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0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9:42
卷四 展翅 第九百四十九章 春城

  對中原來說,雲南是不熟悉的邊陲地帶,自古以來難以生存,雨多,潮濕,悶熱,遍地毒物,各種野蠻的邊民,眾多稀奇百怪的習俗,一如以流放政治犯聞名的瓊州。

  瞭解雲南的官員其實不少,但是明朝初年的雲南,確實無法和內陸的繁華相比,就算經營得力,也遠不能與鄰省天府之國的四川相提並論。

  沐家就是在這被人忽視的情形下,治理雲南悶聲發大財。

  當年朱元璋冊封青霜為大理郡主,而大理城隨即沿襲了前朝的命名,依然叫做昆明,並且選了新址修建新城,太祖皇帝的用意耐人尋味。

  所以明朝人不知昆明在後世享有「春城」的美譽,風景和沐家姐妹一樣的靈秀迷人,三面環山,南臨中國第六大淡水湖的滇池,湖光山色,天然成趣。

  如今昆明的人口飛速增長,漢人的比例穩居各族第一。

  朱高燧不明不白的死後,震動天下,徐灝卻帶著家眷來到了昆明,昆明也因此迎來了第一所綜合性大學。

  十一月的昆明是雨季的尾巴,好似孔雀的尾羽,美麗而富於色彩。

  校園的背後,北邊是一座墨綠色的山峰,山脊上有一條條黑色岩石,山上有不知多少年的鐵峰庵,潔白的外牆和絳紅色的廟宇成方方正正的一個圓形。

  昆明的天氣和景色令第一次來此的徐家人讚不絕口,翠柳頻頻說怪不得青霜那丫頭每隔幾年就要回來,竟沒想到雲南還有這樣的世外桃源。

  如此徐灝把大學選在昆明的原因也就得出來的,實則是他因抗戰期間,昆明成為支撐抗日正面戰場的經濟、文化、軍事重鎮之一,乃是出於戰略上的考量。

  學生的生源遍及整個西南,首次真正出現了從小學到中學、高中、大學的劃分,教師聘請了大量優秀的畢業生。

  學校位於昆明城內西南角。隨著校園的建起,周圍陸續出現了小吃食店和茶樓,然後又出現了舊書店等,還有小成衣店,可以替客人翻改衣服。

  一些本地的婦人也開起了店舖,漿洗衣服什麼的,還包括了補襪子。

  中原已經進入了冬季,此刻的徐灝一身單衣,站在山上眺望整個昆明城,晴空萬里淨藍深遠。白雲朵朵好似被強光照射的精緻舞檯布景,發出炫目的光澤。

  一泓池水,一棵樹木,眼前飛過的一隻鳥兒,一雙蝴蝶,都格外的明亮。加上身邊巧笑倩兮的美人們,無不為春城增添一分靈活動人的秀氣。

  一望無際的田野,遍佈著令人欣喜的農舍草棚,田場上散著無數的牛馬家禽。

  昆明的一切令外地人非常滿意。上佳的待遇和得天獨厚的氣候環境,使得教師們可以安心工作。

  學校裡首次出現了外文系,徐灝下定決心要培養出一批精通各國語言的外交官。也首創了社會系,在各族混居的西南。學生有走不盡的邊民部落,研究不完的風土人俗。

  從遼東分出來的地質系更不消說了,前往西康和中亞的旅行團尚未回來。幾位教授帶領的團隊,已經在海源寺附近發現了三葉草化石。有個課題小組甚至出發去了澄江觀察冰河遺蹟。

  生物系的學生到處用白色紗網捕捉昆蟲,有人在附近找到了一種罕見的大蛾子,綠茸茸的。嚇得當地人趕緊告訴他:「那是別人家放的蠱,快放了,快放了。」

  學校裡的花草坪上,橫七豎八躺滿了曬太陽的學生們,或許因手中的書正看到一個段落,或是不願結束寫意的閒談,很少有人站起身來。

  不管男女,生源大多是平民子弟,身穿學校提供的校服,為了回報節衣縮食供養他們讀書的父母,勤奮和努力是富家子弟的十倍百倍。

  女子校區是獨立的一個區域,也是男學生心中嚮往的聖地,其實各個方面都和男校沒有任何區別,徐灝可不會把女校區修繕的美輪美奐。

  沈家姐妹打遼東而來,一等開學就是大學生了,姐姐學的歷史,妹妹學的經濟,從一頭毅然跑到另一頭,在這年代絕對是非凡的勇氣。

  姐妹倆父母死得早,家裡一貧如洗,賣身給朱巧巧做了丫頭。朱巧巧見姐妹倆聰明伶俐,就讓她們去唸書,如今已經念了四五年了。

  到了寢室,姐姐沈蒹見木板床空空的,牆壁光光的,屋子裡幾乎什麼擺設也沒有,條件比起遼東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不禁愁了起來,如何裝扮呢?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妹妹沈葭有些不適應,初次離開家鄉,不知道同屋住的將是誰,樓裡又靜悄悄的,不免有了淒涼之感。

  好在很快絡繹不絕的訪客驅散了姐妹倆的不適,這一次為了支援雲南,遼東可謂是大舉而來,有的是熟悉的老師和同學。

  不提屋子裡一片歡聲笑語,對面的大學男生宿舍是並排的一個個小院子,三十六寢室住著個性情有點古怪的朱石樵,誰也不知他真正的身份是寧王朱權嫡長子朱磐烒。

  朱磐烒三年前化名朱石樵,就讀於遼東學院,整個假期太過用功,許多問題始終解不開,畢竟新式教育才開始了幾年,有的是問題等待著慢慢專研。

  朱石樵的用功是思索,太多的方面值得他去思索了,這與他自小學習的四書五經,琴棋書畫完全是兩個世界,乃是真正的「思而不學則殆」,天分繼承了博學多才的寧王朱權。

  他也是歷史系,比沈蒹低了一年級,考試的分數差了人家一線,但是沈蒹的筆記是他一向看不起的,通篇的大白話文,字跡呢沒有章法,不過很娟秀乾淨。

  可是沈蒹為了妹妹忙於生計,整天忙忙碌碌,考試前光看自己的筆記,便能考得名列前茅,這讓衣食無憂的朱石樵不得不佩服。

  沒有電燈的學園黑漆漆的。朱石樵獨自走出來,坐在小土山上,這位年輕的思想家一隻手托著他的腦袋,思索起來,至於思索些什麼,誰也無從臆測。

  幾個學生出來懸掛燈籠,生物系的學生把花圃開闢成了菜園子,其他系的學生紛紛抗議,如此花圃裡摻雜種著美人蕉、蝴蝶花等花卉,也有西紅柿和紅辣椒等稀罕的蔬菜。

  昆明的土地比起肥沃的黑土地有過之而無不及。憑藉著亞熱帶的氣候,充足的雨水,肥美的泥土如果不去管她,各種植物能長到一人多高。如果肯用一點心,那麼校園一年四季的果菜都不用愁了。

  有意思的是,每個花圃早早被男學生給包下了,在校園裡走走,哪個宿舍口前的花花草草收拾的蠻像一回事,果樹也栽種的齊整。路過的女生就會知道這宿舍裡一定有位勤快、健康、有耐心、也有趣的年輕人。

  朱石樵住在三十六號宿舍,他們的花圃別具一格,打理的十分雅緻。好歹寧王也算是明朝的大園林家,朱石樵家學淵源。本身也喜歡伺候花草,手藝比生物系的學生高出不止一籌。

  有個男學生走過來,看了一會兒花,順手摘下來一朵。一邊往胸前插好,一邊進門問道:「你去不去打水?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三顧茅廬才行,你這才問了一趟。」屋裡的學生又說道:「老朱又一個人跑出去了。你要是不等我,我也只好今晚不喝水了。」

  外頭的一聽朱石樵不在,放心走了進去,他怕戴著一朵大紅花被愛花如命的朱石樵罵,膽子大了,隔著房門問道:「朱石樵什麼時候出去的?你怎麼知道是獨自一個?」

  「今天幫先生收拾教室,我們幾個一起回來,後來他一個人出去了,其他人過了一會兒才各自玩去了,我自己留在屋裡做活計。」

  「又是做針線活?你怎麼跟個姑娘似的?趕緊出來看看吧,我又請下來你們一個女兒,哈哈!」

  屋裡的學生頓時急了,匆匆跑了出來,手裡正縫補的襪子還套在左手上,一根針繫著絲線在下面蕩悠,一閃一閃。

  一出來,就看見對方把他們的花又摘下來一朵,跺腳道:「小童!昨天才告訴你花兒不能再摘了,那是三十三天的三十三朵花,現在成了三十一朵,算是怎麼說呢?」

  童笑賢人如其名,臉上永遠掛著笑容,嘻嘻說道:「取中啊!你們怎麼和白蓮教一樣,一股子邪氣,什麼三十三天?我告訴你,唐朝以來考進士乃是取中,依我們山東話就是可以的意思,取中後誇街摘花,取個吉祥之意。」

  「罷了罷了,早晚這些花兒都得毀於你手。」

  「我一天一朵,總比叫花枯死了強,反正這些花也過不去下個月。」

  屋裡的學生名叫李取中,年紀比童笑賢大幾歲,祖上河北人,出生在關外。遼東人普遍性格豁達,身材高大,他雖然和朱石樵一樣十分愛花,花草生長時盡力愛護,並給起了各種各樣的名字,花圃是他的心血,寄託了滿滿的思鄉之情。

  可花一旦被人摘了,他也不在意,所謂過去的事不追究,人事已盡的憾事決不傷感。

  李取中待人接物極其周到,見童笑賢第一朵花隨便插在左胸前的口袋裡,便把套著的襪子取下來,將第二朵花拿在手裡,又將兩朵花捏在一起。仔細幫他插好。

  「別老是叫我取歪,小心石樵罵你。撇開你不通的邏輯吧,去年你邏輯才考了六十分,我還記得呢。走,打水去。」

  李取中順手把未補完的襪子繞成了一個球,往屋裡的床上一扔,拉著童笑賢走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9:44
第九百五十章 開學典禮

  這幾年因朝廷支持新學,各地布政使即使不感冒的,也不得不粉飾下自己的門面,於是全國大大小小的學校,陸續也開了不少。

  雲南左布政使姓黃名升,既不是世家子弟,也不是翰林進士,從前跟著沐家兩代家主幾十年,居然由幕僚而官,一直做到了封疆大吏,堪稱明初破天荒之人。

  沐王府自然支持新學,所以黃升也選擇支持,兼且雲南傳統的書香門第稀少,士林方面的阻力不大,這和遼東的情形差不多,開辦學校事半而功倍。

  今日是開學的日子,一大早,家裡擺上了二十四個小碟,第一道主菜是碗火腿白菜,用雞湯煮的,徐灝吃了一塊,說道:「味道不錯。」

  第二道是冬筍野雞片,味道一樣鮮美,隨後上來雲南氣火鍋,漣漪等女孩品嚐著奶油酥做的松仁白糖餡點心,吃的非常歡喜。

  沐凝雪問道:「今日官府會出席開學典禮麼?」

  「黃大人要來。」徐灝放下筷子,又說道:「你家倒是會選人,黃升沒什麼真才實學,無非聽話而已。並且其人膽量奇小無比,每次打仗都躲在城內,據說常年輕易不出衙門半步。」

  沐凝雪笑道:「正是因為膽小,才放心呀!有他在昆明,誰也不擔心會鬧出亂子來。」

  徐灝失笑道:「也是。」

  沐凝雪嘆道:「其實黃升是先帝的人,因我沐家忠君,彼此相處得宜,當今又不會無端端猜忌下面,所以這些年來大家相安無事,齊心協力替聖上經營雲南,謝天謝地。」

  「嗯。」徐灝點點頭,心說可不是麼。如果朱棣在世,因沐家同樣安然無事,那麼黃升想必會被撤換,換上朱棣自己的心腹來平衡雲南。而黃升此人沒什麼真才實學,前程堪憂,哪還能這麼多年來一直留在雲南,把個官場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簡直成了僅次於沐王府的土皇帝了。

