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5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3 23:47
卷四 展翅 第八百四十八章 荷花與端午

  徐灝看著蛋子靈活的動作,是日日飽食的靈動,而現在各地的孩子有多少常年餓著肚子的?不敢深想,其實就算把玉米土豆大規模的推廣出去,也會有許許多多的孩子自一出生起就要時常餓肚子,看看民國和建國初期就清楚了。

  小孩子餓得快,一身清涼的花鳳仙笑嘻嘻的走過來,真的餓了。因和徐灝相處了多日,當做長輩看待,是以毫不客氣,風捲荷葉般的一連吃了三個面瓜,心情馬上歡悅起來,白菜葉子似的臉上泛起了嬌豔的顏色,目光也明亮得像月光下的春波,喜氣掛上了微蹙的秀眉,紅潤的嘴唇漾起微笑,王蛋子呆呆的凝望著她。

  徐灝笑道:「年輕真好!」

  「我喜歡和三叔在一起。」花鳳仙討好的說了一句,轉而納悶的問道:「你看我什麼?」

  蛋子嘿笑道:「鳳仙,你真看好。」

  「呸!」花鳳仙啐他一口,「去學了幾天武藝,光學壞了,往後別跟我睡了。」

  幸好徐灝明白底細,不然非得眼珠子突出來不可,人家小姑娘指的是午睡。

  「不!」王蛋子斬釘截鐵的道:「二狗回來了,我才不願意跟你睡。」

  「原來你對我這麼狠心呀!」花鳳仙很生氣,「剛才我逗你玩兒,心裡才捨不得你。」

  「你捨不得我,咱們三一塊兒睡。」蛋子沒心沒肺的道。

  徐灝心說你小子是真蠢呢還是假蠢呢?鳳仙也拍了下他的腦袋,「滾你的!快去收拾你那些打鳥夾子吧。」

  花鳳仙溫柔注視著飛跑的蛋子,問道:「三叔,你和三奶奶小時候也拜過花堂麼?」

  徐灝先是一愣,隨即逗她道:「怎麼沒拜過,就在這片柳樹林裡。」

  花鳳仙追問道:「那你們一定穿新衣裳了吧?」

  徐灝笑道:「就和你現在的打扮差不多,也沒什麼分別。「

  「真的?」花鳳仙似乎不信,怎麼可能呢?刨根問底的問道:「那您頭戴一頂插紅翎子的禮帽嗎?」

  「我戴著一個柳圈。和你的差不離。」徐灝大笑。

  花鳳仙神色狐疑,問道:「三奶奶蒙著紅蓋頭嗎?」

  「她頂了一張荷葉。」

  「十字披紅嗎?」

  「身上斜掛著兩個柳枝串起來的花環。」

  「擺天地桌了嗎?」

  「堆了個土台。」

  「燒高香了嗎?」

  「插了三根艾蒿。」

  「拜完天地,到哪兒去入洞房呀?」

  「在地上畫了個四方塊,就算洞房。」

  「吃子孫餑餑了嗎?」

  「兩片麻葉上放了幾個山梨,就算子孫餑餑。」

  「吃長壽麵了嗎?」

  「嚼了甜蘆根草。」

  花鳳仙越發狐疑了,不可思議的叫道:「怎麼可能,這裡是金陵又不是遼東,再說怎麼明明和我們這些窮人一樣啊!」

  徐灝嘴角翹起,輕笑道:「遊戲在於是否有趣投入,有沒有在一起的小夥伴。與有錢沒錢有什麼關係?相比你們的童年,皇宮裡的王子公主都羨慕萬分呢,因為他們可沒有你們這麼單純而無憂無慮。」

  「真的?」花鳳仙瞪大了眼睛。

  徐灝點頭道:「當然是真的,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無奈心酸,等你將來長大了,自會漸漸明白。」

  第二天中午,徐燁路過馬廄時,見老吉頭在給一匹生馬釘掌。那匹馬嗷嗷嘶鳴,騰跳撕咬,老吉頭降服不了它,遂要使出來絕招兒。

  正等著徐燁的蛋子猛地跑上去。嚷道:「您這是毀它!」

  好似一頭小牛犢子,把老吉頭撞了個趔趄,蛋子搶過來韁繩,牽著馬。嘴裡輕柔地吹著口哨。

  徐燁很驚訝,就見馬兒就像能通人性的精靈,也不踢了。也不跳了,也不撲了,也不咬了;馬頭親暱地貼在蛋子身上,舌頭舔著他的肩膀。

  誰也不知蛋子嘟嘟囔囔的和馬兒說著什麼知心話兒,反正被乖乖地牽上了樁。

  老吉頭罵了一聲,拎起傢伙就要釘掌,蛋子說道:「吉爺,我來吧。」

  老吉頭一賭氣把傢伙扔給了他,說道:「釘壞了蹄腳,把你這小混蛋賣了也賠不起。」

  徐燁默默看著,就見蛋子不慌不忙的安撫馬兒,認真仔細的打下了馬蹄鐵,釘得平平整整。老吉頭樂了,給他一個耳刮子,笑罵道:「小混蛋,你要搶走我的飯碗了。」

  徐燁也笑了,心說出身遼東的人果然熟悉馬性,一想到再過兩年,自己就要隻身去遼東鍛鍊,心情非常複雜。

  給蛋子打了個手勢,不想驚動其他人,二人說說笑笑去了練武廳。

  花鳳仙家隔壁的閨女荷花打內宅回來了,她忙跑出去瞧,荷花是漣漪姑娘的粗使丫頭,據說鄭家的老爹當年在靖難之役期間,從廢墟中挑回來的。

  鄭老爹是徐家多年的木匠,打仗時在軍營裡幹活。當時鄭老爹的兒子鄭端午四五歲大,打著狗跑出去迎接,忽然挑筐裡傳出哇哇的哭聲,嚇得他從狗背上滾了下來。

  大傢伙定眼一看,一個也是四五歲大的小胖丫頭坐在竹筐裡,紅彤彤的圓臉,粗眉大眼,蒜頭鼻子,四方大嘴,梳著兩個小抓髻,紛紛問道:「哪兒撿來的胖丫頭兒?」

  鄭老爹說道:「自然是在打過仗後的縣裡,親人都不在了,找了幾個月無人來認領,我尋思乾脆帶回來,給端午做媳婦吧,叫她荷葉。」

  端午配荷葉,真不錯!小小年紀的鄭端午那時還不明白就和少爺一樣,小小年紀就被長輩定下了終身,吐了吐舌頭,對著荷葉扮了個鬼臉,荷葉噗嗤樂了,臉上還掛著好幾顆大淚珠兒。

  荷葉到了鄭家後,頭一頓就一口氣吃下三個大饅頭,鄭老爹又把半大碗肉菜倒給她,也吃得溜干二淨,不必刷碗了。

  鬧得鄭嫂子直皺眉頭,埋怨丈夫道:「沒見過這麼能吃的丫頭,這才多大啊?萬一咱家離開徐家,揭不開鍋咋辦?一家人喝西北風啊?能養活起這麼個小姑奶奶麼?」

  鄭老爹板起了臉,說道:「胡說,你就沒見到三少爺的能耐,有鬼神莫測的本事,他訓練出的火槍兵,在戰場上未逢一敗。再來我感覺官軍不成氣候,絕對不是燕王的對手,你等著吧,你男人早晚會跟著三爺有出息。」

  鄭老爹的預言應驗了,如今他是徐灝的心腹之一,打理著整個燕雀莊,鄭嫂子也成了莊子裡的頭面人物,兒子鄭端午是徐燁的親隨兼兄弟。

  可是荷葉卻淪為了粗使丫頭,就連鄭老爹當年都說過:「這丫頭五大三粗,滿臉福相,一准給咱們生孫兒,也指定能繼承我的手藝,做個好木匠。」

  反正鄭老爹果然好眼力,荷葉十歲時,就敢給他打下手,拉起大鋸不但有板有眼,並且有使不完的力氣。可是,婆婆教她針線女紅時,卻比趕牛上樹還難,十根手指笨得像棒槌。

  鄭嫂子見她不堪造就,也就隨她野生野長,十來歲時干脆送進內宅給未來的少奶奶當幾年粗使吧,反正你有力氣。

  鄭老爹歷經生死壓根不計較,反而逢人便誇,說老天爺賞了他一個好兒媳婦,頂兩個兒子使喚。

  這話一點不誇大,荷葉樣樣壓過了端午,吃得比他多,個子比他高,力氣比他大。二人青梅竹馬,耳鬢廝磨,自是免不了時常拌嘴打架。最初的一兩年,能打個平手,一兩年之後,每當看見荷葉頭上腫起了一個青包,鄭端午的頭上準少不了兩個。

  這幾年,鄭端午只敢動口,再不敢動手了。

  花鳳仙混在婦人中,贊贊稱奇荷葉的人高馬大,就算她也是北方姑娘,個頭比南方女孩高一些,可也沒見過荷葉這麼高的,難怪人送外號一丈青。

  徐三爺曾莫名其妙的說過可惜了荷葉的天賦,不然不是優秀的運動員,減減肥也能成為名模,這長相在中國人看來或許有些醜,放在老外眼裡,或許就堪稱天姿國色了。

  今次荷花回來要和鄭端午正式拜堂成親,故此鄭家非常的熱鬧,好多人拎著禮物前來賀喜。

  花鳳仙看著這一切,暗道等自己成親時,也會是這麼的風光體面麼?倒是將來是嫁給蛋子,還是嫁給谷二狗?二人各有各的好,蛋子腿腳靈活人憨厚,最聽自己的話,也有著使不完的力氣。而二狗讀書將來要成為人上人,說話越來越文質彬彬一套套的,嫁給他就是個體面的讀書人娘子了。

  其實花鳳仙自然還是傾向於最心疼她的蛋子,可一想到蛋子的娘,就不由得十分打怵,攤上個這麼厲害的婆婆,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荷花也很心疼端午,即使嘴饞也要把好吃的留給端午先吃,剩多剩少她再一掃而光。到十五歲時,荷花的胸部發育的異常豐滿,堪稱徐家第一,不管走到哪都會人人側目,這也是為何鄭嫂子送她進內宅的緣故。

  懂得人事了,荷花與端午的嬉笑打鬧也知道躲著長輩了,這在老人們看來,預示著孩子可以圓房了,早就盼著兒孫繞膝的那一天。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3 23:58
第八百四十九章 過家家

  小時候,徐燁也時常和漣漪小葉子過家家,玩拜花堂。徐燁喜歡當娶親的吹鼓手,拜天地時的喜令官,入洞房時的大全福人,如此就找不到新郎官的人選了。

  他乾脆提議道:「讓葉姐姐扮新娘好了。」

  「那怎麼行呢?」小葉子紅著臉說,「漣漪本來是你的媳婦,你就該跟她拜花堂。」

  「過家家,又不是真的。」徐燁一心要扮演他稱心的角色,非常大方,「等你長大了,你想娶她,歸你也行。」

  這大方是真『大方』,問題是漣漪也沒心沒肺,她還要挑肥揀瘦,「葉姐姐長得比我好看,力氣卻比我小,得給我當媳婦兒。」

  「對對!」徐燁拍著巴掌大笑,他認為如此一來,遊戲更加的好玩了。

  「我不干。」小葉子認為他倆合夥捉弄她,「丈夫都是男的,沒有女的。」

  漣漪一口咬定道:「長得好看的,力氣小的,就是媳婦。」

  小葉子不玩了,想走,奈何徐燁抓住了她的胳膊,漣漪握起了拳頭,面對不亞於荷花的小惡霸,小葉子只得忍辱屈從。

  於是,漣漪給小葉子打扮起來,換上了大紅絲綢長裙,自己穿了小白褂,編了個花冠戴上,耳朵上夾了兩朵野花,小葉子掙紮著,反抗著,但是被他們降服了,哭喪著臉任其擺佈。

  徐燁搖頭晃腦的吹起了笛子,讓小葉子在院子裡轉了幾圈。算是坐花轎了。

  然後到達婆家門口,漣漪大搖大擺的把她迎進門去,把小葉子按在供桌前跪下。

  徐燁笑嘻嘻的叫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同入洞房。」

  新娘子進了裡間,徐燁把四塊糖果分送給新娘子和新郎,模仿大全福人,捏著嗓子問道:「生不生?」

  「生!」漣漪煞有其事的叫道,「媳婦兒。你也說呀。」

  「生。」小葉子嗚咽的說。

  徐燁又拿來一碗長壽麵。請新人吃,按照規矩,本來可以收場了,徐燁偏又想出個鬼點子。還要讓小兩口說悄悄話。他在外面聽窗。

  屋子裡。漣漪美滋滋的問道:「你願意當我的娘子嗎?」

  「我願?我不願意。」小葉子終於忍無可忍了,不帶這麼調戲人滴。

  「你為什麼不願意?」漣漪大怒。

  「牛不喝水強按頭。」小葉子含著眼淚,「強扭的瓜不甜。我要告你倆強搶民女。」

  漣漪哈哈一笑,摟著她在臉蛋上香了一口,「不願意也晚啦,你跟我拜了花堂,生米做成熟飯了。」

  有段時間,小葉子似乎真的認命了,在漣漪面前一副乖乖小媳婦的模樣。有時漣漪心血來潮也要扮漂亮的新娘子,小葉子就客串新郎,兩個女孩子一度如膠似漆,晚上睡在一個被窩裡。

