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56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2 23:25
卷四 展翅 第八百二十八章 辦校

  徐灝津津有味的聽著,不時看凝雪的表情,就見她一副心有慼慼焉的神色,可見新婚之夜也是這般的患得患失,完全融入到了其中。

  暗道男人和女人在新婚之夜的反應完全相反,男人要麼疲倦的蒙頭大睡,要麼故意逗新婚妻子玩,然後玩一出你懂得的故事。

  而女人作為外來者,一切都是陌生的,什麼都不習慣,想法就要複雜萬分,人也會變得異常敏感,一驚一乍怕這怕那,尤其斤斤計較於男人對自己的反應。

  如果男人滿腦子都是妻子白羊似的嬌軀,一心想要一探究竟,其餘視若等閒的話,大概大多數女人的關注點永遠不是這方面,即使心裡也難免好奇。

  徐青蓮輕笑道:「床上只有一條錦被,至今記得大紅軟緞上繡著百子圖,他已把身子鑽進了裡面,那夜的枕頭也只有一隻,說是什麼鴛鴦枕的,氣得我直咬牙。恨自己怎麼不早進來呢?怎麼不把這樣要緊的東西搶到手?如今卻讓他捷足先登,叫我如何是好?

  同他並頭睡下去呀,太不成話了,就是睡在腳後,也覺得不好意思。最可惡的他把被子纏得緊緊,我難道上前搶過來?或自己也鑽進去?我更後悔不搶先佔用,事到如今整個人疲憊要死,眼睜睜看著人家舒舒服服的睡著,正同餓著肚皮看人家吃大魚大肉一般,心中惱恨非常,便氣呼呼的把帳子一摔,轉身出來,倚在梳妝台旁,忍不住獨自垂淚。」

  徐灝頓時站起來,挽起袖子故意叫道:「豈有此理!老子去揍姐夫一頓,替大姐出口惡氣。」

  大傢伙馬上都笑了,七嘴八舌的盤問起接下來的香-豔情節。張輔豈能是不顧妻子感受之人?這可是他苦苦追求到的天仙呀,肯定是在欲擒故縱逗嬌妻呢,奈何這時候的徐青蓮捂著嘴嬌笑連連,死活不肯再說下去了。

  去年科舉,客居徐家的徐鵬與被鐵面公周新派人送來的妻子團聚,經過兩年苦讀,本身才華橫溢,如願高中了進士,觀了半年政,被點了山西縣令。那天在梨雪軒聽戲送行,第二天啟程赴任。

  而惦記著徐家美人的李孝先則不出意料的名落孫山,因時常挖空心思的試圖勾搭內宅女眷,最終事發,無顏留在徐家了。

  倒是這兩年仰賴徐家的勢力,每年有八十兩銀子的供奉,很是結交了一些人物。穿著體體面面的綢衣看上去很整潔,一舉一動文質彬彬的儀表,聚會時侃侃而談:「這信是我在徐家一個學生寫的。他十九歲考上了秀才,如今在國子監!這是徐三爺兒子的信,寫的不錯,也是我一手教出來的。」

  眼見新式學校大有如雨後春筍似的湧現。又有在學校充任老師的經驗,亦有教私塾的履歷,他便琢磨辦個學校賺錢。

  有幾個一心巴結徐家的鄉紳說道:「開店未嘗不可,辦學校更是善舉。反正金陵一等一的繁華熱鬧,有徐家的幫襯和咱們兄弟的支持,什麼都可干得好。李先生又是當世大儒,一定不愁生源。」

  李孝先嘆道:「我仔細想過了,說到底新式學堂不太受士林待見,但是我得支持徐三爺的事業不是?如果辦學校,第一是位置難找,熱鬧地帶房金太貴,偏僻些的地方,又怕招不到學生。其實即使開店也一樣,故此我想何不在東市一帶賃三上三下的房子,樓上辦學校或租出一部分,樓下抽出一間來開個點心糖果鋪子,以維持生計,若學生多了便取消店舖。」

  有心思靈活的鄉紳忙說道:「學生發達了,商店卻是仍然可開的,為什麼?只要拉攏了孩子們的買賣,收入就很不少,你們以為如何?」

  另一個鄉紳說道:「同時開辦學校和商店,李先生有許多的精力照顧得到嗎?」

  李孝先欣然道:「不成問題,學校方面我有許多弟子可以盡義務,商店可以叫你們這些好友來管嘛,這是非自己人不可的,大家若能拿出些錢來,都是什麼校董,名聲好也體面。」

  「經常費呢?」

  「經常費要不了多少。」李孝先胸有成竹的道:「房金伙食每月三五十兩兩銀子差不多了,學生每人每季一兩的學費,不算多吧?只要能招到一百學生,收支相抵即可,不夠我自己掏錢,我辦學校又不是為了賺錢。我想三百個學生不難。」

  眾人紛紛稱頌,卻不知李孝先眼光長遠,先做個有身份有地位的校長,名聲好了,不愁各方不解囊相助,再說學生不得逢年過節的送禮?一旦考上童生什麼的,家長不得重重答謝?這可是權貴遍地的京城,不是鄉下。

  反正計劃大體上就這樣決定了,眾人都認為以李校長強大的人脈,家產的雄厚,學問的淵博,又富於勇敢果斷的精神,有個不成功之理?於是乎,紛紛出錢共襄盛舉!

  很快校舍找到了,位於東市遠離繁華主道的一座樓房,周圍都是民宅,原本是家酒樓,房東是位退休官員,大方承諾每年只收百兩房租。

  正好師範學院最近淘汰了一批桌椅,被李孝先以極低的價錢買了來,校章也簡單的草就了,教員都是現成的,只要供給食宿,自然有即將畢業的學生跑來實習一年半載,不愁不源源不絕。

  豈不知最難的竟是僅僅提供食宿,根本找不到女先生。女子師範第一批畢業生即轟動了半個金陵,大戶人家的女兒不會拋頭露面,小家小戶的女孩則希望賺錢自食其力,在相對封閉的學校教書,無需困擾名聲,又經過徐灝扶持的各大報社大力鼓吹,不但不認為是驚世駭俗的行為,反而輿論對此普遍贊同。

  做教導小孩子的老師,又和服侍少爺做丫鬟,做女傭,做繡女,做媒婆等等職業有什麼不同?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女教師一經問世地位就不低,反正女人又不能參加科舉,不會成為男人的競爭對手。

  並且女老師擁有與生俱來的慈祥細心,如沐春風的風情,認真的教學態度,可謂這邊風景獨好的活招牌,就像萬千手把手教授兒女啟蒙的母親一樣,喚起了無數達官貴人對母親的追思之情,真真是物以稀為貴了,一時間洛陽紙貴,想求個品貌俱佳的女先生,難之又難!

  徐灝自己還不夠用呢,也不放心送出去,當寶貝似的捏在手裡,反正也沒有人比他更財大氣粗。

  受此影響,去年的一屆女學生比前幾屆的人數多了數倍,再說學校專門開設了培養大家閨秀的插花、繪畫、琴藝、禮儀、刺繡等新娘專業,又引來了一些開明父母送女兒來上學。

  金陵女子師範越來越有女子貴族學院的犯兒,這也是必須的。同時,張信張釵兄妹又在積極籌備平民化的女子小學,女子中學。

  徐灝希望能有開花結果的那一天,孜孜不倦的堅持做下去,希望得到整個社會的理解和支持,最終由官府來推動,變成義務普及教育,也希望那時的官府能變成政府,相對進步文明的政府。

  總之李孝先找不到女教員,但無論如何是不能少的,目前雖許辦不到,可以提前守株待兔盯著女子師範,大抵能挖到一兩個。只因畢業證書都是蓋著鋼印,名字上了報紙,人數又少,想假冒都不行,而受到的教育和腦海中的知識見解,也是想冒充也冒充不來的。

  其次校名還待斟酌,校董還須接洽幾位名流或官員,再來學校的匾額最好是徐灝的字。李孝先專程來到了徐家。

  徐灝對此沒什麼想法,不管李孝先為什麼經營學校,總得讓他試一試再說,很痛快的答應了。

  看了眼幾位誠惶誠恐的校董,李孝先覺得倍有面子,故意笑道:「三爺最是熱心教育,勞您的架寫個匾額,該不會要潤筆吧?」

  徐灝笑了笑,說道:「我的字雖然很一般,可也算是千金難求,因為我從來不給人題字。諸位既然要獨立經營學校,也不必非要勉強辦規模太大的,也不必要出名,小學校也無須過於鋪張,凡事只要腳踏實地,切於實用,什麼地方皆可教書育人。」

  李孝先頻頻點頭,堆笑道:「三爺,您看學校起個什麼名兒?我打算起個大明公學。不過這名兒雖然可以壓服那些傳統書院,但我總覺得太渺茫了一點,『革新學院』好不好?我這個學校正是對新思想應運而生的,學生們瞧見這時髦的校名,一定很踴躍來報名,您覺得怎樣?」

  徐灝不禁看了他一眼,不說他的人品,這份迅速迎合時下風氣的頭腦,確實非常靈活,搖頭道:「不妥,這種名色的學校恐怕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起個普通些的吧。」

  李孝先立即沉吟道:「常言道士、農、工、商,應該再添一個兵,乾脆叫五民學院吧!最近五民平等的文章比比皆是,咱們既可以迎合,反過來也是為傳統而設。這樣的隨機應變,我想官府也無話可說。」

  徐灝不禁拍案叫絕,事實上他最近確實很有些隱憂,有些東西已經在悄然發芽,並開始逐漸蠢蠢欲動了,總算暫時還不成氣候。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0-12 23:2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2 23:28
第八百二十九章 取締

  清晨,一艘從北平向南開行的客船,正游弋在廣闊的長江上。茂密的莊稼,明亮的小河,白牆青瓦的民宅,起伏的青山,緩緩在甲板中的乘客眼前過去。

  客人們吸足了新鮮空氣,看風景看得膩煩了,一個個都慢慢回過頭來,有的打著呵欠,有的搜尋著船上的新奇事物。

  不久人們的視線都集中在一個小小的行李捲上,那上面插著用漂亮的白綢子包起來的南胡、蕭、笛,旁邊還放著整潔的琵琶、月琴、竹笙。

  這是販賣樂器的嗎?旅客們注意起行李的主人來。似乎不是商人,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寂寞地守著這些幽雅的玩藝兒。

  女孩子穿著一件白色的遼綢長裙,白線襪子,白色的布鞋,手中捏著一條素白的手絹,渾身上下全是白色。好像是獨自一個人,靜靜坐在甲板一角的硬木位子上,動也不動地凝望著外邊。

  她的臉略顯蒼白,兩隻大眼睛又黑又亮。這位樸素、孤單的美麗少女,立刻引起了船上人們的注目,尤其男人們開始了交頭接耳的議論。

  可是女孩子卻像什麼人也沒看見,什麼也不覺得,她長久沉浸在一種麻木狀態的冥想中。

  她這異常的神態,異常的俊美,以及守著一堆樂器的那種異常的行止,更加引起同船人的驚訝。其實早在初幾天的旅程時,她就已經成了人們閒談的資料,無非深居簡出住在單獨的房間裡,很難一睹廬山真面目而已。

  「這是逃婚的大家閨秀?」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吏對他的同伴悄悄的說。

  「像,也不像。」同伴有些拿捏不準。

  「這堆吹吹拉拉的玩意至少也得值個數十兩銀子,若有些年代的話,那就無可估價了。」一個胖商人湊了過來,擠眉弄眼瞟著樂器和女孩子,「這小妞帶這個來金陵幹什麼?賣唱的?」

  官吏看不起商人。瞅了他一眼,沒有搭理。繼續偷瞧素白淡雅的女孩子,又對同伴議論什麼去了。

  因朝廷極為重視京杭大運河的安全,不容許商旅出現任何的意外,不然本地官員都會受到嚴厲處治,所以起碼在洪熙年間的官船上,出遠門不再是危險重重的旅程。

  與此同時,在臨海的松江府,畢業於女子師範的徐鸞鳳頭重腳輕的躺在床上。她乃是徐膺緒的二女兒,低調的徐膺緒官至中軍都督僉事。世襲指揮使,如今駐守安徽板倉。

  與徐家基本上分了家一樣,徐膺緒和徐增壽兄弟倆也分了家,徐增壽繼承了爵位,徐膺緒常年住在安徽,曾託付徐慶堂代為照顧女兒。

  沒有父母約束的徐鸞鳳便偷偷化名進了女子師範,三年後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可是一畢業,就被父母勒令出嫁了。