  如今雲南大環境是安穩的,可是小規模的叛亂層出不窮,上個月就有一位將領被少民刺殺。

  布政使司。沐晟特地對黃升說道:「今日開學,請黃大人親自走一趟,一來叫我姐夫欣慰,二來叫學生瞧大人如此重視學務,必定格外激勵,奮發努力。」

  黃升說道;「前兩天死了人,我這布政司添派了親兵小隊,晝夜巡查,雖然現今沒出事情。然而我們總是預先防備的好。自古道有備無患,兄弟的膽子一向是小的,還得請國公爺多派些兵丁出來保護。」

  沐晟笑道:「我已經調派好人手了,大人放心吧。」

  「那自然好了。」黃升欣然同意。馬上換了一身簇新官服。

  這邊徐灝出了門,就發現街道上站滿了士兵,一問才知膽小的黃升不但要來了沐王府八百親兵,又特地調來了昆明三大營。凡是他經過的地方,道路都被封鎖了。

  徐灝搖搖頭,騎馬到了學校門口。早已趕來的各級官員紛紛圍過來,一陣客套之後,等著吧。

  徐灝向來不講究官場上的尊卑,提前來了,這讓黃升和沐晟撲了個空,得知他已經走了,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生怕他不高興。

  遠遠看見八人抬的轎子緩緩而來,前方二百人鳴鑼開道,轎子前後左右,幾十匹護衛,皆是騎馬的武官,一個個手裡拿著新式燧發槍,或是雪亮的鋼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要出征打仗呢。

  校方把轎子迎進了大學禮堂,老師和學生們都在兩邊站著。

  黃升下了轎子,一路微笑著走來,見學生們的隊列彷彿軍營般整齊,臉上顯得非常歡喜。

  到了主席台,黃升幾步上前,微微施禮道:「下官見過徐大人。」

  徐灝瞅了他一眼,說道:「黃大人難得到此,師生們都想聆聽一番大人的交代,還請黃大人上台演說。」

  黃升聽了,頓時呆了一呆,想了想為難道:「有徐大人教導他們,也是一樣,還要我說什麼?況且這個嘛,下官也沒用預備呀。」

  新式學校的演講風氣已經有好多年了,有些人還喜歡在街上發表下自己的主張,是以黃升對此不陌生,許多鄉紳開店營業或學館建成,請他前去演說演說,他就讓幕僚師爺提前替他擬一篇稿子,背熟了照本宣科。

  但今天委實沒有預先準備,他以為上有徐灝和沐晟,自然不會輪到他來出風頭。

  若是以往,隨便拒絕就行了,今日偏偏碰到個不懂竅的徐大人,一定要求他賞個臉。

  黃升解釋來解釋去,奈何徐灝就是不答應,黃升只好說道:「下官這幾天偶感風寒,話說多了就要氣喘,還是我派個人代說吧。」

  徐灝也不勉強,說道:「可以。」

  黃升頓時鬆了口氣,心裡嘀咕徐三爺不是不收禮麼?莫非是嫌棄我送的土特產太寒酸了?可是您也不缺錢啊!我倒是有心送幾個美人過去了,可是您帶來妻妾一大堆,我敢嘛?

  一邊暗自腹誹,一邊吩咐知府上台演說。這位知府姓胡,翰林出身,剛來昆明不久,八股文章自然十分高明,至於什麼新學之類,半點不懂。

  他在京城兩耳不聞窗外事,今日跟著上司來到校園,也是頭一遭開眼界。

  上司派他演說,心中實在不明白,當面又不敢拒絕,小心翼翼的請教道:「大人,何謂演說?」

  黃升說道:「這有什麼難的?就像先生教訓弟子一樣,教他們幾句做人的道理,勉勵學生們努力學習,將來學成之後,可以報效聖上,安邦定國,諸如此類的聖人之言,講解出來就是了。」

  胡巡撫放下心來,笑道:「原來如此,那倒容易的很。」

  當下他信心百倍的準備著,徐灝走上去對著黑壓壓擠滿禮堂的師生們,朗聲道:「今日-本來是布政使大人演說,因身子不舒服,故此委派知府大人代為說幾句。大家歡迎。」

  學生們轟然鼓掌,很快又恢復了安靜,等著胡知府上前演說,誰知胡知府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被掌聲給嚇住了,愣了半天一聲不響。

  黃升對他使眼色,又偷偷拉了把他的袖子,直把胡知府急得面紅耳赤,磨磨蹭蹭的走過去,支支吾吾的半天。又咳嗽了兩聲。

  學生們覺得好笑,好在演講就算沒經歷過,設身處地也能體會到,所以都沒有哄笑,依然安安靜靜的等著。

  胡知府張著嘴好半天,早把上司的解釋給忘了,又支支吾吾的不知說什麼才好,忽然來了一句:「你瞧你們這些人,現在住的房子又高又大又敞亮。多舒服啊!」

  有幾個學生忍不住格格笑了,黃升擔心官員的威嚴掃地,大家難為情,忙喝道:「不准笑!」

  胡知府到底為官多年。一見有上司助威,迅速鎮定下來,膽量也馬上大了,接著往下說道:「你們家裡有這樣的大房子麼?而且學校據說還不要房錢。不消說你們。本府這麼大年紀,也沒住過如此氣派高大的樓房。你們如今住在這麼好的房子裡,再不好生用功。對得住朝廷和布政使大人嗎?第一樣,八股要用功。」

  說到這裡,學生們不禁噗嗤一笑,嘻嘻哈哈的。黃升連忙提醒道:「這裡是新學堂,不考八股的。」

  「對對。」胡知府反應很快,隨即改口道:「不考八股,就考古學。古學做好了,將來留館之後,倒用得著。」

  黃升見他又說了外行話,瞧了眼失笑的徐灝,不好再駁他了,只得替他說下去,「胡大人的意思,是希望你們好生用功,不要誤會了他的用意。好了,就到這裡吧。」

  無疑學生們會因此而瞧不起胡知府,而胡知府也會加深對新學的隔閡。

  徐灝心中暗嘆,將來若沒有外力影響的話,新學舊學絕對會成為尖銳的矛盾,甚至彼此不可調和,就和資本主義與封建主義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當下讓學生們散去,徐灝陪著黃升到處看了一遍,當走進圖書館時,看到寬敞明亮的空間,一排排的高大書架,無可計數的書籍,黃升不由得肅然起敬。

  徐灝說道:「就到這裡吧,我還有些事要辦,黃大人你請便。」

  「徐大人您慢走。」黃升忙說道。

  沐晟也不樂意陪他,見狀說道:「我要招待姐夫,黃大人先告辭了。」

  等他倆一走,黃升馬上恢復了封疆大吏的派頭,對著校方和自己的一大群屬下,指著書架說道:「我看見這些書,想起我那兩個小孫子來了,他倆自小就肯讀書,十三歲上開筆,第二年即完了篇,當時人家都說這兩個小孩子是神童。別的呢,我也沒有考過他們,不過看的書卻實在不少,只怕這館裡的藏書,全都看過也說不準。」

  大傢伙都愣住了,彼此面面相覷,心說合著整部洪熙大典外加數百本外國書籍,各種各樣的野史雜記,諸子百家都看過?這世上怕是沒有一個人敢誇此海口吧?

  一時間,誰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茬,黃升倒是沒在意,自顧自的說道:「本官的意思呢,很想叫他們再進來學學藩屬國和友邦的文章,將來外國話都會說了,外國字也會寫了,那豈不是真正的學貫中西?豈不是更好?常言道學無止境麼?」

  校長是遼東學院的副校長,秀才出身,心中苦笑有這麼吹牛的麼?面上則說道:「只怕兩位少爺的學問太高,本校先生的才華夠不上。」

  黃升不以為然的道:「教些外國話,有什麼夠不上,又不是叫你們教導四書五經?不過這書館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人頭太雜,未免不方便。」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9:52
第九百五十一章 不孝之子

  校長心裡不樂意,但又不能得罪本地的最高官員,只好說道:「倘若兩位公子要來本校,可以把後面的小樓收拾出來,讓兩位少爺住在樓裡,天天叫外文老師到樓裡輪流教一兩個時辰,平日不准閒人進去,大人看著可好?」

  誰知黃升搖頭道:「好雖好,可我等的子弟,還不至於到這兒來,同一些平民百姓在一塊兒。對了,本官想起了一件事,去年兩個倭國商人來,說他們倭國那邊,有個華族學校,在裡頭學習的全是有錢人家的漢人子弟,不如咱們也效仿一下?」

  說著說著黃升興致來了,笑道:「依我看,早早晚晚八股文必被新學取代,如今已有了苗頭。等雲南華族學校辦成之後,我的小孫子,你們的孩子,還有雲南鄉紳世家的子弟,但凡可以考上童生,賞得萌生的,有了這個身份,才准許進入學堂,如此才能同這些學生們,稍微有點分別,你們說好不好?」

  誰能說不好呢?面對眾人的贊同,黃升更加高興了,半個時辰後打道回府。

  一路上坐在轎子裡,留心觀看道路兩邊有什麼好房子可用來創辦雲南華族學堂,或者有什麼空地基可以蓋房子的,不求規模超過大學,也要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什麼圖書館閱覽室實驗室的,人家有什麼這邊也得有什麼。

  沒走幾步,就看見位於學校的東面有一座新蓋起的樓房,並且是新樣式的,看上去又漂亮又整齊,距離大學堂又近。老師可以每天跑過來,省得又得花銀子打外省聘請,能夠節省一大筆費用。

  「這是誰人的房子,肯出租不肯出租呢?」

  黃升觀察到油漆剛剛完工,還沒有住人。有心下轎過去看看,又怕有蠻夷之輩衝出來傷人,最終回到了衙門,派人去問個明白。

  這個房子的主人乃是本省官員張寶的,原來整個雲南的學校都是他負責修建,大學也是他負責監工造的。

  上頭總共撥下十萬兩銀子的工費,他花了八萬五蓋了校園,不怪女生宿舍簡簡單單,兼且綠化什麼的都由學生自己包辦了,徐灝又私人出資了十萬兩。

  張寶私吞了一萬五不說。下面官吏也從中撈取好處,工匠們見官員如此,也跟著偷工減料。好在主體工程是徐灝自己的人監工,質量能得到保障,但是某些房子就不行了。

  南面的圍牆不但木料細小,牆壁大半是泥土砌的,別說水泥了,連塊磚頭也舍不得用。

  去年秋天下大雨,若是一兩場或許還好。問題這裡是雲南,連著四五天的雨水,結果山牆塌了,把臨近的宿舍給壓倒了。學生的行李書籍都潮了。

  兩個學生被垮下來的房梁打破了頭,萬幸房梁質量不好,沒有被壓死。

  這下子學生們不干了,一直鬧到了布政司。黃升命胡知府負責查辦,一查是房子造的不堅固,那自然要找監工了。於是乎查到了張寶。

  胡知府畢竟是讀書人,即使不待見新學,一樣重視學府,破口大罵人不在的張寶一頓,馬上稟報布政司,一面藥拿張寶問罪,一面勒令張家負責賠修。

  而當時張寶已經被委任去山西做官了,人不在本地,雲南方面因徐灝不日即將抵達境內,焉敢怠慢?火速派人去捉拿,另行又派人進京申明吏部換人。

  如此張寶不但丟了官職,還得賠償銀子,被帶回來後,趕緊上下打點請求不要追查到底。

  因牽連者眾,上至官吏下旨工匠,大傢伙一起在打點,張寶僅僅被關了一個月,放出來了。

  可他本以為拿出一半銀子就沒事了,誰知這一次上頭說什麼也不許。

  丟了官職的張寶沒了指望,然而他還不死心,想著乾脆在本地做買賣,一邊賺錢一邊還錢。

  找來幾個親戚朋友,商量做什麼買賣好,有的說開錢莊賺錢,有的說開雜貨舖,張寶都不願意。

  張寶是打算開一個大飯店,就好似金陵和松江府那樣的,一則開飯店能夠經常和達官貴人見面,二則高檔酒樓在昆明沒人做過。

  所以他解釋道:「你們孤陋寡聞,這一次我進京述職,見識了金陵的大菜館,那叫一個氣派!城內從來沒有這個,等到咱們開了,官場上的迎來送往,有錢人請客,少不得都來咱們的店裡。如此我才能見面說說話,保持交情,將來或許會有機會東山再起,是以陞官發財都在這個酒樓。至於賺不賺錢不要緊,不過是借它做個引子罷了。」

