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2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21
卷四 展翅 第八百八十八章 周旋

  要說普通老百姓遇到了命賤如草的亂世,絕大多數隻能隨波逐流,英雄永遠是少數人。對於普通大眾,能多活一天,保護好父母妻兒,已然謝天謝地了。

  戰爭是最醜陋也最殘酷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浪漫激情可言,喜歡戰爭無非是男人爭強好勝的天性,以及所謂建功立業的鼓吹。不信?請去現在的敘利亞,已經有一二百各國的英雄聖戰者,因想回家而被處死了,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成就一番偉業,少年走好!

  亂世中,即使跟了某個強人當了兵,有了自保能力,但絕大多數也只是炮灰而已。

  一聲令下,多少人死在了衝鋒路上,或是落下殘疾,拄著枴杖木然的望著封侯拜相的將軍!指揮作戰豈是簡單的?古往今來多少將軍死在了沙場上,可悲的是這世界永遠不缺少戰爭。

  女人則是亂世最可憐的群體,男人起碼還有能力做出選擇,女人只能成為依附他人的卑微存在,為了活下去,什麼都顧不得了。

  這些村裡的女人們,面對著賊頭,沒有一個敢拒絕,並且非但不拒絕,甚至覺得年輕英俊的男人可比自己那無能的長丈夫強過百倍,無不盡情任由男人享受。

  大抵在亂世,夫妻重逢的幾率近乎於零,太多的女人潛意識裡,依然存在上古自然法則,那就是儘可能的依附於強者生存,什麼貞潔婦道,都他媽的見鬼去吧,憑什麼替丈夫守節?

  預先準備的刀子砒霜,此刻淪為了備而不用,等到了爭寵的時候,恨不得把砒霜拿出來毒死幾個,刀子捅死幾個,把漢子留著獨自受用。那才稱心如意呢。

  這就和男人們野獸似的到處搶掠女人發洩,爭權奪勢無所不用其極,男女本質上一樣一樣的。

  二娘在床上側耳傾聽,誠然賊頭這方面的能力很強,可也沒到以一當百的程度,對著四五個豁出去的女人,不到半個時辰也就丟盔卸甲了。

  賊頭喘著粗氣休息了下,說道:「你們都是老子的女人了,從今以後要一心一意的跟著我,就算跑了。有臉回家?你們可有銀子藏在別處,首飾寄存誰家的麼?現在咱們是一家人了,要為了將來做打算。」

  女人們的想法各異,有單純也有心機深沉的,自然有的說有,有的說沒有,內中肯定有打算死心塌地跟著賊頭的,也有一旦得了機會,絕對會毫不猶豫殺了賊頭的。總之這就是人性。

  賊頭回來爬上了床,緊緊摟著二娘,問道:「你丈夫的本事比我如何?」

  二娘笑道:「萬不及一,不但本事不如。就是容貌也沒有你這等好看,性子也沒有你這等溫存,奴家反倒因禍得福了。只是像你這般一表人才,哪裡尋不到一碗飯吃。非得做這等有今天沒明天的冒險營生?」

  賊頭說道:「我也曉得太危險了,上面也是個鼠目寸光只知道殺人之輩,沒有半點雄心壯志。可是又能怎麼辦呢?聽聞吳國公(朱元璋)治下不錯,等我再槍些金銀財寶,攢夠了家資,我就帶著你去金陵隱姓埋名,不再到處打仗殺人了。」

  二娘問道:「那你以前搶了多少了?」

  賊頭說道:「連金銀首飾什麼的,大概也有二千金。我再搶來半萬的時候,就和你做員外,員外夫人。」

  二娘說道:「只怕你這些話都是騙我的,哼!你若真愛我,也肯收手不做強盜了,莫說五千兩銀子,就是一萬我也能給你。」

  「真的?」賊頭心中跳了幾跳,「如今銀子在哪裡?」

  二娘神秘的道:「法不傳六耳,她們都在外頭,不好說出來,等明夜再和你商量。」

  賊頭勉強睡了一晚,第二日帶兵出去搶掠,婦女們也隨著流到一地。

  晚上,把幾個女人安頓在別的房裡,賊頭迫不及待的問道:「那萬金藏在哪裡?」

  二娘說道:「你們男人最容易見異思遷,有了新人忘舊人,如今口口聲聲說要與我做夫妻,只怕銀子到了手,又去尋比我好的美人做員外夫人了。你得先發個誓,答應和我白頭相守,我才肯對你講。」

  發誓還不容易?賊頭心中暗笑,也疑心盡去,當即跪下對天說道:「我若背棄你,死於萬刀之下。」

  二娘喜滋滋的扶起他,說道:「實話告訴你,我家公公是有名的財主,死了沒幾年,我丈夫見世道不好,把本錢都收了,連首飾等共有萬金,埋在了一個僻靜地方。你去挖出來,咱倆一輩子都夠了。」

  賊頭說道:「或許被人拿走了。」

  「不會的。」二娘說道:「只我夫妻二人知道,我男人昨日又被你們殺了,是我親眼見的。如今除了我,還有誰知道?況且又在沒了人煙的村子裡,就是神仙也想不到,我自己不好去,你把我寄在什麼親戚人家,我對你說了地點,你自己去拿。」

  賊頭說道:「我們這樣的人,有什麼親眷可以託付妻子?再說那地方我不熟悉,不如咱們一起去才好。」

  二娘說道:「那咱倆就扮作一對逃難的百姓,拿了東西想辦法逃到金陵,做一輩子的夫妻。」

  原來這賊頭是個有遠見的,現在已經不是前幾年群雄並起,天下混亂無序的時代了,可以走到哪打到哪,周圍朱元璋陳友諒等豪傑紛紛稱王,設置百官建立秩序,為了積蓄實力問鼎天下,紛紛開始對地盤上的流民賊寇展開圍剿,要麼投降要麼去死。

  賊頭不指望當個將軍,天曉得最後誰會笑到最後?誰又能保證不死於戰場?再來殺了這麼些年,也委實厭倦了殺來殺去的生活,渴望過上富足穩定的小日子。

  賊頭被二娘說心動了,也是心裡真的喜歡上了,問道:「那我積攢的那些金銀器皿怎麼辦?放在何處?」

  二娘說道:「奴家有個計較,不如捆成一包,後半夜等她們都睡熟了,我和你抬著丟進深水之中,只要記著地方,將來天下安穩了,回來撈起來就是了。」

  賊頭大喜,摟著她笑道:「我前世不知做了多少好事,修得這樣一個好內助,又得了一大筆錢財。此事再等幾天,我尋個好機會咱倆一同離開這裡,遠走高飛。」

  連著兩夜賊頭養精蓄銳,準備在床榻上好生伺候二娘,理都不理外面那些搔首弄姿的娘們了。

  這一日,隨著首領流竄到了某地,一切都準備好了,賊頭眼饞二娘,問道:「經期完事了沒有?」

  「完事了。」二娘風情萬種的笑笑。

  賊頭也跟著眉開眼笑,摩拳擦掌巴不得趕緊到了晚上,一遂心願。

  只是到了午後,二娘忽然躺在床上,嬌啼婉轉,不停的喊疼。

  賊頭關切的問道:「哪裡不舒服?」

  二娘皺著眉說道:「不知什麼緣故,下身生了個毒,腫得碗一般大,渾身發熱,難受死了。」

  賊頭驚訝的道:「生在哪裡?」

  二娘舉起芊芊玉指,指著自己的裙帶之下。賊頭大驚道:「老天爺,這是我的命門啊!」

  「唉!」二娘苦笑一聲。

  賊頭趕緊掀開她的羅裙,把繡褲扯開,就見那女人的命門好似蒸了三天的大饅頭,顏色發紫,把個縫隙都合死了。

  「唉!」賊頭嘆了口氣,好不心疼,伸手幫著揉了一會兒,又趕忙去捉來個醫生,用藥去敷,誰知越敷越腫。

  原來這是二娘的計策,先前也是把月經帶藏在身下,瞞過了賊頭,她知道今夜躲不過去了,就把預先藏在衣帶裡的巴豆取出一粒,用菜油在下身周圍一擦,巴豆的毒性非常厲害,好好的皮膚沾上了,即刻腫脹。

  這就是醫生世家的好處,知道很多病例。這一晚,賊頭摟著她睡覺,苦惱的道:「我守了兩夜,指望今晚和你肆意取樂,誰知生出這樣意外的事,叫我怎麼熬過去?罷了,我做個太監行房,摩擦一下去了火吧。」

  竟然把自己的小丁丁貼了過去,也不怕摩擦起電。

  「哎呀,疼死人了。」二娘哇哇大叫,趁機用汗巾子隔著手,把他的小丁丁使勁一捏。

  巴豆油染在汗巾上,這麼一捏,不到一刻鐘,丁丁立刻發作起來。

  賊頭哎呀往後躲去,叫道:「太古怪了,連我也被傳染了,難道碰一下也染上了毒氣?」

  活蹦亂跳的點了燈,照著自己的丁丁,就見腫成了黑紫棒槌,愁得賊頭抓耳撓腮,從此也不需二娘想方設法躲了,求他親近都不敢。

  想二娘千方百計,保全了她那件名器,不肯被人玷污,但是按照古代的標準,朱唇舌頭,嫩-乳-酥-胸,手腳大腿,都被看了個遍摸了個遍,甚至親了個遍,就算放在後世,事實上也等同於失身了。

  而恰恰妙就妙在此乃古時,只要沒被深入,二娘也能心安理得的宣稱,自己守了貞潔,哪怕此乃救根本不救枝節的權宜之術。

  第二天半夜,賊頭說道:「夜深人靜了,咱們走吧。」

  當下二人從大營裡出來,把白天包好的金銀抬著丟在一條大橋之下,記住了地方,認了岸上的樹木,帶著幾兩散碎銀子和換洗衣物,其餘的衣服行李都不要了,瞞著賊兵和那些婦女,趁著夜色如飛而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22
第八百八十九章 傳奇

  馬車緩緩開進了裴家,精神奕奕的裴二娘笑容滿面,三女對這位女中豪傑可謂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把賊頭騙的死心塌地要遠走高飛,離開大營三十里,中午二娘趁著機會,取出一粒巴豆碾碎,攪拌在了飯裡。

  不到一個時辰,賊頭腹痛大瀉,短短幾里路,出恭不下十數次。到了夜晚也不見好,反覆爬起來方便。到了第二天,二娘又加了半粒,結果生生把一個孔武有力的壯漢,折騰的奄奄一息,路都走不動了。

  賊頭心裡還抱著歉意呢,他認為女人跟著男人,不就是貪圖枕邊上的快活?現在倒好,自己因水土不服腹瀉不止,不能讓她開心,十分過意不去。

  倒是二娘自他得病之後,愈發的慇勤溫柔,白天扶著他走路,夜晚攙扶著他上床,有時因來不及拉在了蓆子上,二娘親手替他善後,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厭惡。

  賊頭深受感動,流著淚說道:「我和你雖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我害了這等齷蹉噁心的病,你不但不嫌棄,反而加倍疼我,我死也報不了你的恩情。」

  「快別這麼說。」二娘自是好言安慰一番,這令賊頭更加的感動了。

  走了三四天,距離村子已經不遠,尋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古廟住下。吃飯時,二娘又放了一粒巴豆,使得賊頭拉的頭暈眼花,連起床的力氣都沒了。

  賊頭有氣無力的道:「我不行了,你要幫我討些藥來,不然我非死在眼前不可。」

  二娘說道:「你放心,這一帶我熟悉,明日就去買藥。」

  次日天還未亮,二娘以買藥為名,逕自返回了家裡。當時裴醫生起來開門,撞見了從天而降的妻子。大喜過望,問道:「到底怎麼逃出來的?」

  家裡人聽到動靜都跑了出來,圍著二娘七嘴八舌的詢問。二娘簡單的說了幾句,人人都猜測她一定失了身,當然能活著回來就是好事,亂世中誰還會計較?

