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72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2:34
卷四 展翅 第八百零八章 春花

  縣令心中嘆息,暗道一聲慾壑難填,弄虛作假的萬民傘、脫官靴、立生祠還不夠麼?

  奈何又不好多說什麼,縣令為難的道:「我在這裡幾年,此地的文風也著實領教過。連時文尚且有限,如何能做古文?嗯!兄弟不才也是兩榜出身,然而如今功夫也荒疏了,提起筆來,意思雖有,無奈做來做去皆不合心意。否則,這個差事我一定會毛遂自薦,省得太尊另尋外人。至於本地的兩位舉人進士,我看算了吧,自從黃漢生一事後,根本請不動人家。

  對了,倒是秀才當中,很有幾個學問好的,可惜太尊把他們當做壞人,他們也不抬舉太尊。早知如此,當初很應該照應照應他們,到了今日找他們做篇把碑文,還有不出力的嗎?」

  眼見縣太爺忍不住發起了牢騷,師爺說道:「這些話都不必題了。我看你衙門裡的書啟老夫子,他的筆墨倒還講究,太尊常常誇獎他,說他做的四六信,沒有人做得過。干支對幹支,卦名對卦名,難為他寫得出來。我想請教他去作一篇,再有大人替他斟酌斟酌,這樁事情不就交了卷麼?」

  縣令說道:「太尊的意思是要古文,而古文一定是散做,人人都說散體容易整體難,我說則不然。太尊如要整體,可以叫他費上兩天時間做一篇來看看,再不然,舊案卷裡有現成的句子,參照著幾十聯,也可以敷衍過去。但倘要散體,他真的無此本事。」

  師爺好奇問道:「何以散體為難,到要請教?」

  縣令解釋道:「你看一科闈墨出來,譬如一百篇文章,有九十九篇是整的,只有一兩篇是散的。散體文章中舉人可見竟如此之難,所以兄弟曉得這散體東西是不大好做的。此乃讀書數十年悟出來的。」

  師爺退而求其次的道:「這個,太尊不過說說罷了。據我看來,還是作四六的好,能成功作一篇德政碑的碑文就是了,還管它整體,散體嘛?」

  「既然如此,我這就叫書啟老夫子作一篇試試看。」縣令也沒辦法,答應了下來。

  出來後,師爺要賬房出錢找來幾個裁縫,趕製萬民傘。又找來兩個從前受過李登恩惠的書辦,叫他二人出頭,約齊了其餘書辦,等到了那一天,集體穿著官服前來送傘。

  縣令姓馬,有個庶出的女兒名叫馬春花。賴大全在姐夫面前沒討好,自從來到永順後,偷偷摸摸的把馬春花搭上了手,全不顧忌對方的家世。騙到了許多銀錢。

  馬春花養在深閨裡,也不清楚外頭的事,因不受父母重視,嫡出的兄弟姐妹都無視於她。孤孤零零的一個人,真以為賴大全是知府兄弟呢,遂一心一意想要嫁給他,不惜把身子先交了出去。好讓家裡人刮目相看。

  賴大全用滑頭手段來對付,每當提到嫁娶兩個字,就支支吾吾。拿別的話來敷衍。

  今日,二人在縣衙後的小房子裡私會,翻云覆雨後,馬春花有感於知府要回長沙,又提起了此話。

  賴大全顧左右而言他,說道:「前日來了個戲班子,想必大有看頭,你可高興瞧麼?倘若高興,我安排一下,偷偷帶你去聽戲。」

  「你這人怎麼這樣?」馬春花不樂意了,把裸露的飛機場抖了抖,「人家好好同你講正經話,你總把別的話回我,已經好多回了。究竟安心同我玩,還是有意不要我?你今天講明白了,再說別的話。」

  賴大全見她粉臉上露出薄怒的神情,兩頰紅的像朵桃花,水汪汪一對秋波,射住了自己一瞬都不瞬。他做賊心虛,說道:「我和你眼前也很好,何必定要嫁娶。嫁娶這樁事,辦起來很是費事。」

  馬春花氣道:「終不然一直這樣,成個什麼樣子?」

  賴大全說道:「不瞞你說,我家裡一言難盡,雖然有錢,可都不在我手裡,一舉一動,半點主兒不能做,能怎麼辦呢?」

  馬春花說道:「我不要聽這個,你也老大不小了,難道一生一世不娶妻麼?」

  賴大全無奈的道:「這原本要兄長做主的。」

  「兒子大了,老子也不能夠硬行做主,何況是哥哥?」馬春花恨鐵不成鋼,狠狠抓住男人的小丁丁,使勁攥著,「你這沒用的東西,獨獨這傢伙膽大包天,你見哥哥這麼的懼怕?既然這麼著,就應謹守規矩,為什麼來引誘人家,用這可惡透頂的傢伙來欺辱我?弄得人家上不上下不下。我問你,你與我勾搭成奸,可是奉了你哥哥的命令沒有?況且婚姻大事,你正正經經的向府尊直說,他又能打你不成?你懼怕他,我是不怕的,要不我和你一同去見他,當面說清楚。」

  說著把肚兜罩上,就要逼著他去府衙。賴大全吃痛的捂著自己的寶貝,急忙說道:「你不要這樣,其實我已經說了幾次了。」

  馬春花喜出望外,鬆開了手,問道:「說了最好,你哥哥總會答應。」

  賴大全趕緊穿上褲子,嘆道:「也不算答應。」

  馬春花失望的道:「難道竟不答應麼?」

  「也不算不答應。」賴大全幾下穿好了衣服,「兄長因為我不誠實,不肯點頭。上月我同嫂子借了一個金戒指,結果賭錢輸了一百兩銀子,把戒指抵給了人家。直到現在也沒錢去贖,嫂子告訴了哥哥,哥哥就說我不誠實。」

  「為什麼不早說?」馬春花很是生氣,「我雖然沒錢,百兩銀子卻還拿得出,一個戒指也嚇不煞人,你去贖回來還回去。既然你兄長這樣,等你我成了親,照老人家遺囑,同他分家。」

  賴大全眼珠一轉,說道:「你的計策好極了,我爹遺囑,有一張存在族長那裡,現在族長與我哥不對付,對我卻很好。等咱們成了親,給族長一筆銀子,要他幫我忙。何況成家分產業,遺囑上寫的明明白白,就算打官司也不怕他。」

  馬春花說道:「你為什麼不早點向我說?」

  賴大全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是我不好,因為在你這裡已經借了不少了,不好意思再向你張口。」

  「婆婆媽媽!」馬春花自覺成親有望,笑道:「你我兩個人還分什麼彼此?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錢就是你的錢。對你說了多少次,怎麼總是這個樣子。」