  親戚朋友見他既然這麼說,又是他的本錢最多,今後或許還得指望他提攜,便紛紛同意了。

  地址選在了大學旁邊,定好三月初一開張,今天是二月二十五,黃升路過依然是冷冷清清沒什麼人,實則所有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邊官吏前來打聽,因平日與張寶私交不錯,沒隱瞞。

  張寶沒想到竟被黃布政使惦記上了房子,急得不得了,急忙求官吏轉告黃升,這酒樓裡有很多鄉紳的份子,其中亦有沐王府的人,果然令黃升打消了念頭,琢磨起別的地方了。

  到了三月初一日,張寶向各級衙門、鄉紳名士、商賈富豪發了帖子,請他們來觀禮,最體面的人自然免費請客,次等沒身份沒勢力的,不好意思,你得交錢。

  張寶又怕客人們不高興,因雲南沒有像樣的青樓,特地把城內外幾個土窯子的女人都找來,碰到喜好女色的朋友,好陪著人家飲酒作樂。

  開張不到五天,每天的流水將近千兩,大大超過所有股東的預料。畢竟整個昆明城內沒有一家能與之比肩的酒樓,一出現即轟動了,真正是車馬盈滿,生意興隆。

  徐灝也被黃升邀請來吃過一次飯,這一日沐晟夫婦來請,意思是也去酒樓。

  到了酒樓,徐灝和沐凝雪並肩往樓上走去,就見斜對過站著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神態輕佻,盯著沐凝雪笑嘻嘻的。

  不等徐灝發作,沐晟冷哼道:「滾!」

  那年輕人一瞧是沐國公,低著頭轉身就走,沐晟說道:「是本店東家的兒子,城內有名的不孝之子。」

  「不孝之子?」徐灝看了眼青年的背影,就看到了坐在一樓的朱石樵,微微朝著對方點頭,然後逕自上樓了。

  樓下的朱石樵也扭過頭來,對面的童笑賢說道:「老朱你怎麼才來?都等你來商量迎新會的事呢。」

  朱石樵伸手就要把今日被摘的花搶下來,童笑賢眼疾手快,一手護著胸前,另一隻手推擋著朱石樵的手,這一鬧,把茶碗打翻了兩盞,一桌子的水,沈蒹姐妹趕忙起身收拾。

  童笑賢說道:「沈師姐,多謝你們了。」

  朱石樵只得作罷,說道:「咱們來了半年,剛剛熟悉,又憑空添了四五百生人,我想開學後未必有從前那麼好玩了。你們想,與化學試驗一樣,不是被新面孔沖淡了濃度麼?我素來又不喜與人交往,認識生人真乃我一件大煩惱。」

  「年年如此,我都習慣了。」童笑賢聳聳肩。

  這時沈蒹去洗手,忽然被一隻手摸到了臀部,慌忙尖叫道:「來人啊!」

  朱石樵等同學聞訊趕了過來,就見『不孝之子』毫不在乎的笑,嗅著自己的手指頭,笑道:「真香。」

  他身邊站著幾個不三不四的年輕人,雙方眼看就要一觸即發,張寶及時過來,氣急敗壞的罵道:「你這個畜生,給我滾出去。諸位同學對不住,對不住了,今天我請客。」

  「呸!你們等著,咱們沒完。」不孝之子果然不孝,仰著頭就那麼揚長而去。

  童笑賢等人氣不過,沈蒹反過來勸他們算了吧,姐妹倆一起把人給拉了回去。

  這一幕都被樓上的徐灝看在眼裡,雲南的風氣果然相對開放,對男女同桌絲毫不以為意,而看朱石樵他們的樣子,在遼東亦習慣了男女生在一起。

  至於那個不孝之子,徐灝皺眉問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誰知沐晟略有些尷尬起來,說道:「此事說來一言難盡,姐夫你先坐下吃酒,等回頭我再對你說。」

  原來張寶的妻子早亡,偏房桃花是粗使丫頭出身,濃眉大眼,身材強壯,某日張寶喝醉了酒,稀里糊塗的上了人家,十個月後,桃花生了個兒子。

  苦於多年沒有子嗣的張寶自然不勝之喜,極為寵愛兒子,取名叫做小寶,不在乎犯了自己的名字。

  桃花自從生了小寶之後,被立了正房,恢複本性變得十分彪悍,張寶越來越怕妻子,又把小寶視為命根子,每日為了搏母子倆一笑,可謂是百依百順。

  張小寶自小狡猾過人,格外頑皮,六七歲時見了丫鬟僕婦,扯著人家的裙子,小手伸進衣服裡上下其手,又叫道:「抱我抱我。」

  等婦女抱起了他,一定要摟著脖子,親個嘴兒。如此早熟下流,幾乎所有父母看見了,斷沒有因歲數小而不禁止的道理,因為這已經超過小孩子胡鬧的範疇了。

  倒是張寶夫婦看見了,非但不阻止,反而哈哈大笑,說道:「好你個小子,你曉得什麼?就知道討女人家這樣的便宜?」

  張小寶回答道:「我老是看見爹爹摟著娘這樣,我也要學學。」

  夫妻倆聽了童言,笑成一團,張寶笑道:「乖兒子,今後我們房事,再不容你瞧見了,省得你有樣學樣。你還小,等大了再說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9:53
第九百五十二章 如此家教

  張小寶十歲時,有一日張寶於朋友家做客回來,帶著三分酒意,搖搖擺擺的正要進門。

  梳著衝天辮的張小寶站在門前,一把扯住他爹的衣袖,問道:「老兒,你在人家吃酒,給我捎回來好吃的沒?」

  張寶笑道:「我是客人,怎好拿東西?等趕明兒爹給你買糖果回來。」

  誰知惹惱了張小寶,大失所望馬上發起了性子,一邊罵人,一邊猛然用力一推。

  喝醉的張寶淬不及防,一下子撲倒在地,張小寶也跌在他身上,雙腳亂蹬亂踢,叫道:「我要騎馬,我要騎馬。」

  若是平日,張寶自是會笑而受之,而此刻疼得一咧嘴,酒醉之人容易發脾氣,故此一把揪住張小寶的頭髮,在他腦門上打了四五個爆栗。

  張小寶自小到大還從未挨過打,頓時殺豬似的哭喊道:「老東西吃醉了,拿我出氣,娘,你快出來啊,他要打死我了。」

  桃花聽到哭聲,飛快趕了出來,只見寶貝兒子坐在地上,捂著腦袋哭聲不止,當即火冒三丈。也不詳細問清楚原因,跑到正揉著腰的丈夫面前,抓住對方的衣襟,意思是拖到屋裡再算賬。

  張寶急了,進家裡那還得了?下意識的用力一掙脫,結果桃花站不住腳,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張寶也跟著扭倒了。

  在人前出了醜,瞬間桃花放出了粗使丫頭的本來面目,哪管什麼體面不體面,就在家門口不管不顧的抽打丈夫,大聲咆哮。

  如此在鄰居們的圍觀下,張寶被揍了一頓,捂著臉醒酒了,不敢還手,陪笑著哀求道:「是我的不是。娘子,你不要氣壞了身子,今後我再也不敢了。哎呦,別打了我錯了,那任憑寶兒也打我幾下出出氣,行不行?」

  鄰居們為之無語,如此家教也算罕見,紛紛搖著頭目送張寶乖乖進了家門。

  院子裡,桃花叫兒子過來,讓他拿著棒槌去打他爹的背部。張寶不敢不從。任由兒子打他,疼的直咧嘴,惟恐惹惱了妻子,雪上加霜。

  誰知張小寶狠狠打了十來下,說道:「他用的手打我,不干後面的事。」

  見兒子非要打手,張寶只得把手伸出來,讓他又打了幾下,張小寶遂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的拍下去,頓時手掌的肉青腫了。

  見丈夫疼得直哆嗦,桃花這才命令兒子住手,問道:「你今後還敢再打我兒子麼?」

  張寶捂著手。苦笑道:「我今後若再動手,不要說打了,情願罰我吃你們的尿。」

  自此以後,張寶在家比羊都乖巧。桃花則變得比老虎還要兇殘,至於張小寶,仗著母親的溺愛。一天比一天無法無天,誰也不放在眼裡。

  到了十五歲時,自家的丫鬟胡鬧膩了,瞧見鄰居家的女孩頗有姿色,大白日便跑去欺負人家,被家長和地方抓住了扭送官府。

  張寶是官員,又不惜賠償一大筆銀子,設宴請來同僚上司等賠情,好說歹說才算把事情壓了下去。

  等完事了,桃花見地方沒話了,跑出去大罵鄉親,又要告張家,又要告李家,口口聲聲說是他們設下了美人局,欺她兒子年幼,設計陷害。

  鄰里誰不知道她潑婦一個?索性任由她罵了幾天,自己罵沒意思了也就完了。

  不到半個月,張小寶又被幾個昆明惡少勾引,跑到沐王府看戲子們。

  沐晟養了十來個女戲子,每天在王府緊挨著後街的花樓裡練習,有個惡少是沐家人,名叫沐青,負責照看這些女人。

  張小寶得以混了進來,欣賞歌姬們的姿色,而歌姬們見他年紀小小,眉清目秀,衣服奢華豔麗,遂說說笑笑間偷偷摸下手什麼的。

  這無疑助長了張小寶的膽量,趁著偶爾單獨在一起時,摸摸她們的胸部,拍拍她們的屁股,弄得有幾個放蕩的歌姬心癢癢的,這個拔下銀釵丟給他,那個解下汗巾子扔過去,還有個乾脆摟著小寶,脫下了自己的手鐲。

  這一年沐晟不在城內,過年時外頭張燈結綵放煙火,別人都在樓前觀燈,張小寶卻溜了進去,被一個歌姬召喚他進了黑漆漆的廂房,當場解下裙子鋪在地上,二人抱在了一起。

  正親熱呢,又悄悄來了個歌姬,如此上面和一個女人摟著親嘴,下面和另一個來回抽弄,一男二女玩得不亦樂乎。

  恰好沐晟回來了,路過時聽見了忘形後的動靜,用手推門,門被閂上了,大聲問道:「誰在裡面,快開門。」

  嚇得裡面的三人魂不附體,趴在地上不敢出聲。沐晟見事有蹊蹺,飛起一腳踹開了門,就見一絲不掛的男女正瑟瑟發抖。

  即使家養的歌舞伎等同於妓女,沒少用來招待外人,可也容不得私下裡亂來,沐晟怒道:「好大膽的賊人,連沐家都不放在眼裡,把這三個狗男女拖出去亂棍打死。」

  三人趕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沐晟冷笑道:「按照大明律,夜入人家為非作歹,立時打死勿論。想求饒?去陰曹對閻王爺求吧。」

  兩個歌姬也就罷了,年紀小的張小寶受不得驚嚇,被嚇得面如土色,忽然間口吐白沫,直挺挺的昏死過去。

  沐晟想起了年少時的自己,心軟了下來,對兩個歌姬揮了揮手,二人滿臉通紅的跑了。

  二個時辰後,不省人事的張小寶醒過來了,見沐晟坐在一邊,慌忙爬起來求道:「好爺爺,饒了我的狗命吧。」

  沐晟問道:「你不要害怕,是誰帶你進來的?你叫什麼名字?」

  張小寶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最後說道:「今晚我被她們強行扯到了裡面,不許我走,兼且小人也貪圖她們的美色,犯了大錯。望爺爺慈悲,饒了小的吧。」

  沐晟笑了笑,「你說得乾淨,原來你是無辜的,全是我府中歌姬的不是了?」

  張小寶磕頭說道:「千錯萬錯都是小的過錯,求爺爺給條活路。」

  沐晟不願為難他,站起來說道:「來人,把他交給沐青處治。」

  他的意思是留張小寶住一晚,叫沐青和管家口頭上嚴厲警告一番,然後就把人放回家去。問題是沐青等惡少知道張小寶家裡有錢,焉能放過坑朋友的機會?

