍尚未平定,豈有心思給無用的讀書人講學?」看得出來,這位勳貴之後,對讀書人有些看不上眼。

    但隨即在閩地頗有威望的知府柳齋不悅,反駁道:「邱學士學究天人,此番平叛,更說明邱學經世致用,但叛亂平定之後,學士就要去往京城,也不知還有沒有南下的機會,我南方學子想要抓住機會討教,有什麼不對?」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6 10:02
第九百九十三章 殘魂也可為故人
       
    胡斌看了柳齋一眼,冷哼一聲,接著說道:「你的眼光未免太過狹隘,這平叛之事,乃是國之大事,豈能等閒事之,便是學士這般大才,怕也不輕鬆,你我只看到學士領兵摧枯拉朽,但我等為將之人才能明白,學士運籌之時,定也是頗為耗時的,豈能有精力,在與旁人講學?」

    柳齋卻也不甘示弱,同樣冷面以對,說道:「你這言語間,不過是武將之心罷了,那邱學士乃是儒家賢才,我儒家講究的是治國平天下,一旦學貫典籍,自然能經世致用,在你們看來的兵家大難,以典籍經義為準,自是一馬平川。」

    胡斌冷笑一聲:「哦?若是讀讀書就有用,怎麼柳大人自己不帶人去平叛?還要等到學士入閩,才得平定?」

    這柳齋本身也是文壇名宿,為河東三大世家中柳氏的一支,前朝時渡江南下,繁衍至今,他一手柳體字在南邊也頗有名號,也曾出過詩集,但因心理終有功名之心,在為學之道上欠缺不小。

    現在,聽得胡斌諷刺,柳齋面色鐵青,卻也直言道:「柳某人學問不精,自然是做不到的,所以才要多多求學,我閩地後輩有心求學,這才會向學士求學,並希望他能講學,想來若是學士能在平定叛亂的同時,在這裡講學、留下一支學派道統,那也是一樁美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火藥味越來越濃,但周圍人也沒有上去勸的意思。

    他們中的一些人,都是在聽聞邱言的兵馬,控制住了局勢才過來的,所以裡賣弄有文官也有武將,這文武之爭,在大瑞越來越明顯。文人看不起武將,可武將也看不起文人,只是在制|度上,文官還是優於武將的,很多地方的文官,都比同級別的無關,在地位上要高。

    只不過,這胡斌乃是勳貴,身有爵位,自是不用懼怕文官的威脅。

    而周圍的文武官將。同樣也將兩人看做各自代表,是以並不想幫。

    不過,這群人的矛盾,並未影響到邱言。

    他在離開之後,先是給楊晃發了命令,將那兵馬帶走休整,隨後有吩咐一些隨同過來的官兵,注意在周圍圍剿殘兵,並去一些瑣碎之處。探查一番,以免有人從中掩藏。

    待做完這些,他自己卻是當先離開戰場,策馬朝著一處林子走去。身後負責警戒的兩名侍衛趕緊跟上,但走了沒有多遠,邱言就在一片林子的邊緣處停下。

    兩名護衛抬眼看去,竟是在林子裡看到了一道身影。卻是一名手拿長刀的男子,正與邱言遙遙對視。

    這男子的胸前衣襟上,沾染了好大一片血跡。已經發黑了。

    「是之前的那名刺客!」

    一見此人,兩名護衛心頭一跳,立時如臨大敵,他們自是認出來了,此人正是邱言攻破洪州大營時,突然殺出來的刺客!

    邱言這一路行來,攻城拔寨,兵家手段輔之人文之網,堪稱無往不利,無論是白蓮教軍勢,還是那修士出手,都無法傷到其人,但也不是毫無風險,其中就碰上了幾次死士刺殺!

    不過,邱言的血肉身,修為乃是第四境的巔峰,面對這些刺殺,很輕易就能平定,若非定製,甚至都不需要護衛——當刺殺發生的時候,護衛反而比他這個領軍之人還要脆弱。

    這其中,這名拿刀男子的一次刺殺,就是最為險惡的局面,此人的刀法可謂妙到毫巔,連那真元也能一刀劈斬開來,更是逼近了邱言三丈之內,連帶著護衛都有人差點因此喪生,但邱言隨後出手,化險為夷,將此人一舉擊敗,貫穿其身。

    知識身受重傷,此人也還有保命之法,竟是以遁術逃離出去,而邱言看樣子也沒有追擊的意思,但沒有料到,這人會再次出現,而且這一次不僅沒有刺殺,反而有些正大光明的走出林子!

    幾名護衛正要呵斥、喊人,卻被邱言抬手阻擋。

    「閣下這次出現,所為何事?上次你出手刺殺,讓趙鴻最終逃掉,邱某也不計較,只是你受了我那一拳,被引來的魂魄震盪破碎,與這具肉身不再契合,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回冥土,這種時候,若尋得一處清淨地,安心靜養,說不定還能平息一二。」

    那人則道:「席某本就是傀儡之身,殘魂在冥土迷失,被召喚過來,在完成諭令的同時,只求能儘量與人交手,契合不契合的,根本就不重要。」

    此人,正是之前跟在趙鴻身邊的持刀青年,席風。

    他說完這話,便不再多言,抬手一揮,就是一抹凝聚如實的刀光劈斬出去!

    茲啦!

    地面被刀光嘩啦出一道細長的裂痕,一路徑直延伸,直指馬上的邱言!

    邱言微微點頭,抬掌一壓,無形氣勁湧動出去,那刀光順勢崩解,地上的裂縫也隨之停滯,但隨後地面一震,竟是席風一腳等他,直接來襲!

    邱言人在馬上,也不見如何作勢,念頭一動,周圍就有無形之力匯聚!

    席風卻也不懼,渾身一轉,長刀隨之舞動,刀氣縱橫,刀芒如雨,呼嘯而出,便將那無形之力給切割開來!

    「雖是傀儡之身,但單論這一手刀法,鋒利至極,便是第三境巔峰的修士,對上此人,也要暫避鋒芒。」邱言暗自點頭,隨後抬手虛抓,登時就有噼啪聲響凌空出現,又有黑風相隨、文思如花,徑直落下,將席風整個人包裹、纏繞、凝實、壓縮,徹底拿下!

    這一個照面,兩招之間,一名傀儡高手就被拿下,但隨後就見那席風口噴鮮血,而後血肉崩潰,整個人連同長刀都變成碎片,但一到刺眼的劍芒卻是從中迸射而出!

    唰!

    這一道劍芒,一下子就刺穿了種種阻礙,直指邱言的喉嚨!

    「嗯?這是壓榨全身氣血,畢生之力凝結成一股的拚命招數,不惜捨棄性命,也要破敵,一生只能用上一次,剎那芳華,只是此人持刀,為何這魂魄一擊,會是劍芒?」

    劍芒疾刺,那劍光此言,不遠處的兩名護衛只感到兩眼一痛,不由自主的就閉上了眼睛,隨後,這光芒卻又凝聚起來,凝成一道,好似一柄真實長劍一樣,一劍刺出,有一種長刀融入其中的味道!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啪!