  「我知道錯了。」賴大全馬上認錯。

  「你等著。」馬春花穿好了衣服,整理一番,立刻回到了內宅,取了只很重的金鐲子來,交給了賴大全。

  賴大全大喜,接過來往自己的手上一套,別過了馬春花,小心翼翼的溜出來。

  趁著後門暫時沒人,他閃身跑出來,低著頭轉過一個彎,迎面撞到了一個人。那人口稱「老賴,你怎麼在這兒?」

  賴大全抬頭,見是馬家的管事馬阿根,乃是一起賭錢嫖娼的相識,忙說道:「老哥,多時不見,我有事打這邊經過。」

  馬阿根說道:「有空沒?我請你吃酒。」

  賴大全笑道:「有空是有空,怎麼老哥最近發財了?」

  馬阿根正要回答,不提防背後有人伸手掩住了他的眼睛,連問是誰?那人只是笑著並不開口。

  馬阿根急道:「一定是我的兒子,疼慣了你就沒大沒小,尋起你老子開心來了。」

  「是你兒子的爺爺,你認錯人啦。」

  來人放開了手,原來是自家老爺的心腹書僮劉小寶,馬阿根笑罵道:「我說是我的兒子嘛,果然就是小寶這龜兒子。是我不好,不應寵你。」

  劉小寶笑嘻嘻的道:「聽聽,他要做我老子了。老賴你評評,誰像爺,誰不像爺。」

  賴大全和他也很熟悉,不然也不可能深入馬家勾搭上了馬家小姐,笑道:「好兒子,再叫兩聲。」

  當下三人一笑而罷,劉小寶問道:「你們要哪裡去?」

  馬阿根說道:「我們也是才碰頭,說是喝酒,要不先去匯芳居茶館,吃盞茶聊聊?」

  「好!」

  三人並肩而行,小寶在當中,馬阿根居左,賴大全居右。走著走著,賴大全伸手勾著劉小泉的脖子,劉小泉則伸手勾著馬阿根的脖子,三個人勾頸搭背的說說笑笑,顯得十分親密。

  原來互相之間都有一腿,劉小寶是馬縣令的私寵,他又極為喜歡交朋友,賴大全和馬阿根都是相貌堂堂之人,兼且又都有些身份,幾次酒下來,都嘗到了小寶屁股的滋味。

  走上扶梯,沿著窗前坐下,泡了三碗茶,三人的關係也算是親密無間,無話不談。

  賴大全問馬阿根,「為甚一直不出來,好多天不見你面了。」

  劉小寶搶著說道:「他那頭出了花樣,還要外邊來做什麼?」

  賴大全忙問是什麼花樣,劉小寶笑道:「這事我哪裡知道,須要問他自己。」

  賴大全轉而問道:「老哥你串了什麼花樣?咱們兄弟面前,說說有什麼要緊?」

  「你信他呢,滿嘴裡胡言亂語,狗嘴裡哪會有像牙。」馬阿根沒好氣的道。

  劉小寶叫道:「真的麼?好,我可全替你說了,你信不信?」

  馬阿根唯恐他真的說出來,忙打躬作揖的。賴大全見狀笑道:「你當我真個不知道麼?我又不是木頭人,我時常來縣衙,有什麼風吹草動能瞞得住我?」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0-10 23:1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2:52
第八百零九章 鐲子

  茶樓裡,劉小寶驚奇的道:「你真的曉得麼?」

  賴大全忘了厲害,忍不住賣弄道:「你們不信我說一兩句。。。老根不是交上了桃花運,在內宅替他主人代勞?哈哈!」

  「瞧瞧。」劉小寶神色佩服,「不愧是做經濟的,我早就說過,車船店腳牙,消息最是靈通不過。」轉而對同樣表情驚異不定的馬阿根說道:「你再想瞞著人,看來是瞞不過了。」

  馬阿根說道:「隨你們胡說,我橫豎沒這件事,我老根一向規規矩矩。」

  「不要假撇清了。」賴大全回憶著馬小姐的說辭,「有人打算揭發你呢,你可得小心些。」

  「真的嗎?」馬阿根急問道,嚇得額頭冒汗,臉色慘白,連問道:「可有沒有法子阻止他,有沒有法子阻止他?」

  賴大全心中暗笑,正色說道:「要我們幫你也不難,只消先把近來的情形詳詳細細的告訴我,瞞一個字,我們可不答應。」

  「唉!」馬阿根沒有辦法,只得說道:「姨娘起初是與我要好,現在有了馮小旦,我可就夠不上了。」

  「馮小旦?」賴大全看了眼神色不屑的劉小寶,其實他不過聽馬小姐說四姨娘最近不安分,並不知和誰有一腿,沒想到一詐就詐出來了。而這位馮小旦戲子出身,因馬縣令的個人嗜好,買回來做了暖床書僮,就和劉小寶一樣。

  馬阿根解釋道:「自從馮小旦來家,我就像那隔夜的菜,吃得膩了,她一心姘俊俏風流的人家,早把我丟到一邊。」

  賴大全說道:「你家老爺怎麼不管,盡著內宅混鬧。」

  馬阿根說道:「老爺哪有不管之理,可你問問小寶,管她不下又奈何呢?」

  「明知此乃要命的勾當。你還想著重歸舊好麼?」賴大全很是好奇。

  「唉,重歸舊好是不大可能了,無非偶爾解解饞罷了。」馬阿根笑了笑,「要說這位姨娘真真是奇怪的了不得,有一天老爺在家篦頭掏耳,那個幹這行的司務王八,年紀只有十八九歲,生的白胖胖雄糾糾,氣勢很是精壯。姨娘不知怎麼了,竟會看上了他。老爺一出去,姨娘叫我去喊王八來。我曉得她犯賤了,故意問老爺出去了,還喊來做什麼?」

  姨娘說道:『叫你喊你就去喊就是了,多問什麼。』

  我說:『姨娘明鑑,老爺若怪罪下來,家人擔不起不是。』

  誰知她呸了一口,罵道:『見你媽的鬼,老爺會怪罪就算怪罪也怪罪不到你頭上。要你放刁?想搬出老爺來壓制我?再說我喊司務來篦頭觀望下氣色,堂堂皇皇,又沒有幹什麼不端的事情,就是老爺在家。也不會說什麼。行啦,我知道你吃醋了,真當我人盡可夫怎麼了?趕緊的。』

  我見她這麼說了,就不得不替她去喊了。那王八蛋一聽姨娘要他伺候。宛如奉了皇上的聖旨似的,立刻拎著箱子進去。娘希匹,篦個頭足足弄了一個時辰。從此姨娘時常叫他來。還有馮小旦,輪流著等老爺一出去,他倆輪著就來了,前腳後腳,好似約好了似的。』

  賴大全想起馬家四姨娘的漂亮姿色,心癢癢的,問道:「上過手沒有?」

  「這我如何會知道。」馬阿根神色又是**又是憤憤不平的,「反正每次是掩著房門的,房裡頭又沒一個旁人在。」

  賴大全笑道:「後來呢?」

  「小寶清楚。」馬阿根幸災樂禍起來,「不到一個月,嫌王八蛋膩了,忽然又要孫老四來篦頭。」

  「孫老四又是哪個?」賴大全張大了嘴。

  「也是個剃頭匠。」馬阿根樂不可支的,「害得王八蛋與他連打了幾回架,險些鬧出來人命。」

  賴大全笑道:「你倒是不錯,仍舊藕斷絲連,可見床上的本領不小。」

  馬阿根嘆道:「也沒什麼本領,說到底沒有我幫她,想勾搭外人?就為此也得陪老子睡睡覺。」

  吃夠了茶,三人又結伴去了一家飯館,賴大全點了四個小碗,兩個碟子,偏偏正趕上吃飯的時候,小菜和酒先送上來,菜卻一等半天。

  劉小寶和馬阿根等得不耐煩,拿著竹筷敲得碟子叮噹怪響,嘴上連喝帶罵的道:「這裡廚子敢是死絕了麼?燒幾樣小菜耽擱這麼久,還得老子替你們燒怎地?」

  小兒忙說道:「來了來了。」半響才送來一盤炒三鮮,轉眼間就被吃光了。

  劉小寶說道:「這廚子這樣可惡,我自己去催。」說完跑下了樓。

  過了一陣子,下面傳來吵鬧的聲音,樓上的客人都過來往樓下瞧,原來劉小寶最喜歡吃醋炒青魚,在灶前問道:「醋炒青魚炒好了沒有?」

  廚子說道:「在炒呢,瞧見了沒。」

  劉小寶探頭向鍋裡一瞧,果然炒的是青魚,說道:「油水重一點,醋多放一點,燒的這麼慢,肚子都餓扁了。」

  廚子也不理他,等燒好了墊著抹布,拿起鐵鍋倒在一隻青花大碗裡。劉小寶饞的口水都快掛出來了,忙伸手去接,不妨旁邊有人冷冷的道:「對不起,老兄讓我自己來拿吧。」

  劉小寶叫道:「什麼話,我等了許久,這是我的。」

  那人說道:「你不必和我爭論,這碗是我家裡拿來的。老兄要吃,請對店裡人講好了。」

  說完,人家拿起碗,頭也不回的走了。劉小寶氣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吩咐廚子重油重醋的炒好了,眼見熱騰騰香噴噴的一碗醋炒青魚,竟給他人拿了去,真乃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想客人自己跑來要菜,灶上灶下見他這副小家子模樣,一個個抿著嘴冷笑。廚子說道:「朋友,你是吃客,請樓上去坐,這裡我們要干活的。地方小的很,你要什麼菜,我們燒好了。自會叫堂倌送上去,不必勞煩催促。」

  一個打雜的接口道:「吃客自己會搬菜,館子裡用不著小二了。」

  劉小寶大怒,反手一拳拍在廚子的臉上,廚子叫道:「你打人麼?」

  「打你這狗草的。」劉小寶上前揮拳就打,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賬房等人忙過來拉架。