  後半夜,張寶夫婦見兒子一夜不回家,到處去打聽,誰都說不知道。

  急得桃花大罵丈夫無用,又埋怨鄉鄰誘兒子外出,這時沐青匆匆進來,說道:「不好了,小寶在沐王府以看戲為名,行不端之事,被府上的人捉了奸,馬上就要被打死了,我特來報個信兒。」

  張寶夫婦嚇個半死,桃花大哭,張寶則急道:「沐少爺,你可是犬子的好友,不能見死不救啊!」

  沐青說道:「我就是為了救他,所以趕來報信,無非是拼著花些銀子,打點府上的管家,應該能把人救出來。」

  張寶說道:「那也說不得了,不知要用多少銀子?能否保沐公爺今後不追究?」

  沐青說道:「等閒那邊看不上,最少得五千兩,加上我的面子,勉強可以。」

  張寶抽氣道:「就算盡絕了在下的傢俬,也不上五千之數啊!現在僅有一千多兩現銀,其餘衣服首飾都算在一起,最多不超過三千。罷了,拼著我替犬子送死吧。」

  沐青說道:「那我好事做到底,三千就三千吧,如果能把人救出來,是你老人家的造化,事不宜遲,儘量快一些。」

  「行。」張寶忙請他坐下,「我這就去湊錢。」

  沐青說道:「我先回府上,一個時辰後在門前等候。」

  張寶把人送了出去,回來說道:「銀子大多放在外頭,賬房不過一千兩,倉促之間也沒法要賬。我曉得娘子有些私房,可否湊出來贖了兒子?」

  桃花大罵道:「老不死的,我哪有什麼銀子?你巴不得弄死我們娘倆是不是?你還不趕緊去湊銀子,若是救不回來小寶,老娘定與你拚個你死我活。」

  張寶趕緊搖手道:「是我說錯了話,我這就去湊錢。」

  想平日逼人還錢,遲了一日也萬萬不行,不管人家賣兒賣女,傾家蕩產。他一個當官的,自然從來沒遇到過敢不還錢的主,故此從來不把銀錢放在心上。

  不料到了緊急關頭,別說逼人還錢了,求爺爺告奶奶還來不及呢,可不敢說半句得罪人的話,辛辛苦苦跑了一個多時辰,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好不容易連要帶借,湊齊了三千兩銀子,急急忙忙封好趕去沐王府。

  沐青一直等著他,把人拉到班房裡坐下,開了箱子,點明了銀數,心說這筆財發的容易,也不枉與張小寶廝混一個月了。

  張寶說道:「全仗大力,得救出犬子,此恩沒齒難忘。」

  沐青說道:「在下擔心府中人連夜吊打令郎,全力說情才免了。如今我一面把銀子散出去,一面帶令郎出來,你老人家先領回家。至於府中之事,有我來承擔,不必掛慮。」

  張寶千恩萬謝,很快張小寶被領了出來,見了兒子,如獲至寶。恐沐家又有人冒出來勒索,向沐青匆匆道別,又急急忙忙的扶著兒子,坐上車飛趕回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20:00
第九百五十三章 惡趣味

  父子倆回到家中,桃花好似望子石的站在門前眺望,隔著老遠叫道:「我的兒,你可回來了。」

  幾步上前一把摟著張小寶,撫摸著其背部和面頰,又問道:「可曾嚇到了麼?」

  張小寶擔心被父親埋怨,大哭道:「我哪裡曉得沐王府唱戲,都是他們幾個哄我去的。晚上又撇下我先走,我不認得道路,以致誤入了內院,被抓住了,沐家就口口聲聲說要立刻處死我,唬得我魂喪魂飛,險些再也見不到娘了。」

  桃花頓時偏聽偏信,認為是沐王府故意坑兒子,就要過去大鬧一場。

  張寶勸道:「休要怪別人,若小寶不肯去,難道他們拿鏈子拖去不成?若他不情願,難道那女人能強了他不成?總之還是他自己不爭氣。」

  桃花大怒,罵道:「老東西,按你這麼說,我的孩子就該被他們哄去害死?」盛怒之下,一拳打了過去,正打在張寶的心口上。

  張寶哎呦一聲暈倒在地,桃花罵道:「你還敢裝死?滾起來。」

  誰知張寶閉著眼口吐白沫,躺在地上起不來了,好半天沒有動靜,桃花母子這才知道並非是裝相,趕忙七手八腳的把人抬進了房裡。

  如此幾年下來,張小寶肆無忌憚的在外頭闖禍,桃花一味溺愛,張寶花光了積蓄,只能靠著貪污給兒子善後。

  久而久之,張寶被氣壞了身體,終於明白溺愛的惡果,可是已然悔之已晚。

  徐灝知道了張小寶的為人,既然與學生起了衝突,沒可能不去報復,便派出人手保護學校。

  果然當晚張小寶糾集了十幾個惡少潑皮,不知天高地厚要衝進學校抓人。被親衛給一窩端了。

  徐灝還沒想好怎麼處置這些傢伙呢,因飯店與學校近在咫尺,整日招待城內三教九流,飲酒作樂,通宵達旦,吵得學生們夜裡不能安睡,白天無法專心讀書。

  更有些年紀較小的學生,得知酒樓內有數十粉姐,每天都要跑過來張望,或者進去花錢嫖-妓。加上又發生了張小寶之事後,一些學生的父兄寫了信,請學府出面設法禁止。

  能把孩子送來讀書的人家,即使是寒門,也是在地方有身份有影響力的,何況學校還借鑑了徐灝關於辦校的理念,成立了家長會,當然這也是為了增加學校的知名度。

  家長會這樣的新生事物其實在古代並不罕見,和各種行會幫會的性質大概差不多。抱團才能取暖麼。

  正好家長會自成立以後還沒幹過一件大事,藉著機會,聯名告到了知府衙門,說如果官府聽其自然。置之不理的話,那麼各家只好把學生領回去了,不准再來學校讀書,免得學業不成。反而學壞流蕩。

  胡知府不敢怠慢,趕忙稟告黃升,黃升馬上派人查訪明白。敢情又是那張寶所為,召他前來,當面申斥一頓,命張寶即日關門歇業,酒店勒令十日內遷移,倘若不遵,立行封禁。

  張寶頓時急了,給黃升磕了無數的頭,說道:「大人開恩,在下的身家性命都在裡面呢。我馬上回去交代下去,禁止彈唱,驅逐流鶯,並且不准大聲喧嘩,晚上一定準時關門。」

  黃升想了想,記起沐王府有股份這茬了,說道:「念你如今情景可憐,暫且替你轉圜,但是若再被人檢舉,定不容情。」

  「是,是。」張寶心中嘆息,又磕了一個頭這才出來。

  果然酒店當天就變得安靜多了,可是生意自然也開始遠遜從前,又為了把寶貝兒子撈出來,沒少花錢,氣得張寶病倒了。

  自從徐灝來到雲南之後,大學的建立,人才的湧入,這些年雲南自身積累,社會上的風氣逐漸開通。

  不單單有沐王府出頭籌建的學校,民間開辦中小學的也不少,還有昆明士紳設立了幾處藏,公辦民辦的圖書館,用來交流聚會,讀書看書。

  其中有些讀書人從外地購買了新式的鉛字機械,開了印書局和報社,取名叫做雲南日報,總館在昆明,幾個大城亦辦了分館。

  這些讀書人見多識廣,曉得開報社不是簡單事,動輒會得罪官府,為了避免被掣肘,想來想去就想出了主意,跑去請沐晟出面同做東家,每個月一筆高薪,算是請他出面的費用。

  沐晟自然不願意,奈何姐夫一口答應了,也只能愁眉苦臉的點了頭。

  如此報社順利開張,主筆清一色的讀書人,用後世的話來說即憤青們,有強烈的愛國心,卻未免失之於閱歷,容易衝動激進,觀點不免有些偏激。

  頭一張報紙上的幾篇社論,無不有諷刺時下官場的言論,個別官員買來看了後,覺得礙眼,很不舒服。

  類似的情形徐灝在京城見多了,幾乎所有新生事物的誕生,都必然要經歷一番挫折,別說還是敢試圖挑戰封建官場權威的報紙了。

  近幾年,被強行取締的報社很多,為此送命的也大有人在,對此徐灝基本沒有干涉,因為是顯而易見的必然,除非朝廷下旨徹底取締整個行業,不然他就不會隨便出手干預。

  本來雲南地處邊陲,上到布政使,下至士林百姓,絕大多數人並沒有看報的習慣。而報社卻被巨大的發行量所鼓舞,因徐灝一口氣包了五千份全年,那麼大的一所大學,報紙的功能不要太多,比如解悶、包東西、擦桌子、抹屁股。

  頭十天風平浪靜,報紙又供不應求,這讓報社上上下下的自信心爆棚,隨即陸續發表了若干篇言辭尖銳的文章,大肆抨擊時下雲南官場上的陋習和不得人心的地方。

  官場終於被驚動了,茲事體大啊!少不得每天派人購買報紙,自知府起到各府縣的官員,竟然沒有一個不看報的,天曉得哪篇文章會燒在自己的頭上。

  不但要看雲南日報,連金陵等地的報也跟著看了,無疑此乃大勢所趨,再沒有比官員更敏銳的察覺到。報紙對於自己的職業會有多麼的至關重要。

  如此一來,官員們瞅到了報紙上指責黃布政使的話頭,一時間,無數人紛紛跑到布政司稟告。

  黃升生氣了,大罵這還了得?堂堂布政使也敢擠兌?查!一定要查辦!即刻行文知府衙門,命下面火速查明「雲南日報」的東家是哪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主筆不管是誰,限期三日通通到衙門裡自首。

  胡知府一看上司的行文,大喜過望,敢情他也被罵了幾次。什麼官吏吃拿卡要,差人橫行不法,他本人成天接受禮物,到處吃吃喝喝凡此種種,正憋著一肚子火氣呢。

  胡知府行文到地方縣衙,命即刻抓人。如此縣太爺遂帶著一群衙役奉了上命,風風火火的殺到了報館,詢問東家是誰?趕緊說出來。

  不料報社的人絲毫不害怕,說我們只管賣報。別事一概不知,報館是沐國公家的親戚開的,你們問他就是了。

  縣太爺罵道:「你們仗著沐家人的勢力,目無父母官。混蛋,欺人太甚!」

  然而罵歸罵,又奈何報社不得,但是奉了上司之名。卻又不能不抓幾個人呀,他權衡了下利弊,想自己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奉命行事,沐王府事後應該不會遷怒於身不由己的自己,於是命令把主筆賬房帶走了幾個。

  很快沐晟接到了消息,很乾脆的把此事丟給了姐夫,徐灝見狀吩咐了幾句。

  這邊縣令帶著人來見胡知府,胡知府又帶著他們去見黃布政使,而黃升已經接到了徐灝的傳話,早已嚇昏了。

  徐灝指責他本朝言論無罪,不應該因地方的幾句不滿和牢騷,擅行將人拘押,等將來報紙滯銷,生意弄壞了,全都得官場來賠償,反正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你黃升也別想好過了。

  故此黃升不等屬下開口,先吩咐趕快把人給放了再說。

  縣令和胡知府面面相覷,黃升也好生鬱悶,說道:「悄悄查明白,何以徐三爺的話來得如此之快?這邊才去拿人,那報館的東家竟能即刻請出來這尊大佛。」

  「是!」縣令自然不敢一口咬定與沐王府有關,領命而出。

  清晨,校門外有許多學生已在路旁的小吃攤子上吃東西了,童笑賢和李取中溜躂出來,看見周大媽的攤子,笑著跑了過去。

  「周大娘,早呀!」童笑賢對周大媽笑了笑,又對著幫忙洗碗的小姑娘說道:「小貞,來兩碗豆漿煮糖雞蛋。」

  周圍賣早點的攤子提供的小吃多種多樣,學生們來自五湖四海,又好出個新主意,商販敬重讀書人又為了多賺錢,也喜歡迎合學生們的心意,所以各種小吃應運而生,生意都著實不錯。

  在路邊吃東西自是不大好,好在這裡偏僻,到處花花草草,沒有疾馳而去的汽車。

  就算過來一架馬車,捲起了道路上的灰塵,學生們也只好用手擋著碗了,最近校方在路口設置了牌子,告誡來往車馬請慢一些。

  這時從西邊過來一架簇新的四輪馬車,車上的精美裝飾在早晨的太陽下雪亮耀眼。

  車子的樣式是最新的,四匹馬拉著,非常的大氣有派頭,速度在當世堪稱最快了。

  馬車帶起了一大片塵土,陽光照射下昏濛濛的一片,好像孔雀拖了一條未開屏的尾巴。

  因距離遠,沒有波及到學生們,童笑賢望著馬車從西往東到這邊來,說道:「這輛車真新,好像是咱遼東去年出的款式,叫寶馬二系,又快又穩。」

  李取中說道:「我喜歡松江府的奔馳馬車,報紙上說裝飾最講究,性能也好。」

  毫無疑問,這都是出於某人的惡趣味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20:01
第九百五十四章 美人師妹