  還好新郎算是她的青梅竹馬,小時候大家時常見面。只是近些年天南地北,有些陌生也很是熟悉。

  勞累的洞房花燭夜,夫妻倆沒有盡夫妻義務的心情,草草梳洗就睡了。

  第二天徐鸞鳳打扮齊整。清早在公婆以及各長輩親戚跟前捧過茶,略吃了些點心,便垂頭端坐在新房裡,以供眾人的鑑賞及開玩笑。

  新郎官呢。不敢久留在房裡,否則就會被人譏笑,父母也會不開心的。

  松江府(上-海)的人其性格天下聞名。新房裡黑壓壓地擠滿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一齊擁上來把新娘子圍在中心。

  徐鸞鳳孤零零的坐著,患了傷風的鼻子癢癢的,只想打噴嚏,忙用力將絲巾堵住鼻孔,很快眼淚汪汪的。

  無助的她心裡很難過,丈夫害她受了涼,自己卻不知溜到哪去了。

  為什麼要怕被人家譏笑?難道你不會學學我三哥的為人麼?難道做新郎的不該照顧生病的新娘麼?各種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幾乎都圍在咱們屋裡了,你不覺得噁心嘛?倒是公婆當然不肯輕易進兒媳婦的門。對了,還有她,那個銀色衣裳的少婦,也不見了蹤影。

  「她不會和賢兒在外頭鬼混吧?」徐鸞鳳也不知自己怎麼想到這上頭去了,心裡有一根刺。

  隨即徐鸞鳳又想不會的,她是個寡婦,所以得避開些,試圖拔掉心中的刺。

  可是撐到了晚上,那枚刺終於貫穿了她的胸膛,再也拔不出來了。

  當她從上房請過晚安回來,捧著沉重的頭,拖著疲倦的腿腳,一步一步走近房門的時候,忽然聽見裡面有男女夾雜的說笑聲。

  「看你對我們好,你那媳婦怕不要吃味了。昨夜你們倆不定怎麼了呢,很得意吧?」

  「別瞎說。」是賢兒的聲音,「昨天夜裡,我真的同她什麼都沒做過,好嫂子。」

  「得了得了。」寡婦嫂子的嬌聲傳了出來,「你們夫妻間的事兒與我何干?再說瞧瞧,人家今天累得連眼圈都黑了,鼻子紅紅的,都是你昨晚太狂,才害得她傷風。」接著,便是一陣只可意會的吃吃嬌笑。

  徐鸞鳳幾乎被氣暈過去,兩腿軟軟的,頭更加的沉重起來,暗罵好一對無恥的男女,大晚上的拿自己作為談話取笑的對象,又聊得此等本不該談的隱私事,豈有此理!這時候又傳出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她暗道一聲謝天謝地,有她人在場應該不要緊吧?

  聽聲音是他的堂妹,她說道:「哥哥,你得保重身子,同她避開些,傷風容易傳染。浙江因時疫死了好些人,不可不防。」

  徐鸞鳳險些被氣炸了肺,貴為徐家女自然沒有忍辱負重的覺悟,咣噹一聲,推了門進去。

  齊賢忙走過來,怪不好意思的瞧了妻子一眼,柔聲道:「你回來了,我們正等著你呢。」

  徐鸞鳳冷笑一聲,半響,才把臉仰起來對著他的臉,大聲吼道:「請你快些避開,當心我的傷風傳染給你。反正。」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顫抖了,再也說不下去了,成親之日起受到的委屈潮水般的湧上心頭,離家的孤單酸楚,因婆家的計較和堅持,她連奶娘和貼身丫頭都沒帶來,當然也是在女子師範學習的緣故,不想讓情同姐妹的丫鬟給人當通房,她又是崇尚一夫一妻的新女性。

  但是徐鸞鳳的脾氣是話不說完不痛快的性子。於是低著頭拚命忍著眼淚,「反正,我與你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齊賢臉紅了些,無可奈何的望了嫂子一眼,然後對著自己的妹妹央求道:「杏兒,你們早些去睡吧,明天見。」

  嫂子的臉馬上變得鐵青,站直了身子,拖著那位脖子歪的姑娘。一面走出去一面冷笑道:「新郎官下逐客令了,快些走吧,不要自討沒趣了。」說著,用力把門一拉。又是咣噹一聲。

  隨著關門的聲響,徐鸞鳳沉重地倒在床上,額頭像火燙一樣。

  金陵。

  徐灝閒來無事溜躂到了五民學院,瞅著自己寫的匾額。很有一種後世名人被小廠小商矇騙了的滋味,又有一種置身於後世民辦不正規的職專感覺。

  據說數百份校章不到半個月就被索要光了,不定能騙到多少學生。先入為主的印象下。徐灝不舒服了。

  直接走進去,沒有校衛出來阻攔,徐灝心說是男子學校,很正常。尋到了辦公樓上去,裡面一位風韻猶存的婦人在擦桌子。

  見了徐灝,馬上出來接待,婦人的衣服打扮很妖嬈,不像是負責接待人的。不久,隔壁的教室裡走出來一位穿藍布衫的老者,面色黝黑,面相忠厚。

  「李校長在嗎?」徐灝問道

  「不在,呵呵,先生要會他嗎?」老者笑了笑,「興許一會兒就回來了。」

  徐灝點頭道:「那麼,我等一會兒吧。」

  被請進了校長辦公室,很侷促的空間,三個人在裡面想走動一步,似乎很費周折,看來李孝先還是不明白充場面的重要性。

  牆壁上掛滿了一些字畫和題字,因光線過門不入,看不清寫的什麼。進來時徐灝粗略看了一下,三上三下的樓房,樓上似乎沒有人。

  二樓這間是辦公室,余兩間被打通了,雖然不很大,二十條椅子能擺下,能容納二三十個學生。

  徐灝能聽到裡面的學生非常散漫,有的在相互唾罵,有的在吃瓜子,還有一群十來歲的小孩子,個個帶著鼻涕和墨汁圖花的臉,追來逐去,打打鬧鬧,口中時常發出一聲聲的「娘草」。

  也有三四個十六七歲的大孩子,在一邊高聲叫喊,振臂揮拳的左右局勢。許是校長不在的緣故,他們趁此千載一時的機會盡情快樂一番。

  徐灝一邊等著,一邊參觀,忽然二位中年婦人推門進來,恰巧從樓上走下來一位先生。

  「先生,我們的孩子束修,哦是學費都繳過了,書籍費也一文不短,開學快四五天了,幹嘛還不教唸書呢?」一位婦人開始大聲質問。

  「這事,你們去問這兒的校長,我是房客。」先生說完昂然的走出去了。

  徐灝見她們目光不善的盯著自己,忙說道:「我也是家長,來看看學校怎麼樣子。」

  如此,婦人們開始倒起了苦水,原來二人都是附近的鄰居,很快摸清了學校的實情。

  敢情那房客兼職先生,正式教員總過只有一位,就是李校長自己。學監兼聽差是他的管家,穿藍布衫的那個;舍監兼總務是他的相好,就是擦桌子的那位;招生的期限沒定,以無人求學納費為止;招生的手續只考驗學生繳費的能力,若一次付清或分期繳足,可「進」,若僅僅繳納一個月的學費,讀了幾天依然沒交錢的,便「滾」。

  據說李校長教課很嚴厲,學生不聽號令即罰跪罰站,打手板可謂家常便飯,他的教學方針依然是傳統式的,拿著書本照著講,學生們呆呆的坐著仰著頭聽就是了,甚至連書、紙、筆墨都用不著。

  擺脫了兩位婦人的質問,徐灝嘆息著走了,很快官府派人前來,取締了學校。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2 23:32
第八百三十章 不好不收

  客船抵達金陵,新修的碼頭很有幾分後世車站的風采,有專門的站台和休息室。% 最初的喧鬧過後,一切又復歸於平靜。

  女孩子一個人提著她的那堆樂器,除了樂器也沒有什麼了,留在船上的旅客們,還用驚異的惋惜的目光送她緩緩走出了碼頭。

  大腹便便的官吏可惜的咂咂嘴,心說收如此氣質的美人做小妾那該有多好?胖商人則暗道可惜了氣質如此的乾淨的清秀佳人,馬上就要淪落風塵了,我得多賺錢,若有緣在秦淮遇上,一定要包養了她,哪怕天天聽她彈琴也好。

  女孩子提著她的行李,在人來人往的岸上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看不見有接她的人,遂找了一個腳伕背著行李,向著城門前走去。

  走路的時候,她還是那麼沉悶,跟在腳伕後面低頭走著,不言也不語,儘量避開人們的視線。轉過了一個彎,地勢頗高,當蔚藍的天空和碧綠的原野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座無法形容的巍峨城池時,女孩子遲滯的腳步停下來了。

  她凝望著金陵的山水,明亮的眼眸露出了歡喜的激動,「呵!呵!」連著呵呵了兩聲,腳步像黏在了地上似的不動彈了,欣喜的道:「第一次看見江南風光,多麼美呀!」

  貪婪看著當世最雄偉最壯麗的偉大都市,連日來的辛苦已然值了,一時間忘記了走路。

  「姑娘,快走哇!怎麼不走啦?」

  腳伕自然不會理會女孩子的情感變化。徑直走了很遠,轉身大聲吆喝著。

  女孩子仍然痴痴地望著歷經千載的歷史古蹟,新與舊完美融合的大明京師。整個國家當之無愧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龍盤虎踞的石頭城,六朝古都,金粉江南,太祖皇帝改稱南京。過去的南京城曾多次遭受過亂世浩劫,但亦屢屢從瓦礫荒煙中重整繁華。每次中原被異族所佔領,漢人即將遭受滅頂之災時,通常無數漢人都會選擇金陵休養生息。立志北伐,光復華夏。

  歷史上,東晉、蕭梁、劉宋三番北伐功敗垂成。南宋即使高宗無意北伐,但仍迫於輿論的壓力定金陵為行都,為此不知戰死了多少漢家兒郎。明太祖朱元璋北伐成功,遠擊大漠俘獲大批成吉思汗的子子孫孫。一朝洗盡被元蒙馬踏山河的恥辱。總之金陵被視為漢族的復興之地。

  女孩子記起徐先生的一席話,金陵在中國歷史上具有特殊地位和價值,借用朱偰先生的話,比較長安、洛陽、金陵、燕京四大古都後,「此四都之中,文學之昌盛,山川之靈秀,氣象之宏偉。以及與民族患難相共,休戚相關之密切。尤以金陵為最。」

  飽受蹂躪數百年之久的明朝人不難理解徐灝的這一番話,即使他們不知道在滿清統治中國數百年,徹底讓中國淪為了東亞病夫後,民國是繼大明第二次北伐成功,重開華夏,這份功績必定會被歷史和後人所銘記,無關黨爭。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女孩子目光淒迷,「徐先生演講說,金陵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是世界上第一個人口超過百萬的城市,其經濟發達,文化繁盛,在江南保存了華夏文化之正朔。歷史上的建康與羅馬城並稱為世界古典文明的兩大中心,以金陵為代表的南朝文化,在人類歷史上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唉!為何徐先生懂得這麼多呢?世界上竟然還有那麼多的民族與國家,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直到腳伕不滿的再一次大聲吆喝,這才驚醒了她,揉揉眼睛茫然的一笑,快步跑下了高地。

  腳伕邊走邊問道:「您在上面看什麼哪?」

  「看金陵呀,多看好!」女孩子歪著頭,「你住在這兒多好,這地方多美呵!」

  「好什麼?不干活就吃不上飯,我們可沒覺得美不美。」腳伕笑笑又說道:「當然,即使與蘇杭相比,咱金陵也不遜色。我說,您這是干什麼來啦?要去秦淮河唱曲?」

  女孩子溫厚一笑,半響才說:「不是的,是找我表哥來的。」

  腳伕問道:「你表哥是誰?做官的嘛?」

  女孩搖了搖頭:「不是,我表哥是教書的,在蕭家村做先生。」

  「哎呀!」腳伕睜大了眼睛,「我是蕭家村鄰村魏家村的,那裡的先生我都認識,不知你表哥是哪一位?」

  「林文清。」女孩子神色稍稍活躍了一些,問道:「你認識他嗎?他在村裡嗎?怎麼沒來碼頭接我。」

  腳伕的嘴巴突然像被封條封住了,不做聲的低頭走路。女孩子注視著他黝黑的臉,等待著他的回答,就這麼走了一會兒,腳伕轉移了話題:「您貴姓啊?打哪來的?」

  女孩子還帶著孩子氣,認真的告訴腳伕:「我也姓林,從北平來的,你不認識我表哥嗎?」

  腳伕又不做聲了,好半天,不知說的什麼。於是女孩子也不再做聲,這樣腳伕把她送到了一家車行,不忘仔細囑咐了車伕一頓,又囑咐了女孩子幾句,拿著錢揮了揮手走了。

  如此姓林的女孩子坐上了去往蕭家村的馬車。

  松江府,徐鸞鳳在眾目睽睽之下入廚房。廚房的東西都是現成的,丫鬟事先說只要過去掀開鍋蓋,手拿鍋鏟隨便將羹湯攪動幾下,新人入廚房的大禮便算完成了。

  徐鸞鳳心說這裡的規矩真古怪,倒也容易,依言用粗布墊著,右手揭開了鍋蓋,左手拎起了鍋鏟,只聽得遠處一陣哈哈,夾雜著嫂子的尖銳聲音,「你們快瞧新娘子的大家做派啊,左手拿鍋鏟。」