  樓上的賴大全見狀大喝道:「狗日的,把店給拆了。」

  店家好說歹說才把人給勸開,一聽是縣令家的人,趕忙賠了不是。答應這一頓飯不要錢,贈送四道好菜。

  得了便宜的三人吃得興高采烈,劉小寶說道:「咱們去堂子裡坐坐好麼?」

  二人正好晚上沒事可幹,笑道:「自然是要奉陪的。」

  如此來到了樂戶家,劉小寶上前舉手敲門,門內媽媽答應了聲,卻許久不來開門。小寶又敲了兩下,媽媽說來了來了,這才慢吞吞的開了門。

  三人進了門。只聽裡面有說話聲,劉小寶仗著縣太爺的勢,罵道:「哪個王八在這兒?」

  幾步搶上前去,掀開了簾子。裡頭那客人開了後房門,蹬蹬蹬的上樓去了。

  粉姐兒柳兒關上了後房門,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含笑迎了過來。叫聲劉大少。馬阿根第一次來,目不轉睛的打量著柳兒,見她長挑身材。瓜子臉兒,眉目很是動人,兩鬢兒有些蓬鬆,衣衫有些不整。

  劉小寶氣呼呼的問道:「上頭的客人是誰?」

  「不是客人。」柳兒自來熟的打起了招呼。

  劉小寶說道:「不是客人,難道是自家人麼?」

  「也不是自家人。」柳兒忙著收拾殘局,又給他們倒了茶。

  劉小寶拍手道:「稀奇,不是客人,又不是自家人,是什麼呢?哦,懂了,是你的姘頭。」

  柳兒氣道:「你嘴上就沒有把門的,那是客人的朋友。」

  「客人的朋友,怎麼不是客人?」劉小寶隨手指著馬阿根和賴大全,「照你說的,他們都不算客人了?」

  柳兒說道:「你總喜歡瞎纏,趕緊坐下喫茶吧。」

  外頭砰砰砰的響起了敲門聲,媽媽高聲問道:「哪個?」

  門外回道:「是我。」

  媽媽去開了門,來人沒過來,而是逕自上了樓,顯然與先前的客人是一塊兒的。

  既然他們不來糾纏柳兒,劉小寶也不理會,獨自躺在床上,賴大全和柳兒並肩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說著閒話,馬阿根坐在另一邊。

  忽然又聽到有人敲門,劉小寶說道:「呦呵,生意這般興旺。」

  起身過來朝外面張望,柳兒上前攔道:「非禮勿視,你給我坐回去。」

  劉小寶聽來人的聲音很熟悉,遂一把推開了柳兒,走出房門看看來者是何人?不料那敲門的見了他,忙不迭的轉身就跑。

  劉小寶趕出門口,藉著氣死風燈的亮光,隱約認出好像是學府的教師,好笑的退了回來。

  返回房間,就見賴大全和柳兒滾在大床上,賴大全不住口的討饒,被柳兒伸手沒上沒下的亂捏。馬阿根站在一旁,拍手狂笑。

  劉小寶說道:「怎麼了?」

  柳兒慢慢收了手,說道:「他這人惹氣不過,我看見他手臂上黃橙橙的,好似戴了一對金鐲子,問他給我瞧瞧,看似我要吃了他似的,死活把袖子遮掩。」

  賴大全叫道:「小寶,你勸勸柳兒,她吃了你的好東西,力氣大得很,方才壓在我身上,腿骨都幾乎被她給壓斷了。」

  柳兒嗔道:「你還要瞎說,苦頭還沒有吃夠?」

  說著伸手又要來捏,賴大全忙慌討饒。劉小泉說道:「看我面上,饒了他吧。」

  柳兒這才罷了,劉小泉說道:「賴哥,你胳膊上是鐲子麼?拿來給我們瞧瞧。」

  「不知又是從哪裡騙來的。」馬阿根笑呵呵的添了一句。

  賴大全面孔一紅,說道:「什麼騙的,沒有的事。」

  「退下來我們瞧瞧。」劉小寶催促道。

  賴大全別看是知府的小舅子,在外頭可沒有一點威嚴,還不如賣屁股的劉小寶敢打敢罵走到哪都被高看一眼,無奈之餘,只得摘下來遞給了劉小寶,被柳兒劈手搶過去,往自己手腕上一套,問道:「好看嗎?」

  劉小寶笑道:「我沒瞧仔細,怎麼知道好看不好看。」

  柳兒反覆比量,說道:「小氣巴拉的,偏偏要同他借幾天呢。」

  賴大全忙說道:「這是朋友托我去兌換,不要鬧了,快還給我,給我。」

  柳兒背對著他,嬌笑道:「偏要借幾日,是你自己的也罷,是你朋友的也罷。」

  賴大全急道:「小寶,我只認得你,我東西是交代你手裡的。」

  「別找我。」劉小寶閒閒的道:「我可不管,你自己問她討取。」

  急得賴大全滿臉通紅,在房間裡團團亂轉,柳兒嘲笑道:「瞧他的汗都急出來了。」

  「你。」賴大全沒法子,一個勁的向劉小寶央求。劉小寶說道:「你急什麼,她能不給你麼?」

  他們三人就這麼胡鬧,馬阿根卻一眨不眨的盯著柳兒手腕上的鐲子,心說那不是四小姐的嘛?原來如此,哎呀!莫非是他把我的事傳出去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3:11
第八百一十章 三角

  馬縣令忠人之事,找來書啟老夫人擬了一篇德政碑文,全體四六,十成中倒有九成其實是舊書上的話。

  幸喜讀起來聲調鏗鏘,平仄不錯,唸起來也挺順口,對仗也非常工整。

  李登不明就裡,見了不住口的大為稱讚,連說有勞費心了。還說將來若老夫子的文集當中,有了這篇文字,肯定會流傳不朽,彼此都有光輝。

  高興的李登吩咐門上抄寫五份,一份交給縣令,讓他選雇石匠,立碑刻字,其餘四份預備著帶回長沙,好呈給諸位大人過目。

  周師爺私下裡找來兩個衙役,囑咐他們在城門口,預備著替大人脫靴子。

  向來清官離任,百姓們打算留靴,應該由百姓自發湊錢先買一副新官靴,當時好給清官替換,總不能讓大人光著腳走路吧。

  而兩個衙役雖然也受過李登一點小恩小惠,願意替他脫鞋,然而要他們自己掏錢買新鞋子,那是萬萬不願意的,所以這錢還得李登自己來出,由周師爺發下來。

  很快諸事都以交代妥當,到了起行的那一天,李登有意賣弄,在衙門裡擺出全副依仗執事,轟轟烈烈的鳴鑼開道。

  轎子走在前頭,什麼萬民傘、德政碑一類的,擺了半條街,全是他自己心痛的錢買來的。事到其間,為了顧全面子,什麼也說不得了。

  徐灝和吳景隨著百姓來瞧熱鬧,兩旁觀看的人真的不少,有的指指點點,有的說說笑笑,還有一些百姓挺胸凸肚,咬牙切齒大聲咒罵。

  吳景失笑道:「不怪秀才們大罵官員無恥,連我都恥於與他為伍了,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徐灝背著手說道:「為官風骨。一年不如一年,哪怕取消了跪拜禮,有些人的骨頭依然是軟的,功名利祿,使人競折腰啊。」

  面對百姓們的挪揄和譏笑,今日的李大人寬宏大量,裝作什麼都聽不見,概不計較。不多時走到了書院跟前,宗師率領著幾個老考頭等的生童,在這裡侯送。

  李登下了轎子。寒暄了幾句,宗師定要把盞敬酒,李登堅持不肯,眾生童一起請求,並恭送父母官離任。

  徐灝冷眼瞧著這一幕,就見李登一副感動的模樣,好似真的造福了百姓一樣。

  每個人臨別贈送了白紙扇一把,上頭寫了一首七言八句的留別詩,童生們接了。用兩隻手捧著。皆是李登預先叫西席老夫子替他寫好的,本來應該是學子們拿出扇子,恭請大人留下墨寶。

  正在謙讓的時候,忽然遠處傳出一片喧鬧。李登剛要叫人去查問,已經有人來報,咋咋呼呼的叫道:「大人,生祠上的匾額連同長生祿位。被一群流氓打了個粉碎,還說要把大人的牌位丟在茅坑裡。」

  一般來說,就算是貪官離任。基本與普通百姓沒什麼關係,誰也犯不上去鬧事。就算厭惡李知府開設捐局,可畢竟時日尚短,造成的影響很小,此外就是鎮壓黃漢生等鬧事之人,受影響的百姓也不多,民不與官鬥。