  馬車在校門口速度慢下來了,輕輕的滑過直到停止,一點塵土也未帶起,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走動的學生也停下了腳步。

  車門開了,先下來的是一位氣質儒雅的男人,走到一邊,隨後跳出來一位十七八歲的小姐,一身精緻的湘繡長裙,披著白色的披肩,裙襬將將至小腿,露出一雙淺色的半高跟皮鞋,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雙悅目的天足。

  「娘,那車上下來的小姐長得好美呀!」小貞在極端安靜的環境下說了一句,圓潤的女孩嗓音令人人的臉上有了笑容。

  那位小姐也聽見了,她一手挽了下披肩,伸手拉住了儒雅男人的手臂,扭過頭去。

  一雙還有些孩子氣的美眸察覺到所有人都在看她,俏臉一紅,不習慣的又想轉過身去,不料回身猛了,眼看著要一腳踩上地上的一個小水窪兒。

  眾人不忍目睹美人摔在泥坑裡,不想小姐下意識的閃躲,身子靈活的讓了過去,腳上連半點泥水也未沾,但人卻不好意思了,頭也不回的輕輕說道:「舅媽,我跟舅舅走啦!」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校園內,失魂落魄的男學生們這才回過神來,意猶未盡。

  童笑賢一口吞下嫩嫩的雞蛋,不知怎麼想起了沈葭來,說道:「今天歷史繫上什麼課?沈霞是不是要去圖書館打工?」

  「不知道。」李取中漫不經心的回答。

  小貞好奇的問道:「你們說的誰?」

  「就是你沈家姐姐。」童笑賢笑道。

  小貞又問道:「沈家姐姐美,還是剛才那位小姐美?」

  童笑賢一怔,說道:「都漂亮,我分不出來,小貞,你也美。」

  天真的小貞抿著嘴兒笑了,周大媽也笑了,說道:「這傻丫頭。你還笑呢。」

  男生們都在回憶著適才『驚世駭俗』的一幕,童笑賢也對李取中說道:「取中,我說剛才那小姐有一點比沈蒹好,你猜是哪一方面?」

  李取中說道:「哪方面?」

  「她們老穿褲子,襪子很少露出來,而人家卻連襪子都沒穿,可我為什麼一點不覺得突兀呢?好像理所當然似的。」童笑賢陷入了沉思。

  李取中說道:「你說剛才她差點踩到水坑的那一閃,是不是比白鳥展翅還好看?」

  「我也覺得。」童笑賢頻頻點頭,「她的腿真是最美的,無法形容!她那樣子就不像是會跌倒的。她一定會跳舞。」

  在另一邊的朱石樵若有所思的道:「她也許是新生。」

  「也許。」童笑賢吃完了,付了錢,拉著李取中說道:「走吧。」

  「你們上哪去?」朱石樵問道。

  「別告訴他。」童笑賢拖著李取中就走。

  另一個同學余勤也拉著朱石樵去校園看貼在牆上的當日報紙,這邊童笑賢和李取中沿著道路直向東走,走完學校的圍牆,上了一條小路,不一會兒到了萬象庵。

  萬象庵是打大明收復雲南的那一年建立,是沐王府的家廟,寺內修行的幾位尼姑乃沐英的姬妾。

  籌建校址的時候。沐家把萬象庵的一部分讓了出來,其中包括火化院這邊的菜園。菜園的面積很大,劃了一大塊地,豎起了柵欄。作為生物系的培養苗圃。

  主持幻蓮師父正與一位美貌不亞於先前那位小姐的美婦對坐清談,見他倆進來了,微微點頭。

  李取中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大師早。」

  「幻蓮師父,見過徐先生。」童笑賢嘻嘻一笑。就往裡面跑。

  徐先生即徐妙錦了,饒有興致的看著兩個朝氣蓬勃的男學生,心說比起讀詩書的人。少了幾分文雅,多了幾分活潑。

  幻蓮師父說道;「定下誰來管圖書館?」

  李取中說道:「還不知道,師父又看完什麼書了?」

  幻蓮說道:「幾本古籍而已,等下你回去的時候,代我把書還回去。」

  說完,幻蓮雙手合什,然後轉身而去,徐妙錦含笑點頭示意,也跟著走了,李取中趕忙鞠了個躬。

  他也跑到了花圃,門已經被打開了,鎖頭和鑰匙都扔在地上,順手撿起來放進口袋裡,往裡面走來,只見一畦一畦各種的花草樹木,鬱鬱蔥蔥,卻沒看見童笑賢。

  當下李取中把熱帶性的大寬厚葉子,移植來的橡膠樹等植物都看了一遍,紀錄時才望見遠處的童笑賢,正在給同心蘭澆水。

  李取中問道:「你的鑰匙呢?」

  「在門口。」

  「我進來怎麼沒看見呢?」

  童笑賢頭也不抬的道:「那一定在你口袋裡。」

  李取中哈哈一笑,走過來陪著他看同心蘭。這片同心蘭佔的地方甚大,足足有小半個園子,依照不同的花色及花朵的大小排列種植。

  雖然大學是新建立不久,但生物系的二人卻早在四年前即來到了雲南,他們負責的課題是遺傳雜交方面,同心蘭是很方便進行遺傳實驗的植物,看上去不可思議,但此種實驗在中國自古有之,比如白菜的誕生,無非如今更加科學和系統化了。

  經過四年來的精心培育,到去年時花色已經不少,今年又添了有斑紋的,實驗下的最新成果。有美麗的單色花,殷紅色、深紫色、青蓮色,還有黑色的,綻放時非常華麗。

  另外淺色的花朵格外罕見,有一種淡黃的和一種淡青的,花瓣薄薄像透明的一樣;還有許許多多試驗出的奇怪的花,其中一種深黑色,帶有絳紅色的斑紋,若拿出去一定是頂級名貴的異種。

  二人說說笑笑給花澆水,澆來澆去弄了自己一身是水。每天同學們都會求他們帶些鮮花回去,看了半天都累了,到底什麼花也舍不得采。

  有一小片美人蕉和雛菊嫌不太好看,幾株繡球的花朵太少,二人正發愁呢,忽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聽!有人來了。」李取中神色驚訝,「你猜是誰?」

  童笑賢馬上說道:「吃早點看見的那位小姐。」

  李取中點頭道:「我聽著聲音也像。」

  打外面走進來了幾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見過的儒雅男人,那漂亮的不像話的小姐走在同樣漂亮的不像話的絕色美人旁邊,還有一樣漂亮不像話的徐先生,領著個小男孩。

  儒雅男人看見了他們,說了一句,腳下的速度快了一點。

  童笑賢和李取中記起小姐的話,見此人相貌有些地方與小姐一樣,知道是她的親舅舅,很規矩的行禮。

  來人自持姓徐,李取中說道:「在下叫李取中。他叫童笑賢,都是遼東學院過來的學生。」

  這位徐先生問道:「二位認識呂先生嗎?我們倆也算是同學,師承兩位王爺。」

  童笑賢說道:「我就是呂先生的弟子,這花園就是師父做試驗的,童同學也是生物系的。」

  徐先生笑著介紹,二人這才知道那絕色美人是徐先生的妻子,而女徐先生則是他的長輩。

  這時候,他倆方後知後覺的大吃一驚,李取中馬上變得結結巴巴的。問道:「敢問,敢問您可是那位,那位京城的徐先生?」

  徐先生笑了,童笑賢偷偷看過來。見徐太太和張小姐也笑了。徐太太神色溫柔的看著他,而張小姐則欣賞著花園。

  徐灝說道:「這裡我來過幾次,今天順便過來看看,正巧門是開著的。我們就不請自進了。」

  李取中驚喜的道:「弟子是來伺候花草的,順便奉師命摘些花去佈置迎新會場。」

  「摘花?」漣漪頗為好奇,「什麼會場?」

  「今日下午在南院小禮堂開迎新會。歡迎新同學。」李取中忙解釋。

  年輕人三言兩句即說上了話,漣漪可沒有傳統大家閨秀那麼羞澀,整個人落落大方,這令童笑賢和李取中為之異常驚喜。

  徐灝渾然不在意未來的兒媳婦和出色的年輕男人對話,反而介紹道:「這是我外甥女張漣漪,是你們的新同學,今天剛注了冊,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來時徐灝已經對妻子明確說過,如果漣漪和燁兒的感情不變,那自然最好,若她求學期間喜歡上了某男生,那也是她的自由,同理若徐燁在海外喜歡上了某女性,那麼當初的口頭婚約要尊重孩子們自己的意見,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不希望搞出來一對怨男怨女,一生後悔。

  社會風氣的開放乃大勢所趨,雖說一下子提前了數百年,徐灝總不能一邊倡導女人可以求學工作,一邊把自家的女孩禁錮家中吧?那豈不成了偽君子?

  非常令兩位男生吃驚,張漣漪竟然主動伸出了小手,說道:「李師哥,童師哥。」

  李取中險些暈了,好歹出於驕傲,也猶猶豫豫伸出了手,生平頭一次與一位大美女握了手。

  童笑賢看著她又伸出手來,一看自己的手是濕的,說道:「我的手太髒了。」

  「不要緊。」漣漪毫不猶豫,握手後把徐煜拉過來,說道:「他是我的表弟,叫徐煜。煜兒,叫哥哥。」

  徐煜仰著頭說道:「哥哥好。」

  兩位師哥頓時被這位師妹的強大氣場給震懾了,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徐灝對著凝雪和徐妙錦大笑,深感自豪。

  漣漪說道:「迎新會是不是新生都要去?不去行不行?」

  「新生都要去,不去不行。倒是舊生不一定都要去,禮堂小,人多了坐不下。」童笑賢道。

  李取中卻說道:「新生也不一定都要去,誰告訴你都要去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20:27
第九百五十五章 哲學

  花園裡,兩位男生爭論不休,漣漪笑吟吟的道:「我就是說這個,方才註冊時,我聽見幾個男學生說等開完了迎新會,他們就要欺負新學生了。」

  「我們不會。」童笑賢信誓旦旦,「今年我們幾個系要用大哥哥,大姐姐制度了。」

  李取中剛想解釋一番,不想漣漪隨即說道:「是不是保護人制度?」

  「就是保護人制度,張小姐好見識。」李取中點頭道。

  沐凝雪見狀露出詢問的神色,徐灝笑道:「源自古希臘羅馬的一種律法制度,老師或學長學姐一對一的照顧師弟師妹,若被保護人受欺負了,保護人是要負責的,反之保護人有權監督教誨自己的被保護人。」