  一時間,眾人都竊竊私語起來,鬧得徐鸞鳳知道自己搞錯了,放下也不是,不放下又不是,進退兩難。

  無可奈何的往後看去,意思是讓丫鬟來替她解圍,不料一回頭,一下瞥見嫂子的臉正對著自己,僵白的下巴尖尖的,一隻紅菱似的嘴角正掛著一串譏笑。

  徐鸞鳳可不是好欺負的,徐家的女兒自出生起即高高在上,走到哪裡不被人爭相奉承?進宮如履平地,見了帝王都不必小心翼翼,即使不欺負人,也斷不容許受人欺負,

  於是乎,惱怒的徐鸞鳳索性就用左手了,把鍋鏟在鍋裡攪拌了幾下,然後噗的一聲,鍋鏟直接丟進了鍋中。

  沸騰的羹湯飛濺起來,濺在各人的衣服上,頓時人人都騷動了,孩子們尖叫著跑開,女人們嘟囔著紛紛退後。

  徐鸞鳳筆直的站在灶前,額上還是火燙一般,耳中嗡嗡作響,依稀聽見嫂子的聲音在門口冷笑:「好大脾氣的新娘子,小叔子,你可得小心伺候哪!」

  金陵徐府。

  徐灝很意外徐慶堂被朱高熾欽點,進了內閣參贊軍務,家裡竟然成了幕府,晚上一群官員過來稟事。

  徐慶堂不敢推辭,遂像模像樣的認真謀劃,在為範陽等地整頓軍旅,選派文臣前去鎮撫軍民,挑選老成宿將,從軍戶中選拔青壯年編成新軍。

  又從各地軍隊中挑選人才,徵召三萬忠勇可靠的十三四歲孩子進京擔任幼軍,又將禁軍分散各地統兵,意在形成拱衛帝王的良性循環。

  在內地各軍事重鎮建造水師要塞,派遣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到地方操練水師,派遣大臣督練官兵,調閱兵船,把年久失修的戰船淘汰。

  旁觀的徐灝驚喜發現,如今朝中上下普遍認識到了水師的重要性,不再把目光僅侷限在陸軍身上,這或許與利益擴大到了南洋有關,再來沒有遷都北方,南方人自古就有重視水師戰艦的傳統。

  當然守衛北方永遠是重中之重,其次打造內地防線一樣重要,很多大臣考慮到萬一若北方失守怎麼辦?反正徐慶堂與他的幕僚們,費了幾個晚上的心力,制定合用的砲臺船塢以及種種計劃,打算調撥款項用來建造巡船戰艦,建置新式船塢,架設多地砲臺,以及製造器械,培養將才,測量山川地勢,編訂軍制。

  徐鵬臨走前曾關切的道:「自古德高望重的大臣,只因久鎮地方,重視軍事,致生疑謗,被人參掉。而慶公身處中樞,貴為一等國公,也不能不防,依我看,這件事還是學灝哥兒的好,索性推出去的為妙。」

  徐慶堂說道:「做大臣的遇到難事,便要推諉,朝廷還靠誰辦事呢?想歷朝歷代的名臣被謗,固然冤枉。可也有他們的錯處,誰叫經營邊鎮漸漸就經營成了自家的,朝廷豈能不換人?動輒節制數省軍政大權,豈是說笑的?我辦事,只求事事核實去辦,把每兩銀子都用在當用的地方,事後不要戀權,回家抱孫子享受天倫之樂,則想謗我也沒了由頭,我自是謹記著前車之鑑。」

  徐灝見他老人家曉得利害,也就放心了,就怕嘗到權勢的美味,開始與其他閣臣爭權奪勢,那可就糟了。

  許多昔日縱情享樂的兄弟們,本事一群公子哥兒,隨著年紀漸長,經過幾年的歷練,一個個也變成了穩重老成一派,日漸受到朱高熾的重用。

  徐灝的妻妾生兒育女,世襲的權貴家添了人丁,比陞官還要可喜。徐慶堂將近五旬之人,整日裡笑眯眯的,那些勳舊世交,以及朝中文武官員,因徐灝回京又紛紛趕來道喜。

  蕭雨詩、芷晴、晴雯開心起來,抖擻精神抱著孩子會客,來客中有送金印的,有送金壽星、金八仙的,也有送金麒麟的,還有許多鑲嵌珠寶的金銀首飾等,徐灝又不好不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3 00:02
第八百三十一章 有錯沒錯

  自從羅貫中先生的三國演義一經問世,相關的曲藝段子便層出不窮,更使得三國中的人物變得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以前很少有人讀過三國史,淹沒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現在每個漢人身上都有「三國氣」,每個人心中也都有一個「三國」。忠孝節義在桃園三兄弟身上可謂是被寫得淋漓盡致,影響所及,陸續在倭國和朝鮮也掀起了一場三國熱,諸葛軍師以多智而近妖的形象,登上了神台;不消說關二爺被封神封聖,幾乎與岳爺爺在漢人心目中的地位並駕齊驅。

  也不知有多少女孩子,看過「龍鳳配」這一齣戲,乃是劉備娶孫夫人的故事。而不知怎地,大多數女孩對劉玄德一點也不注意,人人注意的倒是粉面朱唇,白緞盔甲,英氣勃勃的趙云。

  很多人都心說,趙云真夠英雄的,有他護送在孫夫人的車後,便顯得劉備完全是一個沒用的膿包了。好多女孩子曾幻想過自己就是孫夫人,而劉備最好被東吳追兵擒去殺了,好讓趙美男子保護著女孩雙雙逃走,在患難中產生真情,然後從此過那幸福的沒羞沒臊的小日子。

  趙云可謂是一舉俘獲了不知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在大明腦殘粉比比皆是,人氣指數估計第一,沒有之一。

  反正據徐灝的觀察,家裡不下十人從此「愛」上了趙云,白天黑夜都做著夢,閒暇時把一部三國演義翻來覆去的看,從趙云出現起,到他的將星隕落為止,一字一句一段一章無不細讀,生怕把趙云的生平有些微遺漏的地方。

  在女子師範,趙云的人氣之高無法想像,女學生們人人知道某某幾頁有趙云的名字。除了對長阪坡救阿斗的情節津津樂道外,更激烈辯論趙云後來與黃忠等人分取四郡,險些被趙范逼牢招親一節。

  趙云不喜歡趙范的寡嫂,無疑讓眾多女粉快意非常。不過,趙云後來還是娶了媳婦,否則,兒子是哪來的?

  這般含糊的交代又使得女粉們為之欣慰,徐灝也暗嘆羅貫中先生的高明,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令挑剔的女讀者們開心了。紛紛討論論趙夫人的美一定不如二喬貂蟬,其才又不及黃承彥之女是可知的,不然豈能不留下名字。

  就好像後世影視小說中的女主,一定得麻雀變鳳凰一樣,女粉們都自以為自己不輸於趙夫人。

  漣漪和小葉子都問過徐灝趙云的妻子是何方神聖,徐灝想說是馬超的妹妹,但想想作罷,沒有史實作為依據,會被人譏笑信口開河的。

  很多女孩子都在捫心自問。類似趙云這種英雄人物,在眼前究竟有沒有呢?

  答案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當然沒有了。因此女孩子們只好不得已的退而求其次,在明朝。女孩子時常能見到的異性無非是堂兄弟和表兄弟,堂兄弟是說不上那種事情上去的,表兄弟呢,因為自小廝混太熟悉了。也就看不出他們的偉大來。

  即使在女子師範,一樣根本沒有接觸男性的機會,甚至於僅有的幾個男教員。也是又老又醜的多,但總有幾個沒成親的年輕男人,故此張釵校長不放心,要在距教員宿舍三五丈遠的地方,高高豎起一塊「學生止步」「師生自重」的木牌。

  房中,徐灝陪著晴雯,看著她一口口的吃桂圓煮蛋,整個人的容貌都變了,不是變胖而是變的消瘦不堪,連她自己都幾乎不認識自己了。就連蕭雨詩和芷晴莫不如是,生了孩子做了月子,能不起變化?或多或少都哭了一場,然後下定決心恢復昔日嬌美容貌。

  奶媽抱著韻寧走過來,請示如何打扮。初秋的早晨不見太陽,顯得有些陰涼。

  徐灝接過自己的寶貝女兒,又親又吻的不亦樂乎,鬧得人人輕笑,用實際行動來宣示他的重視和寵愛。

  晴雯瞅著男人,徐灝不假思索的道:「穿黃緞子薄夾衫,配上蔥白緞繡花的襁褓,我的韻寧要像個小公主。」

  晴雯又一次的摸了下小腹,半對著徐灝,半像自言自語地抱怨道:「怎麼肚子還不見小呀,怪難看的。」

  不等徐灝出言安慰,奶娘說道:「養過孩子的婦人肚子永遠是寬凸的,皮皺得起花紋,像老太婆的面頰兒。」

  晴雯頓時心中一陣難過,垂下頭審視著的下身時,只覺得一切都空蕩蕩的,做了一場夢,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生產就意味著真正告別少女時期了。

  徐灝灑然道:「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凝雪不一樣?你們啊這叫做產後憂鬱症,也是我沒能時常陪伴寬慰的過失。我跟你說,想要恢復身段不難,堅持運動就行了,若不願意堅持也沒什麼,我斷不會因此而疏遠,咱們終有老去的那一天,誰都避免不了衰老。」

  「怎麼聽都不覺得是在安慰人。」晴雯撇了撇嘴。

  徐灝哈哈一笑,這時雨詩和芷晴等人抱著孩子過來,一起觀看家裡人送來的各種孩子穿的衣服,一大堆。光是僧衣小襖足足二百二十件,棉的夾的單的都有,滾領的顏色又和衣服不盡相同,大多還繡著花。

  徐灝知道這皆是親戚和家人們費心設計的,選料子配顏色繡團花無不煞費苦心,這份情得領。這一次晴雯和雨詩雨瀅生了女孩,不可避免的令母族大大失望,本人應該也一樣,好在徐灝疼女孩人盡皆知,並且女孩可以打扮的花俏些,能讓各方趁機大顯身手,蓮紅的、橘黃的、湖藍的、蔥白的綢緞,可以縫製各種各樣的花紋,有蛛網、有動物、有柳浪、有碎花,滿天星似的大小點子,有浮云掩月般的一種顏色遮住另一種的,真真分也分不清,數也數不過來,瞧得人眼花繚亂。

  就見芷晴一聲嘆息,拿起一件苦笑道:「瞧瞧,連六歲的長裙都有,連衣連裙子,細相的也有,長短袖的,還有最流行的圓筒狀的跳舞衣,沒有一件同式樣,也沒有一件類似顏色,真奇怪她們都是打哪挑選來的?」

  徐灝有些莫名其妙,人家辛辛苦苦的縫製衣服還有錯了?至於一副埋怨口吻?

  蕭雨詩也不高興的說道:「哼!趁著咱們寂寞獨臥床上的時候,她們卻熱熱鬧鬧的東奔西走選衣料去了,兀無氣惱煞人!」

  「哈!」徐灝頓時為止噴飯,敢情是氣這個?真乃女人的心思你別猜。

  送來的衣服堆成了山,徐灝說道:「這些衣服好生保存,將來或轉送有需要的人,或送到芊芊那裡或女醫門,千萬不能浪費了。」

  他起身隨手翻了翻,有小大衣,絨線衫,小背心,披肩等等,形形色色不下四五百件。衣裳之外便是鞋襪了,襪子大多是現成買的,因為手工已經很難比得上機器。

  所以在鞋子上頭又勾心鬥角起來了,老虎頭的鞋竟有百雙,大紅極繡黑白花的、金黃緞綴黑絨花的、湖色緞釘碎珠花的、粉紅緞映五彩花的,緋紅鑲碎鑽的都有呢,一隻隻老虎頭上都有個很大的「王」字,眼睛斜掛,黑白分明,十分的神氣。

  其它尚有船鞋啦,象鞋啦,豬鞋啦,獅子頭鞋啦,小朝靴啦,傳統的花花色色,可愛造型非常的惹人喜歡,害得紅黃綠白黑等軟皮鞋都失去了光輝,相比之下顯得太簡單太呆板了。

  一般來說,這些東西大抵應該是娘家母親親自張羅,單從送來的吃食裡,壽星的比例要遠多於福祿二星,因為女兒與福祿無份,只要替外孫女多求些壽了。

  重男輕女的思想在後世尚且不能消除,更別提這時代了,能想像到當時娘家準備這些東西時的心情,那是一點也不起勁,卻又不得不裝作起勁,否則給人家瞧著連你娘家都不起勁了,那不是讓外人一起踩到女兒的頭嘛?

