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16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46
卷四 展翅 第九百一十九章 天上也要打點

  上房,李伯春摟著小妾好言撫慰,老夫少妻,鶴髮青絲。

  姨太太長得十分嬌媚,身段誘人,此時熱淚盈眶的道:「老爺救救妾呀,妖怪驚走了後,恨恨的說早晚要前來帶著我回洞府呢。」

  李伯春很吃驚,卻礙於自己讀書人的面子,不能懼怕,說不得扮作護花使者,當晚保護了小妾一夜。

  大清早,摟著美人的他醒了過來,睜開眼瞧了瞧周圍,止不住的失聲道:「我的錢箱子呢?」

  那箱子裡裝滿門生故舊送來的年禮,李伯春並不富裕,就指望這些錢過年了。

  因此心疼的他要不得,當即就要叫人全家挨個查問,不料姨太太猛然坐起,伸手掩著李伯春的嘴,急道:「老爺何忍棄妾?就算不顧也得顧著自己的性命,還是別聲張了。」

  「那是一千多兩銀子。」李伯春嗚嗚的叫道,拉開她的手,又忙問道:「為什麼?」

  姨太太哭倒在他懷中,哽咽道:「這也是妖怪做出來的,他說仙界不日封仙,以他的資曆法力,原是能升上天的,只是沒有打點王母娘娘的銀子,故特來一借。還說天下美人多了,本來不是非要戀著我的,只為了這筆錢,才會紆尊降貴,借易妻之誼,加和老爺前世文曲星君的同靴之榮呢。」

  李伯春氣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對著空中破口大罵:「你這畜生!天庭怎麼也興起打點了?就算打點,有本領不會自己賺去?竟找上了我。老夫是拿自己的銀子替人家打點的呆子嘛?你不把箱子還回來,我決不干休。呸!鬼才喜歡你這同靴虛榮呢,更何況你垂涎我的女人,士可殺不可辱。」

  忽然間,『妖怪』又來了,就見姨太太怒目圓睜,一掃先前的哀婉。叫道:「你敢罵我?人間稀罕錢,難道天上不稀罕?若不是念你老邁,非得撕了你和這寵姬不可。」

  說完,姨太太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這麼大的動靜,外面的丫鬟婆子一個個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只見老爺頹然倚在榻上,嘆道:「唉!你們快喚起她吧。家門不幸,竟招來了禍害。」

  現在李伯春算是明白了,敢情這妖孽是被自己的文采吸引來的。又見小妾貌美,不然為何不去別人家借錢借美人呢?

  眾人七嘴八舌的叫喚,好半天,姨太太悠悠醒過來了。

  見她閉著眼睛哭泣,李伯春滿腹心事,搖頭嘆氣的走出來。不想一腳跨出房門,與一個人撞了滿懷,他還以為妖怪又來了呢,嚇得大叫一聲。

  那人也哎呀一聲。連退三步。李伯春一瞧是書房的俊俏小廝,怒道:「你來做什麼?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小廝喏喏的道:「小的聽到上房又出了事,一時心急就擅自跑了進來。」

  見老爺一頭汗水,小廝先看了眼房內。低著頭扶著他走到了書房,李伯春問道:「昨天妖怪是怎麼來的?」

  小廝說道:「當時嚇都嚇死了,誰知道怎麼來的,老爺怎麼不問上房的丫鬟?」

  一肚子悶氣的李大人正想找個人出出晦氣。遷怒於他,罵道:「你連番頂撞主人,給我滾出去。用不著你了。」

  小廝冷笑道:「老爺也犯不著拿我出氣,我要是知道妖精來,自然不會把他弄到姨娘房裡,鬼才知道為什麼纏上你們。」

  李伯春怒上加怒,一疊聲的喊你滾你滾,小廝從容不迫的道:「老爺既然用不著小的,那小的走就是了。」說完,請了個安,仰著頭出去了。

  他人剛走,如下了詛咒似的,妖怪又來了。上房姨太太連哭帶罵的大鬧,瘋了似的叫道:「妖怪打發了花轎來迎娶了,我要不去,說會要了老爺的命呢。」

  把李大人急得沒法,下人有說請和尚道士的,有說請御醫的,還有說請順天府吧,總之好多人不信有妖精,認為是姨娘到了瘋病,而那說要請順天府的幾個人,為什麼就非常意味深長了。

  李伯春不願驚動外面,忽然想起蕭家村的女醫門和皇姑寺,打算忍痛把小妾送過去,冷笑著對著空中說道:「我拼著花錢,送她到大旺的女醫門,托皇妃們保護,你要是有膽量,就去那裡折騰吧。」

  交代管事送人,他不耐煩在家裡呆著,憤憤的走出大門,想找個知己說說話。

  站在門前,等著下人套車,哪知小廝走了,沒人通知家人伺候,兼且家裡亂成一團,門外空無一人。

  李伯春怒氣衝衝的轉身回來,就聽書房附近有人笑道:「咱老爺腳下也出了妖精,不知順天府能管麼?」

  又一個人說道:「順天府只能治人,不能治鬼,任憑你千軍萬馬,能防得住來去如風的妖怪嘛?人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天曉得怎麼鬧到咱府上來了。」

  李伯春聽了大怒,喝了一聲,裡面瞬間鴉雀無聲了。管家跑了出去,說道:「車已送姨娘去了蕭家村了,其它車子也不在家,轎子隨著小姐上香去了。老爺要出門,怕是要僱車了。」

  李伯春長嘆一聲,嘆著氣徒步出門,人海茫茫,一時不知該去哪裡好。想起昨天見了徐湖,把沈青兒的人情送給了他,徐灝又是個知情的,不如去徐府混一天吧。

  打定主意,一步步的朝著內城走去。好不容易走到了胡同口,轉念一想停下了腳步,暗道:「不好,我這麼大的歲數,又是老前輩,步行跑上門去,那些門吏是見慣駿馬豪車的,看到我時,不說您老人家安步當車,倒說李某人做京官窮糟久了。把家裡幾架車子都賣了換吃的呢,丟不起人呀!」

  僱車也不免被人閒話,他躊躇著怎麼辦呢,信步往街上走去。

  忽然迎面一輛馬車飛似的撞來,李大人哪能躲避及時?兩邊都收不住了,高頭大馬直直的衝了過來。

  李伯春手足冰冷,暗叫一聲吾命休矣,也不用車子撞了,自己先軟軟的癱倒在地。

  馬兒躍了起來,車輪從李大人身上捲了過去,有人從車子裡鑽了出來,驚呼道:「這不是李大人麼?」

  無巧不巧的,那人是鄭棠,萬幸馬車很高,車輪沒有碾到李伯春,何況他自己先一步的躺地上了。

  驚魂未定的李伯春喊道:「快來救我。」

  鄭棠氣急敗壞的罵了車伕幾句,趕緊誠惶誠恐的過來把李大人扶上了馬車,連連說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大人沒傷著吧?」

  回過神來的李伯春喘著氣,說道:「還好還好,差一點就命喪你手了。你要去哪?」

  鄭棠替他拍打衣服,說道:「我要到徐府去,正好有件奇事,要對徐大人說一說。」

  李伯春一愣,心說哪來的奇事,莫非是我家的事被他知道了?

  鄭棠笑道:「這都是您老人家昨天勾出來的事啊!我今天還準備向你老人家要這個人。」

  李伯春感覺不是妖精,既然是去徐府那就去吧,反正去哪都行,只要不遇到什麼神仙妖怪,哪都敢去。

  車子動了起來,鄭棠忽然笑問道:「大人這些天詩債忙吧?」

  李伯春一頭霧水,搖頭不語。鄭棠又笑道:「前天被幾位大名士逼上了,說武人的詩詞雄壯,如今有個大題目,非借助武人的力量,作幾首金戈鐵馬的詩不可。我又不好不答應,但我又不是武人,故此要求助於徐大人,想您老人家的學問,何必捨近求遠?求您替我做個捉刀人吧。」

  李伯春嘆道:「我哪有什麼心情作詩?都怪平生太喜作這勞什子,竟作出禍事來了。」

  鄭棠忙問什麼事?李伯春便把妖怪要娶姨太太的事說給他聽。

  鄭棠忍不住撫掌笑道:「子章骷髏血模糊,手提擲還崔大夫。得了這兩句驅鬼的句子,我這題目比狀元郎的還要氣概,包管等作完了,妖怪便會形銷影息了。」

  李伯春好奇問他是什麼題目,鄭棠欣然從袖子裡抽出來一張紙,他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洗兵馬」三字,下面還寫著幾句小序。

  「洪武既作,洪熙斯開。江上紅旗,狼煙盡掃,寰中黔首,龍馭猶虛。將帥有環閣之呼,閭閻深倒懸之望。天時如此,人事宜然。方今新祚鼎亨,餘孽釜伏

  天作之宰,自降福於下民,武以戡黎,儻媲蹤於有古,為宣宏德,著威澤於詩歌,同紀殊勛,列音聲於雅頌。」

  李伯春不免技癢,思索著正要說話,車子已經停了下來。往外一瞧,竟不是徐府而是沈青兒的豔宅,昨天才把她讓給了徐湖,不想進去。

  奈何禁不住鄭棠的拉扯,聽他邊走邊說道:「李老大人,咱們進去做個驚好夢的門外花郎吧。」

  李伯春驚訝的道:「莫非徐灝夜宿於此?他們兄弟豈不成了?」

  「沒有,沒有。」鄭棠解釋道:「徐府不容易進,咱們先來找徐湖,然後讓他請其兄長,豈不方便?」

  「哦。」李伯春點頭道:「說的不錯,萬一聖上也去了徐家,撞上了確實不方便。」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0-21 18:5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49
第九百二十章 無語

  不等鄭棠拐彎抹角的讓徐湖來請,徐灝早早就出了門,原來是薛文約好的,他老家來了位表哥,說要在一起喝頓酒。

  徐灝沒什麼事自是答應了,這位表哥名叫薛繼先,是個讀書人,家境一般,據說如今在地方衙門裡做事。

  到了酒店,薛家小廝點頭哈腰的把他迎了進去,二樓的薛文帶著薛繼先出來,笑著打招呼。

  「來遲一步,莫怪。」徐灝含笑拱了拱手,坐下後一眼瞅見薛繼先身後有個俊俏的跟班,微微皺了下眉。

  他雖然沒有被時下的風氣傳染,但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這跟班是怎麼回事。

  果然沒走眼,這位年紀約十五六歲的跟班,乃是徽州人,以前是個戲班子的學徒,名叫巴英。

  薛繼先見其眉目清秀,花了二百兩銀子買的,改名叫做了英官,打扮起來頗有些女相,長得很好看。

  大約白天二人以主僕相稱,晚上自然就是妻妾之道了。

  徐灝感覺很蛋疼,因迷上男風的薛文竟叫來了金陵很有名的相公林楓,並且他對英官似乎也很垂涎,不時色迷迷的打量人家。

  徐灝搖了搖頭,權當沒看見吧,薛繼先此人相貌堂堂,沒有讀書人的清高之氣,顯然被衙門鍛鍊的精於世故了。

  如此四個人吃了幾杯酒,氣氛還算不錯,那林楓為人最是伶透,見英官氣呼呼的站在後面,便也知道怎麼回事了,忙招呼道:「兄弟你貴姓?」

  「姓巴。」英官硬邦邦的說道。

  「呦,原來是巴二爺。」林楓笑嘻嘻的恭維一句,因這座酒樓還有其他客人,說了聲抱歉走出去了。

  薛繼先戀戀不捨的目送他出了門,這才收回了目光。倒是不在意『巴二爺』的醋意。他心說今天見了京中的小旦,覺得比外省的好了幾倍。首先是相貌好,第二是衣服好,第三是應酬好,會說話,故此對薛文說道:「外面的小旦相貌也有好的,就是穿衣打扮有些土氣,尤其是靴子,等閒不買新的。譬如夏天,幾個月就是一件長衫。戴上涼帽,來衙門幾乎都是三四個同行,不肯一個人獨來,隨便一兩二兩就行了。」

  徐灝沒太聽明白,莫非相公還去衙門裡應招?哪個官員這麼大膽?