  這時漣漪說道:「不對,我親耳聽他們說了,不要保護人制度,按老規矩,所以我不想被人捉弄。」

  「不怕。」李取中說道:「這次是學生會管的,輪不到他們做主。」

  大家走出了園門,李取中掏出鎖頭把門鎖上,沐凝雪問道:「你們都在學校吃飯麼?」

  「是呀。」童笑賢說道:「近日出了新校規,必須在食堂包伙食。」

  李取中搖頭道:「又是這個必須,那個不行,好像學生是囚犯似的,學校只是建議,因學生們大多是外地人,近日外面開了些不三不四的酒樓飯莊,即使想回家吃飯也不得。」

  沐凝雪不捨的看著漣漪,對徐灝說道:「那,咱們也叫孩子在學校裡吃包飯?」

  「就得如此。」徐灝理所當然的道。

  漣漪嬌聲道:「我又沒說不願意在學校吃飯,好像我多嬌氣似的。」

  「你們吃得還好嗎?」沐凝雪不禁問道。

  「可好了。」童笑賢搶先一步的回答。

  徐灝失笑道:「說話要誠實,飯菜的味道呢是差了一點,不過人人都能吃飽飯,年輕人怕什麼?還有飯廳暫時沒有凳子,大家吃飯的時候都得站著。」

  童笑賢說道:「我們就喜歡站著吃。可以端著碗走來走去地吃。」

  大家都笑了起來,唯有徐灝說道;「不行,禮儀是必須遵守的,不要去搞標新立異,更不能坐沒坐相,吃飯時禁止大聲喧嘩,也嚴禁浪費飯菜。」

  走到了前院,一個小尼姑送來了兩本書,童笑賢接了過來。李取中問道:「張師妹,你是哪一系的?」

  漣漪想當然的道:「自然是文學繫了。」這令二人大為失望。

  出來後。徐灝要帶著漣漪去拜見各位師長,遂與他二人道了別,等雙方分開後,李取中說道:「你發現你說錯了一點沒有?」

  「什麼說錯了?」童笑賢有些緊張了,「我剛才說錯了話?」

  李取中笑道:「你也在乎說錯話了?稀奇!不是現在說錯的,是早上說錯的。」

  「什麼話?」

  「張師妹穿了襪子,很薄很薄的絲襪子,一雙抵得上咱倆一個月的飯錢呢。」李取中忽然嘆了口氣。

  童笑賢聳聳肩,「我沒看出來。老兄你別覬覦了。人家什麼家世?整個學校怕沒有任何人能高攀得起,走吧。」

  當下二人來到食堂,打了飯菜在熟悉的位置站著吃飯,有個姓馮的同學進來。喊道:「你們今天看見來了位新生沒有?」

  一群男生頓時懶洋洋的回道:「看見了。」

  馮同學驚異的道:「知道我說的是誰?」

  「哼!」男生們不再理他,繼續吃飯。

  學生會的宋新得意的道:「人家在我手上注的冊,學號聯子三七二五,我能不知道?」

  馮同學問道:「那是男生還是女生?」

  宋新故意鄙夷的道:「我就知道你會問男女。不信自己查去吧,三七二五。」

  「長得什麼樣兒。」馮同學追問。

  宋新撓了撓頭,實話實說:「我沒敢仔細看。人一進來我就暈了。」

  瞬間大傢伙齊聲哄笑,童笑賢忽然質問道:「你們為什麼嚇唬人家?她的保護人就是我們系的呂先生。」

  宋新納悶的道:「我嚇唬什麼了?」

  李取中也生氣的道:「你們說迎新會完了,就要收拾新學生,怎麼能這樣?」

  其他人紛紛怒視過來,嚇得宋新忙擺手道:「我沒有說,我管文學系新生註冊,還要附帶通知女新生去參加迎新會,負責邀請她們加入各社團,今年女院要成立球隊,把人嚇跑了,還打什麼球?」

  童笑賢叫道:「你們辦事時,李老虎在不在?一準是他說的。「

  「對了,就是老虎說的。」宋新想起來了,「我當時忙的一塌糊塗,他跑來幫老周組織一年級球隊。就是這位張漣漪來了,我聽老虎說什麼要打倒保護人制度,多半是為了惹人家美人注意。我說別瞎鬧了,學生會要管的,他說按老規矩,打倒保護人制度,打倒!準是這個話,把人家給嚇著了。」

  「這傢伙太不像話了,那張師妹不但人美,性子也佳,真乃罕見的大家閨秀。」童笑賢讚道。

  眾人頓時十分好奇,紛紛問你怎麼知道?童笑賢便將與漣漪見面對話的經過敘述一遍。

  聽完後,學生們的反應自然各不相同,畢竟男女握手就和穿薄薄的褲襪一樣,即使在風氣開放的學校也稱得上驚世駭俗之舉了,想當然會傳出某些風言風語。而漣漪才剛剛入校,即成為今年的頭號風雲人物。

  有人說道:「你們何必熱心,人家不願去就不去,迎新會也沒什麼意思,男女各坐一邊,每個人都那麼拘謹,反正我就不去。」

  「那是你懶。」李取中白了一眼,「迎新會是給新生第一印象的地方,身為學長有責任到場。當然我是不願去的,我只是個園丁。」

  「新生的印象是隨時得到了,哪有專門準備到迎新會上收集印象的?」那人取笑道,「你一不留神,人家就有了印象。還有印象貴在自然,人為的印象是要不得的。」

  童笑賢接過話茬,一副大義凜然,「我是盡我一份愛校之心!我要宣揚我們的好校風!思想學術自由,尊師重道,有愛親仁!」

  宋新笑道:「校風用不著宣揚,咱們大學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秉承遼東母校,非建立在大多數無知無覺的百姓上,也不是個別敗類能破壞的。校風好似有生命的靈物。他自然而然,自生自滅,一點也勉強不得,也一點不是偶然來的,是最公平最實在的果實。我記得徐先生說過,他希望能把學校建立成傳承千百年的中華名校,要成為世界上最好的最高學府。」

  「什麼果實?結在什麼樹上,能吃麼?」童笑賢故意來了一句,其實他很喜歡聽宋新的言論。每當宋新興奮激動的時候,確實能說出來一些新穎言論,可是他的話很容易流於寓言或官話,那就不怎麼動聽了。

  哲學系的傅彥說道:「可惜這種果實不具形體。不過他有一種顯現的辦法!可以成為半神似的偶像,或創作成由幾種不同的人格來支持,外國的宗教信仰即如此人為而來的。

  成了偶像,與孔聖一般。自有一種力量存在愛校的學生們心裡,如此信仰會無時無刻的影響學生的言行,嗜好以及理想。使得氣味相投的人彼此聚集,旁觀的人能從他們的種種人格中見到校風。最佳的方式是校風寄託在幾個性格明顯強烈的學生身上,這些學生就部分代表了偶像,被人崇拜,受人談論,他們的一舉一動被人模仿,為人稱道。

  想自古以來,儒家大家總會在心理上給人以功課好,聰慧賢德的崇高地位,那地位不是偶然的,於是這個學院或家族的讀書風氣更加濃厚,賢才輩出。」

  童笑賢問道:「那麼咱們的校風應該在什麼人身上?」

  傅彥說道:「在中國和外國,都存在英雄崇拜的情形,校風會很自然的出現在最出類拔萃的幾個人身上。其餘的人也必不可少,我們的功勞是建造這份光榮,成為那些英雄們的地基,與有榮焉,所以存心破壞的人如同叛徒,大多數學生會覺得反感,注定徒勞無功。」

  童笑賢笑著指著自己,「那我是什麼呢?」

  傅彥一本正經的道:「你是個距離英雄近一些的人罷了,要想成為英雄,難!除非收起你那放蕩不羈的性格。」

  童笑賢笑嘆道:「枉自我一向瞧不起不知所謂的哲學系,今日聽君一席話,才知道不可等閒視之,敢情這哲學就是諸子百家啊!」

  「然也!」傅彥說道:「哲學是特殊的學問,孔孟之道,老子之說,古希臘的學說,天竺國的佛教等等,衣食住行不管哪一方面都涉及到了哲學。想東周時期的古聖先哲已經在探討哲學,可惜後來儒家一門獨大,很少有人如同春秋時期的專研各種思想了,小弟不才,希望畢生研究下去,著書立作開宗立派。」

  奈何哲學對大多數人來說最是枯燥乏味也聽不懂,隨著傅彥的談論,學生們一個個溜之大吉。

  童笑賢也拉著李取中跑了,他們肩負著為迎新會摘花的重任,想借個竹籃子,想了想籃子不夠。

  「把被單拿來兜著。」童笑賢有了主意,馬上跑回去把自己床上的被單揭了。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回到花圃把花摘了,又配了些枝幹,李取中說道:「叫沈蒹沈葭她們用線把花紮上,新生一人一朵,怎麼樣?」

  童笑賢眼睛一亮,說道:「好主意,就和我插在胸口一樣,比插在鬢角體面正式多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20:27
第九百五十六章 太美了

  徐灝很喜歡留在校園裡,因為彷彿一瞬間,從階級森嚴至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一下子回到了現代世界。

  當然還是有區別的,現在的女學生依然保守傳統,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格外謹慎,但是已經不再懼怕與那男同學對視說話了。

  徐灝很擔憂,因保守風氣在明中葉開始趨於巔峰,名教思想統治了中國兩千餘年,擁有絕對的話語權。校園可謂是公然在「僭越」,若有朝一日,統治階級以此來禁止新學,連帶著重商主義和航海貿易也都會被一併打倒。

  這不禁令徐灝想起了阮籍痛斥禮教毒害百姓,鮑敬言認為禮教「救禍而禍彌深」;吳虞「吃人的禮教」一文中,說孔子把禮教講到極點,就非殺人吃人不成功,這真是殘酷極了,詳情請看其文。

  魯迅在小說「狂人日記」中總結兩千多年的封建禮教,「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無論上訴名家之言對與否,毫無疑問的是古代禮教走向了極端,從穩定國家的功用,變成阻礙國家進步的桎梏。

  對此徐灝無能為力,唯有儘可能的延續眼下一切,以期由質變而量變,或由上而下,或由下而上,最不濟,中國也終將由外而內被迫的去改變,儘管改變的代價實在是太慘痛了。

  校園裡,李取中天生靦腆不善交際,有些怕面對那麼多的新生,恰好看見山上的朱石樵,他也不想去參加迎新會,遂告別了童笑賢。上山尋朱石樵喝茶去了。

  童笑賢獨自一個人背著裝滿了鮮花的大包,走了一段大路,然後上了校園南區的小路,穿過北院,過了文林街到了南院。

  一路上學生們都瞅著他,偏偏他熟人又多,只得一路解釋。

  剛進南院,迎頭碰見了有學校第一美女讚譽的伍寶笙,此女年方十八歲,乃蜀王妃的娘家侄女。身份尊貴,亦天生的尊貴氣象,尤其今日精心打扮了下,更顯得華麗美豔。

  伍寶笙見了人緣甚佳的童笑賢,奇怪的問道:「你來我們南院找洗衣房麼?背了這麼大的一包髒衣服?」

  童笑賢驚豔的後退兩步,隨即嚷道:「什麼髒衣服?這是花,沈蒹沈葭她們呢?我可是犧牲了我的被單。」

  伍寶笙盯著被單,不可思議的道:「天啊!那是你的被單?原本是白色的吧?」

  童笑賢臉一紅,笑著往裡面走。「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最近它變成這麼一種可愛的淺灰色,嘿嘿!」

  「你們男同學太髒了。」伍寶笙非常無語,想了想說道:「晚上我給送一床新被單。你在宿舍門口等著我。算了算了,我直接進去找你,省得被傳出風言風語,你好歹是我師兄。給你張羅洗漱之物也不算什麼。」

  「行,多謝師妹了。」童笑賢笑著道謝,心裡則暗道她怎麼了?為何如此的平易近人?奇了怪了。

  以往二人之間沒有太多交集。貴為天之驕女的伍寶笙等閒不和任何人交往,來的時日也短,與任何人都不熟悉,據說是蜀王對大學頗感興趣,故此她算是來觀察的,一來就對學校裡男女之間的隨便似乎十分反感。

  「管他呢。」童笑賢逕自走入了禮堂。

  南院小禮堂的面積不大不小,負責佈置禮堂的女學生們忙忙碌碌,起初都想著既然答應了,自然要盡力佈置好,於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獻計獻策,把十八般武藝盡皆施展了出來。

  等佈置好了,看著大變模樣的禮堂,她們都說實在是怪好看的,若能永遠這樣,別拆了多好?隨即每個人都暗道,「若是沒有我!哼!這回只定難看死了。」

  童笑賢進來時,大家正急等著花兒,該放花的地方全空著呢。他故意喊道:「怎麼沒有花?這就算完事了?」

  負責人之一的沈霞頓時慌了,說道:「怎麼沒有花?剛才伍寶笙還說下午你準會送花來。」

  「聽他唬人?」一個又瘦又高的女生說道,她兩隻肩膀天生下斜,頗像唐宋時期的仕女圖,同學都說她跟古美人似的,管她叫何仙姑,因她姓何,芳名儀蓮。

  何儀蓮指著童笑賢說道:「瞧他背著的是什麼?」

  「髒衣服。」童笑賢做了個鬼臉。

  大家都笑了起來,紛紛過來要搶,童笑賢忙說道:「別搶,有些石竹是要你們配上柏枝,用線紮起來,到時新生一人一朵。」

  沈葭說道:「那我們來扎,先生們也一人一朵。」

  正當學生們扎花的時候,學校的金老師進來了。金老師身材矮小,乃是朝鮮國人,洪熙二年的朝貢使,因仰慕宗主國,此後留在了金陵國子監,後來被禮聘去了遼東教授朝鮮話,兼翻譯兩國的文學著作,又來到了雲南。