  裴醫生則怒火衝冠,是個男人也忍受不了,問道:「那賊人在附近,等我過去殺了他,為你雪恥。」

  二娘說道:「不急。我還有用他的地方。你帶著人趕緊去那座橋下,偷偷把包裹拿回來,小心不要讓賊兵發現了。」

  「好!」裴醫生向來對妻子言聽計從,強忍著報仇的衝動,當即帶著兩個族弟走了。

  幾個妯娌神色複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在她們看來二娘失了身子,雖然可憐,將來也休想處處高人一等。備受全家人的器重了,想一個失了貞潔的女人還有什麼地位可言。

  二娘看了眼她們那又是同情又免不了幸災樂禍的表情,深知等危機一過,妯娌間絕對會拿這個來說事。焉能一輩子落人話柄?懶得廢話,拿了一副參苓白朮散,到了廟裡給賊頭吃了,腹瀉很快好了十分之三。靜養了二天。

  精神恢復了些,賊頭說道:「趕緊把東西挖出來,省得夜長夢多。」

  「要挖土。少不得用鋤頭,等我去買一把來。」二娘又以買鋤頭為名,回家了,而賊頭對她信任百倍,沒有半點疑心。

  原來二娘擔心折騰死了他,所以才給藥吃,等裴醫生帶著二千兩銀子回來後,二娘吩咐一番,然後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安坐家中,再也不用去周旋賊頭了。

  村裡響起了鑼鼓聲,裴家人全體出動,把元氣大傷的賊頭逮住了,押到了村裡的空地上,喊道:「鄉親們,都出來看殺賊了。」

  倖存的人們紛紛跑了出來,就見裴醫生一邊抽打吊在樹上的賊頭,一邊怒道:「你把我的娘子擄去,奸-淫了她!我非得親手宰了你不可。」

  賊人咬著牙,冷笑道:「我抓的女人多了,哪一個是你娘子?」

  裴醫生說道:「同你來的裴二娘,就是我妻子。」

  賊人驚訝的道:「她明明說親眼看見丈夫被殺了,怎麼還在?哎呀,難道那些話都是騙我的?」

  這時候賊人反應過來了,又是失望又是憤怒,萬念俱灰。可是村裡人比他還要憤怒呢,上前咬牙切齒的又抓又咬,恨不得活活吃了他。

  賊頭受不了,叫道:「我沒碰過她,不要打錯了人,我也沒殺過你們村裡的人,哎呀!」

  裴醫生拎著棍子,示意大傢伙退後幾步,狠狠一棍子敲在賊頭身上,罵道:「你這個惡人,你和她睡了十來夜,還說沒碰過她?老子先把你四肢打斷。」

  賊頭慌忙叫道:「我真的沒有碰她,不信聽我說。」

  「我懶得聽。」裴醫生拎起棍子又要打。

  倒是村裡人因不知自家的婦女和這賊人有什麼關聯,都想聽聽細節,紛紛說道:「你等他招了再打不遲。」

  如此裴醫生放下了棍子,所有人寂靜無聲,都聽他說話。

  事已至此,賊頭只求一個痛快,再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忙說道:「我確實起初見她生得標緻,要把她做妻子,十分愛惜。頭一晚,她下面夾了塊破布,說經期來了,我自然不捨得動她。

  熬了兩晚,本打算和她睡,不想她那地方生了毒,又沒能動她。到了第四晚,我生了痢疾,一天一夜要瀉無數次,連走路說話的精神都沒有,哪還有力氣去做那事兒?故此這些天來,我雖然和她同行同宿,卻沒有碰她一下。你們不信,就去問她。」

  裴家妯娌聽了,叫道:「是了,是了,怪道那天她非要弄條破月布,巴豆呢,原來是早有了計較。看來,果然不曾受辱,謝天謝地。」

  如果換了別的女人,村裡人肯定不會相信,但那是智計百出的女陳平,又親眼聽了賊頭的辯解,整個經過也合情合理,所有人都相信了。

  其中有媳婦也被擄走的,急忙問道:「那日被抓走的婦人,有幾個守節的,死了幾個?」

  賊頭倒也實誠,說道:「除了這一個,好像都被人給睡了。對了,從幾個女人身上翻出來刀子砒霜,說本來要自盡,卻再沒想,原來同這麼些精壯漢子輪番幹那事,竟是這麼的舒坦,沒一個打算尋死了。」

  那問的村民們聽完,知道妻子被淫了不說,竟然還死心塌地的亂了,一個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氣得面如土色。

  當下有人要打死他,賊頭喊道:「諸位,我有兩千兩銀子,就當賠償了,饒了我的性命吧。」

  眾人問道:「銀子在哪裡?」

  賊頭說道:「就在一個橋下,我帶你們撈出來。」

  裴醫生故意怒道:「不要聽他騙人,不定附近有多少賊兵呢。再說那都是他搶來的不義之財,我們不能要,今日要替萬民除害。」

  一些對流賊恨之入骨的人馬上附和,不消裴醫生動手,上前你一拳我一腳,很快就把賊頭活活給打死了。當然有幾個貪財的,為了二千兩銀子,瞞著村裡人星夜去撈,自然如同水中撈月。

  此後二娘的事蹟成了附近家喻戶曉的傳奇,人人稱頌她不但有那麼多妙計,還能把賊人騙回來,藉著賊人之口,說明自己的心跡,真是一樁奇聞。

  若是半路把賊人弄死,一個人回村,說我沒有**於賊,別說沒有人會相信,就是裴醫生也得心中有根刺,試問落入了賊兵的手裡,就像能從一缸子染料裡撈出來一匹白布?

  徐灝非常佩服裴二娘,可惜人已經上了年紀,不然絕對會成為難得的人才,獨當一面不在話下。

  不過他還是難耐愛才之心,也是和裴醫生有了交情,裴醫生夫婦經過徐灝的介紹,加入了香玉的女醫門,裴二娘也順理成章成了坐鎮杭州的堂主。

  在裴家住了十天,賓主盡歡,十月初,徐灝帶著三女返回金陵。

  徐汶身邊有個幫閒,人送外號曲油嘴,原籍安徽,去年來京討生活,不知怎麼攀上了徐汶。

  曲油嘴幾個朋友也都是外地人,因徐汶身邊人對徐灝的事蹟忌諱如深,整日裡把徐汶身為英國公家長子長孫掛在嘴上,好像徐汶才是徐慶堂生的一樣。

  徐灝在他們口中,就是個終日花天酒地,娶了一堆美女的紈袴公子,兼且他們圈子還小不知深淺,也不知好歹。

  眼看就要過年了,這些人花錢敞亮慣了,人人沒有積蓄,有個叫做時從黃的窮秀才對好友烏其光說道:「老曲不知哪裡打算到了銀子,今冬順順溜溜的過年。就咱們兩個,雪裡挑鹽包,一步重一步,家人都眼巴巴的要吃要喝,這可怎麼辦啊?」

  烏其光說道:「我昨日在內城徐府街口,看見老曲從徐府出來,滿面春風,以為從徐大爺那邊借到了銀子,過去一問,敢情是從剛回京的徐三爺手裡借的,人家豪門公子出手就是豪爽,人都不熟呢,見他張口就隨手給了。」

  「那是。」時從黃心裡羨慕,咂咂嘴,「聽說徐三爺花錢如流水,又是個講義氣的,老曲真是好運道。」

  烏其光說道:「不如費一席酒,把徐三爺給請來,再邀老曲幫襯說一兩句好話,咱們也搭上這艘大船,使出咱們逢迎吹捧的手段,還會缺錢花嘛?」

  「好算計!」時從黃也早有此意,當即二人一拍即合,忽然想起來說道:「此事不好叫徐大爺知道,得辦得隱秘。」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24
第八百九十章 籃子

  徐灝沒想到會被一幫小人算計,打杭州回來,身體稍感不適,他沒覺得什麼,倒是把全家人給嚇壞了,老太君嚴令不許他再出遠門,必須在家養好了病,命香玉寸步不離的陪著。

  因這時代的醫學水平,徐灝擔心傳染給家裡人,成天在外書房靜養。每天看看書,寫寫字,和香玉探討下喜聞樂見的玩意,青霜她們又時不時的過來探望,倒也不嫌寂寞。

  再說烏其光和時從黃出了門,正巧見曲油嘴高高興興的打巷子口走來,時從黃喊住了他,說道:「曲兄弟,三日不見,面上白亮多了,哪裡得了光彩?」

  曲油嘴說道:「得什麼彩?從前日輸了二十兩銀子,我尋思翻本,結果一連三宿,輸的身無半文,日子過不下去了。我尋思去找徐大爺借些銀子,這不正要去尋他嗎。」

  烏其光說道:「這等事你從來不帶著我們倆,不夠交情。罷了,我們去吃三杯酒吧,聊一會兒。」

  曲油嘴見有的吃喝,笑嘻嘻的跟著他倆進了一家酒樓,時從黃點了一碗走油鱔魚,一大碗的油燜肉,一大盤的炒麵筋,一大盤新上市的地三鮮,打了二斤太和燒酒。

  吃喝一陣,時從黃說道:「聽說你管徐三爺借了銀子?咱們都是跟著徐家混日子的,偏沒有這樣的好造化。」

  曲油嘴把滿口的肉咽進了肚子裡,說道:「借了要還,有什麼可羨慕的?現在銀子都輸光了,若不是我少了幾兩請酒的本錢,不弄他一兩千銀子,不算手段。」

  烏其光說道:「兄弟,你莫誇口。咱們身邊除了戲子就是相公,人家徐三爺是不好男風的。你能有什麼手段?」

  曲油嘴笑道:「你們曉得他不好男風,也知道他專好女色吧?昨晚我陪大爺去對門張府,三爺也去了,大爺得了相思病,是為了張家二爺夫人的妹子,可是被捉弄潑了糞,成了仇家。我暗中觀察,徐三爺似乎也得了相思病,八成垂涎上了美人,不然為何頻頻瞧她?」

  原來昨天大蘇氏過生日。徐汶得過去賀壽,不好意思自己帶著媳婦小蘇氏去張家,就拉著徐灝陪同。

  王霞隨著大蘇氏出來道謝,徐灝自是對這位敢於戲弄徐汶的女人多看了幾眼,誰成想竟被曲油嘴認為他惦記上了人家,也是王霞長得漂亮,徐灝忍不住欣賞了下。

  烏其光說道:「徐三爺想張家夫人的妹子,也還容易上手,兩家來往這麼頻繁。三爺天生招蜂引蝶,論長相身份地位錢財,那些娘們都巴不得上了他的床,簡單之至。」

  「原來哥哥不知情呀?」時從黃笑道:「那夫人的妹子就是張二爺的小奶奶了。三爺哪裡容易得手?連大爺都弄得灰頭土臉,淪為笑柄。」

  烏其光說道:「原來如此!蘇家的人我認識幾個,自從閨女嫁到了張府,成天大搖大擺。好不興頭,真令人羨慕。」

  時從黃說道:「這話又遠了。你我又沒有什麼姐妹,上哪找天仙美女?老曲還有個閨女。你替他做牽頭吧。成了三爺的小妾,他就是老岳丈,你是媒人了。」

  「扯淡。」曲油嘴喝了一碗酒,打了個酒嗝,「我那丑閨女能有這好命?我巴不得送到徐府。我們身邊雖然沒有美人,有人可以借用一下,五六兩銀子的本錢便好。」

  時從黃問道:「你有什麼計較?且說來咱們商議一下,五六兩銀子湊一湊也就夠了。」

  當下曲油嘴如此這般的低聲說了,烏其光聽了後精神一振,說道:「果然絕妙!真有你的。」

  時從黃沉吟了半響,不是深思得罪了徐灝的嚴重後果,而是一心要多拿些好處,鬼迷心竅下,說道:「不必另借人家的女眷,也省得事後花錢賠不是,反正橫豎不讓他得手就是了,我家那位也還有幾分姿色,我回去商量下。只是等銀子到了手,我必須拿雙份。」

  烏其光說道:「若能如此,一發的萬無一失,嫂子的容貌私以為不亞於那小妾,哥哥理應分雙份。」

  三人說好了,又吃了七八碗麵,跟餓鬼投胎似的,烏其光忍痛主動付了帳,往家門走去。

  第三天,徐灝正坐在屋裡,看迎春站在花瓣滿地中央,神色傷感。

  蛋子跑進來說道:「有個曲先生說是大爺的人,想求見您。」

  徐灝順口說道:「請進來吧。」

  沉浸在傷春悲秋情緒中的迎春回過神來,就要過來準備茶水,徐灝擺手道:「回園子吧,與她們作詩作畫,我有蛋子就行了。」

  迎春見他執意如此,也就逕自走了,因劉氏也病了,香玉不在。不多時曲油嘴快步走進來,上前作揖道:「小的拜見三爺。」

  徐灝說道:「所來何事?竟盛服盛冠。」

  一身文士裝扮的曲油嘴衣冠飄飄,好似去拜文廟時的隆重,回道:「今日晚生兄弟備了些瓜果,恭請三爺光臨,不敢不衣冠而來。」

  徐灝說道:「你也知道我養病在家,除了周圍的親戚鄰居,老太太不許我出門,再來我也不得空兒。」

  曲油嘴從容不迫的道:「晚生打聽到三爺無事,故此才敢進府;因老太君嚴令,所以傍晚才來,想三爺在家煩悶,不如出去散散心,座中並無別人,皆是晚生好友。」

  徐灝想了想,說道:「看來我要不去,辜負了你這番盛情。也罷,蛋子,你去喊你叔叔們一聲。」

  「是!」蛋子飛快答應道。

  「且慢。」曲油嘴忙說道:「晚生已經預備了轎子,因舍下地方窄小,求三爺少帶幾位去吧。」

  也是徐灝大意失荊州,人總有個麻痺大意的時候,不假思索的道:「那就不帶了,咱們走吧。」

  按理說他明面上說不帶人,那也肯定會有侍衛負責暗中跟隨,問題是他忘了蛋子不熟悉府裡的規矩,真以為不帶人了。再來正好王玄紅過來找兒子。蛋子也忘了說。

  從後門出來,徐灝直接坐上了轎子,守門的家人不敢詢問,看著他走了。

  沒多久到了曲家,烏其光和時從黃把人給接進家,遞上茶,擺上一桌豐盛筵席。

  時從黃說道:「今晚天氣悶熱,換過汾酒涼快些,三爺好寬飲幾杯。」

  徐灝說道:「汾酒好,只是太清冽了。後勁也大,不敢多喝。」

  時從黃笑道:「誰人不知三爺海量?此乃幾年的陳酒,不妨事。」

  喝了一會兒,因徐灝和他們都不熟,沒什麼話,烏其光便說道:「晚生們粗通文墨,不如行個酒令吧,求三爺揀個容易的才好。」

  原來徐灝時常被自家女人花樣百出的酒令熏陶,以前不善於這個。現在則一出門聚會,經常用酒令大殺四方,久而久之名聲在外。

  徐灝一瞧,旁邊小桌上就放著一個色盆四顆骰子。拿過來說道:「隨手扔下,有紅的不用吃酒,不論詩詞歌賦,有個紅字就行。沒有紅的。吃酒一杯,說笑話一個;說不出紅字,也講不出笑話。連喝三杯。」