  薛文笑道:「這麼便宜?難道你沒瞞著東家摟之可乎?」

  薛繼先說道:「哥哥取笑了,東家的牆豈能逾得?就是來的太晚了,動輒二更三更,害得我們總被吵醒。」

  「三更天叫門?」薛文故意逗他,「到底不方便。你何不開個後門放他進來?」

  薛繼先一本正經的道:「哥哥真真是個趣人,取笑得豈有此理!作我們這行的,第一講究的是品行,這後門要堵得嚴嚴實實。一個屁都不能放出來,才會讓東家放心呢。」

  這次別說徐灝了,連薛文也聽不懂,連忙問他何故?可是一個常年京官。一個地方上的人,弄得彼此所問非所答,說得一團糟了。

  這時林楓回來。薛繼先轉而問他道:「你們做相公,一年算起來可賺多少錢?」

  林楓說道:「錢多錢少那都是師傅的,我們不過取老爺們賞的幾件衣服穿著,等到出了師,方算自己的。」

  薛繼先又問道:「那一年下來,師傅能掙多少錢呢?」

  「這可說不定。」林楓想了想,「一年粗略算起來,千八百兩是有的,不過我們這一行應酬多,要體面,花銷也大。」

  薛繼先吐吐舌頭,說道:「有這麼多?比我們做刑案的束修多了十倍!唉,我如今實在懊悔,以前也應該學戲,比起做幕僚師爺快活多了。我們收徒弟是賠錢賠飯,學不成,十年八年也推不出去,即使被薦出去了,不到幾個月灰溜溜的回來,還得花錢養著他。」

  徐灝心說師爺幕僚那是有派系的,往往父傳子代代相傳,等閒想拜師也找不到門路,收徒弟是賠錢,但是一個有了出息,那就跟著受用不盡了。戲子就不然了,當徒弟是任師父魚肉,等稍微紅了一些,馬上翻臉六親不認,常言道戲子無情婊子無義,絕對不是一句空談。

  薛繼先猶自咋咋呼呼的說道:「我們想讓徒弟孝敬師父,一輩子能碰見幾個聰明人?真不如你們做相公的好。」

  薛文笑道:「鳳凰于飛,於彼中林,亦既見止,我心則喜焉。」

  林楓也笑道:「薛爺又通文了,我們班子裡就缺您這樣的讀書人,門口那個賣膏藥的就像你,何必這麼滿口之乎者也,知道您學問高唸過書。」

  徐灝哈哈一笑,鬧得薛文無奈笑笑,指著他點了點。

  薛繼先說道:「這是我表哥的書香本色,而我們做師爺的,不知不覺就講起案情來了,三句不脫本行,就是你們唱戲的,為什麼走路扭扭捏捏的呢?」

  林楓被他無意中諷刺一句,也知道是無心的,沒有在意,不過也不開口了。

  薛繼先忽然面向徐灝,問道:「令尊今年可出京否?」

  鬧得徐灝一頭霧水,不得不正經顏色,文縐縐的道:「家父尚未離過京,今年未能,以待來年,任重而道遠,未可知也。」

  原來薛文沒對表弟說明他的身份,只是含糊其辭的說上司之子,是以薛繼先有此一問。

  薛繼先追問道:「可否是布政使司?」

  徐灝說道:「不是,老人家是專任知府的。」

  薛繼先說道:「知府也了不得,聽聞吏部的缺很多,若令尊大人明年榮任,小弟是一定要求栽培的。」

  「自然,自然。」徐灝心說你就慢慢等吧,這一輩子是當不上知府了。

  「來,喝酒。」薛文岔開了話,笑問道:「表弟你有一個五尺之童,美目盼兮,倘暮夜無人,子亦動心否乎?」

  徐灝險些笑了出來。暗道老薛呀老薛,當著相好的面,用這麼文雅實則下流的言辭,你這學問真算是學而致用了。

  果然林楓沒聽懂,笑嘻嘻的聽著,要不說這人得多讀書麼,就像後世徐灝的姐夫英語不好,姐姐晚上要去夜店,就用英語對徐灝說,要他幫忙打掩護。

  而薛繼先聽得懂。正說到他的得意處,笑道:「虧了有這小童,驢子,小妾兩樣,他都作全了。」

  徐灝忍不住問道:「奇哉!什麼叫做驢子小妾?願聞其詳。」

  薛繼先得意的道:「我現在只用他一個跟班,比如你住西城,我住南城,若有事商量,我得騎著驢子過去。有了他。就可以寫一封信,叫他送過去,如此代了步,不算驢子麼?像我們這些為東家辦事的人。時常到處走動,晚上一人獨宿,委實清冷的很。有了他,也可以做個伴說說笑笑。嘿嘿。有個急的時候,還可以解解乏,豈不是算是小妾麼?一個月八百錢。買幾件舊衣服給他,一年花不到二十兩,比起你們叫相公,才能抵得上兩三回,我這算盤打得好不好?」

  「打得好。」徐灝只得佩服萬分。

  忽然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人,乃是薛文的師爺,薛嫂子的娘家三叔,家窮又是個迂腐讀書人,給他一口飯吃而已,偏偏此人極為喜好相公,奈何手中沒錢,先前在門外偷聽了半天。

  人一沖進來,三叔馬上問道:「這件事,願學焉。綏之斯來,盎於背,將入門,則茅塞之矣,如之何則可。而國人皆曰:若大路然。吾斯之未能信,明以教我,請嘗試之。」

  噗!徐灝一口酒噴了出來,指著他好半天,對著薛文嘆氣道:「我,我算是服了你家了。」

  「嘿嘿,你家也那樣,咱們大哥別說二哥。」薛文毫不在意的笑道。

  徐灝頓時無語,可不是嗎,昨晚兄弟六個,倒有五個不在家,氣得幾位弟妹結伴跑去找老太君訴苦,世風日下。

  林楓還是沒聽懂,起身送過去一杯酒,數著三叔臉上的疙瘩,估計是半輩子沒成親,憋得失調了,問道:「你也說人能聽明白的話好不好?再來你這臉太難看了,我有個方子,你用香糟十斤,豬油三金,香皂一斤,皂莢四兩,銀硝四兩,放在蒸籠裡蒸熟了,你把臉貼在上面,讓糟氣鑽進你的面皮,即可把你的糟氣都驅盡了。」

  三叔一愣,說道:「放你的屁中之屁,你想必是糟過來的。來來,我倒要聞聞你的臉上有糟香乎,無糟香也。」

  說著把老臉貼在林楓臉上,摩擦了兩下,林楓心裡一陣發麻,似乎臉上癢了起來,叫道:「哎呀,小心你的糟氣過了人。」

  三叔腆著臉笑道:「為什麼從前不過,今日過了呢?未之過也,何傷也。」乾脆一伸手把林楓摟在懷裡,「有兔愛愛,實獲我心。」

  噗!徐灝又是一口酒噴出,沒想到林楓竟嬉笑道:「人家嫌你的臉,我倒愛他。」

  噗!

  林楓伸手在三叔臉上使勁捏了幾下,掙脫出來笑道:「也算打了火槍,記得給錢。」轉身就跑。

  噗!

  三叔跟在後面追了出去,林楓又跑了進來,後頭的三叔仰著他那斑駁的臉,「等你到了我手,決不會放過你。」

  徐灝實在受不了了,趕緊起身走到陽台躲避,不然這麼下去就不是噴酒,而是噴血了。

  不怪後世那麼多的好基友,真不理解撿肥皂有什麼好的?徐灝覺得不可思議。

  屋裡的男人們還在恬不知恥,三叔虛心的請教薛繼先,「方才要請教你的話,我只知泌水洋洋,可以樂飢。至於蒸豚之味,未曾嘗過,不識其中之妙,到底有甚好處,與女子好合如何?」

  薛文笑道:「據我看來,原是各有好處,但人人常說男便於女。」

  三叔轉而問道:「你且把其中之妙談談,使我也豁然貫通。」

  這時薛繼先接口笑道:「此種事只可意會,難以言傳,說出來太粗俗下流。這樣,我用坐車坐船打個比方,如我們這個職業,似乎是車子輕便,但總不能去哪都帶著家眷吧?有了他就像有了家眷。至於其中的滋味。每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難以盡述。

  嗯,我有個同僚曾做了個對子,『瘦寬肥緊麻多糞,白濕黃干黑有油』。所以說最妙的是油,其次為水,至於內裡收拾,放開呼吸之間,使人骨節酥麻,魂迷魄蕩。船之妙處。全在篩簸兩樣,而不會篩簸的,與攣櫞無異。若車一軒一蹬,則又好於船之一篩一簸,其妙處在緊湊服貼。」

  陽台上的徐灝都聽呆了,就見林楓紅著臉說道:「你這個趕車的,真是個行家。敢問你那輛車是什麼車?算了算了,罰你三杯酒,不准說了。說得人這麼不堪。」

  薛文狂了起來,大笑道:「快哉,快哉!竟是聞所未聞,我這船是天天坐的。車卻機會寥寥,並且每次總坐不進車裡去,到了門口,非人力可通。又唯恐坐了糞車,則令人掩鼻而逃也!」

  薛繼先笑道:「有個法子,就是糞車也能坐。用大木耳一個。水泡軟了,拿來做你的帽子,也算做了車裡的墊子,管他什麼糞車,隨便你坐了。」

  此時此刻徐灝整個人都傻了,木耳木耳,難道套子也是咱老祖宗先用木耳發明出來的?

  薛文一個勁的撫掌大笑,「領教了,今日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矣。」

  徐灝無語嘆息,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與此同時,徐家一群妯娌在一起閒聊,王玄清說道:「最近出了許多新聞,你們聽見沒有?」

  其她人都搖頭,王玄清繼續說道:「我昨日聽玄紅說的,大哥被灌醉了,在人家房裡滾了下來,在自己鞋裡撒了一泡溺,丟了大醜,後來又被張家老二的小妾設計在晚上騙到了花園裡,潑了一身的糞,更是顏面掃地。氣得他一心報復,也讓張家老二鬧了個大笑話。」

  朱巧巧問道:「什麼笑話?而他,狗改不了吃屎。」

  王玄清說道:「有人看見張家老二在個土窯子,一個人找良家,被些土棍打了進去,將他剝了個乾淨。當時圍著個破草蓆子,不能出來,惹得看熱鬧的人,把土牆都擠倒了,後來不知怎麼回去的。」

  袁氏說道:「有這等事?大哥好手段,這麼糟蹋他。」

  朱巧巧說道:「他在我面前很老實,家裡又不是沒女人,何至於此?」

  王玄清笑道:「老實人專會做這些事,不老實的都有心眼,反而不去做了。」

  沐凝雪見時候不早了,說道:「該去老太太屋裡了,等會再聊吧。」

  當下她們一起去了千壽堂,陪著老太君吃過中飯,又閒談了一回,各自回去。沐凝雪送蕭氏去了介壽堂,蕭雨詩等人紛紛過來請安。

  蕭氏問徐湘月:「你們太太病好了沒?」

  「好多了,就是不愛動,哪也不願去。」徐湘月回道,「怕我悶得慌,說這邊老爺太太又疼我,可以多住些日子,不用早晚去請安。」

  正說著,朱巧巧進來給蕭氏請安,蕭氏笑問道:「你這麼早就來了!」

  朱巧巧說道:「過來瞧寶貝的。」

  沐凝雪笑道:「天陰的要下雪,有什麼可瞧的?外頭下雪了沒?」

  門外的小丫頭馬上說道:「掉了點雪花。」

  「趁著沒下起來,咱們去鬧紅榭看梅花吧。」蕭雨詩提議。

  朱巧巧卻說道:「你們去吧,我要陪著太太。」

  蕭雨詩說道:「你可得去,翠柳還要聽你作雪中梅的詩呢。」

  「哎呦。」朱巧巧叫道:「我知道什麼雪呀梅的,那天不過是順嘴吹牛罷了,她還當了真。」

  大家都笑了,這時打二門的老婆子拿著個玲瓏剔透的西瓜燈進來,手裡還有個禮帖,說道:「堂下二姑奶奶給太太請安,問奶奶們好。此刻在老祖宗那裡呢,先教我把這個送給太太,奶奶們瞧,過一會兒就要過來。」

  蕭雨詩接過禮帖,遞給了沐凝雪,蕭氏說道:「賞媽媽一弔錢,回去請姑奶奶過來吧。」

  漣漪等女孩子圍著西瓜燈觀看,忽然發現裡頭有一張紙,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張冰紋箋,上寫著一首《鵲橋仙.詠瓜燈》:並刀細鏤,千花萬葉,費盡良工心思。柔枝纏繞,卻分明更間著連環字。

  窗前巧制,簷前輕掛,消遣閨中遊戲。夜深光暗,到天明剩幾點盈盈燭淚。

  大家都說好,蕭氏說道:「好是好,就是收的台頹敗了些,這是哪個姑娘作的?」

  漣漪說道:「這正是她見到的地方,本該寫出來,真想一見作者。」

  蕭氏笑道:「過些日子就要過年了,你們也得開始做燈構思燈謎了,也讓我們跟著樂樂。」

  正說著,見徐灝何兒子們一同進來請安。漣漪拿著那詞,向徐灝笑道:「請教請教。」

  徐灝接來一看,說:「到底你這丫頭有興致,這幾年咱們把這些事都擲下了。」

  回頭看見瓜燈雕的甚好,笑道:「今年咱們也弄這個玩玩。」

  沐凝雪說道「教外頭作了,孩子們尋思,我們看罷。」

  徐灝說道:「那沒意思,還是我們自己作有趣兒。」

  嘉興說道:「叔叔,瞧他那手才有趣兒呢。」

  蕭氏忙問:「手怎麼了?」

  徐灝笑說:「昨日晚上就是作這個來著。走了刀,把左手大姆指頭劃破,洗了一點血水。今日還裹著呢。」

  蕭氏拉過來看看,埋怨道:「這麼大的人可,還淘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8:37
第九百二十一章 算賬

  中午,蕭雨詩隨著沐凝雪從介壽堂下來,與朱巧巧等人一起往書房而來,走到東角門見靜悄悄的掩著一扇。

  蕭雨詩說道:「想是都睡了,別把黃雀兒喂了貓。」

  眾人輕輕走進房門,隔著珠簾一看,原來漣漪、嘉興、湘月三個人在構思燈謎,不時小聲議論然後寫在紙上,紫鵑等大丫鬟在忙著準備材料,蘭春在角落裡與芳春搗鼓著玩意,徐灝坐在涼榻上弄個小燈籠,徐煜蹲在旁邊煽著風爐,上面坐著個小銀鍋。