  李登也是有鑑於此,一個大市長要走人,壓根就沒想到有人會和他過不去,奈何已經不是知府了,又發作不得,臉色氣得鐵青。

  宗師說道:「流氓在哪?書院重地,膽敢結黨橫行,真正沒有王法了。」

  一邊說,一邊走過去,就看見一大幫人在那裡捋胳膊揮拳的,指手畫腳的大罵贓官,昏官。

  宗師還想著開口呵斥呢,卻發現裡面有兩個認得的,是屢屢月課考三等四等的學生,見了他眼睛都要噴火,當即衝上來想揍人。

  幸虧宗師見機得快,一聲不響的縮了回去,拉著李登躲到了書院裡,說道:「大人,你請在裡頭略坐一坐,外頭去不得,別吃了眼見虧,犯不著的。」

  李登不服氣的道:「區區幾個生童,有多大的本事,敢毀掉本府的祠宇?」

  說著硬要親自出去,卻被宗師等人一把拉住,死活不讓他出去。

  原來馬縣令聽到管事馬阿根揭發賴大全勾搭自己的女兒,氣得火冒三丈,不消說盤問女兒說出實話,問題是那賴大全可是有妻室的人,又是個沒功名的混混,打死馬縣令也不會讓女兒給他做小,所以他也沒臉找李登質問,氣急敗壞的心說你不是想風風光光的離開永順嘛?我就叫你灰頭土臉的滾蛋。

  如此他派人去串聯李登上次無緣無故捉拿的一干秀才並好友,而永順這些讀書人最喜無事生非,可謂是一呼百應,其中有真來報仇的,也有來打抱不平的,各縣的人馬聞訊紛紛趕來,人數愈聚愈多,多達數百。

  今日,馬縣令沒派出幾個維持秩序的人手,更是安排了十個人,一定要把賴大全趁亂打個半死,以解心頭之恨。

  如此李登再一次領教到了永順人的脾氣,眼見外面要鬧得不可開交了,宗師勸他從小路抄到城門,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到了城門口,遠離了那些鬧事之人,李登神氣活現的正待舉行留靴大典,不提防呼啦啦的衝出來不知多少人,一擁而上,不但靴子沒留成,整個人都被推倒了,烏紗帽被擠得不翼而飛。

  混亂中,李登只穿著襪子,貓著腰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幸而帽子沒了,人家認不出他是知府,所以沒有被人毆打。

  然而頃刻之間,轎子被踩得不成了模樣,執事也被沖散了,萬民傘也成了垃圾,德政碑被摔碎了,家人被打的雞飛狗跳,頻頻跪地求饒。

  李登嚇得魂飛魄散,被周師爺攙扶著往巷子裡逃去,半路上看見小舅子賴大全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猶自被一群人瘋狂踢打。

  值此時刻,跟來的徐灝眼露殺機,打算過去解決了李登,卻被早有準備的李冬死死拉住,哀求道:「少爺,萬萬不可。來時奶奶們千叮嚀萬囑咐,您可不能再由著性子胡來了。」

  吳景也唬了一跳,忙說道:「公子,李登死不足惜,可是他畢竟乃四品大員,他死在永順,將會牽連到縣令和武將頭上,更會連累到全城百姓。萬萬不可。」

  「哼!」徐灝停下了腳步,終於明白過來為何朱元璋要殘忍的設立錦衣衛了,捫心自問。刑不上大夫真的好嘛?

  吳景嘆道:「公子的心情下官可以理解,善惡終有報,只要公子提醒巡道御史,想朝堂誰敢為了一個昏官與公子作對?一定會法辦了他。倒是新任知府此來,看似會和舊任不一樣,凡舊任所做之事一概推倒,但是因案子未曾註銷,名字猶在裡面,是以地方上的青皮無賴。衙門裡的刁吏衙役,皆可以趁機前來訛詐,秀才們即使回家也得寸步難行,只希望公子能施以援手。」

  「我知道了。」徐灝嘆了口氣。馬上命李冬手持自己的名帖,交代新任知府註銷案子,並承諾會保護他們。

  看著城門外的混亂,徐灝總算感到非常解氣。至此湖南的事基本已經完結了,雖然沒能稱心如願,但也算差強人意。有他監督刑部,那位好色的王八布政使和李登等人都不會好過了,就算不會丟了性命,也會丟了官職,對官員來說,這或許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一百倍。

  畢竟徐灝也有自己的顧慮,身為人臣不可能事事隨心所欲,不然也不會從抵達湖南的第一天起,就隱藏在民間了。

  不到一個月就要過年,徐灝歸心似箭,可他對翠翠承諾過,當下去了溪邊渡口。

  誰知一過來,就發現翠翠神色迷惘,蹲在菜園子發呆,而老人的臉上有著一半苦惱和一半得意。

  一問才知,敢情暗戀翠翠的不僅僅有向家老大,還有個向家老二,接踵而至的事情,完全把祖孫二人安靜平凡的生活給打破了。

  向船總請媒人給大兒子說親的事被二兒子知道了,老二憤而說了出來,如此全家人都知道了向天的心事。

  這一對難兄難弟竟然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同時喜歡上了撐渡船老人的外孫女。

  要說這件事在湘西人來說並不稀奇,本地俗語「火是各處可燒的,水是各地可流的,日月是各處可照的,愛情是各處可到的。」

  湘西人自古就不太在乎門第家世,漂亮又能幹的女孩,有的是好小夥子惦記,有手有腳有好媳婦,還怕賺不到錢?因此有錢的向家兒子,愛上一個弄渡船的窮人家女兒,成不了多麼稀罕的新聞。但人們都知道這裡面的困難處,兄弟倆為了誰應該娶姑娘做媳婦,是不是也得按照山裡人的規矩,來一次流血的決鬥呢?

  當然漢人兄弟二人在這方面,應該是不至於動刀的,沒有這傳統,但也也不會把心愛之人拱手奉讓,沒有所謂的『兄友弟恭』此等城市裡的懦怯男人當面對愛恨情仇時,做作的懦弱的可笑行為,這裡可是敢愛敢恨的湘西。

  聽了老人的苦惱後,徐灝也不禁有些傻眼,也不由得啼笑皆非,有心想取笑幾句翠翠吧,看著她苦著一張小臉,不忍心。

  與翠翠朝夕相處了好幾天,徐灝早就看出來了,女孩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情。

  難怪那一天她的反應十分異樣,整個人痴痴站在渡船上,把半簸箕的豆角扔在了水中。看來多少察覺到兄弟倆都對她有些好感,她自己也朦朦朧朧的都對兩個男孩心存好感,這不奇怪,向家兄弟是難得的好兒郎,對情竇初開的女孩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事到如今,本來兩情相悅的好事,一下子演變成了撲朔迷離的三角愛戀。

  徐灝頭疼了,這件事他可一點幫都忙不上,恐怕善良的翠翠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不能怪她,她可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男孩子表示過好感,也沒被動的接受過一點愛意。

  徐灝有預感,如果放不下翠翠的話,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去家了。

  咋辦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3:14
第八百一十一章 條頓騎士團

  因向家老二的介入,翠翠的訂親被擱置起來,老人和向船總的意思是要遵照本地習俗,任由兄弟倆去自由競爭,省得長輩強行做主,致使兄弟反目,夫妻成了怨偶。。。

  兄弟倆也很有意思,自小在危險的沅水行船,養成了坦蕩胸懷。向云在河上游的造船廠,讓弟弟向天看他的新船,順便把自己的心事全都告訴了弟弟,並點明早在數年前就喜歡上了翠翠。

  向天微笑著把話聽下去,從造船廠出來沿著河岸走到了王百戶家的新碾坊。

  向云說道:「老二,你要做了王家的女婿,這座碾坊就是你的了。我呢,將來應當接手渡船,我喜歡做這件事,我還想著把碧溪岨那兩個山頭買下來,在界線上種大南竹,圍著這一條小溪作為我的寨子。」

  向天仍然靜靜聽著,用手中彎月形的鐮刀隨意砍斷路旁的青草,說道:「大哥,我不想得到這座碾坊,也想去劃渡船,這念頭也是數年前就有的,你信不信呢?」

  向云先是心中一驚,望著老二不是在開玩笑,於是站近了一點,伸手在弟弟的肩上拍打了一下,苦澀的笑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

  向天把眼睛望著他的哥哥,很誠實的道:「大哥,相信我,這是真事。我早就這麼打算了,若家裡不答應,而那邊答應了,我寧可一輩子去劃渡船。」

  最終兄弟倆商量妥當,按照本地的習慣,輪流去月光照及的高崖上唱歌,日期的安排顯得極其自然,至於結果誰都不可預料,這得看運氣使然了。

  所以徐灝徹底領教了他們的歌藝,貌似又浪漫又傻乎乎的,很有意思。這種又浪漫又傻乎乎的作法乃是被湘西所認可的競爭。

  沒心沒肺的翠翠還是個快樂無憂的小女孩,屋前屋後跑著唱著,不走動時就坐在樹蔭下吹小竹管兒玩,老人彷彿把向家提親的事忘掉了,翠翠自然也忘掉了這件事情,儘管每隔幾天都有男人在外頭大唱情歌。