    隨後,一聲脆響,這鋒利的劍芒,竟是被邱言用兩根手指架住,隨後那指尖一彈,那劍光所凝長劍節節斷裂,從裡面顯露出一道魂影,衝著邱言行禮。

    「未料這次會見到邱兄。」那魂影說話間,帶有一股滄桑氣息,「只是和當年相比,邱兄的修為,當真是驚人至極,席某的這一劍,就算是第四境的修士,也未必能夠輕易接下,卻被邱兄輕易破碎。」

    「沒想到被從冥土攝魂過來的,會是席云兄你,席風,席風,原來如此,這是風雲之意。」邱言見了那道魂影,也不見意外,只是眼中生出追憶之色,「想來之前是被術法壓制了記憶,只剩下性子與靈智。」

    那魂影則道:「這是自然,被術法攝取過來,當然會有限制,不過,席某被殘魂歸陽,也是出於自願,不然憑那人手段,也休想能抑制得住席某之魂。」

    「原來是這樣,看來席兄在冥土,也是有一番際遇的。」邱言聞言,眼中閃過一點光芒,跟著點點頭,「席兄所修的攻玉劍法,正是要用其他之道,來對比和完善自身劍道,難怪化身席風,會手持長刀,可惜攻玉兄這次未曾跟來,不然還要讓你們敘敘舊。」

    「席某而今雖有一點成就,但終究無法劈開陰陽路,就算是見到了,也只是一時,無須敘舊……」那魂影說著說著,越發模糊,眼看就要消散,接著話鋒一轉,「邱兄所求,席某已知,我對那白蓮教所知不多,但還是被喚來之時,還是有些瞭解的,這回歸冥土,下一次再依循召喚化作陽間傀儡,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在什麼地方,這些信息我帶著無用,便留給邱兄吧。」

    話落,魂影中分出一道光輝,落在邱言掌中。

    「至於那趙鴻,其人在逃亡之時,先後被兩隻箭擊中,身受重傷,正在林中修養,那具體的位置,也已經交給邱兄。」

    魂影語速很急,顯是世間有限,說到這裡之後,便拱了拱手,道:「時限已至,席某告辭。」

    話落,已無身影。

    邱言點了點頭,低頭朝手中一看,那光輝中字符變幻,赫然是一堆記憶,他也不客氣,兩手一撮,將光芒搓碎,然後吸收。

    「哦?這白蓮教的高層裡面,竟是有這麼多熟悉的面孔和氣息,正好過去拜訪。」

    做完這些,邊上兩名護衛才睜開眼睛,但腦海中一片空白,對之前的事情已經記不清楚了。

    這時,邱言吩咐兩人入林將那重傷昏迷的趙鴻帶出來,自己當先回城。

    只是回到暫居的府邸,沒過多久,就有人通報,說是有幾名書生來訪,為首之人名為崔素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6 10:03
第九百九十四章 求學
       
    「崔素井……」

    聽到這個名字,邱言沉吟片刻,已然明白對方來意,就令將幾人領入大堂等候,自己則招來楊晃,吩咐幾句。

    楊晃聞言,面露異樣,但思及邱言之能,便就點了點頭,跟著離去,居然騎著馬直接出府了。

    楊晃走後,邱言坐在椅子上,並未出去,而是微微感應,意識飄蕩在虛空中,觀察著一團宏大氣運聚集,不時垂落些許在他身上,彷彿隨時都會落下。

    「平定白蓮教之亂的功績,所得氣運也算不少,因平定時間很短,必定會六名青史,這樣在氣運上就有加成,所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正是這種局面。」

    這般想著,邱言念頭一動,感知直抵虛空深處,來到了自身學派的氣運團中。

    這團氣運,比從前膨脹十倍不止,邱言的感知一擴張,立時就能發現周圍隱約的幾團氣運。

    這是大瑞其他幾家學派的氣運。

    與這些學派氣運相比,邱言的這團氣運還算不上大,但也強過其中幾團,而就在四年前,這團氣運真正成型的時候,還算是其中最小的。

    「學派氣運,除了對學問探究的程度外,還受到學生數目的影響,遵從學派學說的人越多,氣運也就越濃烈、濃厚,表現出來的學派氣運便越是龐大,從這一點而言,與神道頗為相似,只是神道凝聚的香火,實是供養一尊神,被神看做私有之物,而學派的氣運,是為了護持這個學派,在歷史長河中流傳,涉及到學派內的每一個成員。」

    感受著自家學派的氣運,邱言的感知深入其中。彷彿能看到更深處的一些信息,其中便包括了知行之道在發展過程中,經歷種種事情,以及有多少人領悟了精髓。

    「知行之道的流傳,已然頗為廣泛,但因沒有統一組織,沒有足夠的精神支柱,所以呈現出分散的局面,領悟了精髓的人,也不是專心這知行一道。而是多有涉獵,很多人最初接觸知行之道的目標,便是得到進入人文之網的鑰匙。」

    思索片刻,邱言將感知收回,他的那團學派氣運,並未完全和人文之網連接在一起,是以那氣運並未暴漲,這其實也是一種策略。

    在邱言的計劃中,人文之網雖也承載自己的道路。但並不代表自身學說,而是要發展成士林、行伍那樣的超然之地,若和自家學說完全相連,便狹隘起來。容易被人牴觸。

    「不過,學說氣運同樣重要,要徹底煉化第四身,需要大量氣運。由氣運來協助毫毛觸角不斷深入,要有越來越多的氣運開闢前路,而且。劫煞核心畢竟來歷不凡,越是靠近核心的地方,越有可能碰上不可思議的事情,自要多做準備。」

    這樣想著,邱言念頭再動,就有團奇妙光影從空中落下,融入身上,隨後在他的身上竟有一朵朵白蓮綻放開來,每朵蓮花都好似生有靈性、靈智。

    隨後,他揮袖一掃,白蓮盡數消散。

    「這白蓮教的法門也算玄奇,但我這血肉身在回京之前,便要將那事情做了,學了這種神通也是無用,倒是可以讓心魔身試一試……」

    ………………

    另一邊,在府中大堂中,正有五名儒生坐在椅子上,一個個的表情都顯得侷促不安,為首的正是那崔素井。

    其實,這些人裡面,就有崔素井的友人,他們之前身居長樂府,那裡遭了海寇洗劫,隨後白蓮教起事,沿海一帶頗為混亂,有些能耐和人脈的人家,就將家中子弟前往向內。

    汀州是閩地與贛地、粵地的交匯處,商賈往來,白蓮教佔領之後,也著緊恢復生產,沒有的多少破壞,也就成了首選之地。

    而後邱言亦率軍抵達,摧枯拉朽的平息戰事,也讓城中的儒生心生嚮往,這治國平天下的念頭,從來就根植在他們心中的,出現了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哪個不佩服、不敬仰?再加上邱言本身又有邱學流傳,這才引來幾人念頭,想讓邱言開壇講學,讓他們也能從中找出做出一番事蹟的竅門。

    不過,來到堂中,幾人卻都默不作聲,這越是不說話,屋子裡的氣氛越是凝重,在座幾人就越是壓力沉重。

    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崔兄,咱們這樣貿然拜訪,會不會讓邱先生不快?畢竟邱先生到此,為得還是平叛,這種時候,咱們本就不該攙和,卻來拜訪,還準備提出那等要求,邱先生若是拒絕,那……」

    「若是拒絕,那也正常,但總要爭取一番。」這時,又有人出言,「戰事到了這個地步,想來朝廷很快就會有支援過來,大勢定矣,而且咱們也不是讓邱先生立刻就給咱們講學,只是要表達出態度,讓先生知道咱們,這樣等戰事平息,先生才會有印象。」

    崔素井也點頭道:「正巧碰上邱先生,就是命數,若不抓住,定會後悔,咱們出面請先生講學,不是不知道輕重,也不奢望會影響國之兵事,而是要在邱先生心裡留下印象,有印象了,才有後面的事情,不然我們都不提出來,邱先生難道會自己提出講學?定平叛完了,直接就走了!」

    又有一人憂慮道:「話雖如此,但我聽人說過,軍爭尚在白熱,咱們這樣上門,實是擾亂,還有可能被當成是白蓮教的探子,只要有心人一句閒話,就足以讓咱們萬劫不復。」

    最後一人則搖頭道:「焉知先生平息叛亂之後,是否直接北上,萬一他再也不經過此地,那咱們這個時候連爭取都不爭取一下,到時說不定就會後悔。」

    最先開口的人這時也轉過念來,便道:「不錯,既然先生讓咱們在這裡等候了,那就說明事情是有轉機的。」

    崔素井則道:「來都來了,也都坐在這裡了,現在再想這些,已然晚了,再說了,這些事情,咱們不是早就有結論了麼?」

    噔噔噔!