  總之當年生女兒已然是沒光彩的事兒,如今女兒生了外孫女又是一番沒光彩,若後來生下男孩也罷了,若一輩子只有閨女,那真是這輩子最不如意的事情。

  作為男人,徐灝對這些事總是後知後覺,其實也是他太強勢的緣故,縱觀自家姐妹出嫁後,誰家敢任意欺負?別說生女兒了,就算一輩子不生養,婆家敢說個不字試試?

  作為後世人,離婚對他來說太正常了,如果自家姐妹真離了婚,徐灝絕對會心黑手辣的報復,不整得你家破人亡,徐三爺也別想抬頭做人了。

  奶媽忽然感慨的道:「姨娘都是有大福之人,從養胎那日起,等閒連宮裡的嬪妃都比不上吧?沒受過一點氣一點委屈,生了女娃也沒人說三道四,就連娘家人也跟著歡天喜地。」

  徐灝擺手道:「不用說了,不受委屈是不可能的。當然有些氣也是她們自找的,反正跟了我後事成定局,願意不願意都得受著,人最重要的是心胸是否看的開,看不開一切休提。難道凝雪心裡就好受了?你們的委屈因我而起,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咱們都有錯也都沒錯,好好的過日子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3 00:12
第八百三十二章 童年

  天色將晚,村子裡家家戶戶的屋頂,全冒起裊裊的炊煙。

  女孩子吃驚的看著眼前的校園,高大明亮的教學樓,寬闊講究的操場,整潔優雅的環境,這一切即出乎預料亦在情理之中,因為信中表哥都提到過。

  可是很不巧的,今日學校放假,問遍了路過的人,都說林文清先生不在這兒了。

  校園外就是一片樹林,樹林裡的蟬,在知了知了拚命的聒噪,女孩忍耐聽了一陣蟬聲,焦灼地東張西望了半天。

  因帶著行李,她又不敢亂走。直到天黑了,有位走路一瘸一拐的老人蹣跚的過來,見外頭有人站在台階上,遠遠先喊了一聲:「找誰的呀?」

  女孩急忙跑下台階,說道:「林文清先生不在這兒教書了嗎?」

  「哦,找林先生的?」老頭喝了酒,捲著大舌頭,「他不在這兒啦。」

  女孩吃了一驚,說道:「他去哪了?他寫信告訴我在學校的呀。還有,我表嫂呢?她也在這裡教書。」

  「不,不清楚,你去女子師範問問吧。」老人不敢收留一個年輕姑娘,兼且醉的厲害了,東倒西歪的走進學校大門,把門給關上了。

  這下子可把女孩難壞了,千里迢迢來投奔表哥,寫信告訴他要來找他。可是,人不在這兒了,舉目無親該怎麼辦呢?

  她愣愣地站在外面冷清的石階上,望著面前陰鬱的樹林,聒耳的蟬聲還在無止盡的嘶叫,村子已經望不見了,即使江南的景色美不勝收,也非常的富裕,但又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沒辦法的女孩用力打了幾下門,沒有動靜。想必老頭早已進入夢鄉了。

  她心裡像火燒,眼裡含著淚,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校外,站著站著站了好久。

  明月升起來了,月光輕紗似的透過樹隙,照著孤單少女美麗的臉龐,她突然伏在石獅子上低低的哭了。

  人在痛苦的時候,是最容易回憶往事的。林道靜一邊哭著,一邊陷入了回憶中。

  在北平熱河一帶的偏僻小山村裡,住著一家姓李的人家。因戰亂等原因。家裡只有祖父和孫女二人相依為命。祖父老了,成天病在炕上,所幸大明立國,李家分到了田地,孫女一個人靠打柴、種地養活祖父和自己。

  孫女盼兒是個又漂亮、又結實、又能幹的姑娘,村裡的青年小夥子都想娶她,可是盼兒二十歲了也沒出嫁,原因是她剛出生時,被父母指腹為婚。後來丈夫一家人也死了。

  算是寡婦之身,兼且也為了侍養老祖父,她也就不想婚事了,起碼想著再等幾年。祖父因為年老多病需要孫女的照顧。也不願意孫女離開他。

  為了叫老祖父喝上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面,她除了種地之外,一有空就扛著斧頭上山去打柴;夜晚燈下給人做針線,村裡人都讚美著這個勤勞、純樸的好姑娘——這真是青年人夢裡都想著的好姑娘。

  可是這麼個好姑娘。在她二十一歲的那年冬天,厄運來了:住在北平城裡的林舉人親自下鄉來收租的時候,盼兒忽然被他發現了。

  林舉人五十出頭的人。家裡有好幾房妻妾,太太許氏還替他買來好幾個紅妓。但是男人的慾望是無限的,既然看上了帶點野味的盼兒,那就絕不會放手。

  舉人在小村子裡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總之就在里長的家裡,盼兒成了林舉人的姨太太。她哭過,也尋死過,咬過林舉人的手指頭,但一切的抵抗完全無濟於事,林舉人捻著八字鬍,笑吟吟的還是得逞了。

  兩個月後,盼兒懷了孕,林舉人把她帶回北平的家裡。而老祖父就在她離開村子的那天夜裡,一個人顫巍巍的拄著枴杖跳到了河裡。

  盼兒到了北平的林家,昔日聰明伶俐的姑娘變成了痴痴呆呆的傻子。整日裡一句話也不說,除了吃飯幹活,兩眼直勾勾的衝著牆壁發呆。

  太太許氏看在她有孕的份上,起初對她還不錯,因許氏自己生過幾個孩子,全都夭折了,所以希望盼兒能替林家傳宗接代。

  等盼兒生了女兒後,精神好了一些,把全部的希望和愛寄託在了孩子身上。每當孩子淺淺的一笑,能使她暫時忘掉了刻骨的傷痛,忘掉了恥辱的生活,給她活下去的勇氣。

  常常在深夜裡,林舉人到別的姨娘房裡,盼兒悄悄爬起身,給孩子換尿布、喂奶,親吻美麗的小圓臉蛋,一邊哽咽一邊喃喃自語。

  孩子一歲了,呀呀學著說話,用小手指搔著母親的面頰,揪著母親的頭髮,母親的臉上有了幸福的笑容。

  可是有一天,許氏要把孩子接到她身邊撫養,為了杜絕後患,面色大變的道:「孩子是我林家的,管我叫母親!你這不要臉的賤人,現在給我滾。」

  盼兒驚呆了,接著大哭著要拚命奪回她的孩子,然而已經不可能了,林舉人玩膩了她,早躲到不知哪裡去了。

  「娘,娘。」孩子在徐氏手裡張著小手,哭著要媽媽。

  盼兒卻被幾個如狼似虎的下人推搡著,駕到了停在門外的馬車裡,從此不知所終。

  盼兒的孩子,林舉人給她起名叫做林道靜。開始夫婦倆還很喜歡她,後來當她三歲時,徐氏自己也養了個兒子之後,小道靜的厄運來了,不時挨打,夜晚和婆子睡在一起,不許她進上房等等。

  有一年冬天,不知為何許氏改了態度,把道靜叫到屋裡,耐心問了些話,看她一邊吶吶的回答,一邊不停的渾身亂動,許氏驚奇的問道:「怎麼了?」

  「癢,癢。」道靜只有七歲,嚇得吸溜著鼻涕一副要哭的樣子。

  想不到許氏大發慈悲,替小道靜脫下破棉襖一看,只見套在棉襖裡面的小褂子上長滿了蝨子,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

  許氏趕緊將衣服扔進了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爐裡,一陣噼噼啪啪的響聲,無數的蝨子連同衣服一齊被消滅了。

  許氏扳過小道靜凍得紫紅的面孔細細端詳了一番,然後對一邊的林舉人說:「這兩天看出來,這丫頭長得怪不錯的。叫她唸書習練琴棋書畫吧,等她長大了,我們總不至於賠本。」

  從此,小道靜陪著弟弟去了私塾唸書,識了字就可以自己摸索著練琴、下棋、寫詩、作畫了。在私塾裡,她喜歡讀書,人也聰慧,天分才情遠高於一干男生,就是因小時候的遭遇,人顯得非常的乖僻,一天到晚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個啞巴。

  弟弟仗著母親的嬌慣,常故意欺負她,打她,道靜也不哭遠遠躲著不理他,任他打,有時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呢,就狠狠的揍弟弟幾下子,然後弟弟跑到母親面前哭訴。

  許氏打她不喜歡用板子,也不用棍子,喜歡用手擰,用牙咬。有一次夜裡,道靜已經在廂房裡睡著了,弟弟打破了一隻母親心愛的花瓶,卻誣賴在了她身上,結果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劇烈的疼痛驚醒過來,她立時明白了怎麼回事,於是咬緊牙關,死死的忍耐。

  許氏邊掐邊咆哮道:「狗娘養的!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賠我的琺瑯花瓶。」

  雙腿被擰腫了,胳膊被咬得透出一個個紅血印,但是道靜從來不哭也不求饒,像個木頭似的忍受著不公平的對待,夜深人靜時會哭一場,哭母親為何這麼厚此薄彼,父親為什麼無動於衷?

  在這樣的家庭裡,她就像小狗似的活下來了。家裡上上下下,只有一個年老的王媽媽關心她,心疼她,常常偷著照顧她,卻又不能被別人知道。

  道靜把王媽當成了母親,肚子餓了,身上冷了,總是去找王媽撒嬌,她的眼淚也只當著王媽一個人流。

  再後來,林家有女初長成,林道靜的才情被幾任先生交口稱讚,公認為是難得才女,而且已經長成為一位身段欣長,明眸皓齒的俊美少女,許氏對她的態度,突然間有了顯著的好轉。

  她的臉龐是橢圓白皙,晶瑩剔透好像透明的玉石,眉毛很長很黑,濃秀地滲入了鬢角,而最漂亮的還是那雙憂鬱的嫣然動人的眼睛。

  林道靜秉承了小時候的性格,不愛講話,不愛笑,不親近人,不愛理人。對這些許氏滿不在乎,她只在乎姑娘相貌上的變化和具有上佳的才華氣質,這是能嫁給達官貴人所必備的條件。

  十四歲的時候,林道靜通過在遼東唸書的表哥林文清,考上了位於大連西郊的貴族女子學校,這是徐灝最初試點的女子學校,後來才有了金陵女子師範。

  因校長是北方大名鼎鼎的遼東郡主朱巧巧,學生中有多位皇族貴女,熱衷於攀附權貴的父母親,在她第一次離家去上學的時候,高興的親自送道靜到了大門外。

  林舉人穿著紡綢長衫,摸著鬍子站在口外的玉石台階上,對著即將啟程的女兒笑吟吟的讚歎道:「哈哈!上了學,等於中了秀才。」

  林舉人一輩子沒考上進士,此乃他一輩子的痛,當年靖難之役期間,嚇得帶著全家人跑到了西北避難,也因此錯過了最佳機遇,沒能撈到一官半職。

  一輩子熟讀四書五經,也研究過新的學問,不過最使他醉心的還是兩榜出身的翰林學士,他認為女兒相當於考中了秀才,假以時日畢業的話,興許還能進宮做個女官,甚至進而被皇上看中,成了貴妃娘娘呢,不然為何要成立什麼貴族女子學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3 00:35
第八百三十三章 琴簫仙子

  林舉人說完,沒等道靜開口,許氏接著說話了。近幾年她發胖的厲害,也陸續鬥倒了其她寵妾,八月天還揮著小團扇。

  許氏眯縫著眼睛,也站在台階上欣賞著如花似玉的女兒,笑道:「乖乖,好好唸書,娘會想法子弄錢供你上學,若能去金陵讀書,要是進了宮,那就比中女狀元還享不清的榮華富貴哩。」

  她說的好端端的,忽然扭頭衝著老頭子,鼻子嗤了一聲撒嬌似的,「老東西你嘻嘻笑什麼?女兒是我生的,我養的!她有了出息,橫豎沒有你這老東西的份。」

  許氏濺著唾沫星子好像生了氣,林舉人反倒得意地哈哈笑了,悠然自得的衝著妻子連連點頭,「太太,歸你!歸你!什麼都歸你!連女婿孝敬的錢也全歸你不好嗎?」

  十四歲的林道靜厭惡的瞅瞅她的所謂母親,眼眶裡浮著淚珠,一言不發,坐著馬車走了。

  到了遼東,她就像跳出籠子的鳥,來到了一個嶄新的天地。她喜歡讀書,尤其喜歡各國的文藝作品,也喜歡詩詞歌賦,喜歡樂曲,圖書館培養了她豐富的想像力和對於美好未來的憧憬。