  不過,隨著她們一天天的長大,徐燁也不那麼的大方了,死活不同意她們倆成親了。

  徐府,身為寡婦的芷煙回來後,沐凝雪讓她管著廚房,一般來說,成了親的丫鬟就成了老婆們,就和倭國結婚就成了歐巴桑一樣,身份不可避免的貶值了,得聽從體面的丫鬟招呼,有時候甚至沒有老婆們說話的地步。

  芷煙也清楚自己再也不能和從前一樣,論在徐家的地位,遠不如秋香和竹蘭她們,不禁有些難受,有心忍著吧,又實在憋得慌。

  這天凝雪叫她吩咐廚房,回頭開中飯,添一樣雞絲炒青筍,要做得清淡點,還要炒得嫩。又拿出了一瓶百靈丹,叫她送給蕭雨詩去。

  芷煙答應了,卻因為一時忙不開,正在為難,這時芷云走了進來。

  芷煙便央求道:「好妹妹,你替我到小廚房走一趟,交代劉嫂子添菜,我要送東西給雨詩奶奶。」

  芷云說道:「你找別人吧,我有我的事呢。」

  芷煙賠笑道:「好妹妹,你橫豎要出去的,順便走一趟算什麼呢?我若不是實在分不開身,也不會求你了。」

  芷云冷笑道:「我才不出去呢,自己溜躂慣了,倒說人家要出去。我們反正是當下人的命,一輩子當下人罷了,哪裡像人家有造化的,去當奶奶。」

  說著一摔簾子出去了,芷煙聽了不覺眼眶紅了,勉強忍住,要想叫別人去,大概一樣碰釘子,誰讓當年對徐灝滿腹怨氣,結果人人都心知肚明,後來嫁了人又離開了徐家,一度回來趾高氣揚的,如今丈夫死了後隻身回來,自然人走茶涼。

  當下急衝沖的去了小廚房,吩咐劉嫂子,劉嫂子答應了,說道:「嫂子坐坐歇歇吧。」

  「我要去雨詩姑娘那裡,別忙了。」芷煙一溜煙的出來,來到蕭雨詩的院子裡,蕭雨詩正在奶孩子,芷煙上前說道:「這是夫人叫我送來的,說是用過了的,別嫌髒,先用著,等配好了新的,再送過來。」

  雨詩笑道:「這還客氣什麼,我也正配著方,這兩天對付著用,有一瓶儘夠了,你回去替我道謝吧。」又說道:「芷煙姐姐,你怎麼從不來瞧瞧我?若不是大姐打發你來,咱們還見不著呢。」

  芷煙苦笑道:「我的姑奶奶,我如今還配來瞧你麼?沒的給你丟臉。」

  雨詩說道:「哪有這些說的?咱們從前怎麼好來著,我也和你差不多的命,沒有家投靠過來,人就是窮了,可別志短,也許將來還有你的好日子呢。」

  「我今生今世是不想了。」芷煙嘆了口氣,「現在人人不待見,不過是得過且過混日子罷了。」

  雨詩說道:「以往的事不用提了,只有自己認命。想開點,別再生那些閒氣。」

  問芷煙在護春堂做什麼事,有多少月錢,娘家還有什麼人沒有,芷煙一一回答,當下雨詩好生安慰了一番。

  如此不免坐的略久了一些,回來後被小丫頭風柳擠兌了幾句,氣得芷煙暗自咬牙,心說一個二三等的丫鬟,竟敢對自己吆三喝四。

  傍晚。忿忿不平的芷煙千萬百計要引起徐灝的注意。特意站在窗外的花圃邊,月色花光中搔首弄姿。

  換上了露出兩隻臂膀的花旗袍,此乃徐灝一時心血來潮的作品,芷煙的胸部很豐滿。目光隱含著刺兒。緊身、抱腰、裹臀、風華正茂的少婦一身曲線畢露。搖弋多姿。

  徐灝打外頭回來,看到她點了點頭,「飯後散步呢?」

  「奴家不配爺問候。」芷煙一副愛答不理的姿態。

  徐灝笑了笑。就見她故意擰腰擺胯,走著蓮步,一扭一扭的進去了。

  芷煙隨著沐凝雪一同長大,識文斷字很有些才華,第二天早晨頭頂著星星起床,在後院小花園裡踢踢腿,彎彎腰,拉個云手,等著晨跑的徐灝經過,便咿咿呀呀的溜嗓子。

  見男人來了,她趕緊使勁的伸腰,讓飽滿的胸部越發凸顯,可每次徐灝都一如既往的打聲招呼,頭也不回的跑了,鬧得芷煙咬牙切齒的直跺腳。

  對面的張輔二弟張輗以功臣子的身份,做了堂堂神策衛指揮使,三弟張軏也升為了錦衣衛指揮僉事,原因是張玉老將軍最近病重臥床,朱高熾特意下的恩旨。

  漣漪回了家,陪著父親母親守著祖父,張家上上下下一片愁云,徐灝也每天過去探望一次。

  張輗一向和徐汶交情不錯,也是他保的媒,兩年前徐汶續娶他妻子的堂姐蘇氏,而蘇氏家世一般,也沒什麼嫁妝,兼且算是個大齡剩女,姿色平平,徐汶不過是權充作正室罷了,也是看在張家的面子上。

  張輗不會繼承國公,故此大太太王氏也不怎麼看重這位新的兒媳婦,掄起爵位家世,徐家比起張家來只高不低,再說蘇氏又不是張家女,左右一窮親戚罷了。

  所以蘇氏在徐家沒什麼存在感,二年來沒有生養,打理長房的是王玄清,每次到園子裡來,規規矩矩不苟言笑,不太會討長輩歡心,徐灝和她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

  張輗和徐汶的大舅哥蘇邦臣年逾四旬,妻子早亡,剩下一個十五歲的女兒順姐,開了一個古董鋪子。

  這日,蘇邦臣將房子收拾乾淨,焚了些香,預備兩個唱曲的女孩在家伺候,邀請張輗等人來坐一坐。

  親戚黃中竹與他比鄰而居,第一個到了,張輗天天伺候老父親有些煩悶,推說有事溜了出來。

  蘇邦臣和黃中竹在門外守了好半天,見轎子來了,忙走至轎前拱手。

  張輗下了轎,笑道:「承兄長盛情,弟不勝惶愧,來晚了。」

  蘇邦臣說道:「窮人家備不出什麼可口的東西,不過盡點兒窮心,我們蘇州人有名的『蘇空頭』,千萬別笑話。」

  把人迎進屋裡,擺上茶水點心,蘇邦臣問小廝道:「怎麼徐大爺還不見來?快再去請。」

  小廝說道:「小的方才去了,他家爺們說先坐下吧,等一會應該會出來。」

  張輗問道:「有什麼正經事,我來了他還沒來。」

  小廝說道:「像是在家同少奶奶置氣了,小的再去請就是了。」

  蘇邦臣笑道:「徐大爺怎麼就敢和小妹鬧起來!等小妹罰他個夫綱太正。」

  黃中竹是個七品主事,笑眯眯的道:「誰不知蘇家姐妹最是賢惠,這一定是老徐尋事了。」

  張輗嗤笑道:「老徐因他令尊故世的早,與魏國公本家勢同水火,也和他家老三有些隔閡,氣象大不似從前,這些年官運不佳,意志消沉脾氣漸長,一定是他有錯在先。」

  黃中竹說道:「若等老徐,難道咱們就是一味清談?家裡預備的東西,也該拿出來擺個樣也好啊。」

  「對對,我馬上拿出來。」蘇邦臣趕忙說道。

  張輗擺手道:「候著徐汶來吧,咱們同領盛情,不急於一時,不能失了禮數。」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4 00:05
第八百五十章 水煮花生

  花廳裡正在擺上酒菜果碟的時候,徐汶人已經下了轎子,走路搖搖晃晃,人半酣的樣子。

  接到下人的稟報,張輗很自然的也隨著出來迎接。

  蘇邦臣說道:「大爺為何來得這麼遲?想必曉得我家裡沒什麼東西吃,故吃飽了才來。」

  徐燁打著酒嗝,大咧咧的道:「我哪裡有閒工夫吃酒?因多日不見蘇大哥,所以來陪一陪。」

  張輗笑道:「多承記念,小弟替蘇大哥領情了。只是這來遲的原故,還要請教。」

  蘇邦臣說道:「坐下來再談,快裡面請。」

  當下眾人進了花廳,張輗遜讓首位給徐汶,徐汶也不推辭,一屁股坐了第一位。張輗就覺得徐汶有些放肆了,你身為妹夫,官職又比我低,兩家的爵位相當,我是出於你年紀大才相讓,你就該對年紀最大的蘇邦臣或黃中竹讓讓啊?敢情拿我當尋常人等是不是?

  但是張輗沒說什麼,又讓蘇邦臣和黃中竹上坐,誰知徐汶笑嘻嘻的道:「姐夫你坐,他們料想也不敢坐咱們上頭。」

  眾人知道徐汶有些醉了,紛紛推讓張輗坐了,其他人這才依次坐下。

  家人送上酒來,蘇邦臣察言觀色,先將第一杯酒敬了張輗,張輗的臉色果然舒展開來,而徐汶也不在意。推杯換盞,飲了幾杯酒,張輗又問方才的話,徐汶說道:「這賤內越發的不是人了,從嫁到我家,我怎麼待她?最近我不過娶了一個妾,她竟天天尋事吵鬧,過年時還罵我了一頓。

  這還不算,今早起來,我到母親房裡,小妾起身略遲了些。她竟闖到房中,將小妾打罵,我回來問她怎麼回事?她竟說什麼小妾和小子通-奸,想我家門風嚴正,別人不知,你們是盡知的,她將這惡名誣陷人家,我怎能不生氣?老子不是吃素的,好生打了她一頓,竟然說要尋死。我把她給鎖了,這才老實了些。」

  誰人不知當年嬌嬌被阮飛拐跑之事?都清楚此乃徐汶生平奇恥大辱,也是蘇氏千不該萬不該,拿這話來刺激徐汶的傷疤,再說捉姦捉雙,沒有證據能瞎說嘛?

  蘇邦臣身為娘家人,當下不免有些尷尬,其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張輗就說道:「你不該動手。拿姦是假,吃醋是真,你得體諒些。」

  「你不懂。」徐汶信口說道:「假如老史的妹子是你小老婆,你家奶奶也這樣吃醋。你難道不生氣麼?」

  一句話,張輗不做聲了,那老史亦紅了臉,原來他妹妹還真是張輗的外室。眾人一樣心知肚明。

  蘇邦臣見這二位沒趣,忙拿話岔開,再三勸酒。說道:「我預備了兩位唱曲的姐兒,二位爺不知可否賞臉?」

  這話其實是對張輗說的,父親病重,聽曲畢竟不好。徐汶卻逕自說道:「既然有姐兒,怎麼不早些交出來,趕緊的。」

  張輗雖說偷著出來喝酒散心,卻絕不會招妓,心中不禁憤怒起來,若不是念在徐汶醉了酒,說不得現在就翻臉。

  也是僅僅唱曲,誰也不會做什麼,蘇邦臣把人喚了出來,都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皆是清倌人。誰知徐汶一把摟過來一個,讓她坐在腿上,說道:「好孩子,你是哪一派的,記得多少曲子,快唱一個心愛的來,你徐爺就吃一大杯。」