    這話落下,門外也傳來一陣腳步聲,而後邱言推門而入。

    他一露面,房間裡的聲音登時消失,那氣氛更加凝重,幾名儒生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過去。

    邱言自不會被幾名儒生的目光影響到,徑直來到屋中。

    這時,崔素井等人才反應過來,趕緊就起身行禮,邱言揮揮手,自己坐在首座,也令眾人坐下。

    那些人依言落座,但舉止卻越發拘謹。

    邱言不說讓他們隨意,他自是知道,經歷了那麼多事,自己身上帶有氣勢,就算收斂起來,過往的言行所為,也早在這些人心裡存下了威望,說再多都沒用,倒不如順其自然。

    「你們的來意,我已知曉,知行之道也是闡述天地之間法則的,若能傳播出去,自是好事,我亦不會推辭。」

    聽到邱言這話,幾人先是一愣,跟著面露喜色。

    崔素井就出面道:「先生的邱學,其內高深,我等閩地亦有不少人研讀多時,只是苦無明師,許多精妙之出,都無緣勘破。」

    「所謂精妙,實不高深,知行之道的名字本身就點出來了,就在知與行上,困知勉行,別有洞天,若是只是研讀,即便明白了書上、紙上的道理,也只是一念,終究找不到背後之意,當踐行在身、格物致知,方為為學鑰匙。」

    此言一出,在座幾人立時覺得心有所感,尤其崔素井的那名友人,本來崔素井得到了那本記載知行之道的書籍後,他也曾看過,卻不得其法,不能念入文網,只好借助崔素井之助,現在聽得此言,頓時覺得記憶中的語句有了活過來的跡象。

    而崔素井本人亦然,他從前得知了些許精髓,現在聽了這話,頓覺心裡清明許多,想通了前因後果。

    其他人的感受就沒有這麼明顯了,但也有一點收穫,正要感謝。

    邱言則道:「而今至此,那白蓮教之亂已無多大風浪,待我離了汀州,短時間內也不會再來……」

    此言一出,崔素井等人剛剛生出的喜意便又好似被一盆冷水淋了,心涼了半截。

    但邱言隨後繼續道:「……不過,在離去之前,倒是可以和你們簡單講講,但今日看樣子是不行了,若是有心,明日再來此處,當有所得。」

    「明日?」

    這話可以說是一波三折,眼看沒了希望,但未料邱言又說出了出乎他們意料的話來,只是這時間上卻頗為微妙。

    「難道,先生您,不急著去平定白蓮之亂?這明日……」

    「這些事情,你們無須多問,只要將此話帶出去,讓城中有心者過來便已足夠。」邱言說完這些,看著面前幾人。

    崔素井等人這才回過神來,知道戰事不是自己等人能過問的,既然邱言願意滿足他們的願望,確實沒必要詢問太多。

    於是,幾人趕緊就告了謝,然後告辭離開,他們還要趕緊將這個消息傳出去,這想要聽邱言開壇講學的,可不止他們五人。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6 10:03
第九百九十五章 不惜一切,滅殺邱言!
       
    「邱先生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你們看出來了麼?」

    走在路上,五人還感到有些不真實,更難以理解。

    「咱們去的時候,只是打算留個印象就好,讓邱先生能記得咱們,事後才有機會開壇講學。」

    「不錯,咱們自己都沒指望,邱先生會在誅滅白蓮教前就講學,此次過來,是要給他留個印象,等兵事了結,再正式爭取。」

    「我亦看過兵書,這領軍帶兵,哪怕之前局面再好,也不能大意,因為戰場上的事情是說不好的,很容易就會被人翻盤,這……」

    幾人說著說著,不由擔心起來,雖是邱言做出的決定,但在他們看來,誘因卻在自身,萬一到時候事情出了反覆,自己等人就要落下不小的罪責。

    倒是崔素井搖搖頭道:「邱先生一路過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堪稱國士無雙,比之大炎高祖麾下信侯亦不逞多讓,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他說要與我等講學,其中必有緣故。」

    他說的在理,讓旁人放心不少。

    但還有人心中擔憂,就道:「這人終究都會犯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正是,明日講學,算算時間還有不少時辰,還要告訴其他學子、儒生,人多嘴雜,一不小心就要流傳出去,到時就是禍根,難保這麼長的時間裡,沒有那白蓮教賊人派來的刺客、死士。」

    聽著這些,崔素井也微微皺眉,跟著嘆了口氣道:「這些就不是咱們能考慮的了,這次過去,本就是嘗試,但這個結果太過出人意料……」

    這樣說著,其他人也是面露無奈之色,不知現在該喜還是該憂。

    半個時辰之後。消息傳開,立刻就令城中諸多儒生群情激動。

    本來,邱言的邱學,論影響力和吸引力都不如其他學派,畢竟那些學派有的是底蘊、歷史,更是傳承不凡,在大瑞歷史悠久,經營多年,早就為主流士林所承認,這些優勢。不是單靠一時的人傑就能彌補的——

    邱言所引領的知行之道,論道理雖也玄奇,但沒有太過於引人注目的地方,直到後來文網降臨,才讓知行之道有了流行的理由,但更多的還是被看成開門的工具,是儒生們念入文網的憑藉、媒介,作為學說本身並不被人看重——

    這知行之道固然傑出,可其他書院的學說。也不是浪得虛名,有著各自所長,便是邱言若有機會,也會潛心去學。實在不能說誰高誰低。

    即便有人對知行之道多有研習,不是出於本身的好學,就是看到這學說的價值,或者是被邱言本身的名聲、所為吸引。才投入到邱學的學習中。

    可以說,現階段的新興學說,若得不到朝廷的大力推廣。就只能靠創建者和學派中為學之人本身的魅力來吸引他人求知,只是這樣的魅力,幾乎沒有超出歷史底蘊的機會。

    不過,時勢造就英雄,白蓮教起兵的機會,被邱言抓住,算一算,從海寇入長樂府,白蓮教正式起兵之日,一直到邱言攻破汀州大營,前後不過十二天的時間!

    十二天的時間,一場連綿兩道,禍及半壁江山的戰事,眼看著就要被一人領著五千兵卒平定,這樣的事,總是列國時代的諸子百家,也幾乎找不到。

    做出此等壯舉之人,自會被人崇拜、傳頌,而其人所倡學說,恰好就有實踐的部分在裡面,這樣一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

    如今,邱言的功績還未完全傳開,但嶺南一道中的百姓已有不少得知,直接受到影響的汀州就更不要說了。

    汀州大營破滅,因邱言興兵神速,沒怎麼影響到城池中的百姓,但越是這樣,越是帶給城中人震撼,邱言願意開壇講學的消息一傳出來,不要說儒生為之欣喜,連尋常百姓也是奔走相告,引得不少人動了心思。

    更有城中商賈,對自家的子侄寄予厚望者,立時就召集子弟,想要讓他們也去聽聽講學,從中得到收穫。

    在他們看來,這邱言如此厲害,那從他經歷中總結出來的知行之道,必然就是精華,此道能在兵家沙場上早就不世之功,那麼運用到經商上,必也能無往不利!

    就算不考慮經商,這商賈之家,也都是渴望家族裡,能在官面上出來一兩人,建立世家底蘊,那學得學問則是敲門磚之一。

    除此之外,城中官僚子弟、世家子弟、勳貴子弟、將領子弟,都在得到消息後各有表現,都有要去一聽的勢頭。

    甚至連城外的兩個道觀中,都有道士令觀中弟子過去一聽——

    邱言本是修士的傳聞,很早就甚囂塵上,後來在朝廷上平息,可在民間卻多有流傳,不少百姓還因此編了些話本,想來再過個幾十年、上百年的,必是要衍生出一連串的傳奇的。

    與百姓之家相比,道觀或多或少的都與超凡之力有牽扯,知道凡俗之人不知的細節。

    邱言身為修士,位列朝廷,這件事情影響不小,但最多讓修行界驚嘆,可他當初在草原上成就兵家典籍的時候,隱約透露出些許信息,亦有南方門派前往,結果證實了那典籍中暗藏有珍貴的修行之法,由此引起了一番波動。

    不過,這種法門,也就對尋常的修士有吸引力,境界高點的,自然不會動心,只是這汀州府城之外的道觀,又怎會有高深修士坐鎮?因而也是覬覦秘本的,但他們沒有本事得到兵家典籍,去參透其中深意,但那典籍的作者出現在面前,還願意講學,這道觀中的修士,又如何能坐不住?