  蕭雨詩低聲道:「竟在書房裡玩火。」

  沐凝雪說道:「應該是在熬漿糊呢!」

  王玄清說道:「走吧,別攪了他們的興致。」

  說著拉著蕭雨詩往園中走去,沒等走到園門,就見徐江無頭蒼蠅似的跑過來,滿頭是汗。

  朱巧巧問道:「怎麼回事?」

  「我,我找三哥。」徐江停下腳步,喘吁吁的又說道:「正好幾位嫂子都在,你們給我評評理,她太不像話了。啊??」

  說著說著他打了個噴嚏,鼻涕橫流,大家一邊躲開,一邊問他緣故,敢情是前日晚上徐江回到家,趁著兩個小妾沒有進院子,富氏命心腹飛速把房門給鎖上了,醉醺醺的徐江茫然不知,自顧自的進房裡睡了,結果兩個小妾進不去家,外宅又沒人借宿,如今可是隆冬的天氣。

  就連睡在屋裡的徐江半夜也被凍醒了,地熱炭盆等都給停了,他喊人沒人答應,跑出來推不開門,知道中了富氏的計,沒想到小妾或許是被關在門外,逕自回屋躲在被窩裡取暖。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下人來開了門放他出去。這才見到了那兩位新人。

  漂亮的臉蛋,已經凍得臉上青紫,渾身發抖的摟在一起。

  徐江大驚問她們昨晚睡在哪裡?兩個女人一肚子委屈,可惜上面的牙齒和下面的牙齒打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徐江心疼萬分,有心把她們拉上床,脫了衣服,用自己的身體幫她們捂熱,又怕被別人看見,不好意思。心裡大罵富氏心狠,又不敢罵出來,白天誰都不敢睡大覺,如此淒悽楚楚的過了一日。

  到了晚上,擔心富氏繼續擺佈他,囑咐二女就坐在房裡,千萬不要出去,又想了想,說道:「一切小心。我很快就會回來,記著給我開門。」

  兩個女人很聽話的點點頭,沒過多久,以昨晚沒睡好為名。脫了衣服上床安歇了,開著房門,等著男人回來好訴苦。

  徐江在書房坐了一會兒,清楚富氏沒安好心。記著鄭棠的那一句男人要有氣魄,也不去富氏房裡稟命了。一到掌燈的時候,馬上急匆匆的往新人房走去。

  不想走到門邊。詫異了,兩扇房門事先吩咐開著啊,怎麼就關上了?叫道:「開門。」

  有個小妾在裡頭應道:「房門不曾拴上,推開就是了。」

  「怎麼推不開?」徐江使勁擠了下,察覺門被鎖上了,想昨晚不能出去,今晚不得進去,有句成語叫做進退無門。

  徐江知道又中了富氏的詭計,無可奈何只得上門哀求,自然管事媳婦死活不肯給,說是受了奶奶的嚴令,少爺您免開尊口吧。

  徐江只好去找富氏,就算不給鑰匙,起碼在她房裡對付一宿,一來免得挨凍,二來討好下老婆,省得沒完沒了。

  不料富氏的房門也鎖上了,不管任他怎麼叫喊敲門,裡面就是不開,隨便他在外頭叫喚。

  徐江哆哆嗦嗦的大聲說道:「我不是來請鑰匙的,是來睡覺的,不要想錯了,快些開門。」

  伴宿的丫鬟一聽,少爺要和奶奶睡覺是好事呀!就要起來開門,卻被富氏喝道:「不許!他有兩個新的,何須來尋舊人?不要理他。」

  徐江心中暗暗叫苦,當此時書房的門只定也被鎖了,這不是成心要凍死我嘛?急得大喊道:「你不容我借宿,求把書房的鑰匙發出來,可憐我要凍死了。」

  富氏冷笑道:「你愛的人,為你凍了一夜,你替一夜賠罪也不為過。你不是很本事麼?咱家的門原本就不結實,何妨再約些朋友來,幫你砸開就是了,何必用鑰匙呢?」

  徐江又氣又急,暗道我找人打進來,有什麼難的?只是這惡婦睚眥必報,今日過去了明日呢?何況今日之危,都是鄭大人預料到了,我臨行之際,說的何等威風?這要是被他知道了,我還有什麼臉面?

  左思右想決定先忍一忍吧,挨了凍受了罪,興許她就不再生氣了,如此他左顧右盼,巴掌大的地方也沒個棲身之所,只得走進了柴房。

  幸虧柴房裡有一隻忠犬,把自己熱烘烘的狗窩借給了主人,徐江摟著狗兒躺下,倒也不是很狼狽。

  不過這一宿香噴噴的美人要換成騷臭臭的忠犬,徐江怎麼也睡不著,躺著胡思亂想起來,想那妒婦詭計多端,令人不可測度,這些年受了多少苦?鐵石心腸的人,肯定不會就此罷手,可怎麼辦啊?

  鄭大人說過我要是窩囊,不會再管了,與其被他嘲笑鄙夷,不如去哀求朋友們,瞞著鄭大人來嚇唬嚇唬她。如果把妒婦嚇住了,自然是我的運氣,嚇不住乾脆央求大傢伙主持公道,寫封休書得了。

  「不對,不是休書是公書。」徐江很明白念在老丈人的面子上,別說父親了,連三哥都不會同意他休妻。

  公書會把鄭大人給逼出來,以他的威風不難再想出條妙計來擺平妒婦,當下算計好了,唯恐被富氏先一步關在家裡,不能出門,則各路救兵無從得知,是以天還未亮,翻牆出了內宅,找到一個心腹寫了一封告急的信。

  這心腹乃是他身邊排行第一的忠義之人,絕對信得過,徐江囑咐他一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馬上帶著信去請救兵。

  忠僕鄭重的點了點頭,可謂是忠義無雙。

  安排好了這件事,徐江準備找些丫鬟小廝訓斥甚至打一頓,預先振作一下自己的虎威,好讓富氏知道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富氏的兵法比他高明也比他神速,沒等他沒事找事呢,人家先發了威。

  把所有下人都叫到中堂,富氏大喝一聲,命他們跪下,冷笑道:「上次外人打進門來,明明是個圈套,只瞞著我一個,而你們都是知情的,為什麼不說一聲?令我中了奸計。趕緊的,誰是你們少爺的同謀,誰替他喊的人來?到底是哪一個忘恩負義?」

  下人們紛紛叫道:「奶奶,不關我們的事兒啊,我們一點都不知情,天地良心。」

  「狗屁!」富氏先對著丫鬟們,怒道:「外人打進來時,我怎麼好出頭露面?你們身為我的丫頭,乃是我的羽翼,又練過拳腳,為何不去禦敵?本該個個奮勇爭先,替我出氣,為什麼縮頭縮腦的都躲起來了,難道不是與他串通一氣,要置我於死地麼?」

  丫鬟忙解釋說咱們都是膽小的女人,功夫好的姐姐們都嫁出去了,憑著三腳貓的功夫,怎麼敢出手呢?

  以前的丫鬟,現在的內管家則一臉委屈的道:「沒有奶奶的軍令,奴婢怎敢擅自出兵呢?奶奶的軍法向來無情啊。」

  富氏說道:「既然如此,念你們一個初犯。從今以後,若那烏龜鄭家還要派人來欺負我,管家裡面,知情不報者,重打五十大板,同謀者杖斃,沒有死契的人家馬上打發出去。

  你們這些丫頭,再有烏合之眾鬧上門來,丫鬟裡頭,有畏首畏尾不去抵擋者,重打五十鞭子,有奮勇爭先,出奇制勝者,論功重賞,我娘家不缺銀子。」

  自古財帛動人心,反正事後也知道了,那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爺們,身為徐家的下人,奉了奶奶的命令,本身忠臣就要護主,轟轟烈烈的打一架誰怕誰?總比挨一頓家法強吧?

  頓時人人轟然應承,士氣瞬間高漲,富氏心中暗喜,心說看來人心可用。吩咐道:「把兩位小妾喚出來。」

  兩個小妾低著頭來了,富氏大喝一聲,命令她倆和先前的下人一樣,跪下!

  然後她坐在了那張老虎皮的交椅上,說道:「為了你們這兩個妖精,令我受了多少閒氣?你們倆不過是未嫁之前,就被他勾上了手,他不能不給個交代,故此要做先姦後娶的醜事,求了他人一起來壓制我。

  現在給我從實招來,是幾時被他睡的?是誰先勾引誰的?」

  二女不知深淺,富氏的模樣比她們丑多了,跪是跪了,卻把臉朝著沒人的方向,有個不願受你約束的挑釁之意。

  當然富氏作為正妻,娘家的門第又高,對她們有著生殺予奪之權,並且這番話分明是雞蛋裡挑骨頭,怎麼回答?惟有相對淒然,痛哭流涕了。

  確實也是真委屈,不管她們看沒看上徐江,嫁給誰都身不由己呀。

  富氏怒了,你們倆心高氣傲不服管教是不是?那老娘就叫你們嘗嘗厲害,命丫鬟取來一根尖細的皮鞭,照著二女粉嫩的身子狠狠抽了過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8:48
第九百二十二章 徐家之戰

  眼睜睜看著小妾被抽打哭喊著,躲在門外的徐江心如刀割,也氣憤不過,有心衝進去拚命吧,打也打不過,智商又偏偏低人一頭。

  這邊自己要借兵,那邊她就像知道了一樣,就算諸葛孔明也不過如此吧?眼看著小妾遍體鱗傷,惡婦還不停手。

  於是乎,徐江被徹底激怒了,先衝著忠僕打了個手勢,叫他趕緊去求援,然後自己慷慨赴難,抄起一根門閂跑了進去。

  這時候的徐江猶如天神下凡,舉著沉重的門閂高高躍起,對著富氏打了下去,要賞她當頭一棒。

  誰知這門閂竟然也是個懼內的,不聽男兒指揮,反而替女流之輩效力。

  徐江起初就覺得怎麼這麼輕?隨隨便便舉了起來,毫不費力,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思索,一棒子猛劈下去才發現不對勁,貌似是個空心的。

  一棍子下來,富氏咋地沒咋地,僅僅手一抬,門閂竟不可思議的落入到了人家手中。

  一到了女流之輩的手裡,輕如稻草的門閂瞬間好似一條靈蛇,要伸就伸,要縮就縮,指哪打哪,靈活的勾在徐江的腿上,使得他翻了個觔斗,一屁股坐在地上。

  富氏也火了,毫不留情的揮舞雙鞭,劈頭蓋臉的抽了過去。

  可憐一男二女,很快被強悍的富氏打得皮開肉綻,而家中的下人誰敢惹火燒身?一個個窮無聲息的溜走了,連個幫忙求饒的人也沒有。

  躺在地上的徐江猶自抱著一線希望,指望忠僕搬來救兵,無意中瞄了一眼,險些氣死過去,就見那忠僕點頭哈腰的站在富氏身邊,一臉的獻媚。

  富氏冷笑道:「果然如此,你去賬房領賞錢吧。」

  「你竟敢出賣我?吃裡扒外的狗東西。」氣急敗壞的徐江破口大罵。結果被狠狠一鞭子,捂著腦袋不敢言語了。

  三人被打得無路可逃,看來今日要做一對半的同命鴛鴦也。

  好在到底徐家不乏自己人,兩個小廝偷偷溜了出去,撒丫子的跑到各家報信。

  整條街立時轟動了,不到半個時辰,各路救兵紛紛義薄雲天的殺到。

  小廝很機靈,奶奶必定會秋後算賬,所以提前跑了回來,意思我們倆是在外頭做探子呢。慌慌張張的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隔壁家的老爺聽到我家的動靜,又去號召人來了,奶奶,您不可不防備啊。」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熟悉的叫罵聲。這一次富氏臨危不懼,隨他們先鬧去,吩咐家裡的男丁去守住大門,特意囑咐不到賊兵大敗虧輸之際。不許放一個人逃走。

  敢情富氏提前從娘家搬來了救兵,四五個孔武有力的壯漢等,徐江臉色慘白的看著,暗道一聲對不住了各位。那妒婦要發飆了,這一次咱們在劫難逃矣。

  不提徐江和小妾彼此扶著蹣跚躲開,富氏不緊不慢的對丫鬟婆子們說道:「把兵器都拿上,一會兒我要和他們爭辯。他們說不過我,畢竟要打進門來,等我躲避上樓的時候。你們一起動手。」

  又吩咐把銅盆水桶和手巾窗簾之類的都收拾藏起來,有些家丁難免滿頭霧水,這是怕被人家打劫了不成?不能呀。

  富氏都吩咐完了,救兵也正好殺到了,她隔著院門說道:「爾等鼠輩,上一次來打鬧,我唸著斯文的份上,沒有衝撞。你們得了贏頭,也該見好就收了,為何今日又來?難道你們會罵人會打人,我就是啞巴不敢還手麼?」