  曲油嘴欣然道:「三爺吩咐,我們無不遵命,但三爺身為令官,在座有說的笑話好的,三爺也得賀他一杯,以示獎賞。」

  時從黃和烏其光紛紛附和,拍馬屁的好聽話可謂張口就來,儘管徐灝聽慣了奉承,可是也不禁被這些專業幫閒弄得飄飄然了,點頭答應。

  徐灝幹了令杯,一扔是一個幺。三個紅,說道:「一色杏花紅十里。」

  曲油嘴讚道:「三爺擲了三個『紅』,正是福祿壽拱照一身,大富大貴。若三爺再多說幾個紅字,連咱們也非得沾上天大的福氣不可,所以請三爺吃了這迎喜杯,晚生才敢接令。」

  徐灝心說怪不得都喜歡幫閒呢,瞧這話說得?時從黃已經斟滿了一杯酒,慇勤的雙手遞了過來,只好拿過來一口飲了。

  曲油嘴擲了四個『三』,說道:「我說個老家的笑話吧,我們安徽人官話說得不好,就像這四個三一樣,總是差一點,三爺您別見笑。

  我老家有個讀書朋友,真是循規蹈矩,一步兒也不肯亂走的。乃父諱『吉士』,他就不敢說出『吉士』兩個字來,每每讀詩經到『野有死麋』一章,以爹爹代替吉士。

  有一日,親戚家新點了翰林,我們都去報喜。其中有個近視眼,看不清喜報上的字,對我朋友說道:『可恨我眼睛不好,不知翰林的喜報上是怎麼寫的,麻煩你讀給我聽聽。』

  我朋友就高聲朗誦道:『捷報:貴府某某某,殿試二甲,奉旨欽點翰林院庶爹爹。』」

  徐灝哈哈一笑,自然被灌了一杯酒。時從黃說了句「萬紫千紅總是春」,烏其光沒擲出「紅」,先吃了酒,說道:「我老家江西鄉下人家生了兒女,都是見物命名的。有一家子妯娌兩個,先後懷了孕。

  一日,大嫂生了女兒,叫丈夫出去看看,然後回來取名。這丈夫來到花園裡,撞見一個婦人撅著屁股在那裡撒尿,被他瞧見了陰-戶,回來給女兒取名「陰-戶」,好在是乳名,沒傳揚出去。

  後來弟妹生了個兒子,她男人出來看見一個賣盤籃的小販,就取名「籃子」。不料兩年後,這「陰-戶」出痘死了,籃子長大上學,放了學回家,朝著大媽和母親作揖。嫂子觸景傷心,對著弟妹說道:『可惜我那「陰-戶」死了,若還在,我家的「陰戶」比你家的「籃子」還要大些呢!』」

  噗,徐灝一口酒噴出,眾人跟著他一起大笑,實則這故事都被烏其光說爛了。

  時從黃早已斟滿酒,笑道:「三爺沒聽見嗎,烏二哥家有這等大陰-戶,三爺不妨多吃一杯,試試看什麼滋味。」

  烏其光故意抬手打了他一下,徐灝笑呵呵的道:「那可不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25
第八百九十一章 做了賊的徐三爺

  連飲了四五杯酒,如今徐灝已沒有年輕時的酒量,儘管沒喝醉,但是也沒察覺到他們話裡藏著話。

  而三人串通好了,相互之間配合的極為默契,說笑話捧臭腳,如此徐灝又吃了七八杯酒。

  徐灝見酒喝好了,再喝下去就要醉了,遂起身告辭,笑道:「今晚叨擾了一頓,來日我做東道,咱們再敘。」

  三人殷殷再三挽留,時從黃大有深意的道:「晚生還帶了個勸酒之物,三爺無論如何得賞個臉。」

  徐灝見他拿出了一個西洋美人,看樣子乃是威尼斯貴族慣用的玩物,約有七寸多高,地道的羅馬雕像,宛如真人一樣的比例,雕工精緻,軀體完美而不著寸縷,雙臂舉著酒器,就是不知是哪位女神,感覺應該是美神維納斯。

  徐灝卻不過他們的慇勤,就想著喝完最後一杯酒好走人,誰知這麼一大杯的汾酒,很快就不辨東西南北了。

  搖搖欲墜的徐灝是真醉了,迷迷糊糊的說道:「來人,扶著我回去。」說完反而又舉起了美人杯,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咱們滿飲!」

  半個時辰後,醉的人事不省。

  曲油嘴得意的道:「吾計已成,就等著靜聽捷報了。」

  三人相視而笑,扶著徐灝到臥房躺下,心情十分複雜的時從黃叫他妻子如氏進來,為了避免尷尬,男人們沒說話,轉身躲了出去。

  如氏今年二十四歲,中人之姿,笑起來非常的甜,體態修長有一雙筆直圓潤的大長腿。可惜在這個年代無法引以為傲,並且時從黃個頭矮小,小丁丁是最小型的,每次房事都是草草完事。令如氏成親以來也沒享受到個中滋味。

  倒是時從黃嫌妻子腿太長那地方太深,不合乎『尺寸』,他也不懂得欣賞,一味寵溺模樣尋常卻體態嬌小玲瓏的通房,真可謂是暴殄天物也。

  時從黃囑咐妻子,一等來人酒醒了,你就趕緊在他身邊躺好,使勁叫喊,我們叫來了三四個地痞,要合夥詐他的銀子。這可是真正的有錢人,等閒萬八千兩都不放在眼裡呢。

  如氏問是誰,起初時從黃支支吾吾不願意說,她生氣的道:「你不說那就別想我幹這沒廉恥的事兒。」

  時從黃沒辦法,只好說道:「是英國公府的徐三爺,這樣一等一的貴人,說起來,你能和他躺一塊兒,也是你前世修來的造化。」

  如氏一介婦道人家。也不太清楚徐三爺是何方神聖,俗話說人窮志短,既然是丈夫的主意,那為了銀子說不得要豁出去了。因就算做做樣子,又和**有什麼分別?

  今晚她在屏風後偷看了半天,見徐灝不論相貌氣質,風姿儀表皆是罕見。反觀那三位,真乃一個天上三個地下,對這樣的高富帥真真不勝豔羨。心裡頓時起了漣漪。

  動了情的如氏暗道既然丈夫無恥在先,那也別怪我與徐郎有緣,能和這樣的郎君春風一度,死了也甘心。

  臥房在正屋的西邊,獨自一個院子,如氏先走出去把院門關上,那三位還在廳裡飲酒談笑呢。

  走進房裡,如氏紅著臉把燈台放在床前,伸手摸索著徐灝的臉,喃喃道:「他們無恥算計你,竟把奴家做了引子,事後他們得了銀錢吃喝玩樂,我卻要被人嘲笑一輩子?哼!我偏要讓他時從黃賠了夫人又折兵,你別怕,我會放你走,只圖個長久往來。」

  星眼迷離的如氏輕輕解開了粉白色的單紗褲,褪下了棉質短褲,驚喜望著那令人面紅耳赤的東西,竟是比她丈夫大了足足二倍有餘。

  渾身發燙的如氏已然醉了,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去,張開了嘴巴。

  這邊徐灝受到刺激,朦朧間以為是在家裡,不知是誰這麼頑皮,閉著眼習慣性的翻轉身體,一下子將如氏壓在身下,動作熟練的去脫對方的衣衫。

  如氏整個人都酥麻了,乖乖幫著男人脫自己的衣服,很快兩個白羊似的男女糾纏在了一起。

  足足半個時辰,髮髻凌亂的如氏氣喘吁吁,心滿意足的起身替男人溫柔的擦拭乾淨,然後雙手使勁抱著徐灝,情意綿綿的說道:「大爺可認得奴家麼?」

  一番運動下來,徐灝多少恢復了神智,一聽聲音非常陌生,連忙起身一看,見是個陌生美婦,一雙長腿異常扎眼,問道:「你是什麼人?」

  光著身子的如氏忙道:「爺不要急,奴家解釋給你聽。」

  當下徐灝一邊飽覽秀色,一邊靜靜聽著,竟然是曲油嘴三人設了仙人跳,心中冷笑真是好大的膽子,但同時也犯起了嘀咕,還有自己的人都死哪去了?

  貌似此乃到了明朝第一次外遇,朱巧巧不算,這可是真正的有夫之婦,而徐灝經歷過的女人,基本都跟了他,這要是揭發出來,那麼眼前這位如氏怎麼處置?

  逼著時從黃休妻帶回家,自然是輕而易舉,問題是不明不白把個人家的妻子弄回家,別說其他人的看法,自己先不願意,就算如氏是天仙絕色又怎麼樣?沒有這麼幹的。

  思索了下,徐灝決定選擇不動聲色靜觀其變,裝著大吃一驚,說道:「我是忠厚之人,他們怎能設這樣的毒計,陷我於不義?萬望你救救我。」

  如氏說道:「大爺不要慌,奴不打算救你,也不會說明此事了。」

  有了肌膚之親,女人也用不著裝著害羞了,自己的衣服沒穿一件,主動替徐灝穿上褲子,臨了還萬分不捨的親了小丁丁一口,一臉媚笑。

  她簡單的套上褥褲,繫上了肚兜,就拉著徐灝的手走出來,說道:「這隔壁的石家,父親出門去了,家中只有一個女兒,與我交好。大爺翻牆過去躲著,天亮了回家,再無人敢得罪你了。只是爺不可忘了奴家。好歹唸著今宵恩愛,我房中後門外是個空地,可以偷偷進來,他成天在外賭錢吃酒,等閒不在家裡。」

  別說,徐灝心裡油然而起了一種新鮮感,能不感到新鮮嘛?同時也暗暗警醒自己,有些事不能做,做了往往害人害己。

  徐灝問道:「我自會領你的情,可是我走了。他們不得為難你?」

  如氏戀戀不捨的依偎在他懷中,跟個八爪魚似的,陶醉其中的道:「你放心,我自有計較。」

  如果是在床上被抓,徐灝一定會護著她,即使真的偷情又能怎麼樣?作為男人你得有擔當,做了錯事更得有擔當,窩窩囊囊的跪地求饒,任憑男方打罵。連個屁都不敢放,勾搭女人時的能耐哪去了?令人不齒。

  當然那時候裝龜孫子也是對的,能使事態不至於激化,可是這等事。最倒霉的永遠是女方。也當然了,站在世俗的角度上,蕩婦絕對是活該。

  反正沒有被抓到把柄,徐灝並不擔心。捉姦捉雙嘛!有本事找出老子的證據來。

  就見如氏搬過來一張短梯子,扶著他爬上去,她又將梯子藏好。去把後門打開了。

  徐灝跳進了隔壁院子裡,還以為如氏會回房,穿好衣服躺著,等男人們衝進來事,迷糊的說人怎麼沒了?我累了就睡了,什麼事都沒做。

  也不知如氏是怎麼想的,徐灝自然猜不出她大約擔心把她給忘了,故意鬧成二人之間有緋聞,以至於今後有人時常拿此說事,總之她下一刻的舉動令人捉摸不透。

  就聽如氏似乎站在院子裡嚎啕大哭起來,徐灝心跳了一下,您這不明擺著被我吃了後溜之大吉的節奏?大姐,咱不帶這麼玩的啊。

  瞬間有幾個男人打外面衝了進來,而如氏還只穿著一條單褲,暴露著她那雙傲人的大長腿,上身僅僅一件鴛鴦肚兜。

  如氏雙手抱胸,喝道:「我喊我家丈夫,你們進來做什麼?」

  領頭的狠狠看了眼她的大腿,說道:「你們做的好事,我們是來捉姦的。」

  不想如氏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巴掌,罵道:「有什麼奸,賊已經跑了。」

  莫名其妙的眾人面面相覷,如氏一頭往跟在後面的時從黃撞去,哭道:「你這挨千刀的,自己養不起老婆,叫我出乖露醜,又叫來這麼多人羞辱我,我要命做什麼?」

  當此時,等同於一絲不掛的如氏,就算她不承認,那不也明擺著被人佔了便宜嘛?沒失了身,那徐灝跑個屁啊?還不是做賊心虛?