    就這樣,這講學的消息,在短短時間內,就傳遍全城,引得城中人念沸騰,更是在隨後朝著周圍輻射開去。

    只是另一方面,也讓一些有心人,掌握了邱言的動向、打算,但這些消息也是令人迷惑的。

    ………………

    「這位邱學士,真打算在這裡講學?他不去追擊聖教了?按理說,這時候不是該趁勝追擊麼?他若不去,昨日連夜布下的陷阱,又要怎麼辦?」

    「誰知道啊,這人太過邪門,兩路大軍被他帶著五千人就打得支離破碎,想來這樣的人,一舉一動都有深意,咱們將情報匯報上去,讓上面的人頭疼去吧。」

    「正是如此,不過,昨日不也有消息傳過來,讓我們有機會。最好能結果了那位學士,或許可以借他這次講學的機會,一舉功成!」

    「這事,要交給上面去判斷了,自作主張,萬一暴露,可就不好了。」

    隱蔽之處,白蓮教的探子看著手頭情報,也是疑惑不解,但還是透過特殊的渠道,將消息迅速的傳遞出去。

    這些消息,變成幾行大寫數字,分成幾份,從幾條路徑傳遞,或者經過商隊,或者直接通過神通書法,又或者由信鴿帶著。

    中途也有阻礙,損失了兩份,但餘下的部分,還是如願傳到興王府中,被人順著上面的數字,從一本《千字文》裡,拼湊出了完整的文章。

    「這個邱言,到底有何打算?」

    看著手上的信息,董太師陷入沉思。

    他對邱言並不陌生,甚至在很久之前,因神靈身的關係,還略有留意過——

    在那遺蛻之地,董太師與神靈身、銀孝娥有過衝突,對神靈身存著深刻印象,他並不知道兩身奧秘,可在逃離遺蛻之地後,卻在暗中打探神道虛實,知曉了神靈身的蹤跡,並順藤摸瓜,發現了邱言與神靈身聯繫緊密,但只當做是一神眷之人,未投以太多關注。

    事到如今,當初並不在意的人,卻成了這次起事的失敗緣由。

    先不說那位氣急敗壞,乃至精神沮喪的白蓮教教主,就算是他這前朝遺老、超凡之人,亦是對邱言格外痛恨。

    「無論他有什麼計劃,都要抓住這次機會,將他滅殺!哪怕兵事失敗,只要能滅了此人,也算值了,不然放任他掌權,大瑞說不定會因為此人而中興,那就沒有一點機會了!」

    這樣想著,董太師已然有了決定,決定不顧一切代價,也要先將邱言滅殺。

    「只是,想將所有力量都調動起來,在白蓮教內部還有阻礙,若不盡快說服那幾人,即便是這興王府的大營兵力,都未必能夠調動。」

    白蓮教的四路大軍、五方軍營,而今已損失了近乎一半,入蜀與北伐兩路先後崩潰,那洪州大營、汀州大營也毀於一旦,皆是源自邱言之手,而越州大營如今也岌岌可危,餘下的兩座大營,除了這興王府的大本營之外,就只剩下交趾的交州大營了。

    白蓮教的力量,損失了一半還多,想要爭霸中原那是不可能的,保住南邊也基本做不到了,但用來對付一人,則是綽綽有餘。

    「只有讓其他人,也都認識到這邱言的危險,才能說動他們,不惜一切滅殺了邱言!再以餘下兵力割據嶺南西部!」

    帶著這樣的念頭,董太師朝興王府大殿走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7 09:49
第九百九十六章 邱賊!邱賊!
       
    等他抵達大殿,早有幾人等在那裡,列於大殿兩邊,最深處的石階高台上,則坐著面色鐵青的白蓮教主。

    在那大殿中央,那座石盆依舊擺放在其中,其中煙霧繚繞,透過層層煙氣,可以看到深處的水光,那水中正有幾條錦鯉正在游動。

    錦鯉周圍,有著幾片白蓮的花瓣,在隨著水光飄動。

    「國師,你來了。」

    在上,那白蓮教主一見董太師踏進殿中,就迫不及待的出聲,餘下眾人,亦紛紛出言問候。

    待得董太師坐下,眾人的目光就都集中過去。

    這時,那白蓮教主再次開口問道:「不知前線可有消息了?那偽朝惡賊邱言,是否被汀州大營給拖住了?」

    他的話一說,這殿中就有幾人神色微變,而董太師一聽,就明白這位教主,還不知道前線的消息,消息是被人給封鎖住了。

    隨即,董太師的目光掃過周圍幾人,注意到其中兩三人的神色有異,就知道是這些人在隱瞞,但並沒有責怪。

    前幾日,那沿江大營的北伐軍慘敗,洪州大營也隨之破滅,消息傳來的第一時間,就有人告訴白蓮教主,指望著他能在危境中做出決斷,即便不能,至少沉穩的安定人心。

    但沒有想到,平時做出一副豪氣干云模樣的教主,一聽說自己派出去的兩路大軍,先後崩潰於邱言之手,立時就面色大變,跟著更是說出諸多謾罵邱言的話語,只是隨後意識到兩路大軍灰飛煙滅的後果,又畏懼起來,就有了退縮之心。

    見了這種情況,旁人也明白指望這位教主來安定人心,是非常不現實的。這心思也就有了變化,在接到消息,更不會第一時間告知教主。

    只是,那位白蓮教主畢竟不是一無是處,自己也有心腹和眼線,多少能看出些許蛛絲馬跡,登時警覺,只是此人終究多疑,再加上,兩路大軍破滅。一處大營崩毀,局面越發不利,就覺得有種牆倒眾人推的味道,覺得旁人是有心要害他這個教主了。

    今日坐殿,這白蓮教主自是擔心邱言動向,可出聲詢問,在場眾人竟無一人願意說個清楚,登時就讓他面色鐵青。

    現在見了董太師,就好像發現了救星。趕緊就問。

    說起來董太師來,和這白蓮教主淵源不小,若非這位前朝太師,他這位教主。此時怕還在江湖上廝混,哪裡敢想什麼復國大業?

    正是董太師找過去,將他帶走,然後推上了白蓮教的教主之位。他亦聽到傳聞,說是這白蓮教原本一團散沙,乃是董太師加入進來後。才慢慢整合起來,漸成一股力量,隨後發動了一次起義,卻被朝廷鎮壓,原本的教主和教中掌權之人死傷殆盡,讓董太師掌握了大權,這才能推舉自己的人選。

    不過,那白蓮教主也是有著自己的權利慾的,上位之初,尚且對董太師畢恭畢敬,甚至大事小事都要請教,可漸漸的,這位子坐穩了,周圍人一開始奉承、巴結,心思便慢慢變化,原本對董太師的恭敬,竟是漸成心中負擔,而後逐漸攬權,將不少權利從董太師手中收走。

    對此,董太師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去計較,時間久了,這白蓮教主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甚至有時都敢反駁和斥責董太師,更是引入和提拔了不少新人,其中幾人,論權勢幾乎不下於董太師。

    隨後,這白蓮教主就完全了異論相攪、權力制衡的手段,只是隨著手腕越來越高,眼界也逐漸變寬,也意識到董太師看待自己,其實就好似看待子侄,更是將對前朝的感情,都傾注在了自己身上,正因為如此,他白蓮教主奪權,董太師才會不聞不問,聽之任之。

    明白了這點,白蓮教主也就明白,這教中文武,真心待自己的,其實還是董太師,是以對這位太師,便重新親近起來。

    這次,他法系愛你手下的幾人,隱隱都有要隱瞞自己的跡象,惱怒之際,也更加看重董太師的支持,而且這白蓮教的情報系統,本就是董太師一手創立,也是被董太師所掌控,這具體情況如何,問董太師,比問其他人要來的清楚。

    「教主……」

    聽得詢問,董太師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如實去說,否則等一會再調動戰力的時候,還要多費口舌:「現在,我聖教的局面確實不好,屬下剛剛得到消息,說是那汀州大營已經被那邱賊攻破……」