  這女孩也是個伶俐的,羞答答的道:「奴家剛來京城,還沒有人撐腰。大爺吃了酒,奴家才肯唱。」

  「這容易,我包你一年。」徐汶笑道。

  女孩大喜,雙手捧了一大杯酒,徐汶就著喝了,女孩起身彈起了琵琶,唱了起來。完事後眾人都說唱得好,徐汶又摟著她說道:「來,咱倆親了嘴。」

  這時候大傢伙都皺起眉頭,只是不好說什麼,就見徐汶雙手摸索了起來,女孩忙說道:「大爺請尊重些,旁觀不雅。」

  徐汶說道:「我怕哪個旁觀?」遂旁若無人的摟著姐兒親親摸摸,弄得女孩無可躲閃,只得半推半就了。

  老史說道:「徐爺這麼愛她,何不納為小妾?讓我們吃杯媒人酒?」

  徐汶說道:「我也有此心,只等那不賢之婦尋了死,我才能稱心如意。」

  老史說道:「假如少奶奶真的尋了死,老蘇和張二爺就沒有話說麼?快快打住,別說了。」

  「我怕他怎地?敢來尋老子的不是,好不好直接鎖起來,辦他個串通下屬侵吞軍餉。」徐汶牛哄哄的道。

  這下子張輗不干了,叫道:「你要鎖誰?」

  「老張你不要裝聾,你做的事當我不知嘛?」徐汶斜著眼,「別忘了老子是五城兵馬司的長官。」

  張輗冷笑道:「不關你事,有本事來抓我,就憑你沒那個膽量。」

  徐汶大怒,拍桌子叫道:「當我徐家好欺負是不是?我明日就辦你,不辦不是人養的。」

  「我怕你這個未入流的?怕你老子也不姓張。」張輗也怒了。

  蘇邦臣見不是話,便喝住了張輗,勸醉醺醺的徐汶道:「你聽我一句話,咱們都是親戚,怎麼能說這些話?看我薄面,別說了好不好?」

  徐汶說道:「老蘇你是忠厚人,我不找你的麻煩,你也不要幫著那個妹夫,得一碗水端平。」

  張輗忍不住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一來就裝大,老子忍你很久了。」

  徐汶越發大怒道:「忍不了咱們就打一次,看誰把誰打得跪地求饒。」

  「來!老子今天打死你。」張輗跳了起來。

  蘇邦臣與眾人趕忙再三勸慰,張輗忍了下來,冷笑道:「我不和他一般見識,每次喝了貓尿就這麼個德性。」

  而徐汶也不終席,氣呼呼的揚長而去。

  回到家,徐汶氣也消了大半,大抵張輗也同樣如此,臭味相投的朋友,過一陣子就會沒事了。下次見面繼續喝酒,然後再接著對罵打架。

  命划船到燕雀湖散心,又叫丫頭燙酒解悶。船停在了某處,徐汶和小妾回到船艙坐下,吩咐丫鬟把妻子素馨的鏈子解開,帶上來,然後讓她們都出去。

  王玄紅正好也在船上看風景,對著岸上的徐灝揮手示意,聞訊偷偷走了過來,在船窗邊上側耳傾聽。

  就見徐汶拿著一根馬鞭子。喝道:「賤人,你知罪不知罪?」

  王玄紅嚇了一跳,她就是聽說大奶奶被剝光了衣服鎖了起來,是以特意趕過來探聽虛實,沒想到竟是真的,素馨光溜溜的好像鬥敗的母雞,再沒有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做派,嚇得跪在地板上,說道:「奴家知罪了。」

  徐汶哼哼道:「你既然知罪。我也不打你,你好好的執壺,勸你韻奶奶多吃一杯。」

  「奴情願服侍。」蘇素馨雙手抱胸,在小妾面前顏面無存。求道:「賞我一件衣服吧,好歹遮遮廉恥。」

  不料徐汶二話不說,啪啪的兩鞭子,抽得婦人後背兩條紅線。罵道:「賤人,你還有什麼廉恥?」

  蘇素馨慘叫一聲,再不敢言語了。當下忍恥含羞的跪在一旁斟酒。徐汶摟著得意洋洋的小妾韻嬌,不時說些下流話,摸胸部親個嘴,不多時把小妾的衣服脫下了大半,兩個人當著素馨的面前,作了那等醜態出來。

  王玄紅暗罵一聲荒唐,卻又忍不住看得津津有味,徐汶的胖大贅肉沒什麼好看的,倒是小妾身段窈窕,膚色很白,不怪徐汶自從得了她後,連自己也不稀罕了。

  其實蘇素馨的身子也挺養眼的,就是容貌沒法與人家相比。

  徐汶玩了一陣,累了,忽然喝道:「賤人,把你那毛剪下來,與韻奶奶比一比,可比得過她的芳草麼?」

  蘇素馨傻眼了,嚇得往一邊躲去,徐汶跳了起來,揮舞著鞭子亂抽,叫道:「還不快剪了。」

  鬧得蘇素馨毫無辦法,只得含著淚用剪刀剪下來了一縷。徐汶哈哈大笑的要和韻嬌的比比,小妾不肯,撇嘴道:「這油巴巴的髒東西,比我什麼呢?」隨手扔在火上燒了。

  徐汶笑道:「你就是妒婦,如今你也光著身子,自己好生瞧瞧,哪一點比得上人家?本來應該以七出之罪攆你出門,念在你大哥的份上,留你在我家,今後安生待在房裡,別沒事出來丟人現眼。」

  王玄紅上了岸,跑去繪聲繪色的講給徐灝聽,徐灝沒有說什麼,倒是她聳了聳鼻子,驚異的道:「什麼吃食這麼香,香味從來沒聞過。」

  她蹲下來仔細盯著火上的小鍋,香氣四溢,徐灝說道:「你有口福,這是從海外帶來的花生,頭一次煮熟了試吃。來,你嘗嘗味道如何。」

  拿出一勺來,王玄紅呼呼呵氣的剝開了一個,看著飽滿的暗紅色果肉,小心翼翼的放在嘴裡,略微一咀嚼,眼眸頓時亮了,「好吃,竟比榛子還鮮香三分,嗯,味道竟然是鹹的。」

  徐灝笑道:「這叫做水煮花生,加了鹽和花椒大料,不僅有上好的營養,並且能夠榨油,也是很好的養生食物,水煮花生老少皆宜。不過也因含油脂高,不適宜脾胃較弱的孕婦和孩子。」

  王玄紅嘆道:「大傢伙都說三爺視這些食物如珍似寶,奴家現在多少明白了,三爺憂國憂民之心令人敬佩。」

  「無需你來給我戴高帽子。」徐灝捏著一顆花生,「衣食足而知榮辱,希望這些得來不易的種子,能讓老百姓吃飽飯就好。」

  王玄紅嘴裡回味著花生的香味,仰頭凝視著靜若沉淵的徐三爺,想起剛才惡形惡狀的徐汶,暗道怪不得他的成就遠在兄弟們之上,單憑這份眼光見識,幾乎不亞於史書上的那些奇人名臣了。

  再沒有比吃飽飯更重要的事了,連飯都吃不飽,又何來的忠君愛國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4 00:19
第八百五十一章 兄弟會

  學校的更夫劉老四,打仗時傷了腿,無法在當兵了,因是張信多年的老家人,照顧他做了更夫,也就是那晚把林道靜關在門外的老人。

  今晚劉老四又喝完了四兩燒酒,憑他五年來的經驗,知道已半夜了,就拿了木梆子敲敲打打,一邊走一邊想起與老兄弟喝酒的事情,以及打更時的一些趣事,十分好笑。

  五年前他剛來時,每晚有個年輕人會從賣豆腐的小寡婦熱被窩裡跑回來,爬著學校圍牆時,那小寡婦還追著出來高高的提起燈籠照著,就怕年輕人不慎跌倒在牆內泥溝裡去。

  劉老四繞著圍牆走動,正以為今晚未必有人爬牆,抬頭一瞧,牆頭上正好有兩個影子。他故意大聲的詢問:「誰?」

  黑影之一說道:「老劉,是我。」

  劉老四聽聲音是學生張胖子,笑道:「張少爺,你真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兩個賊。」

  「老規矩,明天給你。」黑夜也笑道。

  照例會有一瓶燒酒的封口費,是以劉老四也不管他們,倒是被新來的教務主任發現了,那就麻煩大了。

  劉老四知道另一個肯定是張瘦子,乃是張少爺的叔叔,二人在輩分上是叔侄,在年齡上像兄弟,在生活上是朋友。說起性情來呢,典型的新式學校的學生做派,都相當的聰明,不喜歡四書五經八股文,會花錢,對家族長輩的思維方式差不多一致反對,對新事物差不多同樣的一致傾心。

  金陵男子學校也必不可免的改變了,如今分出來國立小學和中學,地點遷到了其他地方,不拘身份一視同仁,還是不收取任何費用,甚至免費提供一頓午飯。而這裡則是應上流社會的要求。變成了私立高級小學與私立高級中學。

  高級二字一出,馬上就顯得高檔了,古代人果然比較好騙。有機會入讀中學的,多半是官家子弟和比較有錢的商人地主家子侄,學費昂貴,並時常會接收到大筆捐款,都用來補貼平民學校。

  這是一個階級分明的時代,徐灝也就順勢而為了。這兩年,學校除了成立一些體育團體演說團體文學藝術團體外,還誕生了兩個非常可笑的組織。一個叫君子會,一個叫做兄弟盟。

  其中君子會注重的是穿衣戴帽,養成大家公子的資格。雖然學校規定學生無論在校內校外都得穿著制服,這是必須堅持的校規,使得這些紈褲子弟大有英雄無用武之嘆,所以就在鞋襪等方面別出心裁。此外各種小零碎,比如手錶懷錶,毛筆鉛筆,洗臉用的胰子。毛巾,信封信簽,無一不別緻講究。

  成員大多是傳統的白面書生,文雅、懦弱、聰明、虛浮、多情、風流、新式功課不十分好。但古書雜書卻讀得很多,學問不求深入,然而常識見解卻遠非時下的讀書人可比。

  這團體很像美國在各高校的共濟會,成員家世高貴。擁有的資源近乎無限,沒有資格擠破頭了也休想混進來,很耐人尋味的。徐燁是君子會的首任會長。

  至於兄弟盟,權貴軍人的子弟居多,顧名思義,即可知道其平常的行徑。尋釁打架是他們的主要工作,這些學生不在本校打架,而是常常在外頭代表學校打架,尤其喜歡教訓國子監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們,鬧得國子監大興習武之風,不然連校門都走不出去了。

  總之這兩個組織裡的學生給學校帶來了不少麻煩,令張信為之頭疼萬分。徐灝則抱著不支持也不阻止的心態,饒有興致的觀察著,竟發現同時也給學校帶來了一定的名譽。

  凡事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君子會和兄弟盟的聲名鵲起,本身代表著一種社會,一種階級,不但朝廷對此保持緘默的態度,更是源源不斷吸引了大批有錢家的孩子,使得學校的經費越來越充足,每年來應考的學生,常常超過固定額數的十來倍。

  張家兄弟都是權貴子弟,喜事好弄是他們這些公子哥共通的特性。

  剛剛考入學校不久,兩個就分別參加了兩個組織,胖子喜歡附庸風雅,瘦子喜歡打架鬧事,他們的未來似乎也已經注定了。

  海禁的開放和新式學校的發展,加上雜誌書報的推瀾助波,似乎新教育成為了所有年青人的時尚。

  現在徐灝最頭疼的是許多學生強烈要求學校開放女禁,要求男女同校,他們在身心剛發育到對女人特別感覺驚奇和**的誘惑,學校沒有讓他們談情說愛的地方,自然深為不滿。

  張信對此堅決不肯讓步,說女人要讀書,另有女學校可進,這種主張無疑得到了朝廷的支持,所以學生想反對也無從反對。

  有意思的是因張信的固執,反而得到了社會上的多數人擁護,畢竟這是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的古代,徐灝有感覺這麼堅持的話,將來男校女校一定會大量存在,當然也會有男女混校,這和後世的倭國、韓國、台灣一樣,因為沒有太祖來打破一切封建。

  永樂時代和宣德時代,內閣都是有名的賢良也是政治上的妥協派,沒有太強力的內閣首輔,這也是八股科舉實行不到四十年的時候,沒有遍天下的八股士紳,尤其對北方來說,讀書做官的比例還太小。

  徐灝對教育的投入,代價之一即不參與朝堂的權勢之爭,代價之二是不參與把持軍權,代價之三是幫著打壓內廷太監。

  解縉和楊士奇等人從來沒有受到過徐灝的授意和任何陰謀手段的支配,完全是自由的大臣,由此朝中官員大多很敬佩徐灝的為人。同時,徐灝又有著強硬的立場和狠辣的手段,不管是誰都不買賬,對這樣一個什麼都有,偏偏又無慾無求的國公級別的光棍,委實令人無可奈何。

  且說蘇素馨在徐家顏面無存,整日裡足不出戶,以淚洗面。

  張輗的妻子大蘇氏是蘇素馨的堂姐。小妾王霞是她的表妹,今年四月嫁給了張輗,聽聞蘇素馨的遭遇,派人過去把人接了過來。

  姐妹們相見,蘇素馨自然哭著訴說苦情,大蘇氏還沒怎麼樣,年輕氣盛的王霞大為憤怒,說道:「姐,事已至此,何不一紙休書改嫁他人呢?」

  大蘇氏皺眉道:「糊塗。徐家豈能容她改嫁?要我說你何苦去幹涉男人呢?由著他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做你的少奶奶就完了。」

  徐素馨嘆道:「我是死囚一樣的人,大抵我也看開了,能苟活一日算一日吧。」

  王霞秀眉豎起,冷笑一聲沒說什麼。趕巧第三天是張輗一位好友娶媳婦的日子,徐汶帶著蘇素馨前去賀喜,見了張輗表面上雖然沒什麼反應,背地裡卻賠了不是,說自己酒後多言。張輗也就順勢說自己酒醉衝撞,二人言歸於好。