  與徐灝對教育不計回報不同,朱巧巧可不是什麼慈善家,貴族女子學院的學費很貴,當然也相應各方面的環境無可令人挑剔,完全是培養大家閨秀的氣派。如此一來,學生們自然個個非富即貴,有的是來學習的,有的則是來玩的。

  林道靜是個喜歡海空天空滿腦子幻想的姑娘,在新和舊日漸形成矛盾的明朝,讀了許多人天馬行空的各種思想文章,書越讀的多,也越想得多,可是表面上她卻依然對一切都很淡漠。依舊沉默寡言。

  同學中,她只和一個名叫陳新月的女孩子交好,因為二人同為室友,女孩子對她非常溫柔和善,亦同情道靜的不幸童年,很快她們成了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朱巧巧對女子學校的關注度一般般,這也使得女學生們沒有任何的壓力。同時,不允許任何的爭鬥,不讓學校受到外部環境的任何影響,相當純淨的象牙塔。

  去年。距離林道靜畢業只有兩個多月了。

  一天下午,她從北平的家裡返回學校後,神色慘然的坐在課堂的位子上,好半天一動也不動。好些同學都奇怪的看著她,有人走過來問道:「林道靜,你母親叫你回北平什麼事呀?怎麼一回來就變成這樣啦?」

  陳新月拉著她的袖子,摸著她的長發,溫柔地悄聲道:「靜,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林道靜像塊木頭,不聲不響地仍然呆坐著。

  同學中有人哄笑,幸災樂禍的,道靜才像從夢中驚醒似的。揉著眼睛苦笑道:「你們笑什麼?少拿別人開心!」說完站起來走了。

  過了一會兒,陳新月追著她走到了學校西邊的白樺林裡。

  兩個女孩子肩並著肩走著,走著,林道靜突然站住身。扭過頭,愣愣地盯著好友,說道:「月。我不能上學了。」說這話時,她的臉色異常蒼白。

  「怎麼了?你娘叫你回去到底是怎麼回事?」多情的女孩子,被她朋友的痛苦嚇到了,她顯得比對方更加驚悸不安。

  林道靜又不言語了,她們走到一條小河邊,靠在河邊的樹上。

  凝視著閃著金光的河水,半響,道靜才自言自語的道:「家裡出事了。我爹因資助什麼報社打了官司,據說是勾結蒙古人,成了漢奸,鬧得身敗名裂,就把田地一股腦的瞞著母親全賣光,帶著個女人偷跑掉了。現在,我成了我娘的唯一財產。」

  「什麼?」陳新月急了,「莫非你娘打算賣了你?怎麼可以。」

  林道靜嘆道:「叫我回去,就為了叫我嫁給年老的有錢人,她好依舊享福。」

  「那該怎麼辦啊?」陳新月緊緊握著道靜冰冷的手,幾乎哭了出來,這時道靜反而沉靜的撫著她的手,緩緩說道:「你別著急,我既然回來了,反正不會答應她,最後不行,大不了一死。」

  接著許氏果然斷絕了女兒的供給,企圖用這個辦法威脅道靜屈服。

  然而此乃新式學校,哪怕是傳統的私塾學院,同窗之間也永不缺少肝膽相照的同學,好多女孩同情她,主動幫她打理一切,如此順利的讀完了最後兩個月的書。

  不久,到了放暑假的時候,林道靜不得不懷揣著渺茫的希望和沉重的心情準備回家了,此時她已經收到金陵女子師範寄來的考試通知書。

  如果母親不能回心轉意,她就不能再讀書,而她是渴望繼續讀書的,因為女子師範今年要成立大學部了。

  可是兇狠的母親會答應嘛?她惶惑了。

  新式學校的學生因大多出身平民,普遍喜歡簡單易懂的白話文,也把白話文看成了時尚,這難免與士林中人不免相互之間格格不入,學生們自己寫的詩詞散文或小說,喜歡爭相在學校的報紙上發表,而享有崇高聲望的徐先生也異常推崇,稱之為現代文學,對明代以前的詩詞歌賦稱之為古代文學。

  現代二字似乎具有非同一般的魔力,總之年輕人是最叛逆,喜歡標新立異的群體,也愈發的推崇白話文了。而徐灝以一句知識不分高下,隱隱間掀起了新式教育與傳統四書五經的對立。

  林道靜非常非常喜歡現代文學,這與詩情畫意的詩詞歌賦不同,因為新文學在藝術形式與表現手法上都對傳統文學進行了革新,建立了話劇、新詩、新式小說、雜文、散文詩、報告文學等新的文學體裁,並在敘述角度、抒情方式、描寫手段以結構組成上,出現了驚人的變化,更加的令人愛不釋手,也更加的通俗易懂。

  當然,還遠不能和五四之後的文學革命相比,但不能否認的是,人的閱讀習慣一定會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發展。白話文小說誕生在明朝就是最好的證明。

  想後世人只要接受過普及教育,閱讀四大名著基本不會有太大的障礙,但是閱讀下宋代之前的文學作品就清楚了,那完全是兩個世界。

  五四文學革命由倡導白話文開始,體現了文學必須能為最廣大的群眾所接受的歷史要求。徐灝的目的也是如此,即使再喜歡傳統文化,但是只被士紳階層所壟斷的文化,必須被打破。不然,他何必費心的做這些事呢?

  文化才是真正推動一個民族走向近現代的根本,如果沒有五四運動。中國的後來是不敢想像的。

  除了文學,林道靜最喜歡的是音樂,無論走到哪,總是隨身帶著一堆樂器,故此同學們給她取了個外號,「琴簫仙子」。

  每當下課之後,她常常一個人坐在涼亭裡,吹著,彈著。這時看見她的人,都有些驚訝於她那雙憂鬱的眼眸會忽然流露出喜悅的光芒,也只有這時候,過於沉重的神情才顯出了孩子般的稚氣。

  馬車在顛簸的路上慢慢走著。隨著距離家越來越近,她的心也一刻刻更加的沉重不安,母親兇殘霸道的往事時時在她眼前浮現,不自覺的身上微微發抖。彷彿怕被人搶走似的,她用力抱住了懷裡的竹笙。

  可是當她下了車,走進母親的房門。情形卻出乎她的意外。許氏正在接待客人,見她回來了,親熱地拉著她的手,笑道:「姑娘,好女兒,路上熱吧?今天家裡來客人了,他們都在稱讚你讀書讀得好呢。」

  林道靜紅了臉,向客人們道了萬福,羞澀的笑了笑。

  「這位是胡知縣。」許氏指著坐在上首的消瘦男子介紹,「這是小女道靜。」

  看著許氏眯著腫眼對男人恭順的模樣,道靜心裡突然感到了不自在,於是她趕快扭頭朝自己屋裡走去,再也聽不到母親後來又說了什麼話。

  此後她在家裡住了下來,並且參加了師範大學在北平設的入學考試。

  考試的成績很好,心裡很高興,但一想到家裡進進出出的男人,五十多歲的許氏整日裡打扮的花枝招展,動員妓女出身的小妾和男人互相調情,甚至公然留宿,向達官貴人獻媚的醜態,心裡又難受又討厭。

  半年過去了,耽誤了入學的林道靜產生出了絕望情緒,每天不言不笑,獨坐屋裡發呆,一如從前她的生身之母。

  這一天,許氏好像分外高興,帶著道靜去街市的商舖裡買了一件遼東白紗長裙,一雙白緞子布鞋。

  許氏一定叫她買最漂亮的好衣料,而她卻很執拗,固執的永遠選擇白色,許氏沒辦法,只好依了她。

  晚上,許氏又準備了她最喜歡的菜餚,吃完了,連同她的弟弟,母子三子一塊坐在床邊說起閒話。

  許氏說道:「閨女,你父親那老東西跑得沒影了,咱家的產業也沒了,剩下咱們一家子婦孺。你兄弟年紀還小,也沒你好學的本事,咱娘兒們今後可怎麼過活呢?」

  說著說著,許氏流下了鱷魚般的眼淚,道靜低下了頭,說實話,這個家即使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家,再說近幾年家裡對她也著實不薄。

  許氏反過來撫慰她:「好姑娘,不要難過,只要聽娘的話,保管咱們有吃有穿,你也還能去上學。」

  無疑擊中了道靜的軟肋,許氏咬著指甲笑道:「靜兒,你究竟願意嫁個什麼樣的丈夫呢?也讓娘提前有個準備。」

  半響,道靜低著頭沒出聲。

  「說啊,在問你呢。」許氏有些急了。

  「娘,我從來沒想過這些事。」道靜也急了,「您不是允許我繼續唸書嗎?我求您別再提這些事了。」

  許氏忍住火氣,皺著眉頭道:「你說的好沒道理,老娘十六歲就嫁給了你爹。再說,成了親並不妨礙你去唸書呀,那學校都是女人,夫家想必也不會挑剔。」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3 00:35
第八百三十四章 媽媽

  林道靜低著頭,許氏站了起來,兩隻金魚眼習慣性的眯成了一條縫,拉著女兒的手。

  「親女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常來咱家的胡知縣,看上了你,喜歡你的才貌。胡知縣三十多歲尚未成過親,人家可是有財有勢的貴人呢。」

  見女兒依然低著頭,以為她在害羞,許氏滔滔不絕的打開了話匣子。

  「那胡知縣金陵人,家裡是京城有名的勳貴,據說家中的金銀堆積如山,田產數百頃之多,他是朝中大臣的親信,不久還要升大官。你要同意了,那就是宦官夫人了,富貴享用不盡。」

  林道靜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猛地甩掉母親的手,哭道:「娘,您別總打我的主意行不行?我寧可死了,也不嫁給不喜歡的男人,您死了這條心吧!」

  起初許氏並不著惱,說穿了她是作主之人,奈何陳新月為了好友竟跑去求了朱巧巧,朱巧巧承諾會幹涉林道靜的婚事,說白了已經由不得許氏作主了。

  當下許氏勃然大怒,雙眼又露出那可怕的凶光,咆哮道:「狗娘養的賤貨!以為有郡主撐腰子就了不得了?實話告訴你,你還自以為是金枝玉葉的小姐嗎?賤人養賤貨,果然住山洞的窮婆娘,賣娼的小老婆,養不出什麼好東西!你依著老娘便罷,要真不知好歹,我就不信那郡主敢在北平撒野,老娘賣了你也要賣出這些年的飯錢來。」

  頓時道靜震驚的呆住了,內心異常激動,越發證實了自己不是許氏親生的傳聞。

  但是自己的親娘是什麼樣的人?過去她隱約只知道親媽死了,因為不是許氏親生的,所以備受折磨,至於親娘的事情一點也不清楚。

  「住山洞的窮婆娘。賣娼的小老婆?」,道靜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捂著臉跑回了屋裡。

  後半夜。她悄悄走到王媽屋裡,緊抱著王媽哭道:「告訴我。我娘到底是什麼人?她,她是怎麼死的?為什麼你們都不讓我知道她的事?」

  王媽沒有說話,黑暗悶熱的小屋裡,死一般的寂靜。

  「說呀!王媽媽你說啊!我求求你了,你好像我媽媽一樣。」道靜淚如雨下,死死抱著婦人。

  王媽媽也哽嚥了,斷斷續續的道:「小姐,你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你講的那個砍柴姑娘的故事麼?那,那就是你的親娘呀!」

  小時候,孤苦無依的小道靜,在冬天的漫漫長夜中,常常依偎在王媽媽的懷裡,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刻,聽王媽媽講許多動聽的民間故事。其中,也講到過盼兒的故事,當然王媽不敢明說被壞人逼迫做了小老婆的可憐姑娘,就是道靜的母親。

  現在。年事已高的王媽媽再也忍不住了,源源本本的把盼兒的事都說了出來。

  當時盼兒被推到了馬車上,當做禮物一樣的送到了一個朋友家裡。結果盼兒瘋狂的衝出了大門。一口氣竟跑了回來討要孩子。

  林家門禁森嚴,進不去的盼兒披頭散髮,不停地圍著林家的院牆轉,不吃不喝,無休無止的轉,一邊轉著,一邊悲慘的嚎叫:「還我孩子!還我孩子!你這喪盡天良的東西,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林舉人看她鬧得太厲害,就命人把她綁起來。把急瘋了的盼兒送回了小山村。一回到家鄉,看見故鄉的山和水。人事不知的盼兒似乎清醒了有些,能說幾句明白話了。