    「什麼!」白蓮教主聞之,大驚失色,下意識的從座位上站起,身上刻意營造出來的威嚴氣息,頓時一掃而空。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擔憂的事情,因為董太師的話,並沒有說完——

    「除此之外,越州大營也送來了求援的信息,可現在沿江兵力潰散,汀州大營也已不存,便是走海路,也來不及救援了,畢竟汀州一斷,那邱賊就將聖教與北邊的聯繫徹底切斷,無論是物資還是兵力,都無法順利的運輸過去,所以……」

    這言下之意,是越州大營的陷落、崩潰,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此言一出,不要說那白蓮教主,連殿中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問道:「這邱言不是領兵去攻汀州大營麼?為何越州大營也要求助?就算汀州被佔,截斷了南北聯繫,但以越州大營的兵力,堅持上半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但也有知曉內情的人,立刻就反駁道:「莫非不知那邱賊分兵之事,他在攻破洪州大營後,就兵分兩路,親自領著一路南下,另一路則是東去,我本來還不知道那東去一路的目的,但如今看來,明顯是意在那越州大營!」

    這話一說,卻引得其他幾人越發以後,那於戰果就皺起眉毛,問道:「這怎麼可能,他邱言手上的兵馬,一共才有多少?五千人的隊伍,又分成兩路,還想同時攻陷兩座大營,這……」

    說著說著,他卻是自己先就說不下去了。

    這其中的原因——

    「現在還說這種話?」董太師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你可曾看到五千兵馬,先後攻破了二十多萬的大軍?這些都已經是邱言做下的事情,既然如此,將五千人兵分兩路,各成一軍,又取得大勝,又有什麼好意外的?」

    說到這裡,他收回目光,衝著白蓮教主抱拳道:「教主,屬下手中還有些許消息,綜合之後,已然得到了情報,就是那邱言能夠迅速的解開惑心符的籠罩,無需一對一的運轉神通,就可使得一城、一縣被惑心的官員、將領,恢復如常,這些人脫出掌控後,很快就被邱言收編,成為他的棋子,然後轉而佈局在周圍城池……」

    邊上,一名將領打扮的壯漢聞言,忽然就明白了,便拍了手掌,道:「原來如此,這樣一來,他不管是破城,更將咱們在各處的據點拔出,更是將自己的影響力紮根其中,如此一來,我便是反攻,也難以奏效,也難怪國師會說無法去支援越州大營。」

    這話一說,眾人也都明白了裡面的關鍵。

    「邱賊!求賊!」

    白蓮教主咬著這個名字,滿臉痛恨之意。

    「若非此人,我大事可成!現在卻是功虧一簣,莫非這苦心經營了幾年的基業,就要由此毀於一旦了麼?」

    這邱賊所指的,自然就是邱言了。

    對於這個名字,在場的眾人,乃至整個白蓮教上下,甚至放眼整個大瑞,也沒有人再敢輕視了。

    這個名字每一次出現,對於白蓮教而言,都好像一場噩夢一樣,帶來的是連綿不絕的損失,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大勢,幾乎都要因為這個名字而徹底崩塌。

    那於戰果也是面色不佳,腦子裡都在思索著一件事情,最後還是忍不住詢問起來:「那邱言竟能將我的惑心符輕易解開?甚至不需要一對一,就行?」

    被他問到的,正是董太師。

    見其人模樣,董太師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基本達成,隨後則是將自己剛剛收到的消息個傳了出來——

    「不過,這邱言雖然帶領攻伐之能驚人,可終究是人無完人,體現出了弱點。」說著說著,他環視眾人,緩緩道,「眾所周知,這邱言其實從未承認過自己是兵家之人,而他也是科舉正途出身,能帶兵,卻也不是武將,其骨子裡還是個文人,更是自建了一派學說。」

    「你說的,我倒是清楚,」這時,那舒姓男子上前一步,「他所倡導的乃是知行之道,此道頗為玄奇,與冥冥中一處玄妙之地有著關聯。」

    「看來你小子也有研習啊。」那於戰果嘿嘿一笑,突然說出一句。

    那舒姓男子點頭道:「這知行之道很值得一學,若是有機會,我當向邱言當面請教。」

    他這話一說,不少人都露出不愉之色。

    倒是那董太師露出詭異笑容,說道:「這個機會,近在眼前,就看舒小子你是不是願意出馬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7 09:50
第九百九十七章 一座難求
       
    翌日,風和日麗。

    汀州府城北的崔家大院中,早就聚滿了人,方言一看,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只是這樣的局面,換成其他時候,肯定免不了吵雜聲響,看如今的崔家大院裡,卻是格外安靜,雖然因人人都想前行,在秩序上有所欠缺,可倒也沒有出現什麼太大的風波。

    「好傢伙,這過來聽邱學士講學的人,可真是不少。」

    「可不是麼?我今日一大早就來了,本以為能佔個前排的座位,誰曾向差點連大門都邁不進去。」

    「你這都算好的了,那大門之外,確實是聚集了好些個人,我就差點沒有進來,而且更值得慶幸的是,在我踏進門檻之後,那門外有人想要乘亂煽動,結果當場就有兵卒過來,將之拿住,方法早有預料!你說奇怪不奇怪?隨後更是順勢出聲,將局面掌控,震懾了在場眾人……」

    「這又什麼好驚訝的,你也不想一想,今日在此講學的,那是何人?那可是儒家兵聖邱學士,縱橫南北,北拒胡虜,南安五沼,帶著五千兵馬,就將將要平息白蓮之亂,這樣的人,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幾十萬的白蓮賊軍,都逃不出學士的計算,這小小一個城中的普通人,又如何能有僥倖,居然還妄圖趁勢煽動。」

    「此言不假,其實我一聽說學士今日就開壇講學,還心有在這關鍵時刻給咱們講學,但隨後一想,這興許是學士的佈局之一啊。」

    院中院外。這般對話在各個地方、角落都能聽到,但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可稱為耳語,話語中充斥著對邱言的推崇、佩服,以及對自身能站在院中的慶幸與歡喜。

    ……

    在那大院之外。稍微顯露出苗頭的亂象被疏導、鎮壓,而在大院之內,很多身在其中人的,則是拚命向前,那身處門邊的幾人,更是拼了命、漲紅了臉的想要定住腳步。生恐前面的人一個動作之後,把自己給擠出門去,淪為那門外無緣之人——

    半個時辰之前,那崔家的一名管事就已經發話了,說是邱學士有言。今日講學,院中人或許能聞,院外就未必能夠聽到了。

    此言一出,方使得院中之地格外珍惜。

    說起來,此院乃是那崔素井背後崔家的一處別院,乃是重金買下,在這汀州內為一據點,參與者南來北往之商賈事。

    而今。那崔家在汀州城內的主事者,在聽到崔素井有關邱言講學事情之後,立刻從中窺得機會。便主動上門拜訪,說是願意將自家園子貢獻出來,以作講學之地。

    邱言原本居住的那座府邸,乃是官府之邸,為上任官員的居所中,特地開闢出來。給上官居住的,雖說舒適。但確實沒有便於講學的地方,聞言思索片刻。便就應下。

    但實際上,那崔家的別院,乃是園林佈局,內裡佈置很是考究,將崔家的財力表現的淋漓盡致,比之官邸亦顯不足,哪裡能來講學,但那崔家主事人倒也是魄力非凡,得了應允,立刻就傳出命令,讓人將園林夷平,連夜整理,將那整個院子掃蕩一空,生生開闢出一片空地。

    如今,這片空空蕩蕩的院子裡,已然擠滿了近四百人!