  吃了一頓酒,眾人要陪著新郎官去迎親,徐汶笑道:「你們去吧。我自己去認認新房。」

  新房在內宅,他溜溜躂達的長驅而入,下人們都曉得他的身份,不好攔阻。

  半路上見到一個丫鬟走過來。竟然認識,徐汶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奴家陪夫人來的。」丫鬟忙回道。

  「哦。」徐汶笑道:「蘇奶奶在園中,你領我過去認認。」

  丫鬟怎敢不依?遂轉身領著他一路走來。途經一座拱橋時,徐汶遠遠見到一美人,身穿白紡綢春衫,外罩元青湖綠色比甲,腰繫元色羅裙,一頭云鬢沉甸甸的,雖一味素妝,越顯柔姿玉面,風情楚楚。

  徐汶忙問丫頭道:「這是哪一個?」

  丫鬟說道:「是我家二奶奶。」

  徐汶心說怪不得張輗現在修身養性了,原來有這樣的絕色佳人給他做妾,我怎麼就沒搶先一步呢?笑吟吟的上前作揖,說道:「妹妹,姐夫給你見禮了。」

  王霞沒想到這裡會有男人到來,吃了一驚,忙回了一禮。

  徐汶說道:「前日我和老張鬧了些彆扭,我因看在妹妹面上,沒有計較他,妹妹可曉得麼?」

  王霞知道這就是徐汶了,心中大怒,見他一雙賊眼在自己身上來回尋覓,且說話間帶著三分邪氣,卻回嗔作喜的輕笑道:「妹子感恩不盡,只是無可報答。」

  徐汶一聽心中大喜,調笑道:「妹妹既然知道報恩,也不要費銀子,不拘哪件都好,難道妹妹不懂麼?」

  「小妹除了這身子之外,一無所有,實在不知怎樣報答。」王霞嬉笑道。

  徐汶不管不顧的笑嘻嘻走進一步,伸手指著她的裙子,說道:「什麼報恩不報恩的,只求妹妹身上的一樣東西。」

  一副要馬上動手動腳的模樣,王霞紅著臉,低聲道:「青天白日,許多丫頭們瞧著,成什麼規矩?你不要性急,若真有這份心,可於今夜三更,在鶴亭守候,別說你不知鶴亭在哪?」

  徐汶大喜道:「謹遵台命,只是你不能失信。」抬手把王霞的小手用力一捏,「妹妹為何帶個銀鐲?」

  王霞轉身走去,回頭笑道:「我是不失信的,信不信由你。」抬腳冉冉離去,邊走邊心說這惡人欺我丈夫,辱我姐姐,還敢來欺負我?這一次撞到我手裡,絕不能饒了他。

  走到屋裡,瞞著徐素馨,把被徐汶調戲的事,必要報仇的話告訴了大蘇氏。

  蘇氏說道:「你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要忒膽大了,這人不是好惹的。」

  「我怕他怎地?」王霞絲毫不怕,「誰讓他過於欺心無忌了,晚上我就要捉弄他一回,好替素馨姐姐出口惡氣。」

  大蘇氏笑道:「憑你怎麼玩,我是最怕的,當我不知情好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4 00:33
第八百五十二章 布蘭奇公主

  林道靜坐在女子師範位於金陵城內的一座會館二樓窗前,藉著清晨的陽光,修整她未完成的畫稿。

  一不小心,一點淡墨滴在了紙角上,尋找吸水紙不得,擔心把畫弄壞了,忙趴在紙上用嘴去吸吮墨汁,暗道真糟糕,不小心就出亂子。

  好在畫作並未受到損失,林道靜鬆了口氣站起來漱口,然後走到窗邊。會館裡院子中有兩顆老槐樹,葉子被微風刷著,聲音單調而無意義,寂寞而悶人,象徵著年輕人的生活,目前一無所有,希望全在未來。

  再過十天半月,成球成串的柳絮和白花,將會在整個城內出現,花香隨風送來,蜜蜂也會被引來。這些小東西終日營營嗡嗡,不知它從何處來,又飛往何處,到處多了生氣。

  會館大門對街的人家,必將打起蘆竹竿子,上面用繩子作成一個圈兒,來摘樹上的花,一大把插到花瓶裡,擱在門前窗邊作為裝飾。

  林道靜目光極遠,這是一座偉大的城池,城內外住著一百五十萬居民,無法想像的大,她都怕一不小心迷了路,找不到回來的方向。

  會館座落在從前的獅子街徐宅,自從長子身死後,臨安公主並沒有挪地方,倒是徐翠桃夫婦搬了回來,內宅的一切都沒有變動,臨近街市的一帶改建成了師範會館,供女學生們進城後有個落腳地,或畢業後的暫時住處。

  林道靜進園子裡參觀了下,震驚於權貴的奢華氣派,一想到此乃高祖皇帝御賜的,也就釋然了,徐先生絕不會花費民脂民膏。

  她上學後靠繪畫或教小學生音樂賺取日常費用,不多但足夠花銷,獅子街距離貢院不遠,她時常去走走,看看那些古玩店、書鋪、裱畫鋪、紙店等,一家家的看去,欣賞鋪子裡的小學徒的工作,她的畫作雖然不值錢,但多少能賣點銅錢,足夠換回筆墨紙張了。

  女子師範的生活無疑是幸福的,對比京城小報上,那些因窮困自殺的消息,在一些文人的筆下,那些自殺者的境遇都很悽慘,大多是各地來京不得志的年輕人,有跳進御河裡淹死的,跑到樹林林用腰帶吊死的,在陋室裡服毒自盡的,總之讓林道靜懂得了生存的不易,也格外珍惜目前的求學環境。

  忽然林道靜屏息凝神,呼吸有些急促起來,凝望著策馬進來的徐先生,整個人頓時容光煥發,但是腳步卻沒有移動,痴痴地看著對方,因為她清楚自己暗戀的對象,已經是有家有室的中年人了,甚至兒子都快要成家立業了。

  徐灝不知他又多了一個暗戀少女,來此是為了和張釵敘敘舊,並順道在故居走一走。

  同時今天來了位與眾不同的客人,英王亨利五世的妹妹布蘭奇公主。

  招待布蘭奇公主的宴會上,徐灝略微失望對方的容貌,近乎慘白的面孔帶著點點雀斑,身材有些矮胖,不是想像中的金發尤物,這或許是為何亨利國王放心她遠到中國的原因。

  儘管許多大臣不清楚英吉利是哪疙瘩的蠻夷之國,但自古華夏乃禮儀之邦,依舊給予了令布蘭奇等一行使節團受寵若驚的待遇。因明朝的強盛國力,他們得以提前一二百年,乘坐中國戰艦漂洋過海,所到之處皆領教了明朝的強大。

  一碗獅子頭、一碗紅燉肘子、一碗蝦子燴魚翅、一碗蔥燒鴨子,這是四大碗;一盤辣子雞、一盤鱔魚糊、一盤韭菜炒肉加辣子,一盤蝦仁,其餘精緻小菜十八道,什麼三鮮神仙雞豆腐乳炸醬麵之類的,沒有特別的奢侈,完全是一桌地道的家常菜。

  英國客人們瘋了,吃飽喝足後一個個一邊淚流滿面,一邊讚歎著食物的好吃,反正在食物方面,兩國不管現在將來都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徐灝很滿意自己親手種植的辣椒,不消說讓英國客人們中了招,連鴻臚寺和禮部官員也直呼受不了,卻又忍不住議論紛紛,辣子的味道實在太刺激了。

  亨利五世之所以派布蘭奇來中國,是因為他想要尋找強大的盟友,希望購買一些先進火器。

  亨利五世是亨利四世的長子,出生時他父親還只是德比伯爵,當德比伯爵被放逐期間,亨利被國王理查二世收養,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德比伯爵篡位後,即封亨利為威爾士親王。今年三月,亨利剛剛加冕為英格蘭國王。

  前文提過英國成立了議會,亨利四世恰恰因受到議會的擁戴而即位,開創了國王尊重議會意見的先河。

  布蘭奇公主的名字是為了紀念亨利家族的祖母布蘭奇,亨利四世是父親約翰和第一任妻子布蘭奇唯一活下來的兒子,而約翰是愛德華三世的第三子,約翰與布蘭奇是堂兄妹,因為布蘭奇又是亨利三世的四世孫女。好吧,歐洲各皇室的家族關係一向是這麼的錯綜複雜。

  反正布蘭奇為丈夫帶來了巨額財產和蘭開斯特公爵的頭銜,以及德比、林肯和萊斯特的伯爵領地,這是亨利四世篡位的資本,不過布蘭奇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幼年喪母的亨利四世體格粗壯,精力充沛,據說武藝超群,並且虔誠、博學、健談,還是個音樂家,一如史書上對大多數中國帝王的評價。

  十四歲的亨利四世被封為德比伯爵,與博哈姆的瑪麗結婚,瑪麗是赫裡福德和埃克塞斯的雙重繼承人。徐灝心說亨利家族真是深諳聯姻之道啊,亨利五世出生沒多久,瑪麗又是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去世了。

  亨利四世年輕時頗有些中世紀傳奇色彩,由吟遊詩人陪伴去了立陶宛,沒有吟遊詩人是不可想像的,因為那時候的歐洲還沒有報紙,都靠吟遊詩人刷聲望呢。

  又去了耶路撒冷遠征,一路上遊歷訪問了歐洲各國君主,這讓他成為有名的騎士和一位優秀的外交家。

  遊歷四方對年輕人的成長促進作用太大了,若不是擔心疾病等原因,徐灝真想送兒子去各國旅行一圈。

  從亨利四世登基之日起,一生中忙於內亂和頻繁的對外戰爭,好像他得了麻風病,被怪病折磨的死去活來。因戰爭不斷,稅費繁重,每年亨利四世都要與議會進行激烈的討價還價才能獲得足夠的稅金,而議會也因此對國王的各項政策進行指責。

  經歷了英法百年戰爭一半時間的亨利四世在四十七歲死了,徐灝很欣賞他在遺囑中寫道「我亨利是有罪的不幸的人,請求我的文武大臣和真誠的人民原諒我,假如我在任何方面錯待了他們。」

  動亂時代能加冕為王的人都非常傑出,頻繁的貴族叛亂,國內的民怨沸騰,議會的橫加指責,亨利四世全部承擔了下來,並不是如莎翁筆下的亨利四世那麼無能。在他的統治下,英國大致保持了完整,威爾士對英格蘭恢復效忠,蘇格蘭和法國不敢妄動,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亨利五世做親王時,隨同亨利四世在大戰中受過傷,展露了卓越的軍事才華,在政治事務中也擔當重任,但以亨利五世為首的年輕一代與老一代人之間的關係非常緊張。

  主要的矛盾就是在針對法國的問題上,自從亨利四世登基以來,法國公開和英國為敵,當時的法國國王查理六世不承認亨利四世,重新提出對阿奎丹公爵領地的要求。

  歷史上說查理六世患有蛇精病,其弟弟奧爾良公爵與其侄子勃艮第公爵交惡。1407年,奧爾良公爵在勃艮第公爵的策使下遇刺,這給了英國機會。

  當時亨利五世傾向於和勃艮第公爵聯盟,而亨利四世則想同奧爾良派結盟。亨利五世派出了阿倫德爾伯爵遠征以支援勃艮第人,但是亨利五世隨即解除了他的職務,就在父子之間的關係極度緊張甚至劍拔弩張的時候,亨利四世去世了,避免了整個王國的分裂。

  亨利五世登基後向那些在老國王統治下受難的人伸出了橄欖枝,馬奇伯爵的地產得到歸還,亨廷頓伯爵、牛津伯爵也重新受寵,理查德二世的遺體也被安奉於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當年亨利五世作為人質,理查德二世對他非常的好,所以亨利五世很感激他。

  如今,亨利五世致力於他的宏大目標,征服法蘭西王國,而議會也給與了巨大的支持。所以準備重燃百年戰火的亨利五世,選派了布蘭奇公主遠渡中國,希望得到在歐洲日漸擁有影響力的大明帝國的支持,並賣給他先進的軍火或提供各方面的援助,以擊敗法國那強大的騎士軍團。

  正當布蘭奇公主以生硬不全的漢語纏著官員的時候,徐灝躲在角落裡拎著玻璃酒杯,他清楚朝廷是絕對不會幹涉遙遠的歐洲大陸的,他也不希望支持英國,不管從歷史上的恩怨還是其他,幫助英國顯然沒有什麼好處。

  法國終將獨立,通往歐洲的絲綢之路也必將被奧斯曼帝國壟斷,大航海時代初期的英國遠不能與葡萄牙和荷蘭相比,直到近代才一躍成為世界霸主的大英帝國,在未來數百年的世界舞台上,充其量只是個二流勢力。