  孩子雖然失去了。但總可以和慈祥的、相依為命的祖父再團圓。誰知,回到家中,屋裡的罈罈罐罐儘管還擺在那兒,然而祖父已經死了,永遠也不能再相見了。

  盼兒受不了這個打擊,就在回到家裡的當天夜晚,她也縱身跳到了河裡,結束了年輕的生命。

  不過盼兒的遭遇終於引起了村裡人的義憤,每當有官員來到村裡,都會講訴這樁公案。這麼些年過去了,終於有官員借用徐灝在通州連根拔起元蒙的遺老遺少之際,順便牽連出了林舉人。

  只可惜,因沒有確切證據,無法將林舉人法辦,此事畢竟過去了多年。但也足以令林舉人猶如驚弓之鳥,賤賣家產跑了。

  道靜癱倒在王媽媽的小床上,癱軟的好像失去了知覺。好半響,她才勉強坐起來,用冰冷的手指緊緊捏住王媽媽乾枯的手,低聲喊了一聲:「媽媽!」

  哭了,大哭,生怕第一次這麼痛心的痛哭。

  「孩子,別哭了,叫太太聽見不是玩的。」王媽勸道靜別哭,自己卻不停的擦著眼淚。

  「王媽媽,我再也不怕她們了,我要離開這個家。」淚眼婆娑的林道靜一字一句的說道。

  「上哪去?」王媽吃了一驚。

  「回學校。」道靜忽然改了口,「學校會收留我,在那裡太太不敢亂來,我不怕她。」

  「回學校?那就好,千萬別亂跑呀。娘兒倆抄了幾句嘴,不要緊,幾天就過去了。小姐,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啊。」老太太一邊嘮叨,一邊在枕頭底下摸摸索索尋找什麼。

  道靜在魚肚白的晨光中望著她,想說的話到了嘴邊還沒出口,王媽媽已經找到了一個小紙包,小心翼翼地慢慢打開,裡面有幾張寶鈔,仔細地數了數,然後珍重的放在道靜手裡,聲音有點兒沙啞,「這是太太才給我的半年月錢,一兩銀子,拿去學堂交飯錢吧。忍耐著點,缺什麼就來信跟我要,唉,苦命的娘倆。」

  道靜沒有拒絕,哽咽道:「趁著全家人睡覺,我走了,我,王媽媽您多珍重。」

  一霎間,她眼前站著的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忽然變成了一位美麗憔悴的少婦,披散著頭髮,流著眼淚,絕望的哀嚎著。

  「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松江府。

  徐鸞鳳開始了少奶奶的生涯,按照鐘錶上的時辰。每天清晨六點鐘,公公婆婆起床,她得五點鐘爬起來趕過去。等公婆洗完了臉,趕快把兩盞剛泡好的熱茶送上去。

  因此至少得早半個鐘頭梳洗完畢。穿的整整齊齊,用一隻橢圓的銀製茶盤,公婆的茶必須盛在兩隻有蓋的細瓷茶碗內,燕子花紋;另外的一隻無蓋無花的綠玉盞,是專門泡給小姑子喝的。

  歪脖子小姑子起床要晚一些,有時候徐鸞鳳已經在吃早點了,看見她起床,趕緊放下飯碗給她遞茶去。有意過不去似的,瞥見嫂子來了,小姑子便拿起隔夜的剩茶冷笑道:「不敢當,我的茶已經有了,您快去用膳吧。」

  徐鸞鳳沒好氣的把綠玉茶杯重重放在她面前,啪的一聲,沸水四溢了。

  大抵徐鸞鳳認為是現世報,想當年她也是這麼對待自家嫂子的,而隔壁的英國公府沒有這個規矩,當然一大家子吃飯的時候。作為媳婦必須要站著伺候,沐凝雪也無法免俗。

  家裡不缺錢,但婆婆習慣了一輩子精打細算。肉菜送進來後,她便在廚房指揮吩咐,鮮肉該切絲或剁醬,魚該清燉或紅燒,什麼都要自己定奪,什麼都要親自過目才放心。

  小姑子也擠在裡面,看見喜歡吃的便用手指抓來吃,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婆婆呵斥她,她就扮鬼臉。每次徐鸞鳳都覺得噁心。

  好在那位風流寡嫂不住在這裡,徐鸞鳳漸漸知道她的娘家姓白。嫁給丈夫的外婆家做了長孫媳婦,不到兩年。丈夫害病死了。

  成親的那一天,公婆就不許她進新房,生怕帶來晦氣。

  徐鸞鳳不好意思不下廚房幫婆婆料理料理,但是這裡人多手雜,什麼也插不進去,倒是因此多少拉近了與婆婆間的距離,一群女人說說笑笑,有時候倒也其樂融融。

  因為有婆婆一手把持家事,徐鸞鳳也樂得清閒,空閒的時間一大把,這令習慣了學校生活的她非常無聊,沒有說的上話的朋友,煩悶起來要發瘋。

  到了中午,徐鸞鳳素來有午睡的習慣,可得偷偷摸摸的睡。因公公崇尚治家以勤儉為本,午睡自然就是不勤的先聲。

  秋天的夜雖然長,但徐鸞鳳苦於早起,一到中午便昏昏沉沉,急需午覺來補足精神。奈何新房和公婆擠在一個院子裡,半睡半醒的聽見公公婆婆喊了,得急急忙忙跳下床,拿冷毛巾敷著臉孔,裝作未睡過的樣子,跑去答應他們。

  少奶奶的生活無聊啊,悶得慌,起初徐鸞鳳想坐船回娘家走走。因娘家的權勢自是無需顧忌什麼,可是,先得瞞著公婆派人去知會一聲,說想家了。

  於是,魏國公府差人來請示公婆,按理問問他們能否答應,當然是一定答應了,哪怕小家小戶也會答應,怎麼說都是親家嘛,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只是不管距離遠或近,不可能說走就走,一定要按照皇曆擇定日期,由母族派人來接,或夫家派人送去。

  去的時候,要買許多土特產等吃食之類,叫帶回去贈送給娘家的親戚鄰居;回來的時候也得買許多這類東西,分贈給婆家的親戚鄰居,回家一兩次後,路途遙遠又非常的麻煩,鬧得徐鸞鳳索性也就不太想歸家了。

  再者,徐鸞鳳突然察覺回去亦住不慣了,與娘家人漸漸變得生疏起來,在婆家又時時刻刻覺得自己是外人,一時間,不可避免的感到無限空虛,就好似沒有根的浮萍。

  只能說徐灝親手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把女權思想引到了明朝,徐鸞鳳就時常想自己一個讀過書的女子,總不該長此住在家裡當無所事事的少奶奶吧?家裡真是無味極了,什麼可做的事都沒有,又沒有可以交談的朋友。

  唯有寂寞的從早等到晚,從夜裡等到天亮,盼著寒假的到來,那時候丈夫可以回家了,儘管比想像中的陌生,總歸是自己的丈夫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3 00:36
第八百三十五章 半斤八兩

  林道靜離開家並沒有回學校,因為畢業了,回學校有什麼用呢?她發誓要永遠離開這個罪惡的家庭。?

  先是去陳新月家住了三天,然後啟程南下金陵。表哥是個有頭腦的正直青年,她從小敬佩他,表嫂也是小時候的鄰居兼朋友,他們是第一批大膽去遼東唸書的人,畢業後被聘親到了金陵。

  本來在臨放暑假的時候,接到過表哥的一封信,信上說放暑假的時候不能回去,而且在她動身的前五天,還給表哥表嫂寫了一封急信,多花了五倍的價錢委託驛站送達,告訴他們要去找他們,也告訴了動身的時間。

  可是當她迢迢千里過來了,卻撲了空,他們去哪兒了呢?在這孤寂的樹林邊,孤獨無依的她忍不住哭了。

  月亮悄悄地移向了南方,清涼的夜風輕輕吹拂著她的長發,也漸漸吹醒了她昏熱的頭腦。時候不早了,不能這樣的哭下去。

  「為何不去找學校校長打聽一下?」這個念頭一閃,林道靜立時精神大振,同時肚子也覺得餓了,整整一天半夜,沒有吃過一口東西,又餓又渴。

  丟下行李,她急急沿著林間小路向村裡走去。問題是校長住在哪呢?進了村口,整個村子靜悄悄的,不知道校長是誰,家在哪兒。

  這時,就見一個黑影迎面走來,林道靜高興的緊走兩步,喊住了來人,「請問。學校的校長在哪住?」

  「你找校長?」來人稍稍驚異地站住了腳,「這麼晚了,你是打哪來的?」

  林道靜忙解釋道:「我來找學校的先生林文清,他是我的表哥,沒找到他,我想找校長。」

  「林文清的表妹?」來人露出了笑容,「巧的很!雖然我不是校長,但是我正要去校長家,並且我也認識你的表哥。」

  道靜這是才看清面前是位相貌俊逸的青年,氣度儼然。也顧不上男女之妨了。高興的急忙問道:「請您告訴我,他和我表嫂都到哪去了?對了,敢問您貴姓。」

  「姓徐。」來人輕輕一嘆,「實不相瞞。你表哥表嫂最近發表了一篇略有些出格的言論。如今已經出海暫避了。投親不遇。這是常有的事,你還沒有歇息的地方吧?不要緊,今晚權且在村裡住一晚。我們會代文清盡地主之誼。」

  找不到表哥表嫂,連回北平的路費都沒有,因錯過了入學的時間,林道靜不以為女子師範會收留自己,一時間愣在那裡,許久說不出一句話。深秋的夜晚溫度有些低,她心裡也太難過,使得面色蒼白,雙腿發抖,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來人看出她為難的神色,微笑道:「不知文清是否曾在家信中提及到我,這裡是金陵蕭家村,而我則是蕭家村的徐灝,學校的客座教授。」

  「您是徐先生?」道靜頓時萬分驚喜,整個人立刻踏實了,就好像倦鳥遇到了母親一樣的心情,馬上說道:「我來找表哥是為了,為了找份餬口的工作,不知學校裡還缺教員嗎?」

  徐灝啞然失笑道:「不要輕易對陌生人吐露底細,對你這樣的女孩子太危險了,這個社會可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美好。」

  道靜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在她心目中,恐怕面前的徐先生是比表哥表嫂還要可靠的存在。在遼東,興許有人不知道朱巧巧的名字,但卻無人不知徐三爺的大名,因為他令遼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千千萬萬的漢人來說,說他是神也不為過了。

  徐灝第一眼就很喜歡面前這個有些單純,性子略清冷,目光天生帶著些憂鬱的女孩,問道:「你帶著行李吧,寄存在哪裡?」

  「就在學校門口的樹林邊。」道靜匆匆轉身要去找。

  「不用了,已經有人去了。」徐灝信步朝前走去。

  林道靜驚訝的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暗自咋舌之餘也不感到奇怪,這位不是國公的國公,身邊自然有的是類似趙云那樣的奇人異士。

  有些侷促的跟在男人身後,道靜的心情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心臟砰砰亂跳,怎麼也壓抑不下去。

  走在前頭的徐灝則邊走邊說道:「張校長的住處不大,不太方便留你住下,學校暫時沒有女老師宿舍。這樣,我推薦你去女子師範,不拘住多少時日,至於工作好辦,總能找到適合你的職業。」

  「唉!」道靜幽幽一嘆,苦笑道:「其實奴家本來考上了師範,可是因家裡的緣故給耽誤了,而且我也沒錢繳納學費。」

  「沒關係,可以不收取學費,在學校打份工足以賺取零用。」徐灝信口說道,「不要再自稱什麼奴家了,堂堂正正的自稱我即可。至於你表哥表嫂的事,我只能說他們沒有罪也沒有過錯,但是他們的想法過於激進,細節你以後自然會知道,不要說什麼,謹記沉默是金。」

  「是。」道靜的心越發穩定下來,偷偷心說他不就是活脫脫的趙云嘛?可惜人家早已成親了,想到這兒,她的臉瞬間通紅,暗罵自己不要臉。

  張信全家都搬到了蕭家村,很尋常的一座小宅院,只有兩房多年老僕。

  見到了徐灝帶來的林道靜,張信非常熱情的叫妻子做了幾道小菜,陪著她吃飯,他則和徐灝坐在院子裡,討論著林文清等人的事情。

  原來有學校的學生不遠萬里去了歐洲,一心要去驗證徐灝的話中真偽,無疑見到了正在急速擴張勢力的奧斯曼帝國,以及戰亂不休的混合著蒙古人統治的汗國,被帖木兒帝國征服的已經四分五裂的中東世界,還有混亂黑暗的歐洲中世紀。無不印證了徐灝的話。

  這時代的歐洲也正處於文藝復興和大航海時代的前夜,有黑暗的一面也有光明的一面,儘管還不能和明朝相提並論,但是一樣有著傑出的各方面成就,舉凡建築、商會、貿易、契約、雕塑、油畫等等,都值得漢人借鑑和學習。

  徐灝曾經大膽預言,如果明朝一味崇尚四書五經,鄙視各學科,封閉保守的話,那麼明朝的未來將遠遠不能和歐洲相比。必將被遠遠拋在身後。

  平心而論。極端的皇漢主義要不得,未來將一定也必然是西方文明主導全世界,這是毫無疑問的,無論任何民族或國家願不願意改變。都必將被改變。

  因此。這些學生是抱著謙虛的態度而來。百花安排翻譯和使者帶著教廷授予的神聖身份,一路受到了歐洲各王室貴族的熱烈歡迎,這時期的大明帝國。在歐洲人的心目中百分百是真正的天朝上國。

  經過停戰的法蘭西,然後,他們抵達了海峽對岸的倫敦,儘管英國人引以為傲,實際上簡陋的可憐的小城,在學生們的眼裡不值一提,卻見識到了一種嶄新的政治制度,議會!