    這個數目,對於一座別院而言,著實是不少了。

    只不過,這講學可不能擁擠,是以其中還是要有劃分的,未過多久,便有幾名兵卒出來,往那一站,肅殺之氣呼嘯而出。

    院中之人頓覺壓力,本就壓力極大,受此一沖,登時噤若寒蟬,連細微耳語都不復說出。

    跟著,那崔家的大管家就走了出來,來到眾人之前的一座石台上——這石台,也是崔家的主事人,連夜讓人備好的,就是專門給邱言在上面講學用的。

    現在,這管家出來,來到台上,卻不去正中間,而是做出恭敬動作,然後招呼了幾名青衣僕從,搬著坐墊、矮桌過來,將之放了上去。

    待得桌子放定,離檯子最近的幾人登時感到一股香氣撲鼻。

    就有低語道:「這桌椅,都是用香木所做,崔兄,你們崔家還真是大手筆,捨得下本錢啊。」

    原來,位於這距離最近的地方,赫然是崔素井等人,可以算的上是關係戶了,只是這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事情,也不是那名輕鬆的,為了不讓邱言生出反感,這些人其實是利用自身提前知道的消息和地點,在昨天晚上就提前等在這裡,頂著夜晚寒冷,生生熬到現在。

    中途,幾人都是披著毯子,深夜又喝了熱湯,以此暖身,到了後半夜,更是對對子、論經義,就這樣生生挨到了天亮。

    不過,幾人雖然一夜未睡,但這一會卻都是神采奕奕,不見半點睏意,這一方面是心中作用,渴望聽得邱言講學,另一方面,則是由於崔家提供的藥膳之助。

    待得台上桌椅擺好,源自兩邊的過道和開間中,又走出一名名僕從,各自拿著一疊坐墊,入了那人群。

    就有開到的青衣小廝吆喝起來:「讓一讓了啊,擺好墊子,坐而聽學,若是不安頓,邱學士如何能出來,便是來了,也是對人不敬……」

    他這一邊喊著,一邊在人群中往前擠,兩邊的人一看這架勢,就明白過來,紛紛在擁擠中讓出一條道來。

    只是,那位於院子邊緣、門口的一些人見了,登時就露出慌亂神色,心裡意識到不妙。

    「這滿院子站滿了人,已經顯得無處落腳了,這要是都一一落座在墊子上,一個人所佔空間只能越來越大,這不就把咱們給擠出去了麼?」

    意識到這一點,他們哪裡肯依,但隨即想到剛才院外鬧事人的事情,又猶豫起來,況且真要是惹惱了院中僕從,說不定直接就被轟出去了,又上哪裡去聽學?

    想著想著,他們越發無奈,最後只得一咬牙,拼了命的想往裡面擠過去。

    只是,這樣一來,終於打破了院中的秩序,不少竊竊私語就都明顯起來,最終變成了嘈雜聲響。

    「安靜,安靜,有何好擁擠的?這般混亂,成何體統?讓邱學士見了,哪裡還有心情講學?」

    「羅兄,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你的位置那般靠近裡面,就算是墊子發過來,人人都坐下,也不受到影響,兄弟我就不一樣了,要不往裡走兩步,等會被擠出去,連哭都沒地方哭!」

    「前面的兄弟讓一讓,都知道近來不容易,還望能相互體量,讓兄弟我再往裡面進進。」

    「潔云子,你一道士,來這裡湊什麼熱鬧?今日邱學士將學,說的是邱學知行之道,是我儒家之道,和你這道教可扯不上關係?何必來趟這渾水?佔一地方?」

    「此次來此,乃是我師所策,不得不來,況且邱居士之名,貧道亦早有所知,想來世間之道,都是闡述天地至理,聽之自有收穫。」

    「劉鑫,你這武夫何故來此?你大字都不識一個,也來聽學?速速退去,不要學人附庸風雅,這知行之道乃經世致用之法,可是和你這舞刀弄槍的人,沒有關聯。」

    「好你個窮措大,這般說我,說我不識字,簡直笑話,我識字就不能明理了?再者說了,這邱學士乃是我兵家宗師,他如今名傳天下,是靠著一刀一槍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與識不識字有何關係?我一兵家子弟,來聽兵家宗師講學,學的兵法精要,日後在沙場上點兵殺敵,哪裡不對了?」

    ……

    這般聲音此起彼伏,令這院子裡好似沸騰的開水,下一刻就要炸開過來。

    但混亂聲中,這崔府的僕從們卻不聽手,擺放起墊子,一步一步。

    立著檯子近的人,不用擔心被擠出去,自是不見多少動靜,而離著檯子遠的,也不敢惹惱他們,被叉出院子,無緣聽學,是以也都讓出路來。

    時間一長,不少人就從那坐墊的拜訪中,看出一點門道出來,這些僕從,卻不是依著順序、以此排個整齊,而是犬牙參差,前前後或的,蜿蜒曲折。

    「我說這位小哥,你這般隨意擺放,也太過難看了點,不莊重、不整齊。」

    有人拉住一名僕從,忍不住詢問緣由,結果那僕從卻道:「這也不是我們隨心擺下,而是依著邱學是的吩咐佈置,學士說的是兩步一前,次步在後,有著一套口訣,讓我們以例而行。」

    「居然是邱學士的吩咐?」

    此言一出,引得不少人意外,只是那吵雜聲並未因此消失,待得幾息之後,僕從穿行人群,將墊子擺好,便迅速退去。

    然後,就聽一個平和的聲音從檯子上傳來——

    「都坐!」

    這個聲音,彷彿有一股子魔性,竟是令在場眾人自覺的閉嘴,然後落在墊子上,接著才有人反應過來。

    「咦?這人人落座,反倒比站著的時候寬鬆許多,更無人被擠出門外!」

    驚訝過後,才有人想起來,循聲看去,才發現高台上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一人。

    在座的眾人中,有幾人眼露寒芒,認出那人正是邱言!

    頓時,人群中期待、尊敬、與冰冷殺機湧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8 09:43
第九百九十八章 眾志成城,萬眾一心!
       
    「諸位,講學便從此刻開始……」

    這個時候,邱言再次開口,眾人聞得此言,看著身下坐墊,看看周圍之人,發現人人都有座位,聯想之前滿院摩肩接踵的景象,不由疑惑。

    「你們定是在想,之前滿院子皆人,便是站立都顯不便,怎得這坐下來了,一人所佔更大,為何反倒能夠坐下,而且人與人之間,更有不小空隙……」

    邱言這話一說,又將正在疑惑的眾人的思緒喚了回去,也讓這些人心中一凜,有種心思被看穿的感覺。

    跟著,邱言繼續道:「這其實就是諸位的認知,被現實中的假象所迷惑,有些事情,若不真正踐行,便不能得知真正的結果,這便是知行的潛在表象……」

    就這立坐之事,邱言順勢闡發,居然切入到知行之道,一點一點的剖析。

    這知行之道在閩地也有流傳,但有些關竅難以疏通,真正的精髓很少有人能領悟,現在有知行之道的倡導者親自出面講解,又從身邊、眾人剛剛經歷的事情為切入點,這麼一說,立刻就讓情況分明起來,使得諸多聽學之人感到別開生面,很快就聽得如痴如醉。

    邱言的話語中,彷彿蘊含著某種韻律,能將深奧的道理,用淺顯的話語表達出來,讓人輕易就將邏輯關係理清,進而舉一反三,將之引申到其他事情上面。

    這種情況,對於眾多儒生而言,無疑是一次愉快的體驗,連那遵從師命而來的小道士。都從邱言言語中得到啟發,認識到尋常之處見玄奇的道理。

    至於那商賈子弟、兵家子弟等,亦是有所感悟。

    不僅如此,人群中幾名別有用心、懷中藏著利刃的男子,本該立刻動手。但聽得這番話語,心有所感,也是忍住不出手,先聽幾句,並安慰自己,說是再聽片刻。等邱言講的深入,失去戒心之後,更方便動手。

    但實際上,在場的幾人,幾乎都是這般心思。畢竟他們被選來刺殺,能混進來院子裡,在儒學上多少有些研究,那白蓮教上層考慮到邱言能大規模的接觸惑心符的影響,所以被挑選的人,都是真心投靠和效忠白蓮教的,並無那被惑心之輩,是以這是後天聽得邱言講學。心癢之下,方會生出變故,但這並不是他們改變了主意。

    因為。這些人依舊在潛伏著,關注著邱言的一舉一動,不放過任何細微之處。

    不過,眼下在場之人,盡數都是這般模樣,倒也不顯得幾人突出。

    ………………

    「從講學開始。也有小半個時辰了,何故里面的人還不動手?」

    崔家院子之外。街對面的酒樓二樓上,正有三名穿著黑衣的男子。坐於窗邊的桌上,正大光明的觀察著院子裡的情景,同時小聲交談。

    只是,這樣的動作,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因為眼下這靠著窗戶一邊的一排座位上,到處都是這樣的人,都在關注著院中情況。

    這些人,很多都是未入得院中,被驅散出來的,他們同樣渴望入院聽講,只是難以如願,便退而求其次,到這崔家大院對面的酒樓上,隔著一條街去看、去聽,不過,邱言聲音不低,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即便是順著風傳來的聲音,依舊模糊不清。

    但這些人也在忍耐,儘量去分辨話語,同時還要忍受高額的費用——這酒館的老闆,可不是善茬,看到了商機。

    和其他人不同,三名黑衣男子看向邱言的目光裡,帶著些許寒意,絲毫也不掩飾!