  國與國之間沒有任何道義可言,明朝出手幫助了英國人的祖先,難道未來他們會因此感念中國人?一定不可能。

  當然適當的支持又是必需的,相對屢戰屢敗的法蘭西浪漫大公雞,貌似和英國保持長期的友好顯然是上上之策,牛牛在歷史上可是個常勝將軍,只可惜距離令人熱血沸騰的一戰二戰太遠了。

  林道靜亦在角落裡偷偷注視著他,卻沒發覺一身素白的她,在整個宴會是非常耀眼的存在。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4 00:35
第八百五十三章 魔鬼

  徐灝與布蘭奇公主言談甚歡,即使他的英語早已還給了英語老師,但多多少少還能湊合著用,何況還有個半生不熟的翻譯官。

  瞭解到很多英國的風土人情,徐灝非常高興,這一次他有意不讓英國以番邦進貢的形式覲見皇帝,而是以大英帝國的名義拜見大明皇帝,就是要破除千年以來的天朝上國思維,就是要讓滿朝文武認識到,中國只是世界上的一個大國,僅此而已。

  英國公主的出現,無疑證實了世界地圖的可靠性,也證實了蒙古鐵蹄,一度由陸地打到了千萬里遠的歐洲,並且自漢朝以來,雙方就已經有了貿易往來。

  可是,本來徐灝還準備與英國展開長期合作,暗中指點一番的話,是不是讓英國佔領法國呢?把貞德給綁架來中國?突然間,看到了布蘭奇公主胸前的紅玫瑰家徽,徐灝愣住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英法百年戰爭,導致了英國接著持續百年之久的玫瑰戰爭,然後出現了美劇中的都鐸王朝,那個把紅白玫瑰合二為一的,殺老婆殺了四五季的亨利八世。

  如此動盪的英格蘭,顯然未來百年都不適合展開各方面的交流,徐灝沒了繼續交談下去的慾望,轉而把販賣軍火賺取利益的任務,交給了百花,客氣的道:「殿下,我還有事,請允許我告辭。」

  布蘭奇公主顯得非常之失望,眼前這位極為富有東方魅力的美男子,據說身份是公爵繼承人,大明帝王的心腹,他的身份足以和哥哥亨利五世平起平坐,若能和他春風一度的話,無疑將是非常浪漫的一件事,若能有幸嫁給他。並幹掉他的夫人,自己豈不成了東方帝國的公爵夫人?甚至後代能和皇室聯姻的話,子孫或許還能成為大明皇帝!

  可惜徐灝不給她機會,深感失望的布蘭奇又把注意力轉到了林道靜的身上,若能把這位肌膚如雪的小美人弄上床的話,無疑也非常的有意思。可惜不等她上前攀談,小美人也隨著男人離開了,這讓布蘭奇很是懊喪。

  徐灝漫步在花園裡,看到了尾隨出來的林道靜,笑著招了招手。隨便坐在了迴廊的椅子上。

  「先生。」林道靜侷促不安的走過來,靜靜地坐在他身邊。

  徐灝滿腦子在都是回憶著都鐸王朝,記憶彷彿潮水般的湧來,當年隨著姐姐觀看美劇,起先他的興趣都在各種各樣的美女上面,後來出於興趣百度了下。

  都鐸王朝對英國可謂至關重要,因為英國傳統上是一個偏離歐洲大陸的島國,是一個經濟落後,工商業不發達的農奴制國家。羊毛和糧食的輸出舉足輕重。可作為支柱工業的毛紡織業,也遠遠落後於佛羅倫薩等傳統貿易城市。

  都鐸王朝的歷代國王都意識到了使國家富強,使自己顯赫的必要條件,就是迅速發展工商業。實行了重商主義政策。

  在紡織業、造船業等行業的帶動下,各種金屬製造、製革、染料等行業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發展,國內市場急劇擴大。同時海外貿易、殖民掠殺、走私等行業積累的財富一部分也轉入到工業,加強了工業資本。圈地運動又把大量的廉價勞動力拋向了工業市場,所有這些都令英國的民族工業獲得了驚人的發展。

  戰勝了西班牙無敵艦隊的伊麗莎白女王,就是都鐸王朝的第五代君主。可以說。都鐸王朝卓有成效的重商主義政策,是英國資本主義工業化的前奏。

  現如今大明也在往這條路上前進,取得了一定的可喜成果,不同的是朝廷對國家的控制力太強,並且儒家主義會嚴重遏制重商主義,說白了資本主義並非那麼美好,若不是知道歷史,徐灝也很推崇朱元璋的想法,讓百姓安居樂業不好嗎?近代化可是充滿了血腥壓迫。

  林道靜注意到先生眉頭緊鎖,關切的問道:「先生,您有什麼憂慮麼?」

  「哦,沒什麼。」徐灝搖了搖頭,說道:「我總是想起一件事後,又連帶著想起了很多事,這些事有的令人激動,有的令人憤怒,也有的令人惋惜。」

  「先生能說說嗎?弟子洗耳恭聽。」林道靜神色期盼。

  問題是徐灝滿肚子的思緒,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起,難道要告訴對方,自己從都鐸王朝想到了伊麗莎白,又想起了臭名昭彰的東印度公司?讓中國徹底淪為東亞病夫的鴉片戰爭?

  鴉片能在中國氾濫,除了漢人不瞭解鴉片的危害外,其實那時全世界一度把酒當成危害,也沒有統一的認識到鴉片的害處,哪個國家都有吸食者,從英國的紡織女工到各國的藝術家,印度的百姓,加上背後牽涉到了各國販賣集團,為了金錢極力鼓吹鴉片的好處。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於當時的滿清太虛弱了,外有列強欺辱,內有腐敗叢生,人口的迅猛增加,生存壓力的加大,連年戰亂,很多人產生了消極的厭世情緒。再來,中國是一個純世俗化的國家,官府對吸食鴉片沒有太大的約束力。

  林則徐的禁煙,得到了無數人的支持,說明早已認識到了危害。而另一派官僚則借鑑了印度的做法,主張中國自己來種植鴉片,然後外銷以對抗外國的鴉片,可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此舉反而導致了鴉片進一步氾濫。

  最終清政府陷入到了怪圈,禁止種植會導致稅收減少,而且會鼓勵進口和走私,不禁種又說不過去,最後只能採取明禁暗縱的政策,任憑鴉片氾濫。到了民國,這種無處不在的鴉片氾濫情況依然沒有得到轉變。

  所以強國才是根本,倭國的明治維新,得以讓自身躲過了鴉片的危害。其次,讓國人明白鴉片是毒-品也很重要,絕不能把大煙槍當成一種時尚。

  徐灝向來把鴉片視為洪水猛獸,不願意去碰觸那魔鬼,可是又無法避免未來的鴉片襲來,因此整個人非常苦惱。

  他很清楚鴉片的利潤之大無可想像,沒有商人會拒絕這麼大的誘惑,此後的幾天裡,他無時無刻不在思索著此事,最終悍然決定成立大明版的東印度公司,既然鴉片會給中國帶來如此沉重的災難,那在這個時空,乾脆把災難推廣到全世界去吧。

  他想得很單純,首先由漢人發起鴉片戰,即使鴉片會大量湧入國內,造成一系列的社會問題,卻可以有足夠的時間讓國民認識到鴉片的危害,反正早早晚晚都躲不過這一刀。就像資本主義的前提是嚴重的社會階級矛盾一樣,殘酷的戰爭能促進科技的發展。

  四天後,徐灝笑容滿面的接待了布蘭奇公主,期間熱情洋溢的承諾以低廉的價格售給英國一千支火槍以及彈藥,並提供一大筆援助和能治療傷病的珍貴藥物,福壽膏!

  天使與魔鬼只在一線之間,終於徐灝主動變成了惡魔,讓英國人提前數百年領教到鴉片的滋味。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徐家版本的石頭記很受人追捧,尤其是那些閨閣婦女,王霞就知道王熙鳳設計坑人的情節,故此活學活用。

  茫然不知的徐汶半夜後一個人跑出來,悄悄跑到了張府外側的亭子裡。這裡四面皆水,從一條白石橋過去,亭子周圍都是假山,非常的隱蔽偏僻,乃是各家公用的消閒去處,一到夜晚沒什麼人。

  徐汶正在左顧右盼,忽然一個小丫頭走來,黑影裡低聲問道:「可是徐大爺麼?」

  「正是。」徐汶露出笑容,「姐姐快領我見她,我重重賞你。」

  丫頭笑道:「我們二奶奶說,此刻大奶奶她們都在房裡,一時走不開,來了又怕被人撞見,徐爺權在左邊河灘下躲一回,少時我來請你,萬萬不可冒失。若您不耐煩回家去了,那明晚再來吧。」

  徐汶連聲說道:「那我躲一躲,不妨事。」

  很聽話的一步步走到河灘藏好,徐汶心說這美人好算計,在這個地方,神仙也發現不到,看來是個偷漢子的慣家。

  不料丫頭指引的地方上面有房子,請君入甕的徐汶正在胡思亂想,就聽上方的窗戶嘩啦一響,一盆水澆了下來,淋得滿頭滿臉。

  「什麼玩意,還溫溫的?」徐汶抬手一摸,在鼻子上聞了聞,馬上讚道:「好香的花粉,莫不是美人的洗臉水?她人一定躲在屋裡故意捉弄我開心,不過衣服濕了些,無妨礙,待會我一定要好生懲罰她不可,嘿嘿!」

  猶自做著美夢呢,徐汶抬起頭來看向窗戶,想要爬上去,呼啦一個馬桶連尿帶糞的倒了下來,不但渾身臭氣熏天,眼睛鼻子嘴巴被淋了個正著。

  「哎呀!」忍受不了的徐汶閉著眼睛,急忙朝一邊躲去,腳底一滑,撲通跌在了河裡,往死了的掙扎。

  上面又潑下來三桶糞便,河水變得能熏死人,泡在水裡的徐汶又氣又怒,耳聽一陣女人的笑聲漸漸遠去,只得暗自苦苦忍耐,勉強站起來使勁用河水清洗自己,可哪裡能洗的乾淨?

  有心想跑回家吧,那亭門已經閉上了,一身臭氣的徐汶又不好喊人,急得他團團亂轉,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4 00:45
第八百五十四章 裹綠

  巡夜的人巡視過來,有人舉著燈籠說道:「這亭子四面皆水,沒什麼東西,應該沒有賊。」

  另一個說道:「那也得四處照照,省的上面罵咱們偷懶。」

  門一打開,更夫提著白紗燈走進來,隨便看了看,忽然叫道:「你們瞧,那底下是什麼,莫非是只大烏龜?」

  當下三四個人跑過來,拿火把一照,喊道:「不好了,有賊!」

  眾人蜂擁衝了下去,隨即紛紛捂著鼻子往後躲去,笑罵道:「好一個臭賊,想是掏茅廁的,不能饒了他。」

  不由分說,他們舉起手中的棍棒,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

  本來徐汶還打算趁亂衝出去呢,是以捂著臉沒有出聲,誰知上來就暴打自己,只得抱著腦袋喊道:「我是徐大爺,徐汶,你們如何打我?」

  更夫們嚇了一跳,忙停了手。領頭的說道:「我們是巡夜的,你既然是徐大爺,為何三四更天在這裡?走,咱們去兵馬司說清楚,這可怪不得我們。」

  「去個屁的兵馬司,老子就是兵馬司的官。」狼狽不堪的徐汶氣得破口大罵,「我晚上睡不著出來走走不行嗎?狗日的混賬東西,誰知道一時尿急上個茅廁能失了腳?就在河邊洗一洗,你們卻不分青紅皂白,算了算了,滾,滾,都滾開,誰敢攔我?」

  眾人明知道這番話言不由衷,亭子門是鎖上的,怎麼能進去散步呢?奈何誰敢攔他?眼睜睜的看著徐汶跑了,但是徐汶情急之下卻忘了堵住他們的嘴巴,這幾個人馬上把此事傳了出去,想要攔阻已然來不及了。

  徐汶窩窩囊囊的回到家,氣了個半死,足足洗了三個時辰的熱水澡。才算洗乾淨了。

  猜到是中了王霞的詭計,打算尋釁報仇,卻因半夜浸水,被屎尿刺激的受了驚,又挨了頓打,很快生起病來。

  這邊徐灝收到消息自然無話可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抵蝨子多了不咬,樁樁醜事多了,人人也都習以為常了。

  料到徐汶一半是真病,一半是故意躲著。明眼人都知道半夜三更跑到那地方,除了偷情還能做什麼?再說這橋段咋這麼眼熟呢?

  而恨得牙癢癢的徐汶其實知道自己奈何不了王霞,張輗可不是好惹的主,又不便把氣撒在妻子身上自取其辱,當徐灝過去探望他的時候,非要拉著徐灝去聽戲。

  徐灝只得跟著他出來,來到西城的戲園,隨便找了個雅間坐下,見幾個戲子眉清目秀的。頓時明白了幾分。

  就見前面一張桌子,來了一個三十來歲的胖子,同著一個二十來歲伶伶俐俐的人坐下,背後站著一個跟班。

  胖子一口的河北腔。年輕人卻是一口的福建話,南邊來的。徐汶說道:「那人是北平有名的富商,你不認得麼?」

  「不認得。」徐灝心說我認識他是哪根蔥?