  童笑賢說道:「金先生好。」

  金先生說道:「正好,我來發假期的獎學金。孝賢,你把生物系的錢領回去,今年你們專研橡膠樹用功,生物系得了頭彩,工部賞賜了一千兩銀子。」

  一面從口袋裡掏出一副老花眼鏡,一面又拿出了一疊大名單,金先生順口說道:「童笑賢,你能不能自告奮勇也當個大哥哥?」

  「我?」童笑賢嘴張的大大的,「我倒想試試。」

  「金先生。」

  金先生聽有人喊他,回頭一瞧是沈蒹,就聽沈蒹笑道:「讓他當個弟弟還差不多,您瞧瞧,地上的那塊髒布是他的被單子。」

  金先生大笑起來,把裝著紙鈔和銀票的袋子交給了童笑賢,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扎花的女生紛紛聚攏過來,七嘴八舌的說道:「給我們看看名單成不成?」

  「我也要看看。」童笑賢隨便把錢揣進了校服口袋裡。

  「你放好了。」沈蒹搖頭道。

  「哎呦,我忘了口袋漏了。」童笑賢趕忙善後,「我用手捏著吧。」

  「你這樣可不行。」金先生說道:「學校提倡了幾年要學會自己動手縫補衣物,你到現在還不會動針線?」

  童笑賢笑道:「我早學會了,平常都是裝在左邊的口袋裡,那邊的不漏,有一個口袋足矣。」

  「他是不懶。」沈蒹撇撇嘴,「他是太忙,整天忙著玩。」

  「沈蒹??」童笑賢板起了臉。

  「不用說了。」沈蒹攔著他,「下面準是罰我替你縫補,是不是?」

  「正是,嘿嘿,成不成?」

  「看我高不高興吧。」她把其中的新生名單拿過來,順手遞給金先生一朵紮好的花。

  名單上是令人吃驚的一千多新生,大多是要進入初高中的,直接進入大學的共有三百人,即要來小禮堂的人數。

  誰也不知道徐灝的煞費苦心,雲南綜合大學要覆蓋整個西南西北不說,也包括其他省市的人才,最終的目的是要讓受教育的年輕人人數,全面超越時下的讀書人。

  其實無論古代和近代,接受教育的門第都不會簡單,連吃飯穿衣都成問題的普通大眾,送孩子讀書想當然無異於痴人做夢,這是很難迅速解決的難題。

  普及教育的誕生,歷史上是由17世紀的捷克教育家提出的,直至19世紀七十年代,由於資本主義工業生產需要有文化的工人,以及工人本身爭取受教育的權利,英法美等國家才相繼開始率先實施普及教育。

  所以不是說想要普及教育就能普及教育的,不提巨大的難度,現階段的明朝也確實沒有必要,依託現有的科舉體系,凡是想讓孩子起碼認識幾個字的人家,不難做到讀幾天書,反而非要挑戰整個統治階級,強行推出跨時代的強制性普及教育,其結局必將適得其反。

  女學生們一篇篇的看,五百名新生,頂多認識一兩個同學的弟弟妹妹,許多都是從來不知道的。而在遼東時期,幾乎大多數新生都是同學的親朋好友。

  童笑賢說道:「我知道三個人,范寬湖是山東聊城人,這范寬怡一定是他妹子。還有這位張漣漪,你們等著看吧,那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咦,她的保護人怎麼是伍寶笙?」

  詢問金先生,金先生解釋道:「是呂先生特別叫伍寶笙照應她的,二人有些淵源,又同在文學系,怎麼你認識她?我們還把張漣漪安排在伍寶笙的屋裡住。」

  童笑賢說道:「我今天才認識她,不但認識她,還見到了徐先生一家。」

  「徐先生?」沈葭驚呼道,幾乎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

  「長得什麼樣?」女孩子也問起了男生最關心的問題。

  「你們聽好了。」童笑賢四顧一下,準備大講一番,奈何他僅僅是個生物系學生,四書五經方面讀的少,平日裡對女人的關注又太簡單了,無法用傳神的詞彙準確描繪。

  即使滿腹諸如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落落大方等詞藻,偏偏一時間就是說不出來。

  大家看他的樣子不像開玩笑,越發的想聽了。

  「她美麼?」何仙姑問道。

  好半天,童笑賢終於說道:「嗯!太美了,美得無法形容。」

  金先生覺得不大好,就說:「美與醜只是個外表,好了好了,趕緊把花扎完,差不多也到時間了。」

  童笑賢認真的道:「金先生,那個張漣漪實在太美了。」

  「不要說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20:28
第九百五十七章 雲南官報

  沐昂代二哥沐晟陪著姐姐姐夫四處遊玩,途中說了報社的事,又說道:「這令我很頭痛,實話說,我很不喜歡報紙,官場上對此早已怨聲載道,無非聖上沒開口而已。」

  徐灝欣賞著湖面的風光,說道:「當官的自然不樂意,但是多了一個監督官員的行業,就同御史和六部給事中一樣,對整個天下有益而無害。雖說如今的御史越來越不堪了,報紙這個行業也將早晚步其後塵,可畢竟能夠制衡一二。」

  沐昂說道:「我自是不會反對,不然一頂圖謀雲南的罪名,我沐家可受不起。」

  徐灝笑道:「不錯,這幾年你成熟了許多。」

  對此沐凝雪非常欣慰,笑看著長大的弟弟,再也不是小時候的頑皮不聽話了。

  沐晟接替父兄鎮守雲南,沐昂也被朱高熾越級提拔為了都指揮同知,讓他在雲南軍中鍛鍊,這幾年打了幾次仗,憑藉新式火器和家學淵源,可謂是戰功卓著,一躍成為同一輩人中的佼佼者。

  沐昂的變化非常大,整個人顯得異常沉穩,大到連徐灝都吃驚的地步,可見父兄的死對他影響至深,不得不被迫迅速蛻變。

  沐英沐春父子倆皆是英雄,也都離奇的英年早逝,沐晟沐昂不可能沒有疑心,故此兄弟倆如今凡事求穩,低調做人,尤其是征剿叛亂的時候,非必勝把握絕對不草率出兵,就怕給朝廷降罪的理由。

  沐家日漸遠離中樞,也因此格外積極配合徐灝的主張,就為了保證沐家在雲南的根本利益。

  沐昂問道:「姐夫,你說官府會如何應對?」

  「這我可猜不出。」徐灝笑了笑,「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官場上從不缺少能人,有的是主意。」

  果不其然。縣令把報館東家股東並主筆姓甚名誰,調查的清清楚楚,最大的股東竟然是金陵報社,鬧得黃布政使看了後,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議及此事,黃升除了嘆氣之外,一無別話,問題是這口氣實在是嚥不下去,堂堂朝廷大員竟被區區民間指名道姓的責備,豈有此理。

  當下有位參政上了條陳。說道:「下官倒有一個法子,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黃升忙問:「什麼辦法,快說。」

  那參政說道:「報館罵咱們,既然奈何不得,下官以為咱們也犯不著同他對罵,自降身份。何妨也開一個報館呢?再碰到無端指責,自己登文洗刷洗刷也好。況且城內有現成的一家印書局,租了來印報即可,或乾脆從遼東辦些機器鉛字。橫豎候補的州府縣之中,科甲出身底下好的人不少,只要挑選幾位出來,叫他們作論。改新聞,等印出報紙,省內、外府、候補官員、學府士林等一律分派下去,叫他們訂報。費用就在各人的俸祿裡扣除,這樣報紙也賣出去了,經費也充足了。總比他們民辦的來得容易。」

  黃升聽得頻頻點頭,沉吟道:「好雖好,我們的報上寫些什麼呢?總不能也登載些不合時宜的文章和雞毛蒜皮的趣聞,士子名流的風流韻事吧?」

  參政說道:「東西多著呢,朝廷下達的邸報,聖上教誨,外省的大事小情,大人及各衙門的告示,要宣佈的公文樣樣皆可,一切消息只有比民辦的更準確靈通。大人如果要辦,下官這就下去擬個章程上來。」

  黃升笑道:「看來你是個報館老手,前兩年朝廷屢次說過,罵報館的人都是些斯文敗類,報紙則針鋒相對的罵朝中大人們是敗類斯文,鬧得一度不可開交,你是打哪學來的這套本事?」

  參政臉一紅,說道:「下官所說的是官報,在湖南時被委任籌辦過,絕不是什麼民報。」

  黃升見他急了,連忙說道:「咱們說說笑話,你不要多心。但是,你的主意雖好,可是顯而易見是在與民爭利,不要因此與地方報館又生什麼嫌隙,還要斟酌斟酌再辦的好。」

  不料當天的日報上又把黃升罵得更凶了,黃升急眼了,交代胡知府馬上解決此事。

  胡知府琢磨了下,不動聲色的把本地報館的大東家找來,說道:「如今本府打算買下報館,需要多少錢你儘管開口。」

  東家愣住了,說道:「這個,回大人,我們有好幾個東家呢,須得問了大傢伙,方才能奉復。」

  胡知府說道:「我都曉得了,東家雖然有幾個,背後有京城總館與沐王府的份子,不過昆明所有事情都歸你說的算,只要你答應就行了。你若是肯讓出來,將報館轉賣給本官,那一切股本生財,通由我的人打理之外,我另外再送你一萬兩,未知你意下如何?」

  東家苦著臉一副不敢拒絕的樣子,股本生財即買賣盈虧的意思,實則心裡已經笑開了花。

  原來開報館花費大,股東們的錢已差不多花光了,這年頭廣告的收入少得可憐,全靠著罵官員賣報紙呢,可那也是杯水車薪。

  辦報在圈子裡乃是人盡皆和的賠本生意,當然所有辦報的人其醉翁之意也不在酒。

  為了維持報館,主要的方式無非增加股東了,既然知府大人要買,一來分出去的股本,可以借此都收回來,二來又能獨拿一萬兩銀子的進項,三則今後的生意一概由官府承擔,股東們不妨獅子大開口,大傢伙多賺些錢。

  如此東家勉為其難的答應了,胡知府大喜,立刻要他簽字為憑。胡知府問他幾時交割,好派人前去接收,東家約定了三天後。

  東家簽了字,回去後把主筆、經理等人找來,說道:「這三天不用做事了,這報館我已經賣了。」

  眾人聽了大驚失色,忙問道賣給了誰?東家說道:「賣給了府衙。」

  眾人憤怒了,紛紛說道:「報館我們也花錢買了份子,你要賣也得問問我們願意不願意,豈能一個人擅自做主?」

  東家不慌不忙的道:「諸位請聽我解釋,開館至今。光賠錢不賺錢,無奈只能靠賣出去些股份來維持,結果招來了些不三不四之人,薪俸無法及時發下,大家都為此有點不高興做了。現在賣給了官府,不但有了保障也免去了後顧之憂,大家的股本不但可以全數收回,並且還能賺上一筆,何樂而不為呢?」

  大家一聽是這個道理,無非是換個東家而已。拿了好處又保住了飯碗,不錯。

  只有請來的幾位主筆大發脾氣,說他們與官府同流合污,辦事情也沒有定力,如此的虎頭蛇尾,將來決計不能成就大事業的,正所謂燕雀焉知鴻鵠之志,道不同不相為謀云云。

  結果幾個股東來了一句加薪,每個月三兩銀子的薪水。下個月加到十五兩,反正胡知府肯認。

  面對理想與現實,幾個主筆選擇了現實,也就不說什麼了。只有一個人選擇辭去。

  最終把報館賣給了官府,前後開了不到兩個月,總共花了一萬多兩銀子,胡知府卻足足花了四萬六千兩。花了這麼多錢,還自以為得意,對上司同僚表功道:「若不是我同沐王府說好了。哪裡會這麼容易?正是擒賊擒王,這就是辦事的訣竅。」