    說了幾句,三人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已是將聲音凝成一線,相互傳聲。

    「邱言身有修為,必定早就感受到了人群中的殺機,我們盯著他看,都會有氣機反應,可他在講學,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即便修為高超,這感知也要受到影響!」

    「不錯,只是院中之人若不動手,就不能引發混亂,咱們也不好按計劃動手。」

    「那院子裡的人,其實就是棄子,為的是挑動起整個事情,就算是我等,也不是關鍵,咱們三個第二境巔峰,尋常時候能稱霸一方,可現在大爭之世、世事動盪,不世出的、隱居的高手層出不窮,不說別人,就是這邱言,從掌握的消息來看,就不是個簡單的修士,對他出手,咱們絕對不夠!」

    「對的,所以這次的目的,是要將他引出去,也不要說那佈置好的陣圖陷阱,只要能和聖教的八方使者匯合,就算行了。」

    「八方使者,個個都是第三境的高手,不乏修行了幾百年的老古董,由他們出手,本該是萬無一失,但在計劃中,連這樣的人,都只是誘餌,為的就是纏住這邱言。」

    這三人低聲傳音,面色越發凝重,而這一句話一說,餘下兩人盡數露出驚訝之色。

    另一方面,在他的衣衫中,有奇異光澤閃爍,那是法器光輝,效用是扭曲周圍的景象、聲音,使得傳音信息不洩露出去——

    將他們派出來的人,也知修為到了一定程度,縱是凝聲傳音,也有可能被人聽去,可用聲音交流,是命修修士的重要交流方法,終究不能避免,便給這三人各自一件法器,這法器也沒有其他效用,所有靈力都被用來給隔絕聲音和探查。

    「大哥,你要被提拔為一方門主,也算聖教高層了,對這件事應該很清楚吧,那八方使者是何等人物?聽說八人聯手,就算是傳說中的第四境大能,也可拚鬥一番,連他們都只是要引誘邱言出去,那這邱言該多厲害?難道已是第四境?」

    「這些不是咱們能知道的,我們只是整個計劃中的一環,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夠了,而八方使者同樣也是一環,據我所知,連五行尊者亦埋伏在崔家大院周圍,一旦邱言被八方使者引開,五位尊者就會出面,將院中之人盡數控制住,作為人質,留作後手!」

    一直默不作聲的第三人這時開口道:「留做後手?難道是用來威脅邱言?可是如此嚴密的佈置,還需要用這般下作手段?」

    看得出來,這裡的三人,雖也是白蓮教徒,但並不代表著他們就是純粹的惡人,同樣有著自己的底線。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被叫做大哥的那人嘆息一聲,「邱言帶兵如神,又倡導知行之道,光是這文武兩樣,就足夠驚人,他本身的修為亦不尋常,聖教從得到他要講學消息,到現在也不過只是一夜,但這短短時間,那些個各懷心思的高層,不僅迅速達成共識,還布下這般陷阱,各自調動力量,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可見邱言的恐怖……」

    「這後手的作用,是為了以防萬一,若八方使者沒能將邱言引入陣法陷阱,掌控了院中之人性命的五行尊者,亦可借此威逼邱言,無論是從因果方面考慮,還是從仕途、名聲來看,甚至從學派的傳承延續方面來講,邱言都不會放任院中之人被人屠戮……」

    「不錯!」

    突然,陰冷、沙啞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這邱言有著弱點,很大的弱點,已經被我等掌握的弱點!攻其一點,要其性命!」

    三名黑衣男子循聲看去,入目的是團詭異煙霧,那煙中有一撮磷火,若隱若現,但除了這三人之外,周圍其他人似乎並無所覺。

    「鬼火大人!」

    一見此火,三人色變,就要行禮,但鬼火中傳出聲音:「不必多禮,在這裡行禮的話,難免讓邊上人矚目,又是些許麻煩,我這次過來,是循著法器凝聚意識,其他人看不到也聽不到。」

    「原來是這樣……」這三人聞言,心中卻是越發沉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旁人監視,那法器能隔絕他們的話語,不讓外人得知,卻不能阻止法器製作之人的窺測。

    想著想著,大哥忽的問道:「鬼火大人將意志投影過來,莫非還有什麼吩咐?」

    「不錯,」鬼火跳動一下,「實際上,那邱言擊破了我之前塑造的殘魂傀儡,但也殘留了些許信息,足以探得其人恐怖之處,所以我連夜煉製,配上原本儲備,塑造了七十二具傀儡,埋伏途中,若那八方使者無力將邱言引入陣法陷阱,你們便將此火捏碎……」

    說話間,鬼火急速縮小,轉眼就成指甲大小,落在那大哥手上。

    只是,三人聽聞鬼火之言,卻越發恐懼起來。

    「若八方使者無法成功?難道八位第三境的使者,都未必能將邱言引入陷阱?不得不布下多個手法,這……」

    在這瞬間,他們只覺得那邱言著實恐怖,居然逼得這白蓮教上下的諸多高手,眾志成城,擰成一股,只為將之擊敗!

    其中一人感慨道:「簡直如那神話中的魔神一般,要聚集人間之力方能戰勝……」

    嗖!嗖!嗖!

    感慨之際,窗外猛的閃過寒芒,卻自院中發出。

    「終於動手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1-8 09:44
第九百九十九章 算計毫無用處,講學亦可破之
       
    「終於動手了!」

    三人一愣,面露緊張之色,這是前後發生的事情,讓他們對邱言越發忌憚,現在要正式出手去對付邱言,難免會有緊張。

    但他們到底也是見過世面、能守住一心的命修之人,很快就將緊張之念收斂,隨即便把目光朝那崔家大院看去,並且暗自準備著,一旦院中暴起的幾人被滅殺、制服,他們就要立刻出手,引動佈局在周圍的幾處人手,造成流血事件,然後引出邱言。

    院中,也正有小幅度的騷亂,原因正是人群中的幾個角落,突然蹦出來七八名男子,手持利刃突然暴起,就朝著台階上的邱言撲了過去!

    台上,邱言正端著茶杯,輕飲一口。

    這是他講到中途,拿起茶杯喝水,從而中斷了話語,讓聽得入神的在座之人,也都順勢喘了口氣,回過神來——

    在這之前,這些人的思緒,都順著邱言的話語,在學問的海洋中遨遊,而在這期間,邱言更利用學派氣運的聯繫,隱約察覺到,在自己講學時候,自身思緒隱隱和冥冥中的一片海洋相連——

    學海!

    講學之時,其實也在沐浴學識,遨遊學海,一個瞬間就有可能激發靈光,得到新的收穫,而隨同講學的眾人,思緒順著講學之人的指引,也會接觸到冥冥學海,那講學者的學說,就好像一道橋樑,連接著現實世界與知識的海洋。

    所以,即便是心存他念之人,一旦沉浸進去,也會物我兩忘,忘記了要行刺邱言的事情,讓這講學平安、安全的進行到了現在。

    只是,事情終究是極限的。

    當邱言中斷講學,在座之人的思緒也就隨之平復。那潛伏的幾人,便就回想起自身使命,終於還是出手了!