  徐灝沒有時間耗下去,給翠翠留下了一樣東西,動身返回京城。

  乘坐徐家的官船順流而下,前後左右各有一艘戰船護衛,船艙裡堆滿了擠壓的各種消息情報。

  倭國後龜山天皇逃出京都重建南朝。為了奪回王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南北之爭,如果沒有任何外力支持的話,南朝大概能持續一個世紀之久,但最終於事無補。五十年後,就會開啟倭國歷史上最精彩的戰國時代。

  對中國威脅最大的並非是大一統的豐臣秀吉時期,而是明治維新之後,戰國時代對明治維新的促進應該是顯而易見的,方方面面都得到了長足進步。地方豪強的強盛促進了資本主義萌芽。

  徐灝潛意識裡不想做什麼,說句不好聽的話,恰恰是近代百年恥辱,才迫使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沒有列強的輪番羞辱,又何來痛定思痛的革命,當然歷史沒有如果。

  明治維新的起因是德川幕府的鎖國政策,這和當時的滿清如出一轍。禁止外國的傳教士、商人和平民進入倭國,也不允許國外的倭國人回國,禁止建造適於遠洋航行的船隻。這期間。只允許傳統的同天朝、朝鮮以及荷蘭通商,只允許在長崎港口進行貿易,嚴禁基督教。

  與滿清末年的經歷差不多,黑船事件後,美國迫使倭國打開了大門,這令倭國上上下下都感到極大的恥辱,發生了類似康有為七君子的百日維新,寄希望於傀儡一樣的天皇,被幕府和西方勢力聯手鎮壓了。

  國內外的矛盾日趨激化,不堪忍受幕府統治和外國侵略者的倭國百姓紛紛拿起武器,在西南四強藩的帶領下,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倒幕運動。

  徐灝伸手揉了揉眉心,很是感嘆倭國的好運道,說實話,不管承不承認,近代日本都是中國的老師,儘管這老師是那麼的貪婪和殘暴,一心打算複製滿清入關,統治中國萬里河山。

  明治維新的政體乃是中國玩剩下的,建立中央集權的政治體制,將國家劃分為三府七十二縣,天皇擁有無限權利。廢除以往士農工商的身份制度,公卿諸侯等貴族改稱為「華族」,大名以下的武士改為「士族」,放下武士刀學習西方文明,從事農工商的行業和賤民一律稱之為「平民」,活脫脫的學習明太祖。

  當然其他制度大多師承於西方,短短二十多年的發展,國力日漸強盛,先後廢除了幕府時代與西方各國簽訂的一系列不平等條約,重新奪回國家主權,最終邁進了近代化。可以說,明治維新是日本歷史上的轉折點,亦是世界史中的著名事件,使其成為亞洲第一強國。

  現在的倭國臣服於大明水師的堅船利炮下,開放了港口和租界,也簽訂了一些不平等條約,每年都會給明朝帶來豐厚收益,徐灝對此很滿意了。

  百花的信中,提到了前年發生在歐洲的一次規模很大的騎士戰爭,一方是著名的條頓騎士團,兵力大約一兩萬人。另一方是波蘭和立陶宛的聯軍,兵力是二三萬人,還包括了韃靼人與俄羅斯人。

  這次戰役的起因還得追溯到蒙古西征,當年窩闊台召集忽裡台大會,決定由各系宗王居長者統兵遠征今日的波蘭匈牙利等還未征服的歐洲腹地。

  以成吉思汗長子術赤的嫡次子拔都統率全軍,以大將速不台為先鋒,命令萬戶以下各級軍官的長子從征。

  遠征軍一路狂飆猛進,攻陷了莫斯科,屠殺全城。猛攻五日弗拉基米爾,城破,同時分兵攻取附近諸城。

  弗拉基米爾大公因孤立無援被殲滅,蒙古大軍陸續攻佔一系列國家,攻佔了今烏克蘭首府基輔,然後兵分兩路,南北揮戈。

  南路大軍進攻匈牙利,北路進攻波蘭,於1241年在西里西亞的瓦爾斯塔特與歐洲數國和條頓騎士團的聯軍三萬餘人爆發會戰,經過長時間的戰鬥後。聯軍被全殲,但是蒙古大軍也為勝利付出了巨大代價,因人丁的無以為繼,從此蒙古人再也沒有實力繼續西徵了。

  讓歐洲人至今都後怕的金帳汗國,欽察汗國之名即出於此。

  條頓騎士團作為第三次十字軍東征下的產物,與醫院騎士團、聖殿騎士團齊名,後來因內耗等各種原因,陸續慘敗,團長都被中東人俘虜了。

  1211年,匈牙利國王安德列二世邀請條頓騎士團前去幫助鎮壓庫曼雷人。代價是將今羅馬尼亞的南部地區作為騎士團的封地,這無疑給苟延殘喘瀕臨解散的條頓騎士團提供了新的機遇。

  1225年,在東歐站穩腳跟的條頓騎士團企圖在封地上建立獨立的國家,不滿的安德列二世將他們驅逐出境。

  騎士團再次陷入了困境,不過事情很快又有了轉機,波蘭的康拉德公爵向北方擴張,被當地的原住民普魯士人打敗了,非但沒能擴張領地,連自己的領地反被普魯士人佔領了一部分。

  康拉德公爵表示很鬱悶。於是乾脆祭起了宗教大旗,號召十字軍們討伐北方的異教徒。可惜波蘭諸侯無人理睬,似乎都在等著看他笑話。北方的普魯士人雖然被蒙古人打得抱頭鼠竄,卻對南方人十分凶悍。揍得波蘭騎士們節節敗退。

  眼看就要走投無路了,康拉德向條頓騎士團求助,如此引狼入室。

  條頓騎士團的團長留了心眼,可不想重複在匈牙利的那一幕。先跑到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菲特列二世那兒,討來了一份黃金詔書。

  詔書曰:條頓騎士團有權佔有康拉德公爵贈予的土地和由騎士團征服普魯士人所獲得的土地,隨後憑藉三次東征的豐富戰場經驗。身經百戰的騎士們,以及重裝騎士的強大戰鬥力,很輕鬆的取得幾次勝利。

  康拉德公爵發覺不妙了,認為條頓騎士團沒安好心,至於什麼騎士信條都是用來矇騙勞苦大眾的鬼扯,上層貴族太清楚騎士是什麼玩意了,試問在貴族即騎士,騎士即貴族的半奴隸半封建社會,只有傻缺才會固執的相信,騎士是偉光正。

  當年三大騎士團在中東幹得那些壞事,手段邪惡殘忍的令人髮指。

  因此康拉德為了趕走條頓騎士團,他自己組織了一個騎士團,名字取得煞費苦心,叫做普魯士的基督騎士團,打算自己討伐普魯士的土著們。

  條頓騎士團面帶冷笑,作壁上觀,果然基督騎士團被打的大敗虧輸,甚至連康拉德自己領地的核心部分都無法守住,只好低頭認輸了。

  1230年,康拉德在與條頓騎士團簽訂的條約中承諾,如果條頓騎士團征服了普魯士死敵,他將把這塊土地永久贈予騎士團。

  1234年,教皇格力高裡九世也頒佈了黃金詔書,承認騎士團對征服土地的所有權,同時要求強迫當地原住民基督教化。

  1241年,條頓騎士團參加了對抗蒙古大軍的聯軍,雖然慘敗可也幸運的取得了戰略上的勝利,因為窩闊台死了。

  此後的五十年裡,條頓騎士團開始征服整個普魯士,策劃了無數起流血屠殺,連波蘭和匈牙利的很多諸侯也被滅殺,建立了一個強大的政權,騎士團國。

  普魯士是騎士團國的中心,1237年,通過和立窩尼亞的寶劍騎士團合併,條頓騎士團的實力大增,走向了輝煌時期,立窩尼亞成為騎士團國的另一翼,建立了一系列的城堡作為防禦工事,但當時三大騎士團關注的重點還是在中東世界,那孜孜不倦想要獲得的聖城耶路撒冷。

  隨著在小亞細亞即奧斯曼土耳其穆斯林的強勢崛起,條頓騎士團終於把設在威尼斯的總部遷到了普魯士的馬林堡,成為徹底的內陸強國。

  如今世事斗轉星移,東歐最強大的金帳汗國已經走向衰敗,內部分裂嚴重,又遭到中亞帖木兒帝國的侵襲,算是處於苟延殘喘的最後一百年中,已經不具備對東歐諸國的任何威懾力了。