  呦呵!氣勢洶洶而來的眾人見她竟敢放肆,指著大門什麼妒婦狗婦的罵個不停,又砰砰砰的去砸門,不料大門內藏著鐵板,紋絲不動。

  富氏決定先禮後兵,說道:「你們這些鼠輩,以前還算個好人,如今都拜了烏龜-頭做了門生,都學他做起了烏龜,哪一個不買來粉頭,在家裡接客?只因我家的男人不肯同流合污,你們怪他獨為君子,擔心在背後譏諷,所以千方百計逼他討了小。

  現如今他粉頭也買了,烏龜也做了,為什麼還不放過我?老娘知道了,你們是打算借我的妒名,好弄兩個淫-婦出去吧?真是無恥,借人家的粉頭替自己接客,臭烏龜,臭流氓!」

  更多難聽的污言穢語瘋狂噴出,這下子眾人火冒三丈,奈何礙於徐江和徐家的體面,類似的難聽之言罵不出口,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除了『妒婦』『狗婦』之類,再沒有更難聽的了,總之兩軍交戰,罵戰已先折了一大半。

  富氏得意的道:「你們這班烏龜門生,我也罵夠了,饒了你們滾吧。還有幾句未盡之言,要借你們的口,寄語那烏龜老師,說他傳授別人的心法,根本就不靈驗。他說什麼壓制女人要先用氣魄,像我家男人上一次那樣威風,連通街之兵都叫了來,當眾壓制於我,也算是雄到極處,壯到極致了。

  呵呵!老娘今日還不是照樣管束丈夫,鞭撻小妾麼?你們豈能奈何?可見先用氣魄的話十分荒唐,根本不中用。還有他說什麼氣充魂定之後要用心術,像我家男人上一次那樣的聰明,不但做了圈套嚇我投降,連休書草稿都事先打好了,你們逼得他休妻,也算是機關算盡了。

  可惜我已經跳出了陷阱,不受擺佈,可見後用心術的話也十分荒誕。呸!區區一個好色如命之人,能比得上我家三哥一根汗毛嘛?無非被你們恭維的有了名聲,乃至金陵的愚夫愚婦都被騙了。哼哼!也就是他的命好,沒有遇到有本事的女人與他作對,所以妄自尊大,做個半輩子的夜郎王。

  如今小巫遇到大巫,被我給說破了,勸他今後老老實實縮了龜-頭,躲在他家那污泥洞裡,苟活下半世吧。哈哈!」

  眾人都聽傻了,先前罵人的話雖然狠毒,但不過是罵的自己,當做沒聽見也就過去了。誰知這潑婦竟敢辱及師父,真真孰不可忍,罵師之仇不亞於殺父,哇呀呀!

  男人們被激怒了,找來鐵器凳子等攻城武器,往死了的砸門。

  不等門被破開,富氏先把門閂一拔,接著好似抱頭鼠竄似的逃之夭夭,男人們士氣大盛,呼喊著衝進了大門,不疑有他,大罵著追了上去。

  富氏一溜煙的跑上樓了,而眾人追著追著也熄了怒火,依然按照上一次的做法,故意敲打房門虛張聲勢,好逼她投降。

  哪裡知道富氏四書五經沒讀多少,自小卻是喜好兵法的,這些年宅鬥又不斷,已然絕非等閒之輩了,兼且摸清楚了敵方虛實,做了充分準備。

  站在樓上的富氏一聲令下,瞬間伏兵四起,召集來的丫鬟僕婦手拿刀槍棍棒衝了上去,對著眾人就亂打。

  就算兵器沒有開鋒,打在身上也是很疼的,大多數人赤手空拳而來,要不就是沉重的鐵棍,加上又不好還手,頓時哎呀呀的雞飛狗跳。

  有人邊跑邊喊道:「別打了,別打了,我們是替你們少爺出力,怎麼打起好人來了?難道你們不是徐江的人麼?」

  丫鬟舉著棒子在後頭追打,說道:「奶奶叫打,我們不敢不打。」

  還有丫鬟笑道:「奶奶的法度少爺是知道的,以己度人,他不會怪我們。」

  起初不過是隨便打一打,沒想到婦女同志們大概被壓迫久了,面前又是些平日趾高氣昂的讀書人,打著打著竟打出了興頭,無需富氏傳令,一下打得比一下更用力了。

  男人們頓時不干了,呲牙咧嘴的叫道:「再打我可就還手了?哎呀,我的眼睛。」

  倒是富氏見狀說道:「行了行了,給他們吃點教訓就夠了。」

  貼身丫鬟忙跑出去傳達軍令,如此女人們才意猶未盡的收了手,圍著一群狼狽的男人們。也有幾個男人仗著蠻力衝了出去,卻被幾個壯漢灰溜溜的攆了回來。

  大勝的富氏笑道:「叫這些人都站在天井周圍,我得說幾句好話,究竟眾怒難犯。我在樓上說,命他們抬起頭。」

  聽完丫鬟的傳達,下面的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自己一方出師不利,誰心裡會服氣?但是瞅瞅外圍不懷好意的女人們,與女流之輩廝打太傷體面了,再說真動了手還不一定誰輸誰贏呢。

  眾人心中紛紛嘆氣,可轉念一想又高興了,既然樓上的富氏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大概還是得好言好語的求饒,不然大傢伙真要翻了臉,一群女人何足道哉?

  說到底兵力即底氣,徐家的下人是多,而他們的人數更多,一個打一個就算打不過,三個打一個呢?

  反正最終都得談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故此眾人瞪了眼打了自己的潑婦,一副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的神色,邁步聚集在了下方,一個個抬起頭來,就看富氏接下來的好話了,

  樓上的窗戶大多是關著的,富氏站在露台上,笑嘻嘻的注視著他們。

  富氏本來就長得人高馬大,站在上方就像個女武神似的,鬧得許多終於一睹廬山真面目的人倒抽一口冷氣,暗道徐江窩囊的不冤,幸好我喜歡小鳥依人的。

  領頭的仰著頭問道:「有話快說,不然拆了你這座樓,彈指一揮間而已。」

  「呦!」富氏笑容愈發的燦爛,「諸位大爺,我請你們喫茶。」

  「吃個屁茶,想討好我們?」領頭的一臉正氣,「我們不吃這一套,男子漢大丈夫,義氣為先!」

  「好一個義氣。」富氏笑容滿面,輕輕說道:「茶,還是要吃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8:49
第九百二十三章 扳回一城

  義氣為先的男人們不知不覺湊在一起,義氣當然最重要,可也不耽誤喝敵人孝敬的一碗茶不是?這才叫做男人的氣度涵養嘛!

  再說又跑又罵也口渴了,是以人人都仰著頭,不料突然間窗子一響,茶沒見到,卻見到了無數污穢之物從樓上傾瀉下來,灑的眾人滿頭滿臉。

  「哎呀,什麼這麼臭?下了我一嘴,嘔!」

  頃刻間再沒有人開口,一個個淨忙著低頭嘔吐了,那穢物自然就是最噁心的米田共。

  此乃富氏提前預備好的,因深恨這些傢伙,就是要讓他們嘗嘗恩施雨露的滋味,果然沒有一個不被她雨露之恩的,而且又是歡歡喜喜的仰面而受,沒有一滴浪費。

  出其不意之下,男人仰面接個正著,頭臉衣服都成了屎黃色,就像在茅坑裡爬出來的一樣,噁心的一塌糊塗。

  丫鬟僕婦們早捂著鼻子星散,順手還把門給鎖上了。

  臭氣熏天,已經無法形容此刻的狼狽,許多人跳著腳對著徐江吼道:「我們為了你吃了大虧,還不去交代家人,多舀來幾盆水,多取一些手巾讓我們洗一洗。」

  「還有乾淨衣物隨便取一些來,讓我們權換一換好出去見人。啊,徐家欺人太甚。」

  徐江捏著鼻子說道:「家人都被妒婦制住了,沒人敢來,還是我自己去拿吧。」說完他轉身跑了出去。

  問題是誰能忍受等待?哪怕一秒鐘也不願意,他們跑到了灶台柴房,到處尋找銅盆水桶和擦臉的東西,結果都事先藏好了,沒有找到一件,甚至連破衣服被縟什麼的都藏得精光,就是擦桌子的抹布也不留一塊。

  至此眾人嘆氣道:「神哉妖婦,真擾世之才也。」

  無法忍受下去。有人叫道:「還是去鄭家求救吧,我都要被熏死了。」

  本來富氏還打算關他們一兩個時辰,問題是這些人帶著屎尿到處亂跑,弄得到處都是,臭氣連她都受不了了,畢竟這裡是自己的宅子,是以吩咐下人打開可院門。

  好傢伙,四五十個一身黑黃的臭人捂著臉蜂擁跑進了鄭家,場面真乃裝哉!街上的行人猝不及防忙捂著鼻子躲避,好懸沒把鄭家下人給嚇死。認清了來人,忙不迭的打水燒水。

  鄭棠聞訊出來,驚慌不已,掩著鼻子問道:「怎麼回事?你們一起掉進糞坑了?」

  當下眾人恨恨的把整個經過詳細述說一遍,又把富氏譏諷他的話,一字不拉的直言稟告。

  鄭棠氣得雙目圓睜,卻因他們污穢不堪,沒法交談,讓他們先洗乾淨。

  整整二個時辰後。鄭棠出來呵斥道:「我當日曾說過,剿妒的事可一不可再,因人家焉能不做準備?為什麼不聽我的話,還瞞著我去?如今被那潑婦掃盡威風。連我也為之喪氣,氣死我了。」

  眾人哭喪著臉,領頭的說道:「這是門生們的不是,自然不用辯解了。只是這場勝負。弟子們的大虧不算什麼,卻關乎到男人女人此消彼長的風化,求老師想出個奇計出來。再滅了妒婦的氣焰,不然男尊女卑的風氣將蕩然無存,連投降的婦人也要反叛了,一旦波及到咱們家中,老師與弟子們都將有不測之憂矣!」

  鄭棠皺眉道:「我的治妒之方,只有氣魄和心術,看來都被徐江這沒用的東西告訴了她,兼且摸清了我們的底細,才有了這番報復。唉!既然我輩的伎倆都被她看透了,別說什麼氣魄心術,連王法都奈何不得,還有什麼辦法?」

  眾人急道:「師父一定要振作,不然徐江和那兩個姬妾皆要死於此婦之手了。況且咱們已經與她勢不兩立,不但您要受制於妒婦不說,焉知她一朝小人得志之後,沒有婦女去拜門生?則今後她開宗立派和老師相抗衡,只怕提倡嫉妒容易,化解嫉妒煩難,則吾道之衰,可立待矣!」

  鄭棠皺眉沒言語,躊躇了一會兒,方說道:「就算圖之,也不是旦夕之事,且看她得志之後的舉動如何,當時我自有道理。」

  受了大辱的眾人得了這句話,總算有了點安慰,紛紛掃興的告辭回家了。

  這邊富氏大獲全勝,扳回一城,對家人們論功行賞,連兩個小廝亦在犒勞之中。

  然後家裡開展轟轟烈烈的大清掃運動,把污穢之氣一掃而空,大擺筵席犒賞三軍。

  這些事都做完了,富氏命把敵人招來的一男二女帶上來,徐江領受竹板炒肉,兩個小妾吃皮鞭燉肉。

  經此一事,富氏的聲望再一次刷新紀錄,肆無忌憚的將三個犯人分兩處關押,白天不許見面,晚上不能聞聲,一日之中,要經受兩次拷問和刑罰。

  誰讓小家遠離徐府呢,何況徐灝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搭理,自作孽不可活。至於外頭誰敢招惹徐家?誠然妻子監禁丈夫已然觸犯了大明律,可是順天府敢管嗎?