    他們這一暴起,周圍回味講學餘韻的儒生、道士等人,登時被嚇了一跳,但這些出手之人,在凡俗也算是武林高手,比之當年初入蜀地的燕永傑也不逞多讓,動靜之間,根本不給其他人反應的機會。寒芒一轉,直指台上邱言!

    「大膽!」

    「居然真有刺客埋伏!」

    「住手!」

    一時間,院中各處驚呼、呵斥此起彼伏!

    院外,能看到這一幕的人,也是同一時間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們也要準備動手了,看我手勢……」那酒樓窗邊,大哥與其他兩人亦繃緊心弦,只等院中幾人落敗,立刻就要激起風波。

    但就在這時。

    叮!

    一聲脆響猛然出現。聲音似乎很低,偏偏四面八方都能清楚的聽到!

    而聲音的來源,赫然是那寒芒盡頭的邱言,就見他端坐原地。身子不動,只是將手中茶杯的蓋子輕輕蓋上!

    這一蓋,發出了清脆聲音,聲音出現後。無形聲浪亦隨之而現!

    聲浪翻滾,化作一陣清風,其內挾著絲絲縷縷的雷霆。當場橫掃,就見暴起的幾人只是一頓,各自僵在半空,接著跌落下來。

    「不速之客,不請自來,卻也是個鮮明的例子,你們的行為,乃是心中所知的體現,但現在形體被我封住,無法行動,心中便是再想完成任務,也是無用,這也是知行的一種體現。」邱言居然順勢,就從這幾人的行動,又引申出一番道理,不再是困知勉行,而是行與知分!

    院中眾人愕然之下,也不敢多言,而是用心的聽著。

    「動手!」

    對面樓上,三人見狀不敢繼續觀望,就發出了手勢。

    但那院中台上,邱言說著說著,放下茶杯,茶杯的底座一和托盤接觸,就震盪起來,無形之力灌注到大地之中!

    轟!轟!轟!轟!轟!

    虛空雷霆,波及現世,酒樓上的三人只覺得身子一震,而後被那大哥收起來的一團鬼火慘叫一聲,驟然破碎。

    跟著,與崔家大院隔著兩條街的五個角落,各自傳出一聲驚呼,接著有武道身影升騰起來,顯化出五行光輝。

    酒樓上的三人見了這一畫面,愣在原地!

    「五行尊者,為何在這時候現身?這和計劃中可不一樣,順序錯了啊!」

    就在幾人驚訝的同時,五道身影各自激發神識與真元,在空中變幻出烈火、寒冰等景象,隨即就往崔家大院衝擊過去!

    「用匿息珠隱藏身形,都被這邱言識破了,既然如此,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與他分個高下吧!」

    高呼聲中,五道身影駕馭各自的神通之法,浩浩蕩蕩的朝崔家大院威壓過去!

    沿途,城中不少人見得此景,都是大驚失色,知道是修士來襲,哪裡還敢停留,便是官府胥吏見了也是膽寒,蓋因城中多是殘兵敗將,哪還有能耐阻礙修士行事?

    不過,很多人也多少能猜出其中因果。

    「這些人,定是衝著邱學士而來!」

    作為眾人思緒的中心,邱言彷彿沒有察覺,還在那開口講著,反倒是台下正在聽講的一眾聽者,個個色變,感受到一股宏大之勢正急速靠近,有要壓頂的勢頭!

    這時,邱言在台上依舊不停,正說著:「……剛不致勝,柔不致敗!」

    此言一出,天地間一張網顯現,內裡雷霆閃爍,文思洶湧,更有諸多景象顯現,籠罩汀州府城,那網隨風而動,如同水流般,往下垂落,卻一下子便將五行尊者的氣勢籠罩,但這五人的勢頭,在此刻也已升到巔峰。

    台上,邱言則搖頭道:「盛時當做衰時想……」

    此言一出,無盡秩序降臨,文思有如海浪般洶湧,垂落下來,打在五行尊者的身上,那攀升到極限的氣勢情況消散!

    「上場當念下場時!」

    轟轟轟!

    一連幾聲,雷霆落下,生生將縱橫天空的五人打落凡塵!

    「不好!」

    對面酒樓上,那三人見此情景。驚駭莫名!

    「五位五行尊者,竟是連崔家大院都沒踏進,就被打落了!」

    在他們的震驚中,城外又起波瀾,就見那大地翻滾,八名隱藏各處的修士破土而出,身上光輝變幻,隱隱相連,這是他們八人本來形成一道陣勢,準備伺機而動。但現在見到五行尊者被直接打落,計劃已經亂了,不得不提前出手,可隨著他們這麼一動,八人陣勢登時消散。

    崔家大院中,邱言還是搖頭,對下面眾人道:「魚不可脫於水,龍不可脫於淵……」

    言語聲中,在院內外眾人驚駭的目光中。那天上巨網猛然變幻,一道道身影浮現出來,跟著觀想深淵浪潮,往那城外延伸過去。就見八道身影尚未來得及出手,就陷入其中,各自為政,被分別纏繞、糾纏。都難以施展出力量。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為何會這樣?」

    還是那酒樓中,三人看著這般景象,立刻就意識到局面不妙。別說什麼計劃了,這根本就沒什麼計劃可言了!

    「大哥怎麼辦?」其中一人趕緊詢問,他們剛剛才發出訊息,讓手下兄弟在街上鬧事,可那些人剛一露頭,就碰上五行尊者浩大聲勢,登時就被震撼,可隨後五行尊者被打落凡塵,緊跟著八方使者亦被困住。

    這般景象,早就震懾眾人,哪裡還有心思去弄什麼流血事件,連酒樓上的三人,都已經膽寒。

    「還能怎麼辦?逃!」

    那大哥一咬牙,看了看懷中,那一撮鬼火已然不在,這使得他心頭略微安定,又看出邱言難以力敵,已有退意。

    不過,正當其他兩人躊躇之時,就聽「轟隆」聲響,整個城池搖晃起來,緊接著那城外的連綿密林竟是燃燒起來,一個巨大的陣圖從中升起!

    「好你個邱學士,手段著實驚人,我等費盡心思弄出的計劃,前後更有幾張底牌,卻被你輕而易舉的破去,那舒某便只能以這陣圖一會了!」

    陣圖中間出現一道身影,赫然是那姓舒的男子,踩在一團火焰上,隨著陣圖前行!

    那陣圖隨即潰散,變成星星點點的火星,隨風飛馳、飄落,轉眼就覆蓋整個城池,跟著火星中一道道光輝延伸,竟將在城中形成巨大陣圖!

    「煉!」

    那舒公子他手掐動印訣!

    火焰起,滿城哀嚎!

    「這姓書的小子,好大的殺性,好狠的心!平日裡看上去彬彬有禮,可關鍵時刻,竟是要煉化一座城池,這城中生靈一死,不知要有多少罪孽!」

    遠處山峰,於戰果見到這一幕,搖頭感慨一聲,隨後話鋒一轉:「但話說回來,這邱言更是恐怖,此人不除,大變難生,這大瑞的國運國祚,或許會因此人而延長!」

    喀嚓!喀嚓!喀嚓!

    話音未落,其人身後的土地翻滾起來,一根根尖銳的鐘乳石從中探出,每一根中都隱藏著一人,表面鮮血淋漓,四周登時充斥血腥味道。

    「必須滅殺此人!此人不除,我大齊難有再興之日!老夫從未如此後悔過,當年若是一注意到此人,就將之滅殺,不知要省去多少功夫!這次起兵,說不定就能成事!」

    另一座山峰上,董太師坐於一張長椅上,椅子表面雕刻著魑魅魍魎等諸多鬼物,隨其念頭跳動,鬼氣湧動!

    同時,在那地底深處,一團巨大的鬼火不住升騰,內裡正傳出仇恨、破滅、瘋狂的情緒波動!

    鬼火之上,七十二道身影隱隱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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