  故此東歐不可避免的要爆發新一輪的權力爭鬥,正巧又趕上了大航海時代即將來臨的前夜,類似騎士團這種特殊時代下的產物,不可避免的要和日暮西山的教廷一樣,被蓬勃日上的強國所取代。

  火藥開始應用在了戰場上,歐洲出現了第一家生產火槍的公司。

  當日的會戰,聖殿騎士團準備了火炮,卻倒霉的趕上了下雨天,沒有取得什麼成果。

  聯軍右翼的立陶宛人和韃靼人率先對騎士團發動進攻,騎士團迅速擊退了敵人的攻勢並反動反攻,重裝騎士再一次成為戰場上的絕對主角,韃靼人首先開始潰逃,使得聯軍右翼無法守住防線了。

  但是聖殿騎士團顯然忘記了當年慘敗的教訓,韃靼人依然沿用了佯裝撤退戰術,吸引一路突進的十六個團隊陷入了擁擠狹窄的空間裡,戰馬踩在泥濘的壕溝裡寸步難行,被重返戰場的立陶宛人四面包圍,用簡單的鐮刀長槍等武器,致命的弓箭,幾乎全軍覆沒。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3:17
第八百一十二章 奇蹟

  這一戰使得條頓騎士團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大團長也戰死了,騎士團國從上到下陷入到了內亂中。。。

  廣大農民不滿騎士貴族的橫徵暴斂,紛紛起來反抗,而騎士團內部的權利鬥爭愈演愈烈,就連各城市的地方貴族因為要繳納高額賦稅,也要求得到權利。

  百花的敘述到此為之,她不可能預見還未發生的事。

  徐灝很慶幸當年玩過各種遊戲,看過各種書,在網上隨意衝浪,即使對歷史細節不瞭解,也能多少知道倭國的戰國時代以及明治維新的前因後果,也清楚條頓騎士團後來基本放棄了軍事力量,成為了一個純宗教組織。

  著名小說「十字軍騎士」,就是描寫的這一段歷史。

  百花還提到一個叫做胡斯的人,說去年羅馬教廷把他逐出了教會,被德國康斯坦茨委員會判定有罪。

  胡斯是捷克人,他認為聖經至上,而非教宗等聖職人員所訂下的規條,強調教會的主權屬於耶穌基督老兒的,為此撰寫了「論教會」一書,大肆批評教會已經偏離了基督真道,貪愛錢財及濫權等等,影響力越來越大,在捷克擁有著許多信徒。

  近三十年來,羅馬教廷處於大分裂的狀況,羅馬樞機院前後選出來兩位教宗,一個是位於羅馬的貴格利十二世,一個是位於亞威農的約翰二十三世,二人相互競爭,使得整個教會分成了數派,威望大跌。

  徐灝隱約聽過胡斯的名字,貌似是位歷史名人,但想不起來此人到底怎麼回事,更不知幾年後胡斯被公開燒死,由此引爆了歐洲歷史上時間較長,影響深遠的一次農民戰爭。

  為了撲滅胡斯黨人帶領的農民起義。為了延續條頓騎士團對於東方世界的征服腳步,為了支援當地的封建貴族領主,整個歐洲共組織了五次十字軍東征。

  這使得捷克誕生了近代民族主義的新式軍隊,與受過專門訓練的德國騎士軍作戰。

  由起義領袖塔博爾任命的總司令日什卡制定出了條令,這個條令是後來各**隊條令的範本,徐灝編纂的條令也脫不出這個框框,雖然外行卻也有效。

  條令讓普通軍人明白了為何而戰的信念,也強化了紀律和作戰標準,使得全軍士氣高昂,產生出了民族自豪感。並自覺履行軍人職責,這都是徐灝夢寐以求的,近代軍隊擁有封建軍隊所無法比擬的戰鬥力。

  如今是1412年冬,洪熙十年,就在十一年後,塔博爾的軍隊出現了火繩槍,後來又出現了專門的砲兵,火繩槍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暫時代替不了刀劍弓弩。但砲兵不同,分為野戰砲兵和攻城砲兵。野戰炮有發射石彈的短炮管榴彈砲和固定在木製炮架上,發射石彈和鐵彈的長炮管。

  如1431年的多馬日利采戰役中,捷克集結了步兵、騎兵五千人。戰車約三千輛和火炮六百餘門,其火炮的比例已經非常驚人。

  捷克軍隊的行軍序列為前衛、主力和後衛,行軍途中,為了保障軍隊前進。指派了修路隊和架橋隊。

  這些都與現在的明朝新式軍隊相同,尤其是遼東軍的建制。

  捷克起義軍具有近代軍隊所具有的高度組織性和紀律性,能在任何季節。任何時間進行戰鬥。在進攻戰術上面,近代軍隊往往能堅決貫徹主將的作戰意志,不會輕易動搖,這與那些打了勝仗即大肆搶劫,紀律散漫的封建軍隊不同。

  1420年,四百名胡斯黨人擊退了兩千名國王騎士衛隊。同年,在維特科夫山,由傑士卡率領的部隊,給西吉斯蒙德一世皇帝率領的第一次十字軍遠征部隊以迎頭痛擊。

  1422年,在庫特納附近,第二次十字軍遠征軍遭到了決定性的失敗。

  1426年,在烏斯提附近,塔博爾派2.5萬人擊敗了十字軍騎士部隊7萬人,此乃整個十字軍的主力。

  1427年,在塔霍夫附近,第四次和第五次十字軍遠征都被擊退了。

  可以說胡斯戰爭的巨大影響波及深遠,讓頻頻慘敗的德國軍方深受啟發,為日後湧現出的各種軍事思想提供了借鑑與啟蒙,也對整個歐洲都產生了震動。

  後來胡斯黨人分裂為溫和派和激進派,經濟政治上較為穩固的溫和派開始和天主教私下勾結,由鄉下農民和赤貧者組成的民族革命軍成為了他們的眼中釘,農民軍因沒有明確而切實的綱領,經過長期戰爭,很多人已經不堪重負,感到疲憊和厭倦,加上當時的生產力水平低下,各階級間的利益分歧極大。

  最終貴族階級和市民階層公開背叛了軍隊,力量是塔博爾派的三倍,遂於1434年大獲全勝,從此捷克淪落為了三流小國,幾度被列強吞併。

  當然這些都與徐灝沒什麼關係,但是卻和中國乃至全世界都有關係,不管好的壞的,誰能否認歐洲對整個世界的影響?

  除了捷克波蘭等國家為了反抗德國的戰爭外,英法的百年戰爭仍在持續,還有十年的休戰期,能夠鼓舞士氣並取得最後勝利的聖女貞德出生了。

  這些戰爭無不說明了一點,那就是騎兵在戰場上的統治地位已經不存在了,步兵能夠擊敗騎兵的思想流傳四方,步兵的重要性從此不斷提升,騎兵則最終消失。

  當北方全民皆騎兵的大敵再不成為中國的心腹大患後,徐灝知道還是不能鬆口氣,因為新的大患將很快被俄羅斯等西方列強所替代,現在的大明能否順利的成為列強之一,參與到瓜分世界的遊戲制定者中間,乃至是雄霸世界的最強者呢?

  徐灝搖了搖頭,暗道操這份閒心幹啥?想得太多了。

  隨手拿起一份邸報,上面是朱高熾曉諭都察院,以前因慮在外諸司行事與民有不便之處,偶而遣宦官前往查詢,未曾有所委任。況在外有都司、布政使司、按察司三司以及巡按御史。近來得知,宦官多有干預有司政事之事發生,故此,都察院可移文中外周知:自今以後,嚴禁宦官干預有司政事。

  徐灝對此沒什麼想法,歷朝歷代都懂得宦官能帶來的危害,可也沒阻止住,明朝不會成為例外。

  又見邸報上因工部尚書宋禮在治水中,大力推薦工部都水主事藺芳,被直接升為了工部右侍郎。他也很高興。

  藺芳是洪武年間的舉人,曾官至刑部郎中,後來做了吉安知府,因事被貶為了普通官吏。此次隨從宋禮治理會通河,發明了一種加固河堤的方法,把木頭編成大捆,裡面填滿瓦石,然後打樁固定,再用木頭橫貫樁柱。牽築到堤上,如此即可長久起到加固堤岸的作用。