  1258年,英格蘭國王亨利三世的妹夫西蒙男爵武裝闖宮,迫使亨利三世同意召開會議簽訂了限制王權的「牛津條例」。

  根據牛津條例,國家權力由貴族操控的十五人委員會掌握,由此引出了源自拉丁文的法語詞彙,意思是商議,後來在英語中表示議會。

  1265年,英國召開了第一次議會。1266年,貴族孟福爾以攝政的名義召開由貴族、僧侶、騎士、市民參加的會議,後來被公認為是英國議會的開端。

  這時候的議會遠不能與近代英國議會相比,而徐灝對所謂的皿煮自由也不太感冒,類似中國這麼大的國家,沒有強有力的中央政府是不可想像的。

  皿煮必須要有一定的基本前提,長久形成的政治土壤,較高的公民素養、學識、道德等等。否則,看看當今世界就知道了,一味的皿煮而皿煮,得到了結果往往適得其反。

  沒有人否認個人的基本權利必須要得到保障,法律必須公平,言論可以自由發表,但是不能不認識到,西方世界是懷揣著惡意對中國大肆鼓吹皿煮,皿煮也不是萬靈丹,一個國家的政治制度,最好是循次漸進,適合本國的歷史和文化,中國委實承受不起混亂的慘痛代價。

  公知的言論之所以噁心透頂,因為他們的言論罔顧事實,顛倒黑白,逢迎跪舔。西方世界隨著中國的崛起,衰落過程中已經暴露出太多的不人權,不皿煮,很多嚴重的社會矛盾,就像巴黎並不是想像中的浪漫之都一樣,連老百姓都能知道的事,依然把西方世界一如以前那樣描繪美化的完美無缺,不正說明有些公知別有用心嘛?

  中國需要公知,也需要不同政見者,但是西方的狗敬謝不敏!

  中國很不幸,因為疆域太大,人口眾多,各個省份的差別太大,自古以來唯有強有力的中央集權才會帶來穩定,無法和容易管理的小國相比,休提美帝,它的建國史是獨一無二的,全世界也只有一個美帝。

  中國亦很幸運,因為她天生就是能主宰這個世界的強者之一,制定遊戲規則的流氓玩家之一,悠久的歷史也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中華,一個漢民族。

  毫無疑問,徐灝是一個堅定的民族主義者,也是一個實用主義者,當他作為屁民的時候,任何政治制度對他來說皆是剝削者,無一例外。之所以擁護土共,正是因為它始終再往好的方向發展,能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斷不能接受國家政權被外國勢力間接操控,更不能接受那些噁心的帶路黨人。

  所以要選擇支持某一個政黨的話,徐灝的答案顯而易見,這個世界不正是哪個政黨能給人民帶來富足穩定的生活,人民就會支持誰嘛?如果有人說沒有選票不公平,那請你去爭取好了,就好像國人可以隨意出國一樣,沒人逼著你待在受壓迫的國家裡,想走出去自然有的是辦法。

  閒話休提,在馬大人還未出生的年代,英國能限制王權,這對於學生們的衝擊可想而知,並且在歐洲,皇權自古以來就被宗教制衡,大多數時期甚至高於皇權。

  不管學生們的想法對與不對,總之撼動了他們君權天授的傳統思維,這個世界這麼大,這個多的國家,這麼多的皇帝,似乎大明君主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儘管他是最強盛的中央王朝的帝王。

  明朝立國不過五十餘年,太祖皇帝出身平民,前朝皇帝還是野蠻的蒙古人,建文皇帝被叔叔舉兵南下取而代之,這一切都令皇權的威嚴多少打了些折扣。

  個別學生忽然間猶如發現了新大陸,是否可以在大明實現議會呢?如此一來,不就可以不經科舉而做官,擁有施展抱負的舞台了嘛?

  世界上永遠不缺乏野心家或是理想主義者,學生們回國後發表了一系列言論,顯然也影響到了一些人,林文清夫婦就是其中的積極參與者,夫妻倆都認為皇權必須要受到約束,這與很多英國人的觀念不謀而合。

  這時代的歐洲人,對於皿煮的認識,無疑與漢人半斤八兩。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3 00:37
第八百三十六章 八格牙路

  提到近代文明就繞不開英國,英國的議論會譽為「議會之母」,同樣英國又率先產生了資本主義和君主立憲。

  這個邪惡的日不落帝國給全世界帶來了太多的變化,帶來了文明的同時,也帶來了殘酷的掠奪和毀滅。

  若以1295年的模範議會為開端,到後世,英國持續不斷的議會實踐了已逾七百年,沒有哪一個國家能夠望其項背。

  這是無與倫比的可貴之處,因為英國自身經歷了深刻複雜的矛盾衝突,自身積累了豐富的教訓與經驗。

  徐灝不認為大明也能開啟議會之路,因為兩個國家的體量沒有可比性,中國因為她的大,也產生出無以倫比的封建帝制和科舉制以及完善的郡縣制。

  當然他也希望大明能夠改變,英國一樣有過較長的封建社會時期和與之相伴隨的封建君主制,但是議會頑強的破土而出了,並且一直堅持約束王權,直到將王權置於議會扼制之下。

  君王們或許沒幾個人喜歡權利不在手,英國雙方經過大約五百年的較量,一度雙方大軍決一死戰,也一度廢除了英王而建立了共和國,但因內部的爭權奪勢失敗了,護國將軍的大權獨攬,恰恰又為君主復辟鋪平了道路,光榮革命真是英國的運氣,也是數百年來議會制下的必然與偶然。

  所以大明若邁向君主立憲或共和制,可預見的一定會經過激烈殘酷的鬥爭。時間也可預見到,一定會長達數百年之久。

  歷史上不正是如此嘛?

  徐灝不願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對他自己和家族來說,代價太高昂了,即使會青史留名,偉人還是留待他人去做吧。

  沒有任何政治制度是完美的,同樣永遠不可能有一勞永逸的解決方式。不管是建立了封建王朝,還是君主立憲,共和國,都無法避免新一批的階級掌權後。即轉過頭來鎮壓曾支持他們的中下層。然後自身內部爭鬥,分裂,最終爆發出革命。

  不管大明最終的結局如何,她都無法避免被革命。這是無可逆轉的車輪。區別在於。革命後的中國是否能提前成為列強之一。順利渡過那段不堪回首的歷史。

  沒有人能體會出徐灝腦海中都知道些什麼東西,也正是因為他太清楚了,所以只願意做個默默無聞的推動者。而不願做轟轟烈烈的參與者,政治是最殘酷不可預測的,他不想過無人可以相信的生活,難道已經做得還不夠多嗎?

  這一夜,相比徐灝夜不能寐,在陌生的環境中,道靜睡得很香甜。靜靜的河流,聒耳的蟬聲,全在她的夢裡幻成了美妙的音樂。

  第二天大早,她被突如其來的喧鬧聲催醒了,那有節奏的雄偉的樂曲聲,有力的誘惑著年輕的,對人生充滿了幻想的林道靜。

  匆匆爬起來跑到了窗戶邊,心頭充滿了喜悅的激情,目不轉睛的凝望著操場上的女學生們,有的在做著歡快有趣的體操,有的在踢毽子、跳皮筋、打羽毛球,也有人在慢慢圍繞著操場跑步,銀鈴般的笑聲不絕於耳,一如後世的每一所學校。

  清晨,天氣晴朗,天邊淡淡地飄著幾朵白雲,天空像大海一樣蔚藍、明淨,錦緞般閃著銀色的光輝。遠處,平靜的河面上,許多掛著白礬的漁船隨風飄蕩,對著連綿起伏的青山,林道靜多日來緊緊壓縮著的痛苦的心,漸漸舒展開來。

  「云兒飄飄,星兒搖搖,孩兒不要睡懶覺。」

  哼著兒時的童謠,未施脂粉的道靜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沿著樓梯蹦蹦跳跳的走了下去。

  校長室陽台上的徐灝注視著她,像個天真的孩子,興致盎然的在操場上四處轉悠。

  道靜驚喜的發現,女子師範周圍的環境非常好,蔥鬱的樹林,鮮豔的結著纍纍蘋果、李子的果樹,一簇簇整齊的出現在山巔、在低窪的小峽谷裡。合歡樹上飄著清香的嬌羞的花朵,就在這些美麗的綠樹中間到處盛開。

  除了傳統的園林式建築外,極目望去,在這些青山綠水間還矗立著一幢幢各式各樣精美的小樓房。那些白色的、黃色的、綠色的、藍色的或者紅色的樓頂,猛然映在眼簾中,真使她驚奇極了。

  北平可沒有這樣的地方,遼東也沒有,在這美不勝收的山上光彩奪目的美麗別墅,她可從來不曾見過這般幽美的所在。

  情不自禁的,她出於年輕人好奇的衝動,朝著一個紅色的小木屋奔去。

  一模一樣的場面也出現在倭國,在港口的海邊,有一座座別墅庭院,平坦的海灘上,充滿了人們的笑聲鬧聲和嬌聲嬌氣的呼喊聲。

  一位從京都而來的倭國貴族姑娘,站在遠處的一顆樹下好奇地觀望著,一群群明國的少爺,小姐,穿著各式各樣顏色鮮豔的衣裳,有的躺在海灘上的長椅上,有的好像白鵝般的張著雙臂,大膽的在海水裡嬉笑。

  明國的太太們撐著小傘,有的還帶著小狗,悠然坐在鋪著潔白被單的沙灘上,欣賞著海景,談著閒話。有一個婦人把一杯白色的乳汁,可能是貴重的牛奶,倒在一隻潔白的盤子裡喂給小狗吃。

  倭國姑娘睜大了眼睛看著,忽然聽見一個女人尖聲喊叫起來,她往那邊一望,這是個倭國女人,站在一個老太婆的旁邊,服飾精緻妖豔而暴露,臉上濃妝重彩厚厚的白,毫無顧忌的暴露著一雙比上半身短的雙腿。

  「八格牙路,漢傘這半天還沒拿過來呀!曬死人了,你這賤貨賠得起命嘛?」

  這樣的倭國妖豔女子在周圍還有很多,卻沒有幾個倭國男人。但是她們和那些明國女人之間涇渭分明,並且每個倭國女人對著明國女人時,都會露出巴結討好的溫順的笑容。

  這時天色已將近中午,炎熱的沙灘上,一個短衣褲腿直到膝蓋,赤著腳的短髮女孩子,正往罵人的女人跟前疾步跑著。但是沙地是軟的,越心急越跑不動,那女子就跺著腳破口大罵。

  好容易女孩子跑到女人跟前了,喘吁吁的把一柄粉紅色的綢傘遞過去。啪。啪!兩個耳光打在了女孩子的臉頰上。

  倭國女子不看了。扭身向回走,心情不如出來時的那麼輕鬆愉快。但是還好,這次離開京都來這兒,開了這麼多的眼界。見識到了明國人的富足和文明。依然是那倭國人世代崇敬的漢家王朝。

  她也和林道靜一樣。時不時彎下身來采幾朵野花,哼唱著幾句歌曲。

  「八嘎!繞過去,這裡不能走!」

  突然。一個男人粗野的喊聲把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眼前矗立著一棟巍峨而富麗的明樓,樓周圍是一堵堅固的圍牆。

  一個武士打扮的男人在圍牆外雄糾糾的站著,雙臂抱著胸,腰上插著武士刀,腳上穿著木屐,他瞪著眼睛對闖到這兒來的倭國姑娘揮著手,指了指一旁牆上釘著的大木牌。

  倭國姑娘可是倭國傳統貴族世家的小姐,自然不怕武士,站住腳,心裡又氣又惱,可是她還是好奇的順著武士的手指看了看那快木牌。

  倭人與狗不得通過!