  奈何只要如氏矢口否認,又沒有確鑿證據,再來時從黃豈能承認?所以此事往後只能是眾人心照不宣的一段風流韻事了。

  此舉把個時從黃氣得目瞪口呆,老婆長得不錯,是個男人能忍得住?忍得住為何脫了她的衣服?哎哎呀呀,倒霉透底,心裡大叫這次真是丟了夫人又折兵。

  而蹲在隔壁的徐灝也暗暗叫苦,果然壞事不能做,你瞧瞧,說什麼都沒幹,那麼為何時夫人這副模樣?你徐三爺為啥跑呢?

  曲油嘴指著後門叫道:「他從後門走的,走不出多遠,咱們快追,追到了人再說。」

  氣急敗壞的時從黃也跟著眾人趕去,剩下如氏一個人,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戀戀不捨的看了眼牆壁,扭身回房體味餘韻去了。

  隔壁是個讀書人家,女兒起得早,赤著上身正在房裡洗頭髮,忙著擦乾。

  一眼從半開的窗戶瞅見了人影閃現,忙叫道:「來人啊,有賊。」

  徐灝幾步跑進去,說道:「我不是賊,是被人暗算,躲到你家來,隔壁的夫人可以作證。」

  女兒今年十四五歲了,非常的清秀可人,聽他的口氣不像是賊,又擔心被他強了,嚇得渾身發抖,忙將衣服穿好,問道:「大晚上的跑到人家,你不怕王法麼?趕緊出去,不然我就叫人來捉你送官。」

  徐灝說道:「那我現在就走,得罪了。」

  「等等。」女兒忽然問道:「你可是徐三爺?」

  徐灝奇怪的道:「沒錯,你認識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27
第八百九十二章 男人的通病

  這些年來,為人師表的徐叫獸弟子眾多,這位陌生的姑娘就是其中之一,上了半年新學堂,後來因父親的反對回到家中,至今還記得徐灝講過的課。

  常言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姑娘馬上磕下頭去,「先生受驚了,學生方才多有衝撞,望先生恕罪。」

  徐灝一把扶住了她,苦笑道:「什麼先生,我現在是道德敗壞的禽獸。」

  姑娘說道:「我不信,敢問先生原委?」

  徐灝嘆了口氣,苦笑著簡單說了幾句,姑娘欣然道:「既然是被人設計,先生又醉了酒,不知者不怪罪。」

  「唉,什麼也別說了。事我做的,我也不想否認。」徐灝想起了大長腿,實話實說,「就算我神志清醒,應該也不會拒絕。」

  「先生真是的。」姑娘微微紅著臉偷笑了下,反而覺得先生更加的平易近人,想隔壁大嫂那樣的尤物,正人君子的嘴臉才令人作嘔呢,「學生一個人在家,瓜田李下之嫌是不免的,可是大爺出去,非得遭了毒手。學生想了一計,即可遮人耳目,又能安穩回家,不知先生可願意?」

  徐灝問道:「什麼主意?」憑直覺不是好事。

  果然姑娘笑道:「我爹爹最喜歡串戲,家裡女旦的妝飾都有,先生扮作女人,天明可以混過丫頭的眼。從後門上了橋,雇一頂轎子,放下簾子一直抬到府上。」

  徐灝苦笑連連,說不願意吧,驚動了人家的丫鬟怎麼是好?罷了,今天丟了一次人,何妨再丟一次呢。

  「來吧。」徐灝抱著烈士的心態,坦然坐下。

  姑娘含羞取出來女旦的頭面,細心替他打扮起來,又拿出自己的衣服羅裙。也不躲著,親手伺候徐灝更衣。

  按理說這就叫做天賜姻緣,人家姑娘都這麼對你了,不避嫌疑,什麼心思還用問嗎?奈何徐灝有家有業,有妻有子,正經危坐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很快天亮了,丫鬟也起床了,塗脂抹粉的徐灝打她身邊擦肩而過,姑娘解釋道:「這是我一位同學。找我有急事。」

  「哦。」丫鬟粗心大意也沒多問,自顧自的去了茅房。

  「多謝了。」徐灝和姑娘相視一笑,拱了拱手,頭也不回的往外就走。只剩下姑娘獨自依偎在門前,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長嘆一聲。

  這邊徐灝沒遇到時從黃等人,柔聲柔氣的叫來一頂小轎,不便這麼回家,吩咐去曹國公府。

  被李景隆兄弟倆大肆取笑一頓難免。也是這種事找李增枝準沒錯,再說被人暗算不假,畢竟沾了大便宜不是?徐灝沒準備把時從黃等三人斬盡殺絕。

  三天後,李景隆獨自來到徐府後門。一帶粉一般白的牆垣,環繞一圈足有三里地。

  管事從車上跳下來,往車窗裡問了聲,然後撣了撣衣衫。走過去投貼請見。

  好半天,出來一個俊俏華服的青年人,冷冷的道:「三爺吩咐過了。不見外客。」

  躲在車裡的李景隆頓時樂不可支,徐老三丟人現眼怕見外人,哈哈!當即笑道:「混賬,連我都進不去嘛?」

  青年忙問管家,得知是他,躬身說道:「請大人進門。」

  李景隆大模大樣的下來,直接往門裡走去。進了門,便是個大天井,兩邊水磨方磚砌成的迴廊,兩顆參天拔地郁如華蓋的槐樹,把滿院遮得陰陰涼涼。

  過了天井,從西角門進去,走了一會兒,眼前是一座碧瓦雙甍,一色福建油漆十八扇的冰梅長窗。窗外一帶短欄,高不及三尺,卻是雪白礬石雕就的。

  屋中鼎彝瓶,精雅古樸,兩邊俑人石獅石虎,中間設著供桌,正殿比平常人家的院子還大。中間懸著個匾額,綠地金文,寫著「世恩堂」,供奉著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繞過了迴廊,向西繼續走,到了垂花門。門內的景色一片清幽,徐灝的外書房是萬綠叢中的一棟精舍。

  另有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接了出來,青年說道:「蛋子,這是曹國公,爺向來吩咐無須通報。」

  王蛋子看了李景隆一眼,說道:「既然爺吩咐了,請裡面坐著吧。」

  李景隆也不生氣,暗笑徐灝丟了人,故此來噁心自己呢,笑了笑跟著進去了。

  外書房正中央懸了個紫檀橫額,用雜玉嵌著「綠瘦紅肥之室」六個字,李景隆問道:「我上個月來還沒有呢,又是出自你家哪位姑娘之手?」

  蛋子送上茶來,笑道:「自然是漣漪姑娘了。李爺你喫茶,爺每日十點鐘到外書房來,時候早著呢。」

  「嗯!」李景隆也不著急,隨手拿起一件價值連城的古玩,摩挲了一回。

  把古玩放下,他又在案上撿起一本書,見書面上籤著「詩社小稿」,下署漣漪居士,知道是徐家姑娘們所作,字句清香纏綿,也有幾首磅礴大氣,以七絕居多,令人讀起來非常的舒服。

  欣賞了下詩詞,還不見主人出來,李景隆瞅了眼蝦須簾,忽見簾外人影一閃,接著咯咯的一笑,有個女子低聲罵道:「該死的,你又作怪了。等我告訴三爺,看不揭下你的皮。」

  又傳來那個蛋子的笑聲:「你真狠心。我才給你買的手巾,香水,真是過了河罵起舟子來了。你不對我好一點,看以後我給你買好東西。」

  女子啐了一聲,說道:「誰稀罕你這些呢。我才進府,前兒那個鐲子被蕭二奶奶見了,追著問哪來的。我沒得回話,總不能說你送的吧?只好扯謊說一個舅舅從遼東來,帶著這個送給我玩的。我跟你說,進了府不比在外頭,不能說咱倆的事。」

  蛋子說道:「我喜歡你,三爺早就知道了,怕什麼?」

  「不是這麼說。」女子解釋道:「畢竟男女有別,你在書房,我在園子,我娘說大戶人家最避諱男女通氣。告訴別人倒不妨事,但是我也不好來書房了,不然別人會怎麼想?」

  「那倒也是,這大戶人家真麻煩。」蛋子悻悻的道。

  蛋子和花鳳仙原不妨書房裡有人竊聽著,正在那裡竊竊私語,遠遠走過來一個人,跺著腳低罵道:「你們又在說悄悄話了,一天到晚膩在一起,像話嗎?」

  兩人衝著她嘻嘻一笑,手拉著手飛奔著跑了,那人也轉身走了。

  隔著窗戶,李景隆認出來是香玉,又等了大半天,過來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鬟,打起簾子進來問道:「李老爺沒走吧,爺說請再侯一刻兒,就出來了。」

  李景隆見這位丫鬟穿著件淡墨色花緞的銀鼠襖子,淡墨色窄管三鑲褲子,拖著根大根辮兒,容貌俊俏甜淨,一身書卷氣迥非凡態,便知道是貼身侍奉徐灝的,笑道:「你去對你爺說吧,我專誠來的,不見他不會走。多侯幾時也不打緊,請他放心儘管從容著吧,哈哈!」

  丫鬟陪著微微一笑,回頭對另一個書僮說道:「好生伺候著,看茶看點心,有半點不周到,叫你仔細著。」

  說完,將手中的簾子一放,竟自去了。

  李景隆心說徐老三你要和老子比耐心?那就比吧,看誰先不耐煩。重新將書翻著,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院子裡響起了說話聲,李景隆抬起頭來,只見先前的那位丫鬟,同一個衣衫打扮一樣,容貌異常嫵媚的漂亮丫鬟,兩個人打著簾,徐灝不衫不履的踱了進來,說道:「李大哥,這幾天怎麼沒來過啊。」

  李景隆亦笑道:「誰沒來過,不過都被你門上攆走罷了。」

  「瞎說,我家誰不認得你?巴結還來不及呢。」

  徐灝坐在了對面的太師椅上,兩個丫鬟一個捧茶,一個倒水,一左一右的站在身邊。

  李景隆無奈搖頭,說道:「那我就說了?」

  徐灝嘆道:「醜媳婦總得見公婆!嗯,那個迎春蘭春,你們回去吧。」

  等屋裡沒人了,李景隆笑了一會兒,說道:「區區幾個癟三而已,本來想讓他們滾出金陵,可你說過不必做得太絕,又念在徐汶的面子,我吩咐人教訓了一頓。對了,那個美人我送過去了二百兩銀子,看樣子是吃定你了,成天打發人來我家,問你什麼時候過去敘舊呢。」

  徐灝皺眉道:「不是我不講究,當時喝醉了酒,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做了那事,馬失前蹄呀!那是人家的妻子,我不會再去找她了。」

  李景隆嬉笑道:「但是你得交代一句話,不然你徐三爺試過的娘們,京城有的是人惦記。若時從黃放下臉面,讓妻子接客的話,保管財源滾滾。」

  徐灝一呆,萬萬沒想到這節!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親近過的女人,時從黃身為丈夫,與妻子行房天經地義,那其他人怎麼說?豈不是給他戴了帽子?

  說實話,心裡是非常的彆扭不太好受,這是男人的通病。不過話也說回來,這樣的事都在乎的話,那找小姐算什麼事?凡是找過小姐的人,豈不是都戴了帽子?