  再來富氏交代丫鬟天天不間斷的巡邏,一有動靜,馬上押出來治罪,這令有心通風報信的家人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如此關了幾天,一男二女都生病了,大抵是因憂鬱的緣故,富氏說了聲活該。

  徐江再三哀求要出去就醫,富氏不同意。徐江說道:「馬上衙門就要派官員到外地置辦東西,同僚都快動身了,別的事你不讓我出門,難道公事也不容我去不成?」

  富氏一聽歡喜起來,等丈夫離京後,正好趁機結果了兩個賤人,省得他在身邊礙手礙腳的。於是一邊料理行裝,一邊囑咐幾句,直到臨行前的一刻,才讓幾個心腹跟著徐江出門。

  這段期間,不許他與任何人來往,富氏也擔心那幫人籌謀復仇,問題是千算萬算忘了衙門裡都是男人了,個個同仇敵愾,誰都會暗中幫徐江一下,故此什麼文書上諭之類,其實都是假的。

  兩個小妾不明底細,以為這一次生離無疑就是死別了,眼看徐江要走,什麼都顧不得了,掙紮著跑出來,一起抱住了徐江嚎啕大哭。

  「奴家二人終究是一死,不如死在你面前好了。」

  說著就要撞死神馬的,富氏冷笑著命丫鬟捆住她們,不耐煩的道:「你放心吧,我豈是心狠之人,不會怎麼她們。」

  徐江看了二女一眼,低著頭轉身就走,到了船上,朋友們猛然跳出來,把下人們給扣下了,他急急忙忙的去了鄭家。

  見到了鄭棠,哭訴自己的遭遇,求他想個法子,可是鄭棠因他淪為了笑柄,不肯管了。

  徐江好說歹說,鄭棠終於勉為其難的道:「你的事其實好辦,惹不起總躲得起,無非在我家裡住上一年兩載,我自然有的是辦法教訓她,但先得知會徐三爺一聲,沒有他點頭,終究瞞不過去。」

  徐江叫道:「那是我三哥,不是她的兄長,我吃了這麼多苦,不求他替我出頭,兩不相幫自是不在話下。」

  「那就好。」鄭棠精神一振,笑道:「你被妻子壓制慣了,所以心裡恨她,只怕過一兩個月,沒有婦人欺負你,你反而骨頭先作癢了。沒骨頭的男人我見了不止一個,保不住你主動提出要回去犯賤,哪肯老老實實的住在我家?」

  徐江叫道:「我的體面都被她壞了,我的後代被她絕了,連自己的一條性命尚不能保全,此仇此恨已經是不共戴天,巴不得從此分隔一輩子不見才好呢,我豈能回去?絕對不能,請大人放心。」

  鄭棠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就要便宜行事了。從今之後你住在我家,給我做個管事,官職暫且告兩年病假,而且你不能出門。至於兩位佳人,包你不出十日,就雙雙弄出來,陪你過日子就是了。」

  徐江歡喜萬分,什麼前程都去他媽的,急急忙忙又回到了徐府,見到了幾位嫂子們。

  沐凝雪等人聽了覺得不可思議,雖說她們更傾向於富氏,但富氏做的也未免過火了些,也因富氏常年住在外面,妯娌間的感情不深,加上徐江也不會把躲在鄭家的事告訴她們,只說自己無顏留在金陵了,這一去怕是三五年不會回來。

  看著徐江進去,朱巧巧笑道:「老六媳婦是個人物,她若願意出來幫我,我就出手幫她料理了兩個小妾。」

  沐凝雪忙蹙眉說道:「嫂子可別說了。」

  朱巧巧笑了笑,看了蕭雨詩一眼,拉著她說道:「兩碼事,算了算了,咱們走吧。」

  書房裡,徐灝忙著做燈籠,頭也不抬的擺手道:「我知道了,你們兩口子的事我不會管,除非是三叔三嬸發下話來。」

  徐江說道:「我已經對爹娘說了,爹娘只是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嗯,你走吧,我也不會管你的家事。」徐灝說道。

  徐江要的就是這句話,當下興高采烈的跑了出去。

  漣漪對湘月說道:「你六叔好沒骨氣。」

  徐湘月笑道:「那是我六嬸太厲害了。」

  嘉興則若有所思的道:「原來女人家不必三從四德,哼!要是未來駙馬敢背著我納妾,我也這般治他不可。」

  徐湘月又笑道:「你貴為公主,哪個駙馬敢納妾啊?」

  「多了。」嘉興撇了撇嘴。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8:50
第九百二十四章 養生之道

  因小妾送去了蕭家村,又被妖怪鬧得心情煩悶的李伯春來到徐府,對三老爺徐增福提出要借居幾日散散心。

  平常徐增福請他來家都不得呢,自然一口答應下來,即刻命下人收拾出一間精舍。

  徐慶堂帶著徐灝過來拜訪李伯春,一進屋,徐灝就見頭髮花白的李大人正在洗漱,家人送上來兩碗鹽水,問道:「這是做什麼?」

  李伯春說道:「此乃祖上家傳的養生方子,淡鹽湯能清腦門的風熱,可以治頭痛,可以除目疾,歷代相傳,頗為效驗。」

  徐灝不禁點頭,鹽水確實能殺菌,不過很多百姓家用不起,很難推廣。而李伯春一把年紀依然精神奕奕,家傳的養生之道頗有科學依據。

  洗漱完畢,李伯春吩咐人將蒸水泡的龍井茶拿來,徐慶堂問道:「為何不用泉水?」

  李伯春說道:「家傳舉凡百水總有灰石的雜質,還有如今化學所說的微生物,先祖也曾如此說過類似之言。我等凡人三十歲之前,元氣健旺,無需服用蒸汽之水,借灰石等硬質增強骨幹。而自三十歲之後,人氣漸衰,不能化煉灰石硬質,以致每日服之,漸漸滲入肌膚,使得皮膚日益發皺。故此老夫推薦蒸過的露水,毫無雜質,服用大有益延年益壽呢。」

  徐慶堂為之稱嘆,徐灝心說燒開水不就得了,不過古人果然智慧無窮,不得不服!

  聊了會兒天,下人送上來蓮子羹三碗,又送上白米飯一碗,青菜一碟。

  徐慶堂見狀問道:「莫非吃白飯青菜,也有妙理嗎?」

  李伯春笑道:「白飯不過甘淡以養脾土而已,至葷腥之類,非清晨所宜食。那青菜則另有一說。凡五穀多炭氣,菜蔬多養氣,試拿活魚一條,放在玻璃瓶內,滿滿貯水,將口塞住,魚頃刻死了,只要放一葉青菜在內,魚可很久不死。。以魚得青菜之養氣而活,所以我每於食品之內。必有些青菜,取其養氣以化炭氣」

  徐灝說道:「那是氧氣,炭氣叫做二氧化碳,人離開呼吸間的氧氣,一刻也活不下去,萬物皆此。倒是植物呼吸萬物呼出的二氧化碳,正如人需要氧氣一樣,此乃天地循環相輔相成的道理,缺一不可。所以我非常反對濫伐樹木,無疑最終會害了我們自己。」

  李伯春說道:「三公子果然學究天人,老夫自愧不如。」

  徐灝坦然道:「李大人的祖輩才是真的學究天人,令我佩服。」

  「呵呵!」李伯春顯得非常開心。問道:「這些道理,老夫是得自先人,敢問三公子是從哪裡探討出來的?老夫只覺得忽然之間,新學就成了風氣。」

  徐灝笑道:「我喜歡收藏書籍。孤本不下二萬餘種,凡春秋戰國以來的諸子百家一切世間罕見的秘本,以及海外的著作。我都多方蒐集。」

  說著指了指書櫃,李伯春趕忙隨手從櫥內取了幾卷書出來,什麼化學、衛生、常識等諸新說,皆是不僅從未看見過的書,並且聞所未聞的名,嘆道:「枉老夫自詡讀書破萬卷,今日才知乃是井底之蛙也。」

  徐慶堂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兒子,心說這些書我都從來沒見過呢,也不知怎麼生出個奇葩兒子,竟然無師自通懂得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李伯春對書卷愛不釋手,見獵心喜,暗道果然來對了,原來徐家藏著的都是異書,方才徐灝說的海外奇書,必有些修身養性的仙方,趁著無人的時候,取出來一閱,也可以抄錄幾張。

  如此他粗略看了看,誰知新學大多是講天文地理七政五行的書,不多,滿滿一櫃子的洪熙大典,此外是一些易經、陰符經、六韜兵法及奇門遁甲之類的書,乃至外國書籍,上面的文字全然不懂,暗嘆一聲可惜了。

  這時管事進來說道:「請李老爺和二老爺,三爺到後花園去遊園,我家老爺已在後面專等。」

  徐慶堂起身說道:「那就請李大人過去散散心吧,灝兒你必須陪著。」

  「是!」徐灝沒有辦法,只得跟著出來了。

  說說笑笑的穿過大廳,又穿過花廳,進了內宅,徐增福接著,一行人往後宅走去。

  這邊徐灝也沒怎麼來過,三叔顯然時常修修改改,已經完全不熟悉了。

  兩邊都是雨花石砌成的寬路,便於行走。一進門,迎面就是太湖石疊成的假山,嵌空玲瓏奇景迭出,高高低低的襯著參差不齊的綠樹,冬天萬物蕭索,可以感受到春夏時的蒼藤綠苔,斑駁纏繞的景象。

  從假山神仙洞裡往左側轉了兩個彎,沿著石階而上,平坦的一塊空地,迎面一扇匾額,寫著「觀風亭」。

  李伯春背著手四下觀賞,見中間擺一張石台,四張石凳,周圍護以碧綠色的欄杆。遠遠望去,但見虯松修竹,遮斷眼界,樹梢間微露出層層碧瓦數鱗,朱樓一角,震驚於徐府的龐大面積。

  坐了片刻吃了一杯茶,又順著高低曲折的石徑走下來,來到中間一條道路,依然是用五色燦爛,都是雨花台的小瑪消石砌成的甬道。

  從甬道一直進去,便是七間廳堂,畫棟飛雲,雕樑映日,門前掛一副大金字對聯道:「放眼園林,風月平章小自在;忘情魚鳥,春秋笑傲足勾留。」應該是徐增福平日靜養的書齋了。

  進得廳裡,地下鋪著鴨綠絨毯,四圍珠纓靈蓋,燈綵無數,中間屏上,刻著王羲之的草書,一張大炕,卻是古景斑斕的鋪墊。

  徐灝也是首次來這裡,炕幾上供了一個寶鼎,濃香梨郁,中間一帶窗隔,都是摘木板雕空細巧的設計,一望通明,十分敞亮。

  旁邊牆上,糊著五色紙,掛著米家山水四幅、趙子昂行書四幅。所有的桌凳幾椅,儘是紫檀雕花五彩錦繡的鋪陳。

  上面懸一塊匾額,是「蓮韜館」三字,旁邊跋語數行云:蓮,潔物也,出污泥而不染,自莖而葉而花而蕊而心,層層包裹,有法已自芳,潛德韜光,君子之象焉。主人怕養林泉,含光隱耀,有愛蓮之痴,故取名若此。

  「令人目眩神迷。」李伯春讚了一句。

  徐增福說道:「我不喜這些奢華,奈何兒女孝順,皆是出自兒媳婦之手,我也不好說什麼。」

  徐灝心說怪不得呢,三叔明顯喜歡蒼涼清幽的環境,而這裡則是奢華無比,與蓮花的自喻不符,看來是五弟妹袁氏的手筆。

  似乎三叔不是很喜歡這兒,引著他們去了房子後面靠著池子的長廊,四面鑲嵌著玻璃長窗,池子內的荷花已經敗落,沒什麼可看的。

  從角門出來,兩側是紅色的柱子,腳下架起了紅木板,從角門直到池子中心,曲曲折折。

  走到了池中央的亭子邊,徐灝見是長方帶著灣的小湖,約有**畝的面積,東西每個彎折都架上了一座木橋,沿著池子長廊曲榭,前後呼應。

  四五隻小船泊在岸邊,進了亭子,一副對聯寫著「望知若仙,看碧水通潮綠楊扶饒;塵飛不到,有名花醉月好鳥鳴春。」

  李伯春欣然說道:「即使冬天,我也要垂釣一番,不然豈不辜負了如此景緻?」

  徐增福馬上吩咐道:「快把船劃過來,我要陪著李先生和二哥去釣魚。」

  徐灝哭笑不得的道:「我就不去了,希望中午有魚吃吧。」

  看著三人坐船東遊西蕩的停在水上,各自拿著釣竿一枝,垂下水去。徐灝則倚著欄杆,無聊發呆,袁氏帶著一大幫丫鬟款款而來,說道:「你們都留下,我自己過去。」

  「給三哥請安。」袁氏笑吟吟的甜甜一笑。

  徐灝回頭笑道:「你來了?陪我站一會兒吧。」

  「嗯。」袁氏取出來一碟瓜子,徐灝抓了一把,把瓜子仁丟在池子裡,瓜子殼留在手中,數尾金魚游過來追逐著食物。

  袁氏接過來了瓜子殼,問道:「中午想吃什麼?我這就去準備。」

  徐灝看著金魚,說道:「怕不得吃魚膾了,別吃釣上來的金魚,弄些新鮮乾淨的魚來。酒就要紹興的女兒紅吧。」

  「我知道了。」袁氏朝著一個丫鬟招招手,吩咐了幾句。

  兩個人說著閒話,袁氏把最近的八卦趣聞都將給徐灝聽,以及家裡家外的隱秘事,無有遺漏。

  若是論親疏遠近,弟妹中袁氏毫無疑問乃是頭號心腹,也唯有她和徐灝走得最近,其餘鐘可姑、富氏、馮文君不提也罷。

  兄弟裡頭,也是徐淞最聽他的話,徐灝對徐淞夫婦自然就與其他人格外不同,不消說徐淞在朝廷上代表著徐灝,如今已經火速官至中軍都督府的左都督,少年得意位高權重,而袁氏在家族的體面僅次於沐凝雪和朱巧巧,比之王玄清有過之而無不及。

  偌大一個三房,上上下下全靠著袁氏一個人打理,故此徐灝憐惜的道:「你一天忙到晚,別傻站著陪我了,去休息休息吧。今天我哪也不去,這邊有我足矣。」

  「那我可真走了?」袁氏笑道。

  「走吧,走吧。」徐灝揮了揮手。

  「明日過去給兄長道安。」袁氏笑了笑,對著他道了個萬福,風姿綽約的往岸邊而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8:50
第九百二十五章 守不守節?