  這個法子,一直被後來的築堤者使用。藺芳此人侍母至孝,他和宋禮皆是難得的清官能臣。大明不可多得的棟樑。

  此外還有鄉吏白英被升為了縣令,前年中原發大水,宋禮徵調民工十七萬人,由於會通河缺乏水源。深入察看沿河的水系、地形,在汶上東北的白家店村,遇見了小吏白英。

  白英為人固執剛正。極度反感權貴,認為官宦錦衣肉食者多為蠢材,見這位宋大人好歹布衣微服,跑到鄉下來問計問策,態度虔誠,便將他多年積累的治水通航的想法告訴了宋禮。

  白英提出「借水行舟,因汶濟運,挖諸山泉,修水櫃」等良策。宋禮聽了後大喜,遂邀請白英參與其中,採納了他的建議,使得會通河得到了充足的水源,大大提高了運河的航運能力。

  徐灝對此很感興趣,急忙翻找相關文書,才知光是引汶水的工程就有三項,第一步是修築戴村壩,第二步是開挖小汶河,第三步是修建南旺樞紐,不禁為之拍案叫絕,心服口服。

  首先戴家村的地形兩岸夾著山,壩基穩定,距離南旺較近,直線距離只有38公里,是分汶河水運最好的制高點。戴村壩初建時為土壩,長達五里十三步,遏制汶水全流,後來又加上了鋼筋鐵骨,澆鑄了水泥混凝土,可惜沒有發明出電來,徐灝暗道可惜了。

  在戴村壩上游的大汶河南岸開了支流,名為小汶河,長九十公里,縱貫汶上縣至南旺入運河,作為引汶水渠。同時在戴村壩上游大汶河北岸的河口,築一條滾水壩(沙壩),當大汶河水量小時,可攔汶水不外洩,不至影響到濟運水量,而當發大水時又起到溢洪的作用,破沙壩洩水入大清河,以確保戴村壩,小汶河以及運河的安全。

  如今經過宋禮等官員的精心設計,整個工程將要歷時九年,使之河河相通,渠渠相連,湖湖相依,匯成一片巨大的水系,使得大運河真正成為南北交通運輸的大動脈,對於促進南北經濟等各方面的發展交流,會起到無可估量的重要作用。

  歷史上戴村壩因撥款的不足,技術的不足等原因,建成的土壩並不完善,年年被水毀,年年都要修,不然無法向南旺引水,每年的修繕費用越來越大。

  現在則因為銀子的充足以及很多年輕官員對新技術的大膽建議,獲得了宋禮的大膽採用,提前一百五十年,用水泥和石壩進行加固,並且留下了一批官員進行調研,隨時請旨加以改進,開建新的水利工程,要確保歷經千年,依然可以發揮防洪攔沙的作用。

  想京杭大運河,起始於戰國吳越,開鑿於隋代而盛於元明清,局部通航的歷史至今已有二千四百餘年了,元代經過山東的全程通航也有七百多年的歷史,乃是中國古代諸多聞名於世的規模巨大的工程之一,中國之所以被譽為四大文明古國,尤其是不曾消失的唯一文明,京杭大運河無疑是最能證明漢民族卓越智慧和人能勝天的偉大工程。

  這條北起北京,南達杭州,全長共一千七百九十四公里,流經北京、河北、山東、江蘇、浙江等六個省市,溝通了海河、黃河、淮河、長江和錢塘江五大水系,是世界上開鑿最早、規模最大、流程最長的一條人工運河,孕育了漢民族獨特的運河文化,堪稱舉世無雙的奇蹟!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0-10 23:1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3:20
第八百一十三章 蕪湖

  寒冬臘月,徐府卻不缺綠意,恰好紅香圃裡的暖房有幾株牡丹盛開,張漣漪打算起個牡丹社。

  跑去找舅媽商量,沐凝雪笑道:「單請我們,不請上太太也不合適。我看索性連大太太,三太太,清二嫂子都請上,做個午局,等她們散了,你們小姐妹再作詩好了。」

  「好!」漣漪又嬌痴的托舅媽替她點菜備席,沐凝雪無可奈何,要說婆媳關係向來最難處理,可是漣漪自小長在她身邊,猶如女兒一般嬌養,比起兒子還要親密三分,無怪古人喜歡姑表親。

  沐凝雪說道:「大廚房的菜都是照例的,也不見得好吃。我們只教柳嫂子揀新鮮的預備兩桌,每桌四盤八碗也夠了。酒呢,預備葡萄釀和玫瑰釀,再準備一罈子女兒紅就行了。」

  漣漪點點頭,說道:「我們的詩社與別人不同,我要好生琢磨下題目。對了,還要酒令得想個別有趣味的才好。」

  「去吧去吧。」諸事纏身的沐凝雪送走了她,不禁萬分羨慕,到底未出閣時的小姐最是無憂無慮。

  剛好福建上貢的船到了,其中有紅葉給娘家準備的海鮮,正好交給柳嫂子烹製。

  漣漪年紀小,說不得沐凝雪替她在紅香圃收拾佈置一番,又忙著分頭請客。大太太王氏本推病不來的,沐凝雪親自去面請,答應了下來。

  這一天,漣漪和小葉子、徐湘月、嘉興公主、沐蘭香會齊了,圃外一帶太湖石高高下下,圍繞著許多牡丹,大的足有一人多高,開的花朵大如盤,其餘亦各色皆有,尤其是御衣黃、藕絲裳、紅剪絨、紫珠盤開得最盛。

  沐凝雪則陪著妯娌在暖閣裡。蕭雨詩和晴雯生了孩子精神煥發,大家逗著幾個襁褓裡的孩子。

  芷晴出來說道:「看花要趁這時候,過了響午,花朵就要蔫了。」

  徐湘月問道:「嬸嬸,今年新作的棚子,為什麼不支起呢?」

  芷晴說道:「那些老東西懶得成了賊,咱們不開口,別想她自己動手。」

  遂讓丫鬟催促婆子支起花棚,小小年紀的沐蘭香和徐煜一般大,在徐家也是一等一的嬌客。走到哪都會受到萬眾矚目,誰讓是內定的徐煜小媳婦呢。此時一臉好奇的仰著頭,小手任由葉子姐姐牽著,見是一色雪絲綢的軟棚,帶著石青油綢的走水遮沿,把花兒罩護起來,就像帳里美人似的。

  各人在四周隨意坐下,杜芊芊摟著女兒,說道:「家裡從前沒有牡丹。後來你們新種的,也長得這麼高了。」

  沐凝雪解釋道:「那些大的都是長安挪來的老棵,也有幾十年了,帶了原土來。居然都給種活了。」

  正說著,遠遠望見幾乘暖轎往這邊而來,後頭跟著一大群人,知道是太太們來了。

  大家迎了出去。蕭姨媽和沐夫人等從千壽堂一起同來,徐青蓮、徐翠云和袁氏、徐綠哥和丫頭們跟隨在後。眾人相見,自有一番說笑。

  王氏問道:「老三什麼時候回京?今年過年再不回來。他還要不要這個家了?」

  「這幾天就能到了。」沐凝雪忙回道,「從長沙到金陵,順風順水用不上十天。」

  眾人一面看花,一面聊些家常,漣漪身為地主見酒席擺好了,去請長輩們入坐。

  徐家三位太太恭請沐夫人坐了首席,又讓蕭姨媽坐下,其餘人按照身份各自坐下,漣漪等同輩姑娘另坐了一席。

  沐夫人因女兒不時過來照料,說道:「你只管吃你的,我又不像老太太,要那些虛禮做什麼。」

  「難得娘來一次,那可不行。」沐凝雪笑道。

  蕭氏也對蕭雨詩說道:「你們覺得不便,去單開一席。」

  沐夫人笑道:「到底太太福大,兒孫滿堂,相比之下,我家實在太冷清了。」

  這時漣漪過來敬酒,打斷了話頭,說道:「沒什麼可吃的,太太們多喝兩杯,或是行個令,大家熱鬧熱鬧。」

  「一轉眼,漣漪都長大了。」沐夫人拉著她的手,仔細端詳了半天,「好一個美人坯子,燁兒有福氣。我們有年紀的,還是說說閒話倒省心,要行令吃酒,你們這些孩子去鬧吧,我們看著也開心。」

  安徽蕪湖在明朝直屬京城管轄的太平府,包括後世馬鞍山市至蕪湖市一帶,太平府下轄三個縣,當涂縣、蕪湖縣、繁昌縣。

  知府乃是彈劾無所避諱的陳諤,因徐灝的緣故,周新、陳諤、耿通三位舉朝皆忌憚的直臣,再也不會稀里糊塗的送掉性命。

  朱元璋殺人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子孫萬代,起碼目的很明確。而歷史上的朱棣殺人,則往往太過隨心所欲,不分是非曲直,青紅皂白。東廠西廠和錦衣衛的無法無天,不能不說是他一手種下的惡果。