  徐灝冷冷的道:「誰想試試儘管一試,當老子好欺負怎地?」

  「哈哈!」李景隆大笑,「就知道你沒搞過他人的媳婦,會想不開。放心吧,咱兄弟上過的娘們,試問誰還敢惦記?我都想把時從黃送進宮當太監得了,那如氏你不要,也讓她守一輩子。」

  徐灝苦笑道:「別說,我還就是這麼想的,看來我總歸過不去小心眼這道檻。你別管了,他們夫妻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與我無關。」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41
第八百九十三章 玉笑珠香

  金陵徐府,外書房。

  徐妙錦和徐翠柳無事過來坐坐,一進門,就見徐灝氣呼呼的雙手叉腰,地上散亂著幾張報紙,遂拿起來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

  徐翠柳問道:「怎麼回事,為何生氣?」

  徐灝見她倆來了,神色緩和下來,悻悻的道:「好心當作驢肝肺,原來我成了逼迫良家做娼妓的罪魁禍首,豈有此理。」

  二女急忙重新翻看,原來是一則揚州新聞,說如今在秦淮河最有名的名妓沈青兒,祖籍揚州,母親是個寡婦,家裡非常貧窮。

  沈青兒十二三歲時,已經明眸皓齒,秀慧可悅,是個難得的美人坯子,沈寡婦詢問隔壁雨花庵的主持,「家裡揭不開鍋了,該怎麼辦?」

  主持笑道:「有了這玉人在家,何愁銀子不來家麼?」

  沈寡婦嘆道:「左右是人家的人罷了,家裡窮,也高攀不上好人家的正室。皇帝是個聖人,身邊有徐都督那樣的人,女不採妃不選的,終究嫁個窮戶子弟,哪裡會發財呢?」

  「阿彌陀佛。」主持笑道:「你要銀子招著手喚你,怕沒有這麼便宜的事,虧你也是個揚州人,難道沒聽說『揚州女郎,十人九唱』的俗語麼?你又不是孔孟家子孫,倒怕辱沒了祖宗?依我說,青姐也快成人了,要模樣有模樣,要聰明有聰明,哪一樣比人弱了,趁早教上幾隻曲兒,不愁沒有出息。」

  沈寡婦心動了,笑道:「我看你不像修行唸佛的師太,竟是為媒作保的乾娘呢。人家好好的閨女,卻教她做起戲子來了。」

  師太說道:「我是為了你好,不願意也罷了,現如今秦淮河名妓無數,賺的錢海了去了。又嘮嘮叨叨的何苦呢?」

  此後沈寡婦動了心思,不到幾日,竟節衣縮食的替沈青兒請了個教師,學起戲來。沈青兒很聰明,不到一年,學會了幾十首曲子,加上人長得漂亮,跟隨戲班子闖蕩京城,短短時日內便聲名鵲起。

  故此揚州士林借題發揮,埋怨徐灝縮減宮女秀女的人數。以至於很多本可以進宮享福的貧家女,只能被迫做了妓女,所以徐灝能不生氣嘛?

  就算這是古代,女人很難擁有稱心體面的工作,但是社會風氣已經變化很大,踏踏實實的靠勞動所得,三餐溫飽是不成問題的,最不濟嫁個勤勞的丈夫,夫妻二人合力操持小家。不能大富大貴,也算是知足者常樂。

  但顯然沈寡婦一心輕輕鬆鬆的賺大錢,不惜讓女兒做了妓女,那些無事生非的書生竟然還怨恨為什麼朝廷不選妃。簡直是一幫糊塗蟲,這不是和後世那些一心想給大款當小三的人一樣嘛?

  徐灝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誰讓人紅是非多,沒必要為此小題大做。甚至不無惡意的想,乾脆讓朱高熾下一道聖旨,把這些抨擊自己的讀書人家的女兒通通選入宮中。讓他們嘗嘗當皇親國戚的滋味好了。

  這時候小小年紀的徐煜領著比他大了十歲的鐘敬走進來,後頭還跟著新娘子鄒二姑娘。

  隔著老遠,先聞到濃烈的香味,不是女人身上的,而是鐘敬身上散發出來的。

  徐妙錦和徐翠柳含笑和上前見禮的新人寒暄,徐灝沒說什麼話,等兒子帶著一對新人進了內宅,徐翠柳說道:「昨兒聽可姑說,新娘子跑到她那哭了半天呢。」

  徐妙錦忙問道:「怎麼了?」

  徐翠柳說道:「鐘敬是個愣頭青,大概長得醜,從未親近過女人,兼且娶了這樣漂亮溫柔的妻子,連合巹酒也等不得吃,竟要扯妻子上床。他自己曉得容貌不濟,怕妻子嫌棄,一口氣先把燈給吹滅了,洞房花燭也不消細說,女人家總要經歷一遭。

  云收雨散後,那鄒二姑娘覺得床上有股子氣息甚是難聞,睡不著覺,疑心床上有臭蟲,到處把鼻子嗅來嗅去,你們猜怎麼著?」

  徐妙錦搖頭說不知,徐灝接口道:「我知道,鐘敬身上有三種異香,口氣,體氣和腳氣,這事外頭的人都知道,能活活把人給熏死,為此學堂的窗戶常年不關,學生們天天怨聲載道。我認為也是對他們的一種磨練,就沒管。」

  「哪有這樣的磨練,真是的。」徐妙錦恍然,「怪道我摟著煜兒時,總有一股子臭味,問他,他就笑嘻嘻的搖頭說不知道,我為此還數落了他幾次,罵他不愛乾淨,不洗澡。」

  徐翠柳笑道:「真真冤枉了孩子。那鐘敬知道自己口臭,不敢親嘴,所以鄒二姑娘不曾聞到;腳臭因並頭睡了,隔著錦被也沒有聞到。當時她裡裡外外的聞了一遍,發覺外頭比被窩裡好多了,猜到是丈夫身上的緣故,嫁給個有狐臭的同床共枕,自然心中有了三分不快。

  尋思叫丈夫去洗一洗,起碼能消減些氣味,誰知鐘敬累了,忘了自己的短處,一張嘴那穢氣就和吃了生蔥大蒜一樣,想鄒二小姐的鼻子也是放在香爐上長大了,哪裡受得了這個熏法?」

  一想到自己要對著這樣的男人,徐妙錦不由得泛起了噁心,徐灝則衝著手掌哈氣,還問道:「我沒有口氣吧?」

  「呸!」徐妙錦啐了一口,啼笑皆非。

  徐翠柳輕笑道:「我聽了也噁心,別說人家姑娘了,強忍著壓了下去,怕新郎知道嫌他,不是作新人的厚道,拚命忍住了;一直忍到鐘敬睡熟了,趕緊爬到另一頭去睡,結果他那尊足和尊口差不多,熏得鄒二姑娘胃裡翻江倒海。」

  當時鄒二姑娘欲哭無淚,坐在床邊思量,「我這樣一個潔淨之人,嫁了這等一個污垢之物,分明是鶯鶯遇到了蟑螂,這一輩子怎麼熬過去啊?也罷了,讓他天天沐浴,請醫生診治,再多做幾個香囊給他佩戴,大概也能掩蓋過去。就怕表哥的容貌一如傳聞,那該怎麼是好?」

  所有女孩子都希望嫁給英俊郎君,就算不英俊,也得符合自己的底線,哪怕情人眼裡出西施也好,這和男人的想法一樣,怕的是人本不中意,相貌更加的不中意。

  晚上屋裡黑漆漆的,鄒二姑娘一宿沒睡好,天微微放亮便迫不及待看他的臉。不看還好,一看嚇得冷很直流,疑心自己還沒睡醒,在夢中撞見了鬼呢。

  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好吧不是做夢,睜開眼睛仔細再一看,馬上放聲大哭起來。

  鐘敬從夢中驚醒,以為嬌妻思念爹娘,坐起身來。把一隻粗而且黑的手臂搭在她膩而且白的香肩,勸慰媳婦不要傷心,不要哭了。

  誰想他越勸,她越哭得狠。等到鐘敬受不了穿了衣服出去,可謂是冤家離了眼前,方才休息一會兒,等他走進房裡。依舊從頭哭起。

  徐妙錦嘆道:「難怪適才見她眼眸紅腫,難為孩子了。」

  這方面徐灝站在兒子一個立場,說道:「丑怎麼了?丑妻家中寶。丑夫也是,男人重在有能耐而不是有長相。」

  「站著說話不腰疼。」徐翠柳不樂意了,拉著徐妙錦,「咱們走吧,別理他,您倒是娶個丑妻呀?哼!」

  丟下徐灝,二女趕到了護春堂,沐凝雪正在和鐘敬說話,她倆逕自走進了裡間,就見剛回京的朱巧巧坐在鐘可姑和王玄清上首,對著低頭抽泣的鄒二姑娘說話。

  「不喜歡你就讓他寫休書,我給你做主,哭什麼?」

  鐘可姑忙說道:「他公公馬上要做侍郎了,為人最要臉面,哪容得了兒子休妻?再來鄒家世代書香門第,也斷斷不會同意的,不然早就悔婚了。」

  侍郎對徐灝來說不算什麼,對朱巧巧就不一樣了,兼且把侍郎和鄒二姑娘放在一起比較的話,朱大奶奶的些許良心馬上扔掉喂了狗。

  想了想,朱巧巧說道:「既然拆不了姻緣,那就你拿住他,總歸讓他納妾,隨意勾搭丫頭,不管不問就是了,樂得乾淨。」

  大傢伙心說有這麼勸人的嘛?不過套在鄒二姑娘身上,也算是不錯的餿主意了。

  揚州,雨花庵。

  名動京師的沈青兒返鄉祭祖,一身綾羅綢緞的沈寡婦帶著兩個小丫頭,特意來庵裡感謝。

  老主持笑著道:「可不是前年說錯了,今天打上門來了?」

  沈寡婦忙道:「我的活佛活菩薩!我家青兒靠了無邊佛法,唱得好戲,賺得好錢兒,給您老磕頭還來不及呢。」

  回頭對青兒說道:「女兒,你還快給活菩薩磕頭。」

  沈青兒笑嘻嘻的真個上來磕頭,老尼忙拉著她手,說道:「青姐兒,這是你家祖宗積福,才生下你這麼會唱戲的爭氣小輩來,關貧尼什麼事呢?快起來吧。」

  青兒笑著起來了,老尼仔細打量,見她穿著件白灰皺綢的長袍,元色素緞一字襟的馬甲。

  梳著條淌股大辮,卻向頂前分出一縷來,把紅絨線綰著根一炷香的辮兒,顫巍巍的攏著,打扮的別出心裁,更覺得玉笑珠香,非常冶麗。不覺嘖嘖嘆道:「一年不見,越發出落得標緻了。」

  夜裡,沈寡婦一宿沒睡好,這一次離開了戲班子,按照沈青兒的意思是在揚州闖出名頭,繼續唱戲。而教師的意思是繼續留在金陵,就算不下海做妓女,憑著青兒色藝俱全,有的是王孫公子,達官貴人爭相追捧,哪裡賺錢會比京城更容易?

  倒是沈青兒想去松江府,一來那裡不亞於繁華京城,豪富云集,二來達官顯貴相對少一些,仗勢霸占人的事少,風氣也開明;

  三來對沈青兒這樣年少得意的女孩來說,歸根到底希望等賺夠了錢,找個如意郎君託付終身,因此她不想做個人盡可夫的名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44
第八百九十四章 戲曲

  最終沈寡婦聽從了女兒的主意,興沖沖的去了松江府,滿心指望得到貴人青眼,一炮而紅。哪知上海最近不流行聽戲了,流行起類似話劇那樣的舞台戲,或者是胡姬舞蹈等外國的東西。

  並且在唱戲方面,競爭比起金陵更加的激烈,各地才女,各國美人爭奇鬥豔,背後依託著大富豪的鼎力支持。因沈青兒初來乍到不能號召看客,也不能陪富豪睡覺,本身擅長的揚州小曲,松江府的人都聽膩了,不到一個月,園主使了個軟手段,把娘倆攆了出來。

  母女好不掃興,依著沈寡婦的意思那就回揚州,自己開個戲園子。

  沈青兒說道:「興興頭頭的來了,如今灶貓般的回家,要被人笑死呢。俗話說得好,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倒不如再去京城走一遭,就算終不得意,也算是個上過台盤。」

  沈寡婦說道:「我的姑奶奶,橫豎靠你的運氣,你要到金陵,我怎好駁你?只是咱們脫離了戲班子,路迢迢的去了,就和現在一樣沒親沒故,萬一和這兒一樣,如何是好?」

  沈青兒笑道:「那樣的話我就拼了,不是女兒誇口,真要是倒霉無人追捧,憑著我的身子,值得那些當官的,有錢之人著迷。」

  沈寡婦見女兒這麼說,不好不聽,便沒什麼言語了。

  過了幾日,母女倆坐上通往金陵的大客船,沿著長江逆流而上。

  這客船分為頭等二等三等末等,沈青兒買的是二等票,船艙外是一排座位,不急著休息,選了個靠窗的乾淨位置坐下。

  船馬上就要開了,她靠著船窗望著碼頭,人來人往異常熱鬧。不時能看見幾個奇裝異服的外國人,一個個神色謙恭,不停的給漢人讓路。

  忽然從頭等艙一窩蜂的出來幾個人,走在最前方的是個年輕公子,儀表不凡,邊走邊說話,大有目無餘子的氣概。

  後面是送行的,看氣度竟都是些官員。那公子看見了沈青兒,忍不住多盯了幾眼,走了過去。

  沈青兒心說:「咦。這是誰啊?」

  不料後頭傳來一陣笑聲,被人將自己擠了一下,扭頭一看,是個穿著青色對襟褂子,卻蓋著件湖色花緞窄袖細腰子長袍的年輕人,稀奇的是頭髮剪成了罕見的平頭,像是新式學校那些標新立異的學生,但為何又穿著傳統的袍子,而不是筆挺好看的學生裝呢?