  新年將至,每天往徐府而來的親朋好友絡繹不絕,門檻都要被擠破了,徐灝除了忙於接待自己的朋友外,大多數親戚也不好不露個面。

  一連幾天一刻不得閒,這天下午他抽空去探望了姚廣孝,姚大師比去年又消瘦了,口齒不太清晰,畢竟已經八十歲高齡了。

  姚廣孝囑咐他去看望金忠,徐灝這才得知金忠病重了,御醫說怕是來年挺不過去了。

  作為當年朱棣起兵之時的精神寄託,若沒有姚廣孝的慧眼和金忠的卜卦,或許歷史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金忠是軍戶出身,寧波人,自小聰慧喜歡讀書,擅長易經占卜。他哥哥駐守通州,對外作戰立了功,本來應該升賞官職,大概是哥哥不想徹底成為軍戶,那樣的話弟弟就無法參加科舉,拒絕了。

  沒想到哥哥不久死於一次事故,還有個當兵的親哥哥不幸也死了,如此金忠要去接替哥哥的軍職守衛通州。

  因家貧無法出門,被姚廣孝譽為天下相法第一的袁珙資助,臨別之際袁珙曾說道:「你以後富貴了,可別忘了我呵。」

  事實上當時袁珙已經斷言朱棣有帝王之相,不單單是相面,燕王的綜合實力無疑乃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加上姚廣孝也投到了朱棣門下,袁珙與姚廣孝早就認識,說過他是異僧,目三角,行如病虎,性必嗜殺,劉秉忠流也。

  朱棣得了姚廣孝,如虎添翼,所以袁珙也提前下注。因朱棣迷信,遂在各地雲游物色奇人異士,為的是堅定多疑的燕王信心。

  金忠到了通州後,按照袁珙的囑咐時常去北平給人占卜賺錢,因算得很準,百姓傳他是神人。

  這時姚廣孝就在朱棣面前稱讚金忠的事蹟。朱棣裝病在一間民居請來金忠問卜,金忠佔了鑄印乘軒之卦,指出這卦象貴不可言,您是金枝玉葉而非尋常之人。

  從此朱棣對金忠的占卜深信不疑,而金忠同時也是非常傑出的人才,尤其人品好,逐漸成了燕王府右長史,是朱棣身邊的重要謀臣之一。

  靖難期間,人在前線的武將大多傾向於並肩作戰的朱高煦作世子,金忠則和姚廣孝等文人擁護留守後方的朱高熾。

  朱高熾繼位之後。金忠以功勛老臣的身份升為了工部右侍郎,前幾年升為了兵部尚書。

  金忠為人低調,尤其謹慎,從來不洩露任何與帝王間的談話,對同僚朋友也時常謙讓。

  徐灝趕到了金府,匆匆和官員們打聲招呼,被金忠的兒子金達引到了內宅。

  躺在床上的金忠已經無法言語了,呆呆的看著他,徐灝說道:「我會照顧好世侄。放心吧。」

  金忠緩緩閉上了眼睛,徐灝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眼周圍的環境,幾乎沒有什麼奢華的東西。」

  坐了一會兒徐灝告辭而出。送他出來的金達忽然說道:「叔叔,侄兒有件事,不知該說不該說。」

  其實金達的年紀和徐灝差不多,今年二十九歲。因金忠不許兒子經恩萌做官。至今還未考上進士。

  徐灝說道:「有什麼不能說的,若是想出仕,我馬上向朝廷舉薦。」

  「不是。不是。」金達忙搖頭,苦笑道:「實不相瞞,像侄兒這樣的面相,一般都不能得享大年,我爹也曾說過,我二十九歲運限難過,若跳過這個關口,就無妨了,若過不去也不消說了。故此侄兒對功名之念甚輕,倒是極為看重我金家的香火,誰讓我爹只有我這一個兒子呢。」

  徐灝點點頭,金陵花美男很多,金達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用後世的形容是過於陰柔,用時下的說法是太過嬌媚,相法中說這樣的男人大多壽命短。

  占卜之術,金達家學淵源自不必言,洪熙元年他就考中了秀才,才思出眾,考中秀才後有感於命短,金達不再熱衷於讀書了,對醫道產生了興趣,這些年改為專研醫術。

  他對自己的醫術頗為自負,屢次說過我要是連自己也治不好,那請人來醫治也沒用。

  金達說道:「我娶了三房妻妾,只有一個生了兒子,所以還請叔叔替我做個見證,以免日後我兒無人撫養。」

  徐灝很是驚訝,隨著他來到大廳,金達命人把妻妾都叫到跟前,抱著襁褓中的兒子。

  徐灝見他的妻子羅氏貌美如花,小妾莫氏也容貌嬌豔,通房丫環碧蓮也有幾分姿色。

  金達似乎故意不介紹徐灝的身份,而是說道:「我金家止一個骨血,你們三人中有誰肯替我撫養?我看你們都不像做寡婦的材料,肯守不肯守,大家不妨敞開來直說。

  若不情願做未亡人,我這位朋友在這兒,可把我兒託付給他,省得我爹與我先後過世,你們帶著拖油瓶改嫁到別人家,斷我金家一門宗祠。」

  金家本來人口稀少,金忠這一代三兄弟中死了倆,他又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孫子,所以家族是指望不上的,再說人走茶涼,天知道其他親戚會幹什麼!

  羅氏看了眼一身穿了尋常衣服的徐灝,徐家與金家往來不多,不認識,先說道:「相公說的什麼話?烈女不嫁二夫,就是沒有兒子,奴家尚且要為金家守節,何況還有嫡親的骨血在。反正我和相公乃結髮夫妻,比她們妾婢不同,她倆要是肯與我作伴,自然是相公的大幸;若不願意,也不要耽誤了她們,要去儘管去好了,有我撫養兒子就成了。何須尋什麼朋友?托什麼孤呢?不說被人嘲笑,說句不好聽的,還請這位叔叔莫怪,天曉得是否引狼入室,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呦!」

  徐灝笑了笑,單憑這幾句不識深淺的話,已經證明金達的擔憂非是無的放矢,並且孩子是小妾莫氏生的。

  果然莫氏不服氣了,冷冷的道:「結髮夫妻又如何?我雖然是妾,可是大娘也不要把人看輕了。連你不生不育的,都要守著,難道我這生了兒子的,反倒是丟了自己的骨肉,改嫁別人不成?自古以來只有守寡的妻妾,沒有守寡的丫頭,要說咱們三個人,只有碧蓮可去得。

  萬一相公有個好歹,打發她出去好了,咱們兩個生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沒有第二句話說,相公只管放心。」

  徐灝就見金達高興的道:「那就好,那就好,不枉我們夫妻一場。」

  羅氏莫氏說話的時候,那碧蓮在一邊聽著,神色敬佩,此刻該輪到她來表表態了,誰知竟低下了頭,不發一言。

  金達見狀難掩失望的問道:「碧蓮你為何不說兩句?想來是要出去了?」

  碧蓮依然咬著嘴唇沒做聲,羅氏說道:「你是沒有關係的,要去就說去好了,難道我們還能強迫你守節不成?」

  碧蓮不得已,緩緩說道:「這種話無需我答應,方才大娘二娘都替奴說了,做通房的人沒資格開口。萬一小少爺無人照管,奴願意撫養他成人,替相公延一條血脈,奴自然不該離開金家。如今大娘二娘都要守著,他有兩位母親,豈能稀罕我這個養娘?相公百年之後,沒人替你守節,若要我做個看家狗,逢節過年燒一份紙錢,我身為丫頭也不該去。

  可如今大娘也要守寡,二娘也要守寡,金家風水真好,一下子要出三個節婦?奴家聽從二位奶奶的意思吧,要留我在家服侍,我也沒準備出去,或是愁吃飯的人多,要打發我走,我也不敢賴在家中。

  想來一個做丫鬟的,有什麼關係呢?失節也無損於己,守節也無益於人,無非聽其自然罷了。」

  徐灝深深看了她一眼,暗道這番話說得不簡單啊,見解明白,條理分明,洞悉人情,她一個通房丫頭,比不得髮妻和小妾擁有話語權,是去是留皆由不得她做主,是以不肯表明心跡。

  金達知道碧蓮說得很中肯,可也難免埋怨她的無情,當下讓她們三人走了後。

  金達對徐灝嘆道;「這三人中,第一個不把穩的就是碧蓮,第一個把穩的是羅氏,莫氏還在兩可之間。」

  徐灝問道:「何以見得?」

  金達解釋道:「碧蓮是我的丫頭,年紀最小,我現在還活著呢,她就能說出這番話,等我死了,還能記得什麼恩情?而羅氏的年紀最大,又是正妻,豈有不守之理?莫氏雖然生了兒子,大概不會馬上改嫁,得等兒子離了乳哺,交給大娘才能走人。唉!我知道她們青春貌美都難耐寂寞,好在她們對我還算有情有義,若我所料不差的話,應該還是髮妻會留下來。」

  徐灝聽不太明白,說道:「一邊說難耐寂寞,一邊又說有情有義,我聽不懂。」

  金達苦笑道:「侄兒的意思是羅氏不會馬上提出改嫁,最少也要等守孝期滿,兒子無需哺育,盡了自己的本分才會打算離開。這期間做小妾的在家守寡,羅氏即使有心要嫁也不好說出來。等到犬子長大,小妾要嫁人了,正好她的年紀也大了,容貌也衰了,就算沒有必守之心,也成了必守之勢,是以侄兒預言將來能撫養我兒者,定是她了,並且能夠讓莫氏跟著守節的人,也一定是她。」

  「有些道理。」徐灝不再開口了,他能理解金達的希望,換做他也希望自己的女人能守節,但是他也能理解女人要改嫁的想法。

  金達算是不錯了,沒有求自己強行讓妻妾留在金家,當然他也知道沒什麼用,節給你守了,夜夜和下人們偷情怎麼說?這方面虧根到底還得自願為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8:53
第九百二十六章 死

  徐灝走了後,金達當晚就生了一場大病,似傷寒非傷寒,似陰症非陰症,請來御醫吃了藥也不見好,一日比一日病重。

  金家滿門一片愁雲慘霧,金達的母親死得早,頂樑柱的父子二人眼瞅著要一起赴黃泉,急壞了同僚朋友,到處尋醫訪藥,姚廣孝不顧年邁親自過來,徐灝也帶著香玉來了。

  說來也怪,也或許是金達天性豁達的緣故,交代了後事一心等死吧,反而死不了了,吃了幾副香玉開的藥,沒幾天好多了,又將養了幾天,竟然完全康復了。

  就連金忠也跟著起色大好,能開口說話了,不過香玉私底下對徐灝說,迴光返照而已。

  金忠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畢竟年紀大了必不可免,但是把兒子嚴厲訓斥一通,責備他這些年學習醫術,到處給人治病,弄得自己的舉業荒疏了,連妻妾上頭也不勤奮了,不孝之子。

  金達老老實實的認錯,有感於妻妾的恩重,與羅氏莫氏的恩愛更勝往日,夜夜耕耘以期生下更多的後代,做個孝順的兒子;而碧蓮就因為說了幾句本色話,算是冷了他的心,即使成天在面前走來走去,權當做沒這個人。

  莫說農忙時節不來耕治荒田,連閒著的時候,也不見偶爾播播種了。

  年底國子監歲試,金達趁著父親還在世過去考試,題目自然是四書五經裡面的,但金達寫慣了藥方子,瞭解民間疾苦,筆下不經意的帶些黃連、苦參之氣出來,官員一看十分眩暈,就把他放在了末等。

  就好像摸底考試結果考了個全學年倒數第一一樣,神馬大學還敢指望?這令金達十分灰心,正好金忠再一次拒絕了皇帝的旨意。執意要讓兒子走正途做官,金達一時間迷茫了。

  他偷偷對徐灝說道:「叔叔,我如今失意,算是沒臉留在金陵了,等我爹一走,我也打算離開京城。古人說得志則為良相,不得志則為良醫,我的醫術不敢比肩香玉大家,可也算不錯了,我乾脆雲游四方好了。也或許能多賺些錢養家餬口。」

  徐灝皺眉道:「混賬,有我在豈能讓你做個遊方郎中?老實給我呆在家裡,用你來擔心生計?」

  金達說道:「反正得守孝三年,我到處給窮苦百姓治病,賺富人的錢濟貧,這才是對我爹的孝道。叔叔您何苦留我在京呢?」

  徐灝一想也對,讓他出門走走也好,省得在家鬱鬱不得志,反而又得了大病。當下也就同意了。

  「到時候,你打算怎麼出門?」

  「我有個朋友姓萬,一起與我從醫,我們兄弟倆結伴行走江湖。互相之間有個照應。揚州繁華,我想去揚州。」

  徐灝說道:「那你看著辦吧,每隔幾日寫封家信,不要讓我們牽掛。」

  晚上徐灝回到府時。天色早已黑了下來。到介壽堂坐了會兒,蕭氏問他金家的事,徐灝說了些。

  時候不早了。徐灝起身要走,蕭氏吩咐兩個小丫鬟提著燈籠,送他到護春堂。

  進了自己的院子,就見芷晴晴雯還有秀春蘭春等女人,清一色的白色羅衫長裙,頭上挽了麻姑髻兒,拖著辮子,頭上插了一球素馨花。

  見他進來了,都笑盈盈的兩邊站立,徐灝莫名其妙的問道:「怎麼回事?一樣的穿戴。」

  晴雯笑道:「今日太太去慶壽寺給姚大師上香,我們就都穿了這一身,都跟了去的。」

  徐灝一笑隨即收了笑容,金忠不好了,姚大師也老了,張玉死了,二爺爺徐達也過世了,換誰心情也不會好。

  大家見他沒精打采的,很有默契的散開,芷晴遞上一盞酸梅湯,麝月輕輕給他按摩肩膀,香萱給他脫了鞋,換上盤珠登雲履;晴雯和香菱給他換了件輕紗衫子。

  沐凝雪故意問道:「爺可曾用飯?可要吩咐廚房預備什麼?」

  徐灝信口說道:「口渴了,你照著香玉前日開的那米粥的單子,配幾樣花露果粉,用文武火熬,不許用銅器,還是你親手做吧,不要經別人的手。對了,薄荷少用些,玫瑰露、香稻露、荷花露、桂花露多加些,茯苓粉、蓮子粉、燕窩粉什麼的來兩份。好了,你去吧。」