  她這時才看清一面大明龍旗正在這幢樓前,高高的旗杆上迎風飄舞著,倭國姑娘心裡忽然很堵得慌,「什麼世道?外國人在倭國耀武揚威。」

  繞路低著頭走路,遠遠看見幾個灰色的帳篷似的孤島立在沙灘上,倭國姑娘不自覺的走了過去。

  可是跑到帳篷跟前一看,一個人影也沒有。從帳篷外面散亂地放著的魚網、魚鉤,和沙灘上幾個翻曬著的小破漁船看來,這些帳篷可能是漁人的臨時住所,這時大概是都下海打魚去了。

  倭國姑娘掃興地佇立在沙灘上四面觀望了一會兒,忽然,挨著帳篷不遠的一塊岩石後面傳來了小孩子的哭聲。她驚異地聽了一下,就急忙朝那裡跑去。

  一個中年臉色黃蠟般的瘠瘦的女人,坐在一塊岩石旁邊的樹底下,她一邊給一個瘦小的嬰兒喂奶,一邊還拿著細繩補綴著破爛的魚網。

  孩子吃兩口奶又哭起來,她還是不停地補。倭國姑娘走到她跟前,她緊鎖著雙眉,並不覺得有人在跟前。

  「別哭啦,追命的小鬼呀!」中年婦人用乾啞的嗓音對孩子喃喃著,「大人吃不飽,你就得忍著餓。」

  孩子吐出了奶-頭,哇的一聲哭得更凶了。顯然因為瘦弱的母親沒有奶水,飢餓折磨著這像小柴棍一樣的孩子,哇哇大哭。

  母親一見這情景,把沒有補好的魚網一扔,突然向張著小口乾嚎的孩子生起氣來:「小要命鬼,你死!死!跟你那窮爹一起死去吧!天照大神呀!……」母親猛地把頭伏在孩子的臉上,輕聲地啜泣起來了。

  倭國姑娘僵住了,婦人身上穿的不是衣服,是一長條破爛的污髒的碎布,肩膀露在外面,露出烏黑的膝蓋和雙腳。

  看著奄奄一息的孩子,乾癟的女人,倭國姑娘眼前忽然出現了小狗吃牛奶的情景,心裡難過極了,倭國竟一窮至此。

  與此同時,徐灝在猶豫著是否同意倭國懇求派出留學生的要求,他很清楚,這個民族和朝鮮一樣,一旦有了模仿的對象,假以時日不難崛起,因為東亞三國的人民是最勤勞的。

  順其自然吧,即使是世仇,徐灝總不能徹底圍堵對方,何況現在的明朝遠不能稱之為富足,窮人一樣比比皆是,也沒太多值得倭國學習模仿的東西,而倭國是個很大的市場,總會有商人源源不絕的前去貿易。

  「不能沒有日本啊!」徐灝好半天一直在喃喃念叨著這句話,沒有日本對全世界貢獻最大的動作片文化,這一個個夜晚咋過呀?

  徐灝無限懷念起自己的硬盤來,嘆道:「咱不能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看來秦淮河上,一定會出現無數的異國美人了。」

  現在可謂是一窮二白的朝鮮和倭國,徐灝實在是想不出,除了用女人出口賺取外匯外,兩國還有什麼扭轉貿易逆差的方法呢?

  至於閉關鎖國,也得有那個本事再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3 00:37
第八百三十七章 求職

  白山居,徐灝讀著一本只針對女人的雜誌,這是由幾位閒來無事的大家閨秀共同籌辦的,免費發放給同圈子的貴婦,但怎麼看都像是一群幽怨婦女的嘮叨埋怨。[

  昨天在二嫂屋裡見到了,隨手帶走。此刻徐灝翻了翻,起初不外乎是些傷春悲秋的詩詞作品,中間有一頁散文心得非常的有意思,並且言辭非常的白話大膽,大概是出自畢業於新式學校的女人之手。

  說女子是決不希求男人的尊敬,而是想獲得他的寵愛,只要他喜歡你,哪怕是調戲,是惡德,是玩弄,是強迫,都能使女人增加自信,自信於自己是青春,是美麗的。

  但要是男人對你很尊敬呢?那可又不同了,尊敬有什麼用呀?所以我說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女人有好感,首先應該是挑逗的,或是故意欺負的,然後當慢慢的滿足你,安慰你,使你終於能夠信任他才好。不然只把妻子當做傳宗接代的工具,還說傳的是你的宗,接的是你的代,哪個又高興替他千辛萬苦的養育孩子來?

  丈夫若還不明白妻子的心,沒有狂歡,沒有暴怒,沒有驚喜,平淡的瑣瑣碎碎生活下去,始終令人提不起勁,一如時下太多的女人了,可謂是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故此適當的爭吵彆扭,一起做些閒暇小事,舉凡下棋出門,騎馬打獵都要比在家面對面相敬如賓的好,一些風波會令夫妻之間的距離更貼近,多出來淡淡的留戀,一絲絲,一忽忽,啃得人心頭麻癢。

  徐灝品了品還真是那麼回事,不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客客氣氣謹守一份尊敬。其實並不能使女人心頭蕩起漣漪。比方說夫妻生活,男人應該放肆不要拘束,偶爾說說粗俗猥褻的胡話,別看你的女人表面上會一臉嫌棄,實則聽著並不覺得刺耳,心裡一定會有些異樣的感受,增加夫妻間的情趣。

  當然女人也應該懂得適當的改變自已,以調劑夫妻生活,不然笨木頭似的,只知道承受。反而得不到絲毫快樂,也無法令自己的男人愉悅。

  徐灝若有所思的盯著在怡然自樂泡茶的權美人,說道:「昨天你不是讓我幫你寄家書麼?」

  權美人嗔道:「你不是好人,請你寫封信就愛鬼扯亂寫。若不是我漢語寫的不好,自己能夠動筆,真是一世也不願求你的。」

  看來權美人深明欲擒故縱之道啊!徐灝看她似乎一臉不情願的模樣,春情跌宕的神情,很自然的就能令男人加倍迷醉,果然是個一等一的尤物。

  「真是的。費力不討好,我體貼的替你寫信,臨了還被怨恨?」徐灝咬牙切齒裝出要走的架勢。

  「好啦,好人做到底。我說得玩的,多謝謝你。」權美人態度軟了下來。

  「這還像話。」徐灝仰著頭,「你用什麼謝我?光口頭上的謝謝,沒有誠意。」

  權美人認真的思索了下。說道:「我替你洗衣服,洗得乾乾淨淨。」

  徐灝搖頭道:「我又不缺人洗,不行。」

  權美人蹙眉道:「那我去你的書房替你掃地拖地板。擦桌椅。」

  徐灝依然搖頭道:「有人做呢,再說我自己能動手,不必勞你的架。」

  「那我該怎麼謝你呢?買些禮物?」權美人真是想不出怎麼個謝法,顯得頗為苦惱。

  「我缺什麼?」徐灝還是搖頭。

  權美人有些生氣的道:「那麼,我謝你什麼,你說出來啊!」

  徐灝不懷好意的道:「不用你花錢去買,也不用你向別處尋求,你自己身上有的,現在就帶在身上呢,我要的是那東西,你猜。」

  「我身上的?勞大爺指給奴家看,你想要的。」權美人很痛快,毫不思索的站起來,好奇打量自己的全身,但是她瞬間醒悟過來了男人的奸詐,胸部就一起一伏的,神經緊張起來,羞怯與苦悶籠罩在了她的臉上。

  屋裡頓時變得春意融融,她融合在裡面化作一片朦朧,似乎自己是頭暈耳熱的丫頭,被好色的男主人給盯上了,身子不由得往後退去。

  徐灝強盜般的跳起來,「我要的是這個!」用手撩起了她的衣服說。

  「不,我不,我不。」

  大白天的,權美人的「我不」確實是真的,這關口若有人闖進來,那可丟死人了,同時異樣的感覺燃遍全身,隱含期盼的退縮到了牆角。

  徐灝的手已經肆無忌憚的剝光了她的衣服,隨著嘿嘿嘿,嘻嘻嘻的猥瑣笑聲,軟弱的掙扎的聲音漸漸的微細,兩隻肉蟲打起架來。

  松江府,因丈夫長期不在家,百無聊賴的徐鸞鳳見小姑子處處針對她,覺得什麼也不好受,家裡的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徐鸞鳳乾脆打算暫時去學校裡教教書吧,也不怕公公敢反對,直接說是堂哥點頭的,果然公公答應了。

  學府距離不遠,徐鸞鳳坐馬車過去,在車上不可避免的忐忑著,生平第一次拋頭露面見官,總歸覺得萬分別扭,即使要想在新式學校教書,也得有學府的批准。

  她皺眉苦思男人官面上的應對,話說女人教書也被稱之為先生,是和男人同等的身份,故此不能把自己當成女人了,是不是必須說幾句請求栽培的自卑語,抑或索性吹噓一番,表示自己是女子師範的佼佼者,因熱心教書育人,所以才想當先生呢。

  還沒等計較已定,車已停在了學府衙門口。一出來,徐鸞鳳難掩失望,她以為松江府的衙門一定神氣得很,誰知道只有幾間平房,門上掛著一方匾額,髒兮兮的。

  猶猶豫豫的走到了大堂,門房在打瞌睡,徐鸞鳳說我要見宗師,門房眼睛睜大開來,帶著鄙夷的語氣問道:「你說得清楚一點,究竟來找誰的?這裡是學府不是女流之輩能進來的地方。」

  徐鸞鳳頭一次經歷這個,被嚇了一跳,彷彿自己就像做錯事般,吶吶的道:「找宗師,我找宗師,他應該姓李。」

  「李?這裡姓李的多著呢。」門房的臉仰起來了,鼻孔冷笑一聲,「我也是姓李的,還有李錄事,李抄寫,李差人。」

  徐鸞鳳沒有著惱,反而忍不住笑了,說道:「我找這裡的宗師李大人。」說著,心中得意,臉也不免仰了起來。

  「有名帖嗎?」門房察覺到這位少婦是個有錢人家的少奶奶,語氣變得親熱了些。

  「有。」徐鸞鳳馬上把親哥哥的名帖交給了他,類似於後世的名片。

  門房見對方家世不凡,忙站起來請來人進去。

  如此徐鸞鳳跟著他走過一條高低不平的石鋪路,當中有污泥天井,不種花,也沒見一顆枯草。石階是傾斜的,不小心一準會滑倒。

  徐鸞鳳的心中咕噥著,像這種房屋,就算把宗師的官位讓給她,她還不高興來辦公呢!哪裡比得上女子師範的一絲一毫,寬坦而整齊的水泥大道,通過一大片綠油油的青草地,就說在嚴冬吧,翡翠似的顏色暫時藏起來了,但在枯萎蒼涼之中,卻也常能鋪上一片廣大無垠的白絨似的雪毯,紋銀不足喻其光澤,水鑽不足比其潔白,置身在那種晶瑩皎潔的世界中,才能夠映出胸襟樸素渾厚的純學者風度來。

  徐鸞鳳猜測著李宗師究竟是何等樣人物?是位和藹可親的和善儒者呢,還是個神氣十足的小官員派頭?

  然而都不是,坐在一間四方小書房內,陳舊古老的桌案,只有一個鼠目尖嘴,面孔蠟黃的年輕男人,穿著官袍,渾身上下有一種惹人厭惡的神氣。

  官員一抬頭的神色,簡直令人感到更加的醜惡,惹得以貌取人的徐鸞鳳很不舒服,見他眯著老鼠般的眼睛髒了自己一下,越發的不舒服了。

  李宗師似乎不在意一位權貴子弟的名帖,故意壓沉著喉嚨開言道:「是徐小姐嗎?唔,士林,哦,是教育事業於女子倒是很相宜的,受人尊敬。徐小姐在金陵女子師範讀過兩年書,可是,可是沒有在書院唸書的經歷呀,這個不免?嗯,女子師範也不是不行,最近正好設立了幾所小學,教不了四書五經可以教教書畫嘛!」

  原本他還想打打官腔,奈何因為徐灝的緣故,女子師範是六部點名的金字招牌,畢業生有資格教書,當然做官吏是沒指望了,那得自尋門路。

  是以他不敢推脫,因為發生過幾起類似的事,相關官員都被嚴厲處治。

  徐灝的深意不言而喻,現階段要不聲不響的持續擴大新式教育的影響力,從方方面面去影響整個社會,中國人並非食古不化,當各種科技開始改變生活後,比如電燈電報汽車火車輪船等等,自然會認識到四書五經已經不合時宜了。

  徐鸞鳳沒說什麼,反正也沒打算教之乎者也。

  李宗師說道:「徐小姐先回去吧,本官自古盡快送文書到府上。」

  於是徐鸞鳳留下了地址,退了出來,因為不習慣和陌生男人在一個屋子裡面對面的談話,尤其是個面目可憎之人,那滋味有些糟透了,胸口翻漾著油膩膩的味道。

  不過一想起小姑子的譏笑,又覺得可以忍受了,只盼能夠早出晚歸,白天大部分光陰不與她碰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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