  沈青兒帶著疑問。見那年輕人緊靠著自己的坐位,往裡頭挪了挪,出門在外沒法講究,就算大家閨秀也得忍著不方便。

  察覺年輕人兩隻手不停地動。摸摸這裡捏捏那裡,似乎心裡很激動,兩隻眼珠子骨碌碌地的看著自己,沈青兒心裡兀自好笑。面上不露出來,對母親說道:「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回房吧。」

  孫寡婦一口濃痰卡在喉嚨裡。因要和女兒說話,不顧前後左右,「噗」的一吐,正好吐在了年輕人那件簇新的花緞袍子上。

  年輕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邊的美人身上,沒有防備,一口噁心的老黃痰直奔著自己,勃然大怒道:「可惡的婆子!你連時髦的『公德』二字也不懂麼?」

  站起身來,一疊聲的呼喚,「來人,來人。」

  打外面跑進來個穿著破靴子,穿了件帶補丁青衫的小廝,年輕人越發高聲道:「反了,反了,如今這世道越發沒個上下了!髒兮兮的僕婦竟坐在本少爺對面,你還不替我唾她。」

  沈青兒見他這個行徑,頂多是個八九品的官員公子,看那下人就知道了,一手按住母親,斜瞅著對方冷笑道:「算是得罪了尊駕,也沒犯什麼王法呀!左右不過同我母女一樣,買了張二等票罷了,吆五喝六的。這麼大的船,那麼多的頭等艙,非要擠在我們這些人當中。」

  幾句話就把年輕人說得紅漲著臉,不知該怎麼反駁,只好拿自家的小廝出氣,厲聲道:「晦氣,趕緊取衣服換了。」

  偏偏小廝不爭氣,老老實實的回道:「少爺,就因為沒有出門的袍子,才現去商舖買來的啊。」

  年輕人不等他說完,羞得臉色更紅了,叫道:「蠢材,還不滾開,胡咧咧什麼?」

  小廝咕噥的跑了,把個青兒母女暗笑個不住,只見他自己扯了張報紙,將濃痰抹了,估計沒臉繼續坐下去,提著箱子走了。

  這時候,響起了剛問世的悅耳汽笛聲,送行的人們紛紛下船,接著先前那位儀表不凡的年輕公子,一個人走過來,在沈青兒對面的空位坐下。

  客船漸漸離開了碼頭,除了升帆等雜音外,船裡很快靜了下來,沈青兒打消了回房的念頭,看著年輕公子拿出一冊水彩畫面的書,安安靜靜的看著。

  沈寡婦是不開口活不下去的主,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女兒閒話,很快講到了自家的營生上面,沈青兒暗暗地扯了下母親的衣角,蹙起了眉,沈寡婦不敢講下去了。

  正好年輕公子把書放下,抬頭打量著她們母女,兩邊同是路途漫漫,不知不覺的搭上了話。

  孫寡婦興致勃勃的與公子攀談起來,沈青兒含笑聽著,見冊書反擱著,封面畫了一枝牡丹,著實的紅豔可愛,伸出手拿了過來。

  翻開書面,瞅著第一頁印著個戲妝女子,沈青兒是讀過戲本的人,原也識得幾個字,見上頭寫著揚劇大家蘭芳姑娘小影,驚訝不已,止不住仔細看了半天。

  青兒咬著嘴唇,忍不住附在母親耳邊說了句不知什麼話,孫寡婦嘴快,笑道:「你放心吧,早晚都會有這一日呢。」

  青兒不高興的瞅了母親一眼,把書放下,假作觀賞外面的野景,憑窗不語了。青年公子含笑沉吟了一下,起身去了頭等艙。

  客船已經初具近代行業標準,松江府如同後世一樣,方方面面走在了時代之前。到了中午,有人推著車子過來,上面是數個瓷盆的飯菜,孫寡婦好奇的問這問那,點了幾樣不常吃的。

  飯菜的味道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因母女倆有些吃不慣水煮花生、辣椒炒肉和豆角燉土豆。正吃著飯,隨著逆風從後面傳來笑聲,沈青兒回頭一望,一眼瞧見了年輕公子,不覺回眸一笑。

  這一笑不打緊,公子喝了一口白酒,眼前一亮,脫口喝了一聲彩。酒水奪唇而出,如零珠碎玉一般隨著風濺到了青兒臉上。

  沈青兒「哎呦」一聲,孫寡婦忙問怎麼了?她扯謊道:「沒什麼,被風塵迷了眼。」

  一面說,一面把巾子擦拭兩腮,一點沒有怪罪。

  忽然走過來個中年人,滿面笑容的道:「小姐受驚了吧?我家少爺自己不便過來,吩咐在下前來賠罪。」

  沈青兒心裡明白,笑了笑沒有言語。孫寡婦詢問怎麼回事,中年人笑著說了情形。

  孫寡婦問道:「你不是迷了眼睛麼?」

  沈青兒只笑而不語,又過來個管家模樣的人,問中年人:「爺問虞先生,客人請來了麼?」

  中年人說道:「你回去說,我一定會請過來。」

  說完,低頭在孫寡婦耳邊說了幾句,喜得寡婦笑逐顏開的道:「這可怎麼好意思呢?」邊說邊替女兒掠了掠鬢角,笑道:「反正在船上,不怕人家笑話。青兒,你跟這位爺過去走一遭吧,人家是誠心實意的道歉。」

  沈青兒能不明白?似願不願的板著臉,一副卻不過母親的姿態,緩緩摸出一面牙鑲小玻璃鏡子,勻了勻臉,問道:「你呢?」

  孫寡婦笑道:「那位爺又沒把恩典賞我,我去做什麼呢?」

  中年人說道:「好嫂子,你放心吧,我英國公府向來以誠待人,從來不做歹事,青兒過去坐坐,我陪你吃酒,還怕冷淡了你不成?」

  沈青兒一愣,暗道英國公府?頓時心中又驚又喜,這下子再沒有任何的不情願了,連忙盈盈起身。

  金陵徐府。

  徐灝手把手的教沐蘭香寫字,表妹芊芊站在一邊看著,沐凝雪陪著雙目失明的馮氏,馮文君神色非常開心,背後站著姨娘裝扮的代目。

  沐凝雪笑道:「七弟眼瞅著就要回來了,恭喜弟妹。去年他去了松江府,編纂了一冊大明戲曲,贏得了讚譽,做不來地方官無妨,做清貴的京官才符合他的性情。」

  馮文君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夫君才華橫溢,卻不喜俗務,實在是做不來縣令,就怕令三哥失望了。」

  徐灝聞言抬頭說道:「我哪會失望?老七喜歡做學問,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回來好,讓他抽空教教孩子們,戲曲不是下九流,那叫藝術。當然,玩物喪志就不好了,更不能沉溺於那些戲子。若真正喜歡聽戲唱戲,專研下去也不錯。」

  杜芊芊說道:「戲曲大家自是受人尊敬,就是拿這個當消遣的多,真下苦心的少。這一次我認真拜讀了七弟的大作,才知道天底下竟有那麼多的曲目,咱們聽到的無非江南幾種而已。」

  「是啊」徐灝不知京劇是不是要斷送在自己手裡,應該不會,北方早早晚晚會誕生出各種藝術形式。

  當然,京劇能否演變成國粹,那就只有天曉得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46
第八百九十五章 麗人

  沈青兒隨著管家來到了特等艙,生平第一次見識,其實連徐灝也沒見識過,這艘客船下水還不到一年。

  艙內由大小套間組成,兩邊的窗上都垂著織錦落地窗簾,對面一架鏡面屏風晶瑩四射,鑲嵌著檀木架子,桌椅皆是雕銀鏤玉的,看上去極為奢華,不要說是船裡,就是大戶人家也沒這般陳設。

  沈青兒不覺呆了一呆,聽到屏風後笑語歡聲,隨著管家轉過去,另是一間大廳,長方形的桌子,特質的蠟檯燈火通明,幾個人一見到她,都站起來笑道:「佳客來了。」

  雖然沈青兒自詡見過些世面,可到了這裡,也不免有些害羞起來。

  禁不住那年輕公子慇勤過來,攬著他的手腕,賠罪道:「冒昧冒昧,先前不該拿著酒杯出去,連累你受了無妄之災。」

  「沒什麼。」沈青兒羞澀的抬不起頭,說到底她很少陪酒,尤其面對數位男人。

  坐下後,心裡忐忑著,過了一會兒才膽大了些,抬起頭觀察這些人,一共五個人,似乎都是達官模樣。

  管家替她介紹,沈青兒才知公子乃徐家七爺徐湖,一位氣質精悍,容貌比徐湖還要英俊之人,看上去年紀並不大,竟然是水師都督兼松江府海關都督沐皙,其餘皆是官員,官銜姓名卻一時記不清了。

  酒過三杯,沈青兒活潑了許多,遂主動執壺而起,向席上一笑道:「老爺們賞臉,喚了青兒上來,沒什麼孝敬,請大家乾一杯吧。」

  其他人都點頭喝了,到了徐湖面前,沈青兒笑道:「爺可賞臉不賞呢?」

  徐湖故意說道:「自然得喝,只是這一口氣禁不住。請你擔待些,替我喝半杯,我再幹了吧。」

  「赫赫!」沈青兒低頭一笑,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管家幫著把杯子遞到沈青兒手中,男女共飲一杯,其中意味不言而喻,鬧得她羞喜不勝,一咬牙真的喝了半杯,其他人一聲喝彩,把沈青兒羞得趴在桌子上。抬不起頭來。

  哪知喝彩聲未斷,翩然又進來了位麗人,梳著燕尾馬髻,穿一身錦緞窄袖長裙,扶著個小丫頭,臉上似笑非笑的,沒說話,站在那裡打量著沈青兒。

  沈青兒就見徐湖和沐都督雙雙走出去,扶著麗人。不敢託大忙隨著站起。

  非常奇怪,本來席上談笑風生,自這位麗人出來後,一個個都不敢喧嘩了。連剛才很會說話的官員,此刻也如同啞巴一般,徐湖也老老實實,再無先前的神采飛揚。唯有沐都督笑容裡多了三分憐愛。

  麗人也不打招呼,拉著沈青兒的手,笑問道:「可不是上金陵去麼?」

  沈青兒低聲道:「是的。」

  麗人瞅了賠笑的徐湖一眼。說道:「好個標緻模樣兒,上金陵做什麼呢?」

  憑你沈青兒為人灑脫,這句話也答不出來,只能低著頭不言語了。

  徐湖忙說道:「你也喝一杯吧,巴巴的把人家姑娘問的靦腆什麼似的。」

  麗人微笑道:「我正攀談呢,你又來多嘴什麼?」攜著沈青兒的手,笑道:「這裡都是爺們,我們犯不著在這兒,到裡面豈不自在?」不由分說,拉著沈青兒姍姍進去了。

  幾個男人彼此面面相覷,徐湖把舌頭一伸,嘆道:「我這位姐姐以前最是調皮沒有架子,現在掃我一眼,我竟連話都不敢說了,哪怕是大姐姐二姐姐也沒這麼威嚴,倒是大嫂子是這樣的。」

  沐皙苦笑一聲,連他也越來越畏懼嬌妻了,誰讓妻子執掌富可敵國的產業呢。

  一位中年官員輕輕笑道:「我如今服了南方美人了,那風情手段,了不得。」

  旁邊的人趕緊暗中踢了他一腳,說道:「什麼美人,那是沐夫人,七公子的姐姐。」

  「對對,瞧我這張臭嘴,大人莫怪。」中年官員忙說道。

  沐皙笑道:「不妨事。來,咱們繼續吃酒。」

  眾人紛紛坐下,徐湖說道:「我前天看了一部筆記,說古人姓名在十畫以內的為數不多,不如咱們說幾個出來,權當酒令了。」

  對面有個軍官說道:「不好,我大老粗一個,不是坑我嘛?」

  徐湖笑道:「酒令嚴於軍令,不遵的罰三聲狗叫。只是用什麼字來做令呢?」

  中年官員說道:「天緣巧合,青字如何?」眾人頓時齊聲稱好。

  徐湖說道:「如此我就起令了。」喝了一杯酒,「宋朝名相王旦,十畫以內,踏青人去也。」

  數著輪到了那軍官,軍官急道:「我原說不來的,叫我從哪裡說起?」搔頭撓腮的一會兒,叫道:「我就是王八吧。」

  沐皙一口酒噴出,指著他笑罵道:「胡說什麼。」

  軍官說道:「我的令是王八,不是我是王八。」

  徐湖說道:「不行,王八怎麼會是人名?罰酒。」

  軍官沒辦法,只得連干三杯,嘟囔道:「世上叫王八的多了。」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行令,半個時辰後,徐紅葉帶著沈青兒出來,問道:「你們做什麼呢?」