  「是!」沐凝雪拉長音的輕笑一聲,拉著蕭雨詩一起去了。

  這邊晴雯幾個也不用丫鬟伺候,就在外頭的廊簷下,生了火煮起了茶水。麝月說道:「剛才他看了晴雯姐好幾眼,看來今晚要去晴雯姐房裡了。」

  晴雯說道:「呸,你剛才是不是把手伸進他的褲襠裡了?家裡屬你最騷了,整天惦記著那檔子事。」

  麝月嬉笑道:「前兒我還見到有人被按在山洞裡,大白日的做那事呢,叫的那個美呀。」

  晴雯伸手一推,麝月兩腳一叉,掉進了雪地上,她爬起來按住了晴雯的肩頭,想要把人也掀翻在雪地上,兩個人笑做一團。

  與此同時,富氏迫不及待的要把兩個小妾攆出去,喊來個認識的媒婆,說道:「不能嫁到近處,必須嫁到外地去才好,以絕後患。」

  媒婆說道:「這不難,金陵最不缺的就是江南海北的客商。」

  如此找到了人,兩個小妾哭哭啼啼的離去,富氏收了銀子,以為這一走永遠也不能見面了,哪裡曉得這邊跨出了門檻,那邊馬上就相逢了。

  敢情媒婆是鄭棠收買的,料到富氏不敢殺人,果然不出十日,就讓徐江和兩個小妾在一起了。

  分而復合,也算是死裡逃生,晚上徐江玩命似的和二女尋歡作樂,累得幾乎散了架。

  第二天,鄭棠叫他來書房,說道:「到底你家中的事需要有人料理,再來也得找個內應,好為了將來回家。」

  徐江苦著臉道:「就不能不回去了麼?我寧願隱姓埋名躲一輩子。」

  「胡說。」鄭棠有些哭笑不得,「看來必須你得死了,死個一年兩年,再復生,那妒婦方能被征服,你們一家子才會和睦。不然依我看是萬萬征她不服的,無非暫時安樂幾年,仍然回去受苦罷了。」

  徐江驚駭的道:「什麼事我都願意做,就是這生死大事,豈是能兒戲的?」

  鄭棠笑道:「不是真死怕什麼?就說你被打的有傷在身,出門之後就加重了,死在了路上。徐家那邊通知三爺一聲,他一定會妥善處理。」

  徐江想了想,眉飛色舞的道:「妙極,我從成親之後受了多少苦頭?能夠讓她淒涼度日,守幾年活寡,再好不過了。而且我住在這邊,努力生幾個孩子出來,我爹也不會責怪我了。就是一年兩年之後,用什麼法子,好讓我活回來?」

  「辦法呢有的是,只是不能說出來。」鄭棠瞪了徐江一眼,悻悻的道:「不然你又會把我的妙計敗露出去,一旦被她識破,那才是一敗塗地無可挽救了。你別不信,幾天的工夫尚且如此,何況一年兩年,能管得住你那張嘴嗎?」

  徐江笑道:「那我就不問了。我現在就算死了。「

  鄭棠無語的道:「你說死就死了?誰信?需要你親筆寫一封遺囑。嗯,寫我死在途中,不及料理後事,門戶之計,要你主持,無需家族干涉,也不可貽笑於桑梓。所納二妾,若不曾有孕,可速速教她倆改嫁。

  你愛我至深,平日又喜歡談節操,今後內有家族扶持,外有娘家幫襯,盡可做未亡人好了,切不可再生她想。哈哈,這等寫法,想必她會深信不疑,而你這一兩年,也可無內顧之憂了。」

  徐府,徐灝吃著妻子起手煮的香粥,其她人則吃起了涮鍋子,幾個孩子又哭又鬧不勝其擾。

  還別說,對自己的孩子,徐灝雖然想做到一視同仁,但是相比徐燁徐煜,總歸有些不同。其實也沒什麼分別,畢竟都是自己的骨血,但是互相之間不住在同一個屋子,家裡又這麼大,人口這麼多,這與小三是完全不同的感覺,沒經歷過的人是永遠無法體會的。

  因孩子的親娘不同,徐灝除了嫡子之外,真不好隨便疼愛哪一個,比如抱著這一個親一下,沒親那一個,外人會怎麼想?都親一下?親的過來嘛!

  事實上對待芷晴她們,如今徐灝也儘量不在人前親暱了,一來年紀大了再不能無所顧忌;二來大家族中是非多,是是非非能免就免吧;三來你肯也得芷晴她們肯不肯了,身份有了,孩子有了,還想她們像丫頭似的陪你沒皮沒臉的親熱?那得等無人時才行。

  徐灝受不了吵鬧,沐凝雪也受不了,二人走了出來,奶媽見狀紛紛把孩子抱了出去。

  這時竹蘭走了進來,小聲說道:「六少爺派人來傳話,說過幾天他就要『死』了。」

  沐凝雪搖頭無語,徐灝笑道:「怎麼樣,我就說鄭棠一定會幫他出主意,故意假死吧。」

  「哼!你也陪著他們,嗯,缺德吧。」沐凝雪轉身回了屋。

  徐灝盯著妻子依然十二分誘人的挺翹臀部,說道:「你告訴來人,就說我知道了。然後你去一趟三老爺那邊,告訴一聲,記住要保密。嘿嘿,我今晚要試試男風了」

  竹蘭笑道:「知道了。少爺你好歹注意下身子骨,不要旦旦而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8:53
第九百二十七章 等候

  冬日天色亮的晚,又下了一場大雪,清晨還像是四更天一樣的昏暗。

  丫鬟們紛紛起床,輕手輕腳的梳洗打扮,其實徐灝和沐凝雪早已經醒了,冬天賴床,躺在一塊兒聊著天。

  隨著五春年紀漸長,珠字輩的小丫鬟晉陞為了二等丫鬟,夫婦倆身邊陸續又添了十幾個小孩子。

  徐家就像一座軍營,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些年也不知多少女孩進來又出去,每個人的際遇都不相同,但毫無疑問,在徐家的生活是一生人中最愜意的一段時光了。

  寶珠提著一盞絳紗燈走出來,問站在門口的媽媽道:「什麼事來的這麼早?」

  那媽媽說道:「昨晚三爺說今日要見魏師爺,人家四更天就來了,不好意思進茶房坐著,大冷的天站在門口,像個雪人似的,這不我就進來問問,三爺什麼時候起來?」

  「那可說不好,我進去給你瞧瞧吧。」寶珠轉過身朝回走,穿著一雙木頭底的小弓鞋,走快了,咯吱咯吱的響。

  走到臥室門前,對只穿了件小衣的迎春說明原因,迎春說道:「把人直接領到外書房聽雨軒,什麼時候過去可說不準,還沒去給老太君老爺太太問安呢。」

  「那姐姐幫我說一下,別叫人空等,媽媽埋怨我沒盡力。」寶珠說道。

  「知道了,你去吧。」迎春轉身進了臥室。

  寶珠羨慕的看著她,論起體面無人能和五春相比,誰叫人家的爹娘替徐家戰死呢。

  她走出來打發了管事媽媽,又見蕭雨詩身邊的丫鬟珊瑚來了,提起了絳紗燈,在對方的臉上一照,笑道:「好個大膽的,把臉喝得紅紅兒的,也敢來這邊,你一準要碰釘子了。」

  珊瑚側過臉去,說道:「我幾時喝酒了?你那燈籠是紅的,映到人家的臉上,倒說我醉了。誰會一大早喝酒?」

  珊瑚時常奉命過來稟事,當下與寶珠說笑幾句逕自進去了,走到了窗前。

  寶珠也湊了過去,就見徐灝盤膝坐在醉翁床上,沐凝雪在一邊梳頭,迎春打著下手。

  徐灝也看見她們,問道:「珊瑚來了,什麼事?」

  珊瑚說道:「昨日過了一更,大爺五爺來了,東園門早上了鎖,就是正門側門也落了鎖,我們奶奶見兩位爺沒什麼要緊話,遂請明早再說吧。況且放人進來要開兩三重門,從東園過來,也差不多二更天了。奶奶打發奴家來說一聲,興許昨晚惹惱了大爺五爺。」

  徐灝說道:「惹就惹了,沒有急事,徐燁現在也不能進這邊,你告訴雨詩,她做得對。」

  「是。」珊瑚露出笑容,又向沐凝雪稟報一些瑣事。

  徐灝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背著手出來往隔壁院子走去,寶珠見狀急忙跟了上去。

  隔壁的晴雯笑著迎了出來,徐灝見她淡掃蛾眉,薄施脂粉,比年輕時更加的豔麗,身材也更加的圓潤,便走進房中坐下。

  說了幾句話,晴雯說道:「秀春巧春跟了燁兒,芳春蘭春跟了煜兒,你只留下了迎春,莫不是準備收了吧?這傳出去可不大好聽。」

  徐灝說道:「我發現你越來越雞婆了,她們五個不出意外都會嫁出去,我父子哪有那福氣?留下迎春是因她滿腹才華,相貌雖略不及秀春,但身上像是有仙骨,與她人不同,也能和凝雪說到一處去。」

  「那丫頭確實與眾不同,活脫脫的大小姐第二。」晴雯笑道。

  徐灝搖頭道:「少關心亂七八糟的事。聽說你們最近在練戲,有扮小生的,也有扮小旦的,什麼時候表演?」

  寶珠一面拎著絲巾,一面看著他們的對話,心不在焉的,不覺絲巾脫了手,掉在了地上。晴雯的丫鬟明珠嗤的一笑,寶珠紅了臉,慌忙彎下腰撿了起來。

  徐灝坐了一會兒,又起身去了芷晴房裡,等到挨個串了一遍,已經快半個時辰了。

  蕭氏打發人送來一碗參湯,徐灝吃了就要去千壽堂,寶珠進來說道:「魏師爺一早就來了,如今人在外書房。」

  徐灝順口說道:「在書房擺早飯,我一會兒就過去。」

  誰知在千壽堂被耽擱了,全家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過了正午,忘了魏師爺在書房等著他。

  這邊魏師爺等了一早上,凍得嘴唇哆嗦,有人來傳話說要留他在書房吃早飯,心中一喜,好像是金殿傳臚一樣的心態,一路飄飄然又格外謙恭的走來,遇到人這個稱呼老哥,那個叫聲老弟,大嫂大姐的叫著,好半天才到了外書房。

  因是奉命而來,他也不好仔細欣賞園中的雪景,四個書僮在廂房坐著,見了魏師爺站了起來。

  帶著魏師爺的管事媽媽問道:「可聽三爺就出來麼?」

  有個說道:「沒有動靜,不知什麼時候出來。」

  「魏師爺你且請坐,我去問一下。」管事逕自去了。

  魏師爺認真看著屋裡的擺設,比起時常去的那間書房更加精緻。室中的窗戶、欄杆、屏風等,皆是工細鏤空的山水,其人物用海外珍寶雕成後嵌上,每個人物栩栩如生,五顏六色一言難盡,貴重無雙。

  這令魏師爺開了回眼,可是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也不見徐灝出來,書僮送了幾次茶,把他的腸子都洗乾淨了,早早起來沒心情吃東西,漸漸感到飢腸轆轆了。