  胡知府接收了報館之後,因為是日報,一天也不能停辦的,因為一時請不到適合的主筆,就在原先的幾個人當中,挑選了一位性情溫和的,一個月開出二十兩銀子的高薪。

  當然報紙的宗旨必須得改,非但一句犯上的話不能說,就是稍微刺眼的地方也得斟酌再斟酌。

  這不免令主筆等人很失望,奈何人在屋簷下,怎敢不低頭呢?到了此時,也就說不得了。

  胡知府把事情辦妥了,這才詳細稟告了黃升。黃升著實誇獎他能辦事,又說布政司早有此意了,此次你竟能先意承志,實屬可嘉。

  把參政擬的十二條章程交給了胡知府,明確表示主筆不得逾此十二條的範圍,昆明日報改為「雲南官報」。

  私下裡黃大人又委婉的表示,將說他的壞話一律改掉,重新發表出來,無非說他如何如何勤政,如何如何愛民,如何如何忠君。

  學校裡的迎新會順利開完了,校方反覆保證沒有欺負新生之事,沈蒹沈霞都有了妹妹,伍寶笙的妹妹張漣漪到底沒有來,因徐灝顧慮到漣漪的容貌和身份太特殊了。

  散會後,一群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分別談了一會兒,沈家姐妹要留下來收拾會場。

  童笑賢說道:「我爬梯子,你們幫我縫衣服吧。」

  沈蒹太忙,就喊妹妹過來幫忙,沈葭接過了衣服,心說也好做個榜樣給新生們看,故此顯得一副又熱心又勤快的樣子,忙著縫補衣服。

  童笑賢看著直樂,故意對金先生說道:「保護人制度真是好法子,這鼓勵比懲罰更有用。」

  一句話擊中了沈葭,險些一針把指頭紮破,抬頭狠狠瞪了眼童笑賢。

  伍寶笙不但負責照顧張漣漪,並罕見的提出要多盡些義務,是以金先生把兩個男生交給了童笑賢,伍寶笙也負責這兩個弟弟。

  角落裡,豔麗逼人的伍寶笙看了下兩個男孩子的姓名籍貫等,見沒有什麼別的事了,說道:「我住在南院女生宿舍十一號,你們住進了宿舍後也告訴我房間,有事儘管來找我,沒事也可以找姐姐玩,但是不許擅自闖進來,要在門口告訴周嫂子她們傳話,一步不許踏入宿舍,有招待客人用的公共客廳。聽見了沒有?」

  兩個男孩十分拘謹,都不敢直視她,一句話也沒說,唯唯諾諾鞠了個大躬轉身離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20:29
第九百五十八章 居安思危

  伍寶笙帶著個女新生返回南院宿舍,名字叫做李慧,看上去十分活潑,梳了兩條小辮子。

  一邊走,伍寶笙一邊問她:「你是哪一系的?」

  「地質!」李慧快樂的回答,又說道:「家父是工部主事,一輩子與礦打交道,所以我就報了地質系。」

  「你有幾個兄弟姐妹?」伍寶笙見她喜歡說話,索性繼續聊了下去。

  「六個。」李慧蹦蹦跳跳,「我最小,我與五哥李忌還是學生,大哥二哥已經出仕了,三姐嫁人了,只有四姐生病死了。」

  「你一個人上學想不想家?」

  「不知道,也許想,也許不想,家裡規矩大,能離開家歡喜的很。我也不是一個人,不有個哥哥麼,他也是新生,有兄長作伴。」

  「也是新生?」伍寶笙代她高興,女孩子有人陪伴無疑方便多了,不料招惹了李慧的驕傲話來。

  「李忌!你沒看見?男人中個頭最高,模樣最俊,最神氣的那個。」李慧似乎也察覺到了有王婆賣瓜之嫌,轉而說道:「總之很不錯的人,他在金陵永遠考第一的。這次家父來四川做官,送他來雲南讀書,若不是耽擱了一年,他比我高一班的,我在金陵女子師範讀書。」

  學校裡有很多遼東系,金陵系的學生自視甚高,瞧不起人,對此伍寶笙有些反感,見她也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皺眉說道:「派給我的妹妹沒來,她也是金陵人,年紀很小,有機會給你引薦一下。」

  「她叫什麼名字?長得也好看麼?」

  「今天沒有來,名字到時再告訴你好了,人我沒看到。」

  「學什麼的?」

  「學文學的。」

  「文學?哦,那一定是個大家閨秀了。考試也容易一點吧?」

  伍寶笙不願用尖酸的話刺破李慧的驕氣。索性說道:「我不知道,考試是要評總平均分數才能入學,不過文學系少考一門算學。」

  李慧還想說什麼,伍寶笙清楚說下去她不免要碰釘子,比如張漣漪的總平均分數,即超過了金陵女子學院的第一名,於是說道:「今後我叫你小惠吧。」

  「好。」李慧又有許多話要說的樣子,「我從入學日起,大家就一直叫我小惠,因為一直是班上年紀最小的。」

  「好了。」伍寶笙停下腳步。「樓上是十四號,你的房間是十四號吧?」

  「你怎麼知道?」李慧很驚奇。

  「你手中有住宿證,都看見了。」伍寶笙笑了笑,「現在上樓去吧,那邊是到小院的通道,向左轉是洗漱室,向右轉等下你自己會知道了。」

  李慧笑嘻嘻的道:「一定是臭烘烘的茅廁。」

  「女孩家的,不要這麼喊。好了,我住十一號。有事可以來找我。」伍寶笙一團和氣的送走了她,心說這樣一個孩子派給沈葭,叫她怎麼帶得了?

  推開房門,一股清淡的香氣撲鼻而來。伍寶笙知道一定是張漣漪了,因她的房間只住了三個人,另一個史宣文還沒有來。

  只見屋裡原本空著的床,包括另外的兩張床。都已經整整齊齊鋪好了床單,枕頭是雪一樣的白色,墨綠色的寬邊。一床湖綠色的錦被,不奢華可也不寒酸。

  書架上有一小打別緻的筆記本,書本用厚綠紙包了書皮;桌上鋪了塊白細布桌布,也有綠邊,一盞絳紅細瓷花瓶,插著粉色的石竹花。

  正中一本厚冊子,冊子前一套徽州文房四寶,窗簾被換了淡雅的湘繡,窗檯角落,桌椅板凳皆被擦拭的乾乾淨淨。

  一位千嬌百媚的少女禮貌的站了起來,眼眸有些發紅,顯然無人時哭了一回,畢竟要獨自在雲南求學三年。

  家裡人都很不理解為何要把漣漪送到雲南,徐灝沒有解釋,他要給漣漪一段畢生難忘的寶貴回憶,同時小葉子被送到了杭州美術學院。

  「好一個罕見美人。」伍寶笙不禁心生讚歎。

  似乎漣漪極為得她的眼緣,也或許是特殊的身份,反正伍寶笙心裡喜愛極了,見對方臉上的淚痕,不忍問她傷心的緣故,怕又惹得她哭。

  無疑伍寶笙被漣漪的外表給迷惑了,看她規規矩矩的站在那兒,小可憐兒似的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樣子,越發的倍感憐惜,生怕小女孩怕生,語氣非常的溫柔而平易近人。

  不料,如此小心翼翼的問候還是驚嚇了有著天使一樣外表的漣漪,怯生生的道:「我來了半個時辰,試著把屋裡收拾了下,對不住,對不住!」

  「真是!」徹底被迷惑的伍寶笙簡直是嘆息了,柔聲道:「不要這麼小心翼翼,你是我的小妹妹呢。來,咱們坐下來說說話,我們不是生人呀!」

  上前握著漣漪的小手一齊坐到她那又新又漂亮的床單上,好像真正的姐姐,笑道:「我早知道你了,京城不亞於公主的名門閨秀,徐先生的掌上明珠。我叫伍寶笙,蜀王妃是我的姑姑,說起來你我也是親戚,現在我是你的大姐姐了。」

  「姐姐。」初來乍到的漣漪馬上叫了一聲,仍是怯生生的,像似含了無限驚喜。

  垂下了眼皮,漣漪捏著伍寶笙柔若無骨的雙手,捏呀捏呀,彷彿在告訴對方,我真開心有你這樣一位美麗溫柔的姐姐。

  伍寶笙沒看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逝的狡黠,只看到垂頭時圓潤的雙肩,一頭秀髮。

  彼此說著女兒家的親熱話,漣漪衷心說道:「真歡喜,姐姐,我真歡喜!心上快活極了。」

  伍寶笙笑道:「剛才想家了吧?」

  「沒有。」漣漪頓時不知所措,「不是,不是,也有點想。」

  「別說了。」伍寶笙把對方的小手偎在自己的臉上,「我看見了你的淚痕,又見你這副小心樣兒,我真想,真想。其實我有時候也會哭的。」

  「呵!」漣漪頑皮一笑,感覺到她的善意,也就不想在耍小心眼了,交談中講起了上午時遇見兩位男生的經過,講訴自己為何不去迎新會的原因。

  伍寶笙認真聽著,神色像一位慈祥的母親,眼前可愛的女孩子與她相處不過幾分鐘,竟然把她從未有過的一種纖巧、微妙的心理引動了。

  伍寶笙的童年並不快樂,母親早逝,父親娶了後媽。家裡人勾心鬥角,小小年紀嘗遍了人間冷暖。她的美麗是天生的,但她自己從未感覺到,為了唸書,自小太用功,本身又太聰明,牢記著蜀王的教誨,心裡要淨明如鏡。

  新式學校給了她無牽掛的三年金子般的學生生活,每天開心地笑。開心的做夢,此刻在眼前這位膚色鮮明比她還要美貌的明媚少女身上,找出了女孩子另外一份幸福,是她一直苦苦追求過的。家族的寵愛。

  這種幸福好似撩人的芒草,撩動她本非世俗、非人間的女兒的心,怔怔看了漣漪半響,忽然說道:「我真羨慕你。」

  忽然樓下有人叫道:「伍姑娘。張姑娘,呂先生找你們,在會客室。」

  二人相視一笑。一起下了樓,呂先生陪著徐灝夫婦說話,漣漪瞬間飛下了樓梯,撲在舅媽的懷裡,推也推不開了。

  徐灝頓時失笑,對有些拘謹的伍寶笙說道:「伍姑娘人好得很,功課品行全是第一等的人物,今後我的漣漪要麻煩你來照顧了。」

  「晚輩不敢當。」伍寶笙受寵若驚。

  沐凝雪笑道:「漣漪,俊俏了十來年,可被人家伍姑娘比下去了。」

  漣漪聽了只笑著不說話,伍寶笙忙說道:「蒲柳之姿豈敢與妹妹相提並論。」

  漣漪說道:「姐姐真的很美。」

  「伍姑娘,你今後可要小心我家漣漪的迷魂湯呀!」沐凝雪善意提醒了一句,問道:「不想家了吧?」

  徐灝也用玩笑的目光認真的看著她,只見漣漪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又低下了。

  沐凝雪不捨的推她起來,笑著說:「有了姐妹,過幾天就要賴在學校不願回家了。」因把漣漪視為女兒,做母親的說著不覺有點嫁女兒時的心酸,「別摟著我了,都上了大學,是大姑娘了。」

  告別戀戀不捨的漣漪,徐灝夫婦返回住處。夜裡,沐凝雪忽然問道:「不知夫君為何如此熱衷於辦學?」

  躺著的徐灝摟著妻子,說道:「無他,四書五經早已不合時宜了,不銳意改變的話,早晚將被這個世界所淘汰。」

  「是否在危言聳聽呢?」沐凝雪輕聲說道。

  「怎麼說呢。」徐灝想了想,「我對國子監深感失望,你可知道,歐洲早就有大學了,法國的圖盧茲大學,巴黎的索邦神學院,倫敦的牛津大學、劍橋大學,匯聚了本國的優秀人才,就和我們的各學科一樣。時下學生們的論文,翰林院竟說和天書一樣,根本看不懂,這才短短幾年,即創造出如此多的詞彙?若還是在八股文的框架下,諸子百家只會越來越式微,社會千年如一日。

  儘管現在的歐洲一切以聖經為教義,類似於我們的儒家一統天下,但隨著社會發展,不久將醞釀出一場對知識和精神的解放風暴,這將徹底改變整個世界。你永遠也想像不到,鋼鐵打造的船,還能在天上飛,千里道路幾個時辰即能抵達。」

  沐凝雪追問道:「為何如此確信?難道夫君真的是神人?」

  「凡夫俗子而已。」徐灝笑道:「難道現在的變化還不夠證明麼?俗話說居安思危,先賢留給我們無價的財富,作為後人當繼續創造下去,而不是坐享其成,不思進取,一旦被異族超越,天朝上國淪為了東亞病夫,那麼我們的後人將如何看待我們麼?」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忘情痞子

LV:8 領主

追蹤
  • 21

    主題

  • 34398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