  沐皙說道:「行個令而已。」

  「我要出去透透風。」紅葉挽著丈夫的胳膊,將沈青兒的手交給了徐湖,「換你吧,早知你等得不耐煩了。」

  徐湖真個把沈青兒的手握著,弄得沈青兒手抽不動,任他捏著又不好,又是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紅葉見狀微微笑了笑,拉著丈夫去了船舷。

  這邊沈青兒陪著眾人說笑了一回,告辭回到自己的船艙裡,悄悄的對母親說了。

  聽得孫寡婦如登青雲,合不攏嘴的笑道:「真真好運氣,不知前世做了什麼大功德,一上船便結識了一等一的貴人。英國公府,沐王府,想都不敢想的人家呀。」

  如此沈青兒自得了徐湖的賞識後,不時在船上慇勤湊趣兒,陪著徐紅葉說說笑笑,連沈寡婦也躡手躡腳的向沐皙請過一回安。

  不到三晝夜,距離金陵不遠了,徐湖清楚紅葉姐不怎麼喜歡妻子,而家裡除了三哥三嫂外,大抵無人不對此頗有微詞,說到底官員的正妻又是瞎子又是出身樂戶,很難得到親戚們的認同,無非礙於三哥罷了。

  徐湖常年在外,到哪都不方便帶著馮氏,還得把代目留在家中照顧她,早年的兩情相悅,已經必不可免的隨著距離和時間而漸漸淡化,心態起了變化的他很想尋找另一位能陪伴自己的『知己』。

  其實自從馮文君把代目安排給他小妾的那一刻起,徐湖的沒有拒絕,已然注定了的結果。

  不過徐湖在這方面要比兄長們克制,在外多年沒有納妾沒有相好,這一次沈青兒也是投了他的眼緣。

  一到碼頭,必有人來迎接,不方便與青兒說話,徐湖便先叮嚀道:「到了京城,你好歹先到府裡來一次。我很少出門在外頭混的,等你安穩了下來,我再來看望你。」

  說著把自己的玉珮遞了過去,「給你帶著玩吧。」

  沈青兒戀戀不捨的謝道:「奴家自然先給爺請安去。」

  到了碼頭,沈青兒趴在船幫上動也不動,望著數輛華麗馬車將徐湖等一行人接走,才欣然隨著孫寡婦拎著行李,下了船,僱車朝著城內尋找住處。

  回到京城過年的紅葉,第一時間回了沐王府,第二天才迫不及待的返回娘家。

  見到老太君母親等親人,一番熱鬧自不必言,徐灝設宴給沐皙接風洗塵,張輔沐毅等人全部出席。

  晚上臨走前,紅葉把沈青兒的事說給徐灝夫婦聽,徐灝聽了沒什麼反應,摟著她說道:「那是老七兩口子的事,咱們管不著。」

  紅葉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雖說他是弟弟,可成了親做了官,內事上,我一個嫁出去的姐姐也不好妄加干涉。」

  沐凝雪卻蹙眉說道:「這幾年,弟妹的性情多少也顯出來了,錦裡藏針。」

  徐灝沒說什麼,紅葉冷笑道:「我就知道這樣,老七在外幾年了?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更別提後代了,唯一的代目從始至終留在家中。想當初人人還誇她賢惠呢,我早就料到她並非如同表面上的溫柔大方,果然心機深沉。」

  「好了別說了。」徐灝皺起眉來,在他的觀念上,馮文君的做法很正常,分隔兩地難道丈夫就該找女人嗎?但是這是古代,身為妻子不照顧好丈夫的需求,自然就是不賢惠了。

  對這邊來說,紅葉無非是嘮叨幾句而已,真正不滿的是徐增福兩口子,幸好人情應酬和大事小情還有袁氏管著,不然富氏的霸道性子,馮氏的不能出面,三太太劉氏非得叫苦連天不可。

  袁氏時間久了埋怨話最多,老七的事都得她替其操心,尤其是官面上的來往,一些很重要的紅白喜事,得親自走一趟。私底下說了無數次,哪怕有個上得了檯面的小妾也行呀,偏偏馮文君一日離不開代目,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了,那是死死壓著代目,不讓她出頭呢。

  徐灝送紅葉上車離去,與凝雪在迴廊中慢慢散步,邊走邊想,無論男女,只要年齡一大,想法都會變得複雜而現實。

  這個家,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51
第八百九十六章 再娶

  學堂裡,徐煜溫習著昨日的功課,親族兄弟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吹牛。

  鐘敬打外頭進來坐下,唉聲嘆氣,他的座位遠離大眾,離他最近的就屬徐煜了。

  不過徐煜年紀小,兩個人說不到一塊去,平日裡很少交談。隔著老遠,徐潤笑嘻嘻的問道:「乖侄兒,成了親嘆什麼氣啊!」

  「關你屁事!」鐘敬扭過頭去,不理睬他們。

  徐煜見狀問道:「怎麼了?」

  鐘敬嘆道:「也只有對你說了。昨晚我回家,我那位猶如坐關一般,屋裡只留下一個丫鬟,把自己關在書房,門窗戶扇都鎖上了,並且說要絕食求死,不讓我進去。」

  徐煜嚇了一跳,忙說道:「到底怎麼了?為何想不開呢,要不我去找我爹。」

  「沒用,她爹媽苦勸都不得,清官難斷家務事。」鐘敬一臉的灰心喪氣,「還不是嫌棄我?說什麼做女兒時一心要皈依三寶,只因許了我鐘家,不好出家。如今做了我一個月妻子,緣法也不為不盡,竟他娘的求我大舍慈悲,把書房佈施給她,改為靜室在家出家。

  我本以為她說著玩的,誰知真的在書房獨宿,終日看經唸佛,打坐參禪,還說她要修來世,讓我另娶一房,什麼當家生子云云。隨新來的做小做大,她都不管,只求不打攪她的清規。不行!我不能這麼窩囊。」

  說著說著鐘敬自己受不了了,氣呼呼的起來跑了,徐煜放心不下,跟著跑了出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來,徐煜發覺已經不見了鐘敬的身影,對著小廝叫道:「快,備車,我要去鐘家。」

  正好被李冬看見了。驚訝之餘忙走了上去,隨著一起坐車而來。

  趕到了鐘家,幾個下人認得徐煜,沒有阻攔放人進去了,然後他們圍著李冬爭相巴結。

  李冬笑道:「回頭咱們再聊,我跟著進去看看怎麼回事。」

  徐煜跑進了內宅,就見鐘敬站在書房外,咚咚咚的敲門,大罵道:「出來,你給我出來!你這個不賢惠的淫-婦。你看什麼經?念什麼佛?修什麼來世?無非覺得我相貌不好,本事不濟,不能遂了你的淫-心吧。

  奶奶的,你故意這些日子裝腔使性,你不是想稱心嘛?好,等我賣你去做娼,每日立在門前,看見中意的拉進去睡覺好了。」

  李冬一把摀住了徐煜的雙耳,說道:「咱們走吧。越來越沒好話了。」

  徐煜抬頭問道:「李叔,什麼叫立在門前?」

  「去去,別什麼都不恥下問。」李冬笑罵道。

  鐘敬依然在扯著嗓子叫喊:「你是個小姐,長得好看。嫌我醜配不上你麼?不是我誇嘴,我家裡有的是銀子,拼著一萬兩,就是公主西施也能娶回來。你不出來是不是?行。我偏要娶個門第大過你家的,容貌好過你的回來,生兒育女夫妻恩愛。你到時不要後悔!」

  「咱們走,這是人家夫妻間的事兒,你一個孩子參合做什麼?」李冬強行拉著徐煜走了。

  而鐘敬一賭氣,即刻叫人找來個媒婆,說道:「不管花多少錢,你馬上給我尋官宦人家的女兒,還得是個絕色,做正室不是做小。隨他家要多少彩禮,就是謝你的銀子也加十倍。」

  「哎呦,奴家曉得了,等好吧您。」媒婆屁顛顛的一口答應下來。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媒婆不分晝夜的替他到處尋訪,親戚間為此都轟動了。

  徐灝聽李冬提起,又見女人們談論,好半響,來了一句,「作孽!」

  這時,身負重任派去打聽最新消息的蛋子,把消息傳給了花鳳仙,花鳳仙靠著一雙小腳,搖搖擺擺飛了進來,叫道:「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無聊!」徐灝皺著眉轉身走了。

  一屋子女人都豎起了耳朵,漣漪搶先問道:「什麼消息,你好好說。」

  花鳳仙平穩了下氣息,說道:「有個何運判的小姐,年方二八,據說容貌賽過西施。因何運判壞了官職,要湊銀子寄到任上去完髒,眼下正要打發女兒出門,彩禮要三百兩金子呢。」

  三百兩金子,將近四千兩銀子,絕對是筆大數目了,但是鐘家卻不差這點錢,大家都知道八成有戲。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柱香,既然被兒子宣揚的人盡皆知,鐘夫人自然不會吝嗇,鐵了心要替兒子撐腰子,就連鐘老爺也對兒媳婦深為不滿,對此採取默許的態度,而鄒家則毫無辦法,誰讓女兒自己一意孤行呢?

  不提親戚們議論兼圍觀,內情則沒有幾個人知道,原來何家夫人提出一個條件,要相相女婿這個人,可見是留了心眼,不放心把女兒稀里糊塗的嫁出去,兼且說女兒絕對不肯做小。

  鐘家。鐘敬心想:「兩個條件都不難,我的相貌不濟,那我求個朋友做替身,至於做大,哼!自然要扶她做正室。」對丫鬟說道:「你去對那潑婦講,說有個絕色的小姐要做大婦,她願不願意?萬一嚇得她回心轉意,反正我一定會重謝媽媽你。」

  媒婆不願做欺心的交易,主動要求去勸勸鄒二姑娘,誰知人家巴不得斷了他的念想,就算將來做了小要受欺負,但何嘗沒有起死回生的機會?加上年輕衝動,很乾脆的在佛前發誓道:「我若還想著做大,教我萬世不得超生。」

  媒婆見她意志堅定,又不知鐘敬想耍詭計,遂去了何家,約好了在寺廟燒香,讓何夫人相女婿,鐘家也順便相相新人。

  因媒婆事先委婉說過鐘敬相貌一般,所以鐘敬請來個模樣一般的朋友,他自己扮作幫閒,兩邊都去了寺廟。

  那何小姐隨著母親冉冉而來,論容貌果然不差鄒二小姐分毫,喜得鐘敬心中大樂,露出許多歡欣的醜態。

  何夫人也還滿意,這位朋友相貌平平。算是過得去,何況鐘敬站在一邊呢,越發襯托得朋友人模人樣。

  當晚親事就定了下來,選了吉日,何家又熱熱鬧鬧的張燈結綵,把新娘子娶進門來。

  徐灝得知後嘆道:「荒唐!」

  按照以前的脾氣,說不得會出手管一管,現在則類似之事看到的太多了,早已麻木。

  其實這種事不妨換一個角度看,看似漂亮的何小姐誤了終身。替她難過惋惜,問題是就算人家不嫁給鐘敬,難道又願意嫁給一個窮青年?別妄想了,這世上嫌貧愛富的女人是多,而不求上進,只想巴結有錢人坐享其成的男人又少了嗎?