  有個很秀氣的戲子照例過來走動,沒認出後面的徐汶。因今日穿的衣服很普通,不過是家常所穿的幾件舊衣,戲子笑眯眯的對著富商說道:「二老爺。昨日有人很感你的情呢。」

  胖子抬頭問道:「是誰?」

  「四海班的小喜。」戲子神色很耐人尋味,「說你很疼他,給他好些東西,在你家住了一夜,有沒有?」

  徐灝注意到徐汶的臉色微微一變,暗嘆他的口味真雜啊!

  胖子說道:「本來我不認識他,那日我請魏老爺的客,一起吃了頓酒,天晚了就留他住下。早上一起去逛了廟會,他要買幾樣零碎東西,我就買了。那孩子確實不錯,肯巴結。」

  戲子酸溜溜的道:「是啊,人家會巴結。我們的師傅不好,當年教戲時,就沒有教會巴結。」

  那個年輕後生把手搭在他肩上,笑道:「你也只要會巴結,我們老爺難道還不愛你麼?」

  徐灝看不下去了,起身說道:「今日英國使節團進宮,我得早些過去。大哥,我先走一步了。」

  好像有些生氣的徐汶隨意擺擺手,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個戲子。徐灝見狀搖了搖頭,轉身大步離去。

  天氣日漸炎熱,忙了一天的徐灝從外頭回來,滿頭大汗,信步去了晴雯房裡。晴雯正和芷晴麝月香萱姐妹吃酒閒話。

  見他來了,女人們慌忙起身過來,替男人脫外衣,洗手洗臉,全不用丫頭們上前服侍。

  換了件乾淨衣衫的徐灝低頭一看,見桌上的菜是火腿燴鴨腰、白蛤燉豆腐,清蒸鰣魚和幾樣小菜,說道:「正巧我沒吃飯,給我拿一碗飯。」

  晴雯忙親自替他端來一碗米飯,徐灝坐下來嘗了一口魚肉,滋味鮮美,說道:「你們聊什麼那麼開心,說來聽聽。」

  麝月笑道:「頭前芷晴說笑話呢,說人家姑嫂兩個,哥哥不在家,姑娘就和嫂子一床睡覺。嫂子想起了丈夫,睡不著覺,叫姑娘學著她哥哥的樣兒,趴在她身上一會子,把個嫂子樂得不得了。說:『好是好,只是不大得趣。』姑娘說:『這是頭一回,二次就熟門熟路了,咱們起個名兒吧。』嫂子說:『本來有個名,叫磨鏡子。』」

  徐灝說道:「好啊!你們竟背著我磨鏡子。」

  芷晴嗔道:「不過是我們私底下說些沒臉沒皮的笑話罷了,你可別當真。」

  香萱香菱姐妹倆笑成一團,故意說道:「這幾日芷晴姐就睡在晴雯姐屋裡,天曉得怎麼一回事。」

  「仔細你們的嘴,當我面就敢栽贓陷害。」芷晴笑罵道。

  徐灝笑了笑沒在說什麼,一個男人怎麼能應付過來這麼多女人?戰鬥力嚴重不足啊,若有下輩子,除了有限幾個人外,可不能再招惹她人了,純粹是害人害己。

  說著話的時候,老太君翻出了珍藏的十件寶貝,叫月蘭送了來,意思是賞給沐凝雪她們作為了念想,隨著老人家年事已高,開始為了身後事打點了。

  徐灝不禁有些傷感,見是連環七寶釵、瓊瑤玉、翠羽扇、珊瑚搔頭、鏤金博山爐、青瑤玉琴、珍沉水香等,全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任由妻子分了下去。

  此外拿來一件天藍錦緞金紫貂鼠披風,做工異常的精緻,純金線縫製,也不知是什麼朝代的古董,徐灝直接穿在了身上,挺合身,因天太熱馬上脫下來,命仔細收起來留著過年時穿。

  這時竹蘭匆匆走來,說道:「來客人了,是英國公主。」

  徐灝頭疼的站起來,說道:「今天在宮裡一天還不累?跑到咱家做什麼。」

  書房裡,陪著布蘭奇來到徐府的林道靜,欣賞著書房裡的擺設。書房是一個很雅緻的小院子,從西邊笆籬進來,一併五間房,東邊隔一間是客房,預備著不速之客。

  中間空著兩間作小書廳,西邊兩間是套房。一進屋,兩邊儘是楠木嵌琉璃窗,地上鋪著三藍絨毯子,打掃的一塵不染,屋裡隔著一重紅木冰梅花樣的落地罩,兩側是書架,一個多寶櫥。

  炕上有一個小木桌,米色小泥繡花的鋪墊,炕幾上供著一個粉定窯長方瓷盆,開著五六箭素心蘭。

  正面掛著六幅金箋的小楷,寫著一些詩詞警句之類,似乎是一人一幅,字跡娟秀飄逸。看落款有漣漪主人,青葉逸士、宮內詞客、月下山人、金陵漁翁和劍潭居士,猜不出都是何方神聖。

  她不知徐灝光是書房就有四五個,此乃與孩子們共用的,布蘭奇公主一副陶醉的模樣,沉浸在神秘好看的東方文化中。

  沒有歐洲高高大大的石頭城堡,到處走動的士兵,沒有骯髒狹小的民居,大明的治安好的不可思議,環境也美的不可思議,布蘭奇已經樂不思蜀了。

  徐灝趕過來應付著她,林道靜獨自四處走動,觀賞著內外風景。

  不遠處的漣漪小居,漣漪穿著歐洲樣式的公主服飾,細腰聳乳的,大膽的風格遠超時下保守的歐洲王室,乃是徐灝給她設計的。

  走進來徐燁見狀笑道:「海外奇葩,倒是果然別有一番特色。」

  漣漪用新學來的英文打了聲招呼,嘉興說道:「討厭,說漢話吧,聽著真是彆扭。」

  小葉子說道:「書房裡來客人了,咱們換個地方吧。」

  徐燁說道:「去霜雪塢讀書好了,那裡極靜,地方風涼,房屋寬敞,紅塵飛不到的。」

  漣漪說道:「綠云館也好,眼下是綠蔭清潤的時節,在那裡,心也被熏綠了。」

  嘉興笑道:「我倒是愛漱藥齋,不說滿院子的藥香,那西北角門前一帶柳堤,流水小橋,有半村半郭的光景,比得上以前的稻香居了。」

  漣漪的丫頭紫鵑說道:「我們姑娘小居後面兩間歇午的地方,也有趣呢。前面有幾株芭蕉,後面也有幾株芭蕉,還有一叢斑竹,夏秋天睡在哪裡,便是兩面送進來的涼痕蕉影,把身子都裹在裡頭碧綠的。」

  徐燁忍不住說道:「你們光著身子睡麼?」

  紫鵑叫道:「大少爺又沒好話了。」

  嘉興樂不可支的道:「你自己說把身子都裹得碧綠,不脫衣服怎麼裹?怨不得徐燁。」

  結果說笑了半天,也沒商量該去哪裡,這時候徐灝把布蘭奇送出了府門,卻把林道靜留了下來,領她過來說道:「給你們引薦一位新朋友,人家可是真正的大才女,比你們這些半吊子的才女強多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4 00:47
第八百五十五章 望月樓

  林道靜忐忑不安的在徐府住了下來,因是暑假期間,以教導姑娘們的音樂為名。[起初她還以為自己被徐先生惦記上了,心情不免十分複雜,既期待又不情願。

  誰知徐灝整天也不見蹤影,時間久了,她也就心安了下來,說到底仰慕是一回事,但給人做小卻是另一回事,並不樂意。

  今日女孩們膩在一起,派人去請她來,誰知人恰好來了,正中下懷。徐煜先搬來一張椅子,他很喜歡這位多才多藝的女先生,拉著她坐下來,林道靜也很喜歡這位懂事乖巧的小弟弟,含笑道謝。

  徐湘月說道:「她們正要請姐姐呢,恐怕不來,叫我丟臉請你。」

  葉琴替她斟了一杯茶,林道靜笑道:「謝謝,我打諒都在這裡,所以毛遂自薦就來了。」

  徐燁笑道:「說著曹操,曹操就到。」

  漣漪興致勃勃的問道:「幾時學校開學,我也想去報名了。」

  「大概還有半個月左右。」林道靜回答,卻沒理會徐燁。

  徐燁又說道:「女子師範的名聲越來越響亮,看來姑娘不久要乘風仙去。」

  林道靜忽然冷笑道:「我是曹操,你是楊修。」

  徐燁知道說的造次了,不該拿『仙去』比喻,忙告罪。徐湘月笑道:「林姑娘倒難說話呢。」

  林道靜說道:「是他說的話嘔人,正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徐燁說道:「昨日姑娘做的對聯倒也別緻,究竟什麼意思?」

  「燕雀豈知雕鶚志。」林道靜板起了臉。

  大傢伙見她一對上徐燁即沒了好臉色,覺得頗為有趣,清楚她是為了避嫌,故此不假辭色。漣漪笑眯眯的道:「剛才說了曹操,你就說嘔人,現在你罵燁兒燕雀,到底慪不慪?」

  林道靜笑道:「你待怎樣?」

  徐燁故意說道:「問你是慪我們不是?咱們說清楚了。省得無端端的得罪了你。」

  林道靜笑道:「但許我慪你,不許你慪我,知道不知道?」

  葉琴失笑道:「就是但許我負人,不許人負我的意思麼?」

  「一點不差。」林道靜捂嘴輕笑,「他要我做曹操,我就做曹操好了。」

  徐燁無語道:「咱們都不要同林姑娘爭論了,他說我們是燕雀,我們做了雀,她一定是鳳凰了。」

  林道靜笑著啐了他一口,徐煜此時才問道:「據說先生會武藝。可否讓弟子見識一下?」

  「哎呀!」林道靜對著他卻異常和藹可親,拉著手說道:「那豈不是班門弄斧麼?」

  徐湘月說道:「論武藝,我們徐家真沒什麼拿出手的,先祖是以謀略聞名,我三叔也是如此,遠不如張家的武藝來得精湛。」

  徐煜說道:「我昨日讀書,說有一等人有大來歷,有大智慧,其初必有大糊塗。大放縱,然後有大醒悟,大解脫,這是何故?」

  林道靜解釋道:「這等人混於世俗。都是一片婆心,看似瘋瘋癲癲,實則清清醒醒,故一旦貫通。立地成佛。老子說得好,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這個微明就是大智慧呢。」

  「說得好。」葉琴鼓起掌來,很是佩服。

  林道靜反而不好意思了,說不得起身在牆上摘下來寶劍,漣漪見狀笑道:「我給你做個捧劍童兒,好不好?」

  「那可不敢當。」林道靜先整理下身上的零碎,然後拔出裡面的雌雄雙劍,走到門外做了一個四門手勢,舞動起來。

  大傢伙見她起初笑容可掬,後來神色漸漸莊重,把個劍一縱一橫,一上一落,開始還能看見她一閃一隱,很快難分清楚了。

  葉琴嘆道:「不怪她敢隻身來金陵呢,竟有這等劍術,想來書上說紅線隱娘怎樣的奇術,我總不信,誰知真有這等人。」

  原來林家有位老管家是個武人,林道靜很小的時候天天纏著他練劍。

  漣漪羨慕不已的看著,等林道靜微微喘息著停了手,遂主動邀請大家去她的漣漪小居。

  徐燁驚訝的道:「你閨房等閒不讓任何人進,今兒怎麼如此大方?」

  「林姑娘是奇人,自然得鄭重款待。」漣漪拉著林道靜的手,「我祖父病重,好些天沒有回來住了,若姐姐喜歡,就住在我房裡好了。我領你過去瞧瞧。」

  說著,領著眾人就走,進了漣漪小居,門前一排五株楊柳,一株大桂樹,一株大紫薇,庭心裡頭一座葡萄架。

  庭心門前又有一座假山石,附近栽種著草木,假山裡收拾了一間小室,洞口石上,寫著清涼別境四個字,有石床石凳,左首放著一隻大圓白石盆,雕刻著人物故事,還有一個梳妝用的白石台。

  對面另有一門,可以開啟關上,上面的大窗裝著玻璃,光亮通明,裡面竟是一個溫泉浴池,乃是漣漪避暑洗澡的地方。

  眾人看了一會兒,這裡就連徐湘月也是第一次來,以前唯有小葉子和徐燁時常過來,後來漣漪有了新的住處,都不曾踏足,就是嘉興公主也不熟悉,故此人人都對她神神秘秘的新居十分好奇。