  管事媽媽又去找了寶珠,寶珠在千壽堂外邊等候,與一些丫鬟閒談,這會子又不能上去。

  寶珠說道:「都陪著老太君講得熱鬧,這時候只怕不會出來了。」

  管事媽媽說道:「這怎麼好的?一早把個魏師爺請在書房裡,等到了這時候,快一個半時辰了,我也覺得餓了。你們吃過早飯了麼?」

  明珠說道:「早吃過了,吃剩下的東西都在,你若不嫌髒,就進屋吃飯去,等他出來不曉得什麼時候呢。」

  管事媽媽笑道:「姐姐們吃剩的菜,我求都求不來呢。肯賞我,還敢嫌髒?哪裡會呢。」

  明珠笑了笑,「看你是真餓了,快進去吧,我叫小丫頭給你熱熱菜。」

  當下二人進了西廂房,寶珠問道:「這媽媽不是園子裡出去的麼?怎麼這麼巴結人?對明珠也低三下四的。」

  一邊的荷珠說道:「自然不是,好像是鳳仙她娘,隨著紅嫂子打遼東進的京,今年才做了垂花門管事。」

  「怪不得口音怪怪的。」寶珠轉而又聊起了天。

  半個時辰後,鳳仙她娘花嫂子說道:「這怎麼好,到底出來不出來?叫人家乾等著。這位姐姐勞煩你進去說一聲,說魏師爺還在書房候著呢。」

  荷珠愛答不理的道:「我不進去,要進去你自己進去。」

  花嫂子說道:「好姐姐,我若進的去還會求你麼?」

  「我沒空。」荷珠故意刁難。

  寶珠心軟,見狀說道:「我進去吧。」很快人出來了,說道:「三爺困了,躺在老太君身邊,誰敢驚動?媽媽你先回去吧,過半個時辰再來。」

  「唉!」花嫂子無可奈何,直接去內書房找姑娘求助了。

  徐灝是忽然有些疲倦就睡了,誰會叫醒他,自然是睡到了自然醒。醒來後想起了魏師爺,已經遲了,趕忙走了出來。

  花嫂子和花鳳仙正望眼欲穿的站在書房門前,雙雙上前,花鳳仙打起簾子,徐灝點點頭走了進去。

  魏師爺是在隔壁院子,這邊才是真正的書房,花嫂子過去把人請出來,魏師爺急急忙忙的走出,站在廊下就要深施一禮。

  徐灝一手拉住他,說道:「本約足下早上過來談談,不料竟給忘了,中午又睡了個覺,讓你久候了,對不住。用過飯了沒?」

  前心貼後背的魏師爺眼都餓花了,又不能說沒吃,只得說吃過了。

  倒是花嫂子見他餓了一天,心中不忍,說道:「師爺從已初到此刻,只怕連早飯都沒吃呢。」

  徐灝不悅的問鳳仙,「你們怎麼做事的?連頓飯也不招呼?」

  鳳仙埋怨她娘沒事找事,回道:「今日在內書房,這邊的姐姐請了假,我也是剛剛過來的。」

  徐灝皺眉道:「這家裡越來越不像話了,也是怪我。趕緊把點心拿來,馬上置辦一桌酒席。」

  與此同時,富氏遣散了兩個小妾,拔掉了眼中釘,又讓一群男人顏面掃地,一時間聲望大振,好不春風得意。

  街上左鄰右舍的婦女聽說了她的事蹟,連鄭棠都被征服了,議論說金陵女子之中,屬她算是第一豪傑。

  這世上永遠不缺啼笑皆非之事,果然不出那班男人的預料,竟真的有善妒的婦女去拜她為師,求富氏伸出援手。

  富氏一時得意忘形,要求包括丈夫和親屬不管是誰,只要有欺壓女人的,必須內不避親,外不避仇,到時打上門通通懲戒一番。

  不想還沒等她大展雌威呢,噩耗傳來了,家人哭報說徐江死在了途中。

  富氏大驚,接過來遺囑一看,可見是千真萬確了。大哭一場,要派人回府報喪,大張旗鼓的替丈夫開喪受吊。

  被收買的管事說道:「奶奶,少爺彌留之際囑咐過了,說死信只能讓親人得知,而外面的朋友同僚,先緩緩再告訴。因才剛出門即命終,不知道的、好事的、有宿怨的,肯定會說少爺是被奶奶給氣死的呀。

  兼且那些受了大辱之人,未必不來藉機報復,況且人家這一次師出有名,不比前兩次的孟浪,興許還能引來官司呢。奶奶,等到一年半載之後,他們心平氣和了,再說出來也不晚。就是現在要弔唁,也得等棺材到了才能舉行,您先不要著急。」

  富氏流著眼淚說了一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免心裡異常愧疚,十分感念起了丈夫,當下遵從了遺命,派人知會了徐灝,不敢開喪,偷偷設了個靈堂在內宅,一個人哭著拜祭。

  也是富氏有了覺悟,這些年所作所為,徐家雖然沒有計較,但公公婆婆焉能不怒?如今死了兒子,怒上加怒,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故此也沒臉親自回去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1 18:54
第九百二十八章 文人的心眼

  本來富氏答應了要帶領婦女同志們征服整條街的男人,轟轟烈烈的大干一場,好讓女權運動在大明朝發展壯大,還為此準備了升壇拜將,歃血為盟等等豪舉軒昂之事。

  等到收到了信兒,死了丈夫的富氏不得不收斂起來,也沒心情搞大事了,開始閉門自守,對外一律宣稱要做個榮辱不驚的閒雲野鶴,鬧得廣大婦女同志門大為不滿。

  一連幾天,睹物思人的富氏因思念丈夫,整日在家嚎啕痛哭,哭聲悲切情真意摯。徐江聽見了,一時心軟竟開始懊悔了,有了回家的意思。

  鄭棠攔著不讓,說道:「你的骨頭雖然作癢,一心回去受磨難,用三爺的話說,你這就叫做犯賤!可是你那兩位佳人可不該陪你送死,這是我家,由不得你離開。」

  如此軟禁了徐江,兩個小妾從中苦勸,徐江又猶豫了,整日裡唉聲嘆氣。

  誰知僅僅三天後,富氏態度突然變了,不但不再感激丈夫,反而咬牙切齒的惱恨起來,終日在靈堂叫天叫地。

  徐江就聽那邊的富氏破口大罵,「我前世造了什麼孽,罰我今生受苦。如果嫁給個有情有義的丈夫,如今替他守節,我也情願了。可是他生前屢次背著我納妾,想了無數圈套來擺佈我,人死了,卻連累我不上不下,無家可歸,老天爺!給這樣無情的人守寡,憑什麼?難道叫我沒兒沒女,靠著幾個家僕過一輩子不成?」

  徐江慌了,他倒是不在乎富氏願不願意守寡,問題是一旦改嫁,自己豈不是要戴帽子了?

  趕緊找到鄭棠,說道:「不得了了,聽她的口氣,分明要嫁了。以她的性子說得出做得到。萬一弄假成真,等她做了失節的事兒,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鄭棠不緊不慢的說道:「你不要著急,其實此乃好事,將來你們夫妻和好的因,就在於此了。想我讓你假死,不正是為了今日?」

  徐江忙追問道:「請大人賜教。」

  鄭棠輕笑道:「我之用意,乃必須用守寡引動她的望子之心,然後用『失節』堵住她的吃醋之口。

  為何她不允許你納妾?就是因沒做過寡婦,不知道絕後之苦。一味要霸住你專寵,沒有子嗣也不顧著將來。想她年紀輕輕有丈夫,家境富貴,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為何非得要什麼兒子?如今做個寡婦才會去考慮將來,富貴又如何?生了病總得有人照顧,臨死之時誰人來送老呢?這家產又交給誰呢?」

  一口氣說到這裡,別說徐江聽得津津有味。就連剛來的徐灝也頻頻點頭,人都是失去了才會後悔,吃一塹才長一智。

  鄭棠繼續說道:「她一想到死後家產被一搶而散的情景,能不心寒?誰會惦記著她的好處?誰來給她年年上墳?自然就會懊悔。可見世人生子,無論嫡生庶出,總是少不得的。現在她定會尋思等改嫁後,先以得子為重。霸佔丈夫為輕了。

  想她原先挾制於你,折磨小妾丫鬟,那是因為她自詡站得正。家世好,作為正妻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只要不行止不端就不怕休了她,所以敢作敢為,不願忍氣吞聲。故此咱們何不耐心等下去,等她找人要改嫁的時候,把柄捏在了你的手裡,則有天大的本事,也只得俯首稱臣矣。」

  徐江茅塞頓開,不禁拍案叫絕,徐灝則暗暗心驚,暗道這古代文人實在是太壞了,跟他們鬥心眼,等著死的不明不白吧。

  鄭棠笑道:「耐心等等,到時我會找個人前去說合,假借一個人名家世,說要娶她做續絃。由你把她娶回來當面質問,到了那時候,失節也不消誰說了,這一生一世敢吃半點醋否?」

  徐江頓時樂得手舞足蹈,欽佩萬分的道:「大人真乃諸葛再世,我算是服了。那就請大人馬上派人過去說吧,不要去晚了,被別人搶了先。」

  鄭棠自得的道:「我娶過數十房姬妾,金陵哪一個媒婆和我不熟?別急,沒有一年半載,她不會非要改嫁。」

  說完看到徐灝站在不遠處,鄭棠趕忙上前見禮,徐灝盯了他一眼,笑道:「鄭大人果然高明。」

  「哪裡哪裡。」鄭棠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三爺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請上座。」

  徐灝在鄭家喝了些酒,晚上回到家中,袁氏正等著他,說了幾句道明來意:「湘月的年紀也不小了,我想先給她訂下人家,她的事高不成低不就,再來姚大師說過她命中該和姑表為婚,我對此半信半疑,不想竟真個靈驗了。」

  徐灝問道:「怎麼就靈驗了?你姐姐家的孩子不是不願意麼?」

  原來袁氏還有一位姐姐和一個妹妹,姐姐嫁給了指揮使薛振威,獨子名叫薛尚文,比湘月大了幾歲。

  薛尚文自小讀書,年紀輕輕不免驕傲,不願意娶表妹,怕被人譏笑他攀附徐家,這也是人之常情。倒是他時常來徐府,最近和徐燁馬愉在一起讀書,不時結伴去東宮陪伴。

  徐燁在四書五經上的造詣一般,徐灝從不指望他科舉,走的是文武兼備的路。而馬愉隨著年紀漸長,逐漸在京城名聲鵲起,被譽為江北第一後起之秀,很多北方的大臣都寄希望於他,只因北方士林從大明立國以來,至今沒有出過一位狀元。

  不過因馬愉和徐家的淵源,以及出身於北方士林,近幾年連舉人都沒考上,對此徐灝不著急,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少年得意並非是好事,故此什麼都沒做,任由一些文官聯手壓制他。

  所以人家薛尚文是衝著馬愉來的,本身薛振威算是徐灝的部下,加上還有層親戚關係,走動頻繁很正常。

  袁氏很早就看好侄兒,奈何這小子不願意,沒辦法。她妹子嫁給了老家的富豪賴大官人,也是獨子一人,名叫賴元初。

  賴家十分殷富,後來因遭災等各種原因,家事漸漸凋零,不到幾年的工夫,家產都賣光了,夫婦倆相繼病故,留下獨子賴元初沒地方安身,只得投奔了本族的二叔。

  賴二叔家裡不富裕,是個有手藝的匠人,不願意白養活侄子,要教他學手藝。

  賴元初是個讀書人,自然不肯學手藝,賴二叔心想既然不願繼承我的衣缽,我又養不起他,乾脆送到他母姨家好了。堂堂國公府,侄子別說安身立命了,什麼也不用愁了。

  如此賴二叔寫了封信,袁氏馬上派人把賴元初接到了京城。

  事先袁氏先問可問徐淞的意思,徐淞笑道:「別的親戚能來投奔,別說你娘家人了。何況孤零零的一個人,咱們斷沒有不管之理。」

  袁氏聽了大喜,說道:「就是家裡來打秋風的人太多了,我雖有意也得問你一聲,大不了送到哥哥姐姐家去,我袁家也不比你徐家差多少。」

  「又來了,又來了。」徐淞無奈一笑,「夫人就把孩子留下吧,既然他有志讀書,我乾脆收他為義子,以免有寄人籬下之感,咱兒子還小,就讓他和燁兒尚文一起讀書。」

  袁氏越發歡喜,馬上徵求徐增福夫婦同意,挑選了吉日,讓賴元初沐浴更衣,接到內宅拜見長輩,當眾認了義子。

  賴元初也很開心,當即稱姨夫為父,母姨為母,湘月為妹妹,反正徐家一圈都拜見了,管徐灝叫三伯。

  人是十一月進的京,這些天徐淞見他相貌不錯,是個讀書人,執禮甚恭,為人小心謹慎,話不多,多了幾分憐愛。

  袁氏也動了心思,夜晚和丈夫商量道:「咱們收了外甥做養子,何不贅他為養婿呢?姚大師有過預言,依我說他與湘月很般配,嫁給他,湘月也不用離開咱們了,就住在身邊多好?」

  徐淞覺得不錯,說道:「那我明日去問問老爺的意思,你去問問三哥,他們若說行,那咱們也更放心了。」

  聽完了弟妹的一席話,徐灝皺眉說道:「太草率了,你們問過湘月自己的意見了嗎?你別瞪眼,要是漣漪和蘭香將來不樂意了,我也不會讓她們嫁過來,婚姻大事一輩子,總得自己心甘情願才好。」

  袁氏笑道:「冤枉!我哪敢瞪眼睛了?我也只是有個意思,接下來讓湘月和元初多親近親近好了,希望能彼此有意。」

  「就這麼辦。」徐灝點點頭,嚴肅的道:「此事誰都別傳出去,任其自然。」

  徐淞那邊,徐增福沉吟道:「我得看看他的文采怎麼樣,果然可以上進的話,才不誤了湘月終身,不然我是不會答應的。」

  徐淞知道湘月因庶出,是以父親不放心,想徐湘月身為徐增福的長孫女,祖孫倆的感情格外不同。何況湘月越來越被徐灝寵愛,在家族中的地位直線上升,徐增福太清楚老三的脾氣了,不想草率行事,從而激怒了徐灝。

  現在薛尚文和賴元初住在三房這邊,兩個人待遇相同,徐家對他們一視同仁,徐燁和馬愉時常過來。

  徐增福今年正式申請了退休,在家開始負責教導子侄輩的學業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0-21 19: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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