  所以奉勸諸位大爺莫要替古人傷心,因筆下是位美女就不痛快,還請接著看下去。

  洞房花燭夜,何小姐掀開了蓋頭。震驚的看著新郎官,媽呀是人是鬼?眼淚不知不覺的傾瀉而出。

  想反悔都不行了,她爹還等著鐘老爺幫忙呢,再說已經拜了天地。何小姐頓時萬念俱灰。

  鐘敬斜眼一瞧,暗道奶奶的果然嫌我,前邊那位是我過於嬌縱,不受約束又是我的表妹。所以鬧得這般地步。我的夫綱要從今日整起,絕不能讓她也騎在我的頭上。

  吩咐丫鬟把酒遞過去,何小姐低著頭籠著雙手。明顯不願意接。

  鐘敬生氣了,說道:「交杯酒是成親的大禮,為什麼不接?我頭一次送東西給你,就這麼裝模作樣,還不快接了。」

  何小姐心中怨恨,事已至此也沒法子,恨恨的伸手接了,放在桌子上。

  自古交杯酒不過都是沾一沾手,做個意思,從來沒有新娘子一口喝掉的,那麼做非得惹人笑話不可,大多是由新郎代喝,也含著包容妻子,夫妻同心的深意。

  可是鐘敬一心要整頓夫綱,見她起先不接,被自己的一句硬話勉強接了,看來能夠震懾住她,故此非要何小姐喝了不可,對丫鬟說道:「命你去勸酒,只要剩下一滴,打你五十皮鞭。」

  丫鬟翻翻白眼,心說我這倒霉催的!苦著臉走過去端起酒杯,遞了過去。

  何小姐接了是接了,就是不喝,鐘敬又叫一個丫鬟去驗酒,看都喝了沒有。丫鬟說道:「一滴也沒喝。」

  鐘敬怒了,對第一個丫鬟說道:「你難道不怕我嘛?我叫你做事你不聽,好,你把她拖下去抽打五十,敢打輕一下,你陪打十下。」

  負責驗酒的丫鬟生怕連累自己,真把那位給拖了下去,拿了皮鞭,往死了打。

  何小姐明知這是做給自己看呢,心說落了此人的圈套,肯定不能脫身了,無非行尸走肉過一輩子,說道:「不要打,我吃就是了。」

  鐘敬見她畏懼,滿意的道:「吃吧。」

  何小姐一來氣憤,二來因嫁了個匪人,心情抑鬱,索性仰頭一口喝光。鐘敬自以為得計,笑嘻嘻的一杯一杯送過去,何小姐酒到杯乾,成心借此灌醉自己了事,省得親眼體會被噁心男人壓著的滋味。

  結果當晚鐘敬心想事成,比上次吹了燈,暗中行事的情景大不相同,終於知道了美人的種種妙處,上了一堂生動的生理課。而何小姐酒量不高,醉的沒有知覺,受創之後,一覺睡到了天明。

  對很多女人來說,那一層膜真沒什麼了不得,沒了就沒了,拋開噁心的丈夫不提,鐘家再沒有半點不好,門第高又有錢,奴僕成群,親戚朋友都是貴族,比娘家強了十倍不止。

  再來鐘敬起碼還年輕,又是讀書人,想那麼多嫁給老頭子的女人怎麼說?那些整日接待三教九流的女人怎麼說?

  丈夫不得意,但何小姐至少有面子!至於什麼愛情,鬼扯,古代有愛情這二字嘛?

  總之何小姐也想開了,次日起來,沒事人似的自己梳頭,絲毫沒有痛不欲生的做派,反而一副少奶奶的架勢。

  鐘敬是個傳統讀書人,一起來就出去了,大抵也知道自己礙眼。

  事實上,如果不是鐘敬身上的氣味實在讓人受不了,有潔癖的鄒二姑娘也不會如此。

  請期待下文!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7 23:52
第八百九十七章 另類美人成雙

  何小姐頗為滿意鐘家的富貴奢華,要知道自家原本就不富庶,父親做了小官基本也算清廉,但人情往來自是欣然笑納,一年最少也有數千兩。

  俗話說吃人的嘴短,久而久之造成兩任下來,下面混亂不堪,不成想新任是個較真之人,非要徹底查清所有賬目,這樣一來,就暴露了河運竟虧空了多達數萬兩稅款,不知了去向。

  除了把一干污吏繩之以法外,何老爺也被罷了官,勒令上繳六千兩銀子,結果自家積蓄都用來還錢了,以至於家中一夜回到解放前,不得不把女兒賣了高價。

  即使沒出事前的何家,也無法與鐘家的富貴相比,而鐘家在徐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就像三歲小孩子和成年人的區別。當然,徐家就算在勳貴之中,也是最有錢的存在。

  說一千道一萬,何小姐攤上這樣的丈夫,除了認命還能怎麼辦?而富貴榮華無疑是彌補她的最好方式了。

  閒來無事,何小姐問丫鬟道:「我聽聞他起先娶了一房,昨兒為何不見人呢?」

  丫鬟說道:「在書房裡看經唸佛呢,再不過來這邊了。」

  何小姐明知故問的道:「為什麼看起經書念起佛祖來了?」

  丫鬟瞅了瞅左右,為了討好新夫人,實話實說道:「不知什麼緣故,成親一個月,突然就發起了出家的願,憑少爺千求萬求,就是勸不回來,別人都說是受不了少爺身上的味。」

  何小姐鼻子微微動了下,她身上留下了無數鐘敬的唾沫,那味道委實感人,噁心之餘頓時明白了,趕忙起身說道:「燒水,我得沐浴後去給公公婆婆奉茶。」

  到了晚上。何小姐故意歡歡喜喜,對鐘敬說道:「聽說姐姐在書房唸經,我打算明日過去探望她,夫君意下如何?」

  鐘敬笑了,當初不就是因他說了大話嗎?巴不得新媳婦去打老媳婦的臉才好,讓那女人後悔去吧。

  書房裡,鄒二姑娘在昨晚,真是又替自己歡喜,又替新來的擔憂,心說我有鼻子。別人也有鼻子,我有眼睛,別人也有眼睛,除非是與他一樣奇醜奇臭的,大約才能相安無事;若是稍有幾分顏色,曉得香臭的人,怕是無法彼此相容呀。

  不管怎麼說,新娘能影響到她將來的生活,由不得不去關注。再來女人天生的好奇心驅使,叫貼身的幾個丫鬟去探聽,「看她的人物好不好,性子善不善。兩下相投不相投,看準了就來報我。」

  第一報說新娘長得十分標緻,妥妥的美女;第二報說她與新郎對坐飲酒,沒有推辭;第三報說兩個人吃得醉醺醺的上了床。洞房花燭夜安安穩穩,一直睡到了天明,剛起床正在梳洗。

  鄒二姑娘頓時大驚。佩服的五體投地,「真真好涵養,好性情,真乃女中聖人也,哪怕一千個我也學她不來。」

  丫鬟笑道:「大概是天生沒有鼻子的,兼且是個花眼吧。」

  「不能。」鄒二姑娘一想到鐘敬的惡形惡狀,就不免渾身難受,「這樣如花似玉的年輕姑娘,老天厚愛,不會的。竟沒想到他還真撿到了寶貝,看來也是老天爺愛我,讓我得以脫離苦海,這下子不用常年關門躲著他了,大家各過個的好了。」

  丫鬟忽然說道:「就怕容不下奶奶,日常起居無故剋扣,那日子可怎麼過啊?」

  「唉!」鄒二姑娘無奈搖頭,「那也是沒法子的事,無非我放下身段,慇勤巴結新夫人罷了。」

  第三天還沒天亮,終於領教到了滋味,險些被熏死的何小姐逃了出來,躲在院子裡喘息,暗嘆命苦。

  理解了那位前夫人,苦著臉的何小姐打發丫頭先去知會,丫頭過去說道:「我家奶奶要過來拜佛,兼看看大娘。」

  過了一會兒,遠遠望見鐘敬攜了新人的手,搖搖擺擺而來,把何小姐送入佛堂,自己站在門前看她拜佛,神氣活現的斜瞅著鄒二姑娘,看她氣不氣。

  誰想鄒二姑娘不但沒事人似的,反而一副解脫的歡喜,整個人精神奕奕,比素日更加的漂亮三分,好在令鐘敬安慰的是,她對新人執禮甚恭,完全是做小的姿態,心說你還算知道好歹,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老子不和你一般見識。

  而何小姐的表情他看不見,只能看到她面對著觀音法座,竟像和尚尼姑拜佛一般的鄭重,合一次掌,念叨幾句,跪下去磕一個頭,一連合了三次章,磕了三個頭,全不是婦人家的禮數。

  鐘敬詫異極了,又見她拜完了佛,起來對含笑的鄒二姑娘說道:「這位就是鄒師父麼?」

  丫鬟說道:「正是。」

  「請師父端坐,容弟子稽首。」何小姐神色虔誠,要讓鄒二姑娘坐在上邊。

  鄒姑娘卻不但不肯坐,連拜也不讓拜,二女不免第一次見面,就開始了拉拉扯扯。

  鐘敬不知二女間的默契,嚷道:「那麼客氣做什麼,她自己把自己貶了冷宮,故此你是正妻,姐妹相稱已經是便宜了她,哪有拜她的道理?你怎麼這麼沒有志氣?」

  何小姐既像是回應他,也像是對鄒二姑娘解釋,「我今日是徒弟拜師父,非是做小的拜大娘,你不要想錯了。」

  就這樣,鐘敬呆呆的看著她也像先前拜佛一樣,鄭重其事的拜了三次,鄒二姑娘也依樣回拜了她,有種義結金蘭,夫妻拜堂的即視感。

  拜完了,兩個人面對面坐在墊子上,才喝了一口茶,何小姐就說道:「師父在上,弟子雖是俗骨凡胎,生來也頗有善心,只因前世罪孽深重,今生墮落奸人之計。

  如今也想學師父猛省回頭,情願拜為弟子,陪您看經唸佛,半步也不敢相離。若有人來纏繞弟子,弟子拼了這個臭皮囊,也好落得早死早投胎。」

  儘管這話說的真情實意,句句發自肺腑,可是鄒二姑娘卻不樂意了,你怎麼能學我呢?這麼一來,豈不是反把我也給拖下水了嘛?二老可以容得下我,斷沒有容得下兩個媳婦都躲起來的道理呀。

  如此鄒二姑娘正色說道:「姐姐說差了。我這修行的念頭,早年有之,不是臨時起意的。況且我前世與鐘家無緣,一進門來就有了修行之意,所以退居靜室,虛左待賢。聞得姐姐和他相處甚歡,如今正是新婚燕爾之際,怎麼說出這樣無情的話呢?

  我正因姐姐的到來而歡喜無限呢,也得以耳根清淨,若是姐姐也學我,將來這間靜室就要變成鬧場了,連三寶也不得相安,斷斷使不得。」

  說完,鄒二姑娘站了起來,要攆何小姐出去。

  問題是何小姐哪裡肯走?皇天在上,這裡才是世外桃源,不然今晚一定會被活活熏死不可。

  如此一來,把個站在外邊的鐘敬氣得渾身冰冷,起先還以為何小姐在套話,現在知道她的真實想法了,氣沖沖的跑進來罵道:「好一個淫-婦,才剛進來就嫌我?難道我身上有刺嘛?還不快走。」

  不料何氏神色一變,冷笑道:「你不要做夢了,我與你睡了兩宿,已經夠了,難道還想夜夜如此?這一身的穢氣,跳到黃河洗一千次澡,也洗不掉了。」

  鐘敬以前雖然受過鄒二小姐的譏諷,但都是些錦裡藏針,暗中帶刺的話,從來沒當面怒斥其醜,下不來台過。

  並且何小姐這幾天,事事溫順聽話,讓她舉杯就舉杯,讓吃酒就吃酒,讓躺在床上就躺在床上,任憑揉捏發洩,怎麼突然就發威了?

  氣急敗壞的鐘敬不等何小姐繼續說下去,惱羞成怒,抬手抓住了對方的長發,一邊打一邊罵。

  屋裡頓時大亂,地上到處散落著首飾,鄒二姑娘嚇得哆哆嗦嗦,這樣一個細皮嫩肉的女人,怎麼經得起男人暴打?趕緊上前拉扯。

  好在鐘敬人醜心不醜,罵得很凶,下手卻很輕,一連十幾下拳頭都是空心的,又故意鬆開手,讓何小姐脫身,他自己一邊大罵,一邊走出去了。

  但到底何小姐挨了幾拳,受不了刺激,大哭。

  鄒二姑娘把她從頭看到腳底,確實是我見猶憐的美人,雖披頭散髮,依然婀娜多姿,秀髮及腰都是真的,因古代許多婦女因髮質不好,一樣流行戴假髮。

  哭聲雖然激烈,卻沒有半分破音,滿臉的淚水也洗不去天生的嬌嫩,狼狽的愁苦模樣,一如畫中的嫵媚,詩詞裡的輕盈,這都是無心露出來的,而無數女子就算有心也做不出來。

  鄒二姑娘心說我也常常對鏡自憐,也算薄有幾分姿色,如今看了她,才知道珠玉在前,令人慚愧,這樣的美人都落入到了鐘敬之手,真乃暴殄天物了。

  因彼此同命相憐,鄒二姑娘盡力勸慰,幫著她重新梳洗打扮,兩個人對面談心,一見如故。

  敢情何小姐自小的性情酷似男孩,沒有女人家的斤斤計較,這也是為何不在乎被鐘敬灌醉了的緣故,若沒有鄒二姑娘,大抵抱著忍一忍的態度,隔三差五閉著眼睛盡盡夫妻義務。

  今天她見到了鄒二姑娘,馬上暴露出了真性情,直言了當的撕破了臉,為了啥呢?大概和鄒二姑娘對她的想法一樣,竟心生愛慕了。

  鐘敬萬萬沒想到,竟娶回來這樣的一對另類美人,當然他也不冤枉,處子之身不都給了他嘛?再說不管怎麼折騰,這一輩子皆是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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