  漣漪小居佔地很大,除了正樓外,樓北一條迴廊,是到望月台的路。

  望月台是近一年來的漣漪親手設計,又與小時候的閨房不同,唐朝樣式的繡樓,氣象恢弘,樓門前小小的平台遊廊,像極了徐灝以前的竹園,說不盡的繡檻文窗,雕樑畫棟。

  樓梯兩邊都是金漆欄杆,扶手處用紫絨包裹,紫絨的踏腳地方,每層樓梯釘著波斯步步嬌的織毛錦毯,房門口掛著一條品紅金線的珠簾,簾面上用珍珠編成洞天福地四個大字。

  紫鵑揭開了門簾,請眾人進去,那一剎那,從裡面衝出一股暖氣隨著香味出來,一進門,陣陣甜香襲人,裡面燒著一個大熏籠,春生滿室。

  因為屋裡熱,漣漪已脫了外衫,裡面穿著一件銀紅閃緞藍錦花邊的春衫,越發顯得玉琢金鑲,天然嫵媚。其她女孩也都脫下外衣,一律緊身的窄袖湘繡小衫,令徐燁大飽眼福。

  林道靜暗暗乍舌,就見漣漪姑娘的繡房,南面一帶楠木玻璃短窗,上一色西湖色紡綢窗簾,用黑白兩色的灑線繡著梅蘭竹菊,四周的牆壁都用織錦裱著,地上鋪著兩條白虎皮的地褥,上邊掛著十二盞白銅雕繡花的燈架。

  西南角朝東放著一隻鏤空雕花嵌空鑲牙的沉香床,頂上一個橫匾,分為三格,兩邊寫著她自己的無題詩,當中一格畫著牛郎織女鵲橋圖,掛著一頂銀紅色的金線紗帳。

  一條湖縐一塊玉元緞潤邊的灰鼠床圓,床上襯著紫鼠褥,一個草上霜的香屑鴛鴦枕,床裡面折著四條草絲錦緞灑花邊的鴛鴦翡翠消寒被,顏色一條是秋香綠,一條是竹根青,一條是楊妃紅,一條是玫瑰紫,另有一條葵花寧綢滿繡花邊的灰背被。

  床上中間一個紫檀橫架,四隻小抽屜,架上放著一架小自鳴鐘,一個鏨銀方壽字香爐,兩瓶潤口丹,兩瓶百花香水,還有一冊工細人物畫頁。

  床前靠壁一隻花梨雕畫大理石面桌,一張錦緞桌套,上放一架牙嵌紫檀梳妝百寶匣,兩個寸許高的白玉美人,用玻璃圓罩罩好。一枝赤金博古毛筆,兩個翠玉缸,一缸裡是水晶香蜜,一缸裡是清涼香水,另有兩個香粉胭脂白玉小匣子。

  床門前靠窗一隻雕楠嵌牙方腳大八仙桌,一條元緞邊宮錦桌套,放著一個琉璃燈盞。兩隻紫檀花架,上放著兩個白玉盆,種著一紅一綠兩盆老梅椿。

  靠西壁兩具紅木嵌玻璃衣櫥,櫥旁架上四隻金漆大皮箱,旁邊一隻楊妃榻,百花繡枕,灰鼠墊褥,當中一隻花梨百靈小圓桌,桌上銀紅鑲錦緞桌套,四圍均有四隻楠木小杌,錦緞杌套。

  圓桌上一隻古銅盆,兩隻古銅鼎,均是紫檀雕座。北首靠壁一張紫檀雕欄千年長壽八寶橫陳榻,紫檀雕花幾,紅緞子白綾邊的幾套,放著一架報刻美人手打自鳴鐘,花梨木架上一隻貢窯青長方盆,雙台水仙花。

  下邊兩個紅木腳踏,居中兩隻五彩遼磁吐壺。壁上一架紫檀嵌黃楊五尺高的大著衣鏡,旁邊一副磁綠金字對,榻上兩個棗紅灑金寧綢靠,兩個蘋果綠滿金寧綢墊,湖色縐紗滿繡榻幃。

  沿窗一張玻璃面子紅木寧式半桌,卻無桌罩,放著幾個高腳玻璃碟,碟中裝著幾種水果,杏仁瓜子之類。

  靠窗八把花梨嵌牙小靠椅帔墊亦不用皮,一色八條竹根青素寧綢金邊滿繡椅帔,一色八個出銀爐紅素寧綢金回文邊墊子,當中繡著大團鶴。

  椅子中間隔著四個紫檀茶几,放著玉牙色摹本緞繡花幾套。下邊四個磁吐盂,西首牆上泥金箋四條,工楷小琴條,寫著元稹的會真詩,旁邊兩條泥金箋長聯。

  北壁靠東四條工細著色的漢宮春曉圖,乃是當今聖上的手筆。其餘裝飾真是華麗紛披,令人目迷五色。

  眾人紛紛詫異的道:「漣漪有這樣的好房間,不教我們見識,也是辜負你裝飾的苦心了。」

  嘉興笑道:「紅樓裡秦可卿說,我的房裡大約就是神仙也可以住得,你這裡也不逞多讓了。」

  徐燁說道:「我們漣漪本來就是神仙。」

  漣漪微微的一笑,請大家坐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4 00:49
第八百五十六章 買醉

  且說徐汶見相好的戲子背著他討好別的男人,負氣走了出來,邊走邊罵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偏偏他在戲子和婊子身上吃過大虧,卻狗改不了吃屎,仍然常年廝混在風月場上。

  眼下漢王朱高煦遠在大洋洲稱王稱霸,據說正忙著和土著開戰,不停的派人進京討要兵馬火器,而那被稱為漢王洲的地方據說和中原差不多大,只有一些未開化的蠻夷土人,連皇帝都心動了。

  永樂洲也同樣如此,本來朱高熾想把三弟趙王朱高燧派過去,只是朱高燧不肯,暗地裡還在覬覦著皇位。再來永樂洲也是有幾個國家君王統治的地方,就和南洋一些小國差不多,因此朱高熾不願下旨侵擾人家。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趙王已經徹底與皇位無緣,除非學燕王聚兵造反,若這人是朱高煦的話,徐汶或許還肯冒險一搏,朱高燧就算了吧,他哪有朱高煦的勇武之名和在軍中的影響力?

  早已沒了雄心壯志的徐汶除了沉溺於酒色之外還能幹什麼?錢不缺,權不缺,幾乎什麼都不缺。

  尋思著張輗有個喜歡的粉姐名叫蘭芳,乾脆去會會,也給對方戴頂綠帽子。

  蘭芳在秦淮河上經營著一艘畫舫,見徐汶指名道姓的要點自己,見他長得很英俊,但是中年發福挺著個大肚子,眼珠發黃,佈滿血絲,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樣。

  穿了一身青綢錦衣,戴一頂鑲絨便帽,拖條小貂尾,腳下穿一雙青緞襪灰色皮鞋,胸前衣襟上掛著一塊寶玉,腰上懸著各式各樣的玉珮香囊等,顯得俗不可耐。

  按理徐汶的品味與徐灝差不多,但是他今日特意打扮的像暴發戶似的。是不想被張輗知道,日後可推說是誤打誤撞,姐兒自己見錢眼開,可怨不得他。

  問題是蘭芳還真不稀罕他,只因徐汶笑眯眯的低聲下氣,裝出了許多謙溫樣子,不得不陪著他坐下。擺上了酒菜,先同飲了幾杯酒,蘭芳見徐汶絮絮叨叨,肉肉麻麻的說了不停。心裡好不厭煩,便心生一計,打算假獻慇勤把人給灌醉了。

  不想徐汶善飲,越喝越不醉,酒下了肚子,嘴裡開始不三不四起來,摸著蘭芳的手,說道:「美人,今日我特地慕名而來。你好生的伺候我,爺開心了,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我把畫舫買下來送你。咱倆天天在秦淮河樂,不好嗎?」

  蘭芳聽了眼睛一亮,誰會和錢過不去?笑道:「大爺有多少錢?秦淮河上的姐兒多了,看您這塊玉。敢情是相公給的吧?這京城裡有幾百個相公,幾千姐兒,你一個人能給多少?」

  徐汶說道:「別人要一個錢也不能。只要你肯,我什麼都肯,一千一萬都隨你。」

  蘭芳心說好一個凱子,當下熱情起來,說道:「大爺你既然心裡有我,今日必暢飲一晚,不可藏著量兒。」

  徐汶氣勢衝天的叫道:「行,拿大杯子來。」

  丫環送來兩隻大杯,蘭芳把酒滿上,說道:「大爺,奴家今日本來要和你飲個成雙杯,奈何實在酒量淺,不能飲,您替我飲了這雙杯吧。」

  興許是蘭芳的姿色正對了徐汶的胃口,也或許是最近氣悶堵得慌,他竟然好似個初哥一樣,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毫不猶豫的喝了。

  酒過三巡,蘭芳見徐汶似乎還沒沉醉,故意試探道:「大爺,有句話論理不當說,畢竟奴家不敢把你先前的話當真,萍水相逢沒什麼交情。但是,最近我手頭緊,欠了人家一票銀子,說好了明日還他,今日我本打算出去張羅,偏偏您這位財神爺來了,可否通融一二?」

  徐汶笑了,直接問道:「要多少?」

  蘭芳猶豫了下,怕說多了把人家嚇跑,說道:「不多,二百兩。」

  原以為已經不少了,誰知徐汶嗤笑道:「難道你就值二百兩銀子?」說著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皮夾來,裡面是朝廷大量回收洪武年的寶鈔,然後重新發行的洪熙錢票,與等值的金銀掛鉤,也是這十年來的海外貿易,大量金銀銅鐵流入的緣故。

  儘管明朝的金融業剛剛起步,依然混亂混沌,但卻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首先認識到了寶鈔的不妥,又參考了大量歐洲各國與金融相關的契約文化,甚至最近有人提出發行歐洲各國流行的金銀幣。

  蘭芳心說還真是個有錢人,謝了一聲,交給了丫環,笑道「怎麼好受您這重賞?」

  「憑你的良心。」徐汶笑道。

  「那奴家今日破例敬您一杯酒。」蘭芳念在錢的份上,主動端起了酒杯。

  徐汶會意笑了,蘭芳把酒含了一口,起身款款走到他身邊,笑吟吟的吐了出來,徐汶已經張開了大嘴候著。

  蘭芳笑了笑又夾了一筷子魚肉,送到徐汶嘴裡,自己也吃了一塊,隨手解開了兩顆紐扣,露出了一抹白膩,如此徐汶酒喝多更快了。

  不時讓對方吃吃豆腐,蘭芳施展出渾身解數,一個時辰後,痛喝了一頓的徐汶酒勁上湧,一頭趴在了桌子上。

  蘭芳哈哈一笑,吩咐把桌子撤了,對著從後門走進來的男人笑道:「想吃天鵝肉,自作自受,叫你曉得蘇媚香的利害。」

  張輗走過來摟著她,不屑的道:「想來佔老子的便宜?正好外面有個客人醉倒了。來人,扶著他們去客房睡了,替他們脫了衣服,拿一條大被蓋著,讓他二人同入巫山吧。」

  不提張輗和蘭芳二人,徐汶醉到不省人事,一直睡到了三更天。他翻了一個身,骨碌碌的滾了下來,在地上坐著發愣,迷迷糊糊的想要小解,胡亂去摸夜壺,摸到了自己的一隻鞋,拉下褲子,就在鞋子裡撒了一泡尿。

  結果大半尿在了褲襠裡,又稀里糊塗的爬上了床,心想在哪裡吃的酒?哦,我想起來了。

  醉成了這個樣子,依然沒忘了蘭芳,一把摸到了旁邊的人,當成美人了,口裡叫道:「好心肝,好寶貝。」胡拉亂扯去脫人家的衣服,錦被被扔在了地上,硬是把對方的衣服撕破了,手很酸,反過來把自己的褲帶用力扯斷,倒忘了褲子應該往下脫,只一味的往上拉。

  褲子都尿濕透了,連褥子都被浸濕了,卻怎麼也拉不下來,只得緊貼著對方的屁股亂動。那男人也醒了過來,感覺有人抱著他搖動,胃裡的酒往喉嚨直衝上來,一扭頭哇的大吐。

  正好徐汶張大了嘴要親美人呢,吐了個滿臉滿口,接著男人又是哇哇兩口,徐汶的臉上厚厚的堆了一層,噁心的他大嚷起來,使勁搖頭,穢物濺的到處都是。

  男人第二陣嘔吐又來了,嘩啦啦的往外噴,味道難聞的要死,徐汶用袖子胡亂擦臉,叫道:「你個小妖精,怎麼吐了大爺一臉?」

  男人一聽驚呼道:「你是誰,罵誰呢?」

  徐汶也驚覺竟是個男人,大罵道:「你他娘哪來的兔子,噴了你爹我一臉糞。」

  男人大怒,罵道:「你他娘的是誰的爹?」雙手一揮,徐汶一頭栽倒在地。

  「哪個王八羔子,敢在老爺炕上罵老爺?」男人氣勢洶洶的質問。

  火冒三丈的徐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咆哮道:「你敢打我?我打死你。」

  當下二人廝打起來,驚動了外間的家人,眾人點著燈衝進來,好大的酒氣。就見男人歪歪斜斜的站著,腳下踏著錦被,而徐汶坐在地上,滿臉花花綠綠,光著一隻腳。

  眾人見了忍不住大笑,七手八腳的把徐汶扶了起來,敢情男人是徐汶的好友潘老三,同是兵馬司的酒肉兄弟,不怪張輗胸有成竹的安排,兩家下人也沒阻攔。

  徐汶揉揉眼睛走近了把潘老三一認,潘老三也把他一認,頓時非常的尷尬,各自轉過身去走開了,惹得眾人又笑。把被子拉起來,只見被底下濕透了一隻鞋,一股子尿騷味,地下一大灘的黑影,錦被也被污了半條。

  炕上更是糟蹋的如同茅廁一般,氣味令人作嘔,氣得老鴇直跺腳。

  徐汶還在奇怪的道:「我的襪子哪裡去了?」

  讓人送來熱水洗乾淨臉,喝了醒酒湯,徐汶發覺褲襠冰冷,用手一摸都濕了,叫小廝幫他脫了,換了一條單褲。

  潘老三回憶著剛才的情節,說道:「奇怪!」

  「怪奇!」徐汶也說道,二人前前後後的一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徐汶衝著老鴇怒道:「蘭芳呢?叫她出來,不然我砸了你的畫舫。」

  老鴇不緊不慢的道:「爺們息怒,昨晚您二位醉倒了,人事不省,張輗二爺來了,說你們倆相互認識,睡在一塊好了。張二爺領著蘭芳姑娘走了,說是要到城外住幾天。」

  潘老三說道:「原來是張爺弄的鬼,行了,我惹不起他。」

  徐汶也無可奈何,只可惜了二百兩銀子,結果買了潘老三吐了他一臉,打了他一個嘴巴,只好慢慢的日後商量,再報此仇,當下同潘老三鬱鬱而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4 00:51
第八百五十七章 太子妃

  朝廷對接待英國公主一行,只能稱作中規中矩,一如每一個從海外來朝貢的小國,沒什麼特別的。是對西藏黃教的創始人宗喀巴弟子釋迦也失的朝見,給與了空前的重視,整個京城黃土墊道,淨水去塵,百姓夾道歡迎,太子代表帝王出城迎接,釋迦也失乘坐御輦進京,隨即被封為了「西天佛子大國師」。

  西藏自明朝立國後,一直保持著和睦友善的恭順態度,朝廷冊封其國師,相當於變相的把西藏置於統治之下,封了一堆的世襲指揮使等官職,這和對待朝鮮等藩屬國的態度完全不同,一副自己人好商量的口吻。

  現如今的西藏已經遠不能與唐朝時期的吐蕃相提並論了,宗教的昌盛,使得藏人變得溫順和善,篤信輪迴,從宋朝開始就幾乎沒有打過仗,而因自身獨特的地理位置,安全上基本無虞。

  徐灝對此沒什麼興趣,他不知道黃教的創始人宗喀巴在歷史上的重要地位,他死後的兩位大弟子開始了世代轉生,就是一直流傳後世的達-賴喇嘛和班禪額而德尼。

  當然徐灝也鼎力支持黃教積極向蒙古草原傳教,這在洪武年就已經開始了,宗教比戰爭更有用,但是需要很久的時間,所以他也對釋迦也失非常的尊敬。

  乾清宮,將養了數月的朱高熾氣色好了很多,徐灝採取了極為嚴厲的安全措施,對滿朝文武進行警告,任何敢來獻藥之人,若帝王身體稍有不適,滅全族!

  為了避免宮人作祟,請張皇后開懿旨,放了五百名宮女回家。乾清宮的太監大規模的替換,挑選一些知根知底的老實人來當差。

  請內閣多替帝王分擔政務。正好太子朱瞻基回京,代替皇帝監國。此舉效果顯著,作息正常的朱高熾不再偷偷摸摸的服食亂七八糟的藥物,女人方面也有了節制,不在操勞國事,每天散散步做做運動,看上去漸漸恢復了健康。

  其實徐灝最防範的人正是太子朱瞻基,酷似朱棣的他絕對是個敢作敢當的人。歷史上朱高煦謀反被抓,事後竟因絆倒了朱瞻基被活活燒死在水缸裡,兒子們也全部被殺。由此可見朱瞻基的果斷狠辣。

  當然這事徐灝深藏在心裡,現在的朱瞻基年紀還小,尚未成親,還沒有顯露出迫不及待要執掌權柄的野心。但隨著年紀漸長就不一定了,因為很多重臣已經做出了選擇,明眼人都清楚朱高熾身體欠佳,不像個長壽皇帝。

  為了皇位的那點事不說也罷,縱觀古今內外,永遠少不了陰謀詭計。徐灝要做的是在不得罪朱瞻基的大前提下。儘量讓朱高熾活得久一些,這對大家都好。

  朱高熾氣色大好自己也很開心,樂呵呵的笑道:「胡尚宮當年以賢德才貌選入宮,先帝很欣賞她。這麼些年來,朕也很是敬重她,胡家有女善祥十歲了,小小年紀即以賢聞名。就選為太子妃的人選之一吧。」

  徐灝看了眼年過四十的胡尚宮,再看了眼含笑的張皇后,暗道這夫妻倆真是好算計。胡尚宮是洪武十年進的宮,妹妹今年才剛滿十歲,可見胡家二老年紀不小了,並且胡榮只是個普通的錦衣衛百戶,無權無勢的平常人家,基本符合了明朝選後的條件。

  張皇后也笑看著他,看似笑容滿面,實則心裡稍有些緊張,就怕徐老三替自家人開口,那麼相互間的信賴關係,毫無疑問將馬上蕩然無存。

  好在徐灝一如既往的令人寬心,對未來的皇后人選毫無興趣,笑道:「臣也認為不錯。」

  朱高熾哈哈一笑,說了一句:「有老三在,朕放一百個心。就這麼定了,過兩年讓太子大婚,朕也就放心了。」

  站在一邊的胡尚宮頓時大喜,她萬萬沒想到只是稍微提了妹子一下,皇帝竟然就點頭同意了,卻不知朱高熾也是有意搞個突然襲擊,要斷絕一干勳貴大臣的念想,因這些年有的是人覬覦著太子妃的大位。

  張皇后對此早已準備,出於未來婆婆的立場,自然不希望兒媳婦家世太過尊貴,再來她已經派人打聽過了,胡善祥為人善良柔弱,舉止莊重,相貌也不錯,兼且知書達理,深明大義,一定會是個不錯的賢內助。相比之下,孫望月顯得過於活潑好動,人長得也太漂亮了。

  坤寧宮,還未收到消息的孫望月在寢宮裡撫琴,忙了一天的朱瞻基進來說道:「少坐一坐。」

  說完便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孫望月笑道:「難道你還認不仔細?只管發呆做什麼?」

  朱瞻基笑道:「我看卿旁妍側媚,風情百出,如花光露氣,晚日迎風,眼光捉不住,倒越看越不能仔細。」

  「呸!」孫望月輕啐一口,起身走過去把太子的鈕子解開,替他脫下了衣裳。

  朱瞻基怕被宮娥看見,忙說道:「我自己來,你哪裡習慣伺候人,不要勞動了。」

  原來孫望月親手替他縫了一件小毛衣,取出來讓太子穿上,很合身,又叫他換了新作的鞋帽。

  當下孫望月笑嘻嘻的拿了鏡子,倚著朱瞻基一照,迎出來兩個玉人。朱瞻基看著鏡子中的她,正如蓮花解語,秋水無塵,略微點了點頭,回過臉來,恰好碰著了孫望月的臉蛋,望月把俏臉一側,起了半邊紅暈。

  朱瞻基心中一蕩,一股子異香直透入了鼻孔與心孔裡來,當即渾身發熱,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趕緊在心裡念叨,她是我愛慕的知己,可不能稍涉邪念,不然就是害人害己了,忙斂了斂神。

  孫望月也克制著自己,一笑走開了,朱瞻基換了新衣,整個人風姿奕奕,神采飛揚。

  孫望月翻著一本詩集,念道:「遠山寸碧雙眉翠,鮫綃半染胭脂淚。玳瑁梁間燕子飛,鴛鴦瓦上狸奴睡。嗯。好工致,韻亦轉得脆。飄煙抱月一尺腰,星眸欲妒春云嬌,近行前來百媚生,兀得不引人魂靈,臨去秋波。」

  朱瞻基笑道:「說得好像你。」

  「我也配?」孫望月笑了笑,繼續念了下去。

  卻不知此事已經有人秘密告知了張皇后,張皇后轉而對徐灝說道:「你瞧瞧,這麼主動的孩子豈能做太子妃?小小年紀就懂得討好男人,他二人可不像漣漪與燁兒青梅竹馬。這才剛認識幾天呢?」

  徐灝說道:「也不能怪人家,這麼小的年紀進宮,不明擺著要給瞻基做媳婦麼?年輕男女相互吸引,有了情意做什麼事都是天經地義的,沒啥。」

  「話是這麼說。」張皇后微微搖頭,「一來她是我母親推薦的,二來性子輕佻,我就不能對聖上舉薦她為太子妃。那胡家的女兒不錯,將來一正一側好了。」

  「這不歸我管。我得回家了。」徐灝說道。

  張皇后笑道:「我想凝雪和孩子們了,抽空讓她們進宮來坐坐,這一天到晚悶在深宮,就指望來個人探望。」

  「得令!回頭就讓她們進宮。」當下徐灝告別了帝王夫婦。返回家裡。

  漣漪小居,林道靜聚精會神的看著要彈琴的小葉子,徐燁幫她解開琴囊,問道:「可要焚香?」

  嘉興公主說道:「焚香太俗套了。再說漣漪這屋裡香氣濃郁,已經香到熏腦門了,可別焚香了。」

  葉琴把徐燁推開。自己坐在桌邊,認真仔細的和弦。馬愉笑道:「我是不懂,去年陪三叔去鄉下摘棉花,倒覺得彈棉花也很好聽。」

  嘉興斜睨著他,嗤笑道:「你不懂,可憐葉子要對牛彈琴了。」

  「要不殿下給在下對牛彈琴一把?」馬愉說道。

  「做夢!」嘉興撇撇嘴扭過頭去,卻又忍不住說道:「你快吃茶吧,不是一進來就說口渴麼?」

  「是,是,我喝,我喝。」馬愉趕緊端起了杯子。

  林道靜看得有趣,聽丫鬟說徐先生已經求聖上恩准,要把嘉興公主下嫁給馬愉,真是難得的天作之合。可是馬愉少年時發過誓,不考中進士不成家,就是不知哪年才能心想事成,如願做官又抱得美人妻。

  這邊葉琴和了一會兒弦,一、三弦聲音略低收不緊,只得和了個慢商,把一弦三弦各慢徽,再將二、四、五、六、七諸弦,仍用五音調法調好。

  屏氣凝神,葉琴左手散挑五,無名指按十勾三;右手散挑三,中指按十勾一,彈了一首小調。

  論起琴藝,師從沐凝雪的葉琴算是寧王一派,講究的是抑揚頓挫,餘韻悠然,剔七弦托七弦,起頭吟操綽注,便多了來往牽帶,指法入細,有激昂慷慨之態出來。

  林道靜驚訝的道:「掄起琴藝,我遠不如她。」

  琴音戈然而止,聽得入迷的徐燁說道:「快接著彈下去。」

  誰知小葉子俏皮的道:「彈完了。」

  「怎麼這麼快?」徐燁叫道。

  小葉子嘻嘻一笑,解釋道:「這琴譜只有三段。」

  嘉興說道:「給我們彈個胡笳十八拍吧,再來個洞天春曉。」

  「洞天春曉太長了,胡笳十八拍我一向不是很喜歡,給你們彈個我喜歡的吧。」

  葉琴又彈了起來,曲音清清冷冷,這套琴譜共十二段,指法要求最細,講究的是細微入至,正是一分錯也亂不得。

  不消說小葉子全神貫注,其他人都沉浸在她那令人眼花繚亂的技巧上,當彈到第四、五段,恍如見湘靈鼓瑟,馮夷擊鼓:第六、七段,恍如見湘娥啼竹,列子御風,鳴嗚咽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越到後來琴音越是起伏纏綿,有時激烈如同狂風驟雨,真真如拔劍斫地,昂首問天。大傢伙不期然的全都正襟危坐,靜氣斂容的聽著。

  忽然七弦六徽二分上低了,五弦六徽上高了,四弦九徽上也差了幾分。林道靜說道:「奇了,宮商為何忽亂起來?」卻除了她之外,誰也聽不出來。

  葉琴嘆道:「知音難得,不枉我獻醜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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