  上面三人周新因得罪了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的心腹千戶,此人在浙江明目張膽的收受賄賂,作威作福,周新兩次要捉拿他,都被提前溜走了。

  紀綱為了誣陷周新,羅織罪名,堂堂正二品的大臣說抓就抓。

  周新在獄中被折磨的體無完膚,卻始終不屈服,當他被押到朱棣面前時,仍高聲抗辯:「臣擒奸除惡,為何加罪?」

  想周新在洪武朝就被稱為冷面寒鐵公,鐵面無私,疾惡如仇,朱棣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為人,史書稱帝王一時失察,下令把人處死,肢解其體於鬧市,直到紀綱被誅殺後,朱棣才假模假樣的追封周新為浙江城隍之神。

  要不然徐灝總是懷疑朱棣因傷了小丁丁,性情變得反覆無常,隨隨便便就把忠臣處死,直接造成了大臣們沒了風骨,成了一群應聲蟲,不怪後來的王振能夠隻手遮天了。

  耿通也是如此,因朱高煦為了奪嫡說太子的壞話,耿通數次為朱高熾諫言。引起朱棣的不悅,永樂十年,有人誣告耿通謀私。

  朱棣震怒,命都察院會同文武大臣到午門,口口聲聲揚言要必殺通無赦,群臣不敢爭辯,耿通被以為東宮關說,壞祖法,離間帝王父子的罪名,處以極刑。

  此外解縉也是被冤死的。徐灝是很反對刑不上大夫,但更反感帝王一言即人之生死,這也是他為何放棄朱高煦的原因之一。

  至於陳諤算是命大,因不同意朱棣的旨意,又被埋在了奉天門,七日不死。

  當然這種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敢彈劾的直臣,永遠會遭到官場上的聯手排擠,有他們在。做皇帝的也別想有好心情,就連徐灝也敬而遠之,實在是在他們的眼中只分對錯,不分敵我。

  朱高熾也打怵他們。所以周新在江蘇做了兩任布政使,依然沒打算讓他回京。耿通被打發去了北平,讓太子朱瞻基去苦惱吧,有耿通待在兒子身邊。皇帝非常安心。

  而陳諤在歷史上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官路坎坷,走到哪都被人厭惡。從湖廣按察使沒坐滿一任,改為了山西按察使,很快坐事落了職。直到朱高熾繼位,遇大赦應該官復原職,朱高熾似乎不怎麼待見他,以挑剔楚王為由,貶為了海鹽知縣,在路上遷為荊王府長史,又被整個王府討厭,直到宣德三年任命為鎮江同知,不久因年邁致仕,病故。

  反正自從陳諤離京之後,就再也沒返回過朝廷,完全因為禍從口出,做官是需要政治智慧的,真不能無所避諱。

  卻說徐灝到了蕪湖縣,自是不會去驚動大嘴巴陳諤,哪怕陳諤之所以能出任知府,都是他的緣故。不說還好些,說出來估計就要翻臉成仇了。

  蕪湖歷史悠久,位於安徽東南部,處在長江南岸,青弋江與長江匯合處,有文字記載的歷史長達2500年之久,素有「江東首邑」,「吳楚名區」、「吳頭楚尾」之稱。

  因鄰近金陵,蕪湖十分繁華,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乃是江南四大米市之一,歷代名人輩出,蕪湖十景名譽華夏,有「云開看樹色,江靜聽潮聲」的美譽。

  後世著名的傻子瓜子就是蕪湖特產,弋江貢藍名揚四海,蕪湖鐵畫起源於宋代,盛行於北宋。有大閘蟹、小籠湯包、弋江羊肉、南陵老鴨湯、百善貢酥、無為板鴨等著名小吃。

  近幾年,陳諤到任之後,開辦了紡紗局、槍炮廠、造船廠、農司坊,文有文學堂,武有武學堂,水師有水師學堂,陸軍有陸軍學堂,尤其喜歡鼓勵編書,開辦報社,把個太平府經營的有聲有色。

  原因無他,等閒無人敢招惹,連御史都繞著走,輕易不敢觸他的霉頭,因為保不準是誰彈劾誰呢。

  陳諤此人其實很開通,只要對國家對百姓有益,他願意嘗試新的事物,而且極為喜歡辦事,堪稱實心為國,這種人就得當一把手,不然保準誰都不痛快。

  自從做了一把手後,只知道拿俸祿給人家用,從府衙起以至各學堂,各局所,凡稍有聲望,稍有學位的人,他都要蒐羅到手下,自己出錢養活人家。

  這一點和徐灝一模一樣,但是徐灝起碼會仗著權貴的身份賺錢,陳諤就不行了。

  十二月了,俸祿早已經花光了,年關用錢的地方正多,他生來手筆又大,不會錙銖較量。貴為一府之首,無處可以借貸,是以坐在書房裡盤算了多日,一籌莫展。

  可惜他和徐灝的私交一般,不然大可趁這機會雁過拔毛,想徐灝早有送財童子的名號,身邊的好友都靠他活著呢,白拿錢吧,半毛錢的內疚都不帶有的,還美其名曰劫富濟貧。

  陳諤苦苦想啊想,便把主意打到了娘家有錢的媳婦頭上,親自跑到上房,笑嘻嘻的開口借八隻衣箱,拿去當鋪抵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3:28
第八百一十四章 當當

  屋子裡,丫鬟們冷著臉,陳夫人嘆道:「人家做官是往家裡拿錢,而你做官,竟是越作越窮,衣箱進了當鋪,哪裡還有出來的日子?再過兩年,家裡勢必寸草皆無。。。唉!我勸你不如早早告病還家吧,或者還有碗飯吃,我也不指望享你做官的榮華富貴了,保住一份家業,已經謝天謝地阿彌陀佛了。」

  說到這裡,陳夫人止不住撲簌簌的落了淚,陳諤只得悶坐一旁,不好再開口了,一臉的愧疚。

  丫鬟們鬆了口氣,還以為老爺知道了錯了呢,誰知一等夫人止住了哭聲,他又上來軟語哀求。

  鬧得大傢伙都為之無語,陳夫人嘆了一口氣,氣道:「你偌大一個官,管著偌大一個太平府,怎麼除了我這一點點破嫁妝,此外竟沒有一點法子?罷了罷了,我曉得這幾隻衣箱,今天不送進當鋪,你今天的飯一定吃不下去。來,來,來!快拿鑰匙去開門,要多少儘管去搬,早晚把我這點東西都折騰盡了,你也就絕了念頭。」

  丫鬟們得了吩咐,一個個嘟著嘴,不情不願的去開門,氣呼呼的檢取衣箱出來。

  陳諤則滿臉堆笑,心中歡喜,回頭喊了一聲:「人來!」

  頃刻間,早已待命的六七個長隨如飛而進,知府大人又乾淨利落的吩咐道:「抬衣箱。」

  就見長隨脫外衣撩袖子,七手八腳的從上房裡抬的抬,扛的扛,轉眼就把八隻大皮箱拿了出去。

  陳夫人眼不見心不煩的進了裡間,丫鬟們氣得繃著臉一言不發。

  唯有陳諤心滿意足的走出來,交代一名差官負責此事,差官上前請示道:「老爺,要當多少?」

  背著雙手的陳諤站在院子裡,說道:「此刻有十萬兩我也不夠用。但八隻箱子不值呀。嗯!你去同人家好生商量商量,當他一萬銀子,至少也得八千,再少就無濟於事了。」

  差官哭笑不得的道:「老爺明鑑!當鋪裡的規矩,一向是當半當半。譬如十個錢的東西,只能當五個錢,當了六個,已經是用情了。就算櫃上的朝奉一時花了眼睛,七個八個也還當得。如今這八箱子衣服,若是衣服確實值錢。莫說八千,就是一萬人家也要,怕的是人家估價不值,求老爺先把箱子打開,看是些什麼衣服再拿去當的好。」

  陳諤不樂意的道:「我這個算是半當半借,拿你奶奶的衣箱放在人家做抵押,橫豎過了年就贖回來,所以我叫你去同人家好生商量。若看東西,預先估一估值幾個錢。我隨便叫什麼人逕自拿去當了,何必勞動你呢?」

  差官明白過來了,原來不是去典當東西,分明是叫他拿去做抵押的。不禁十分頭疼,就算做押款,也得當面看貨估價不是?十兩銀子押六兩銀子,這與典當不相上下。不過利錢少一些罷了。

  這時候,陳諤已經叫人取過來封條十六張,自己親自提筆寫上。又標了朱紅,讓家人一概把箱子用十字貼好,滿意的拍了拍手。

  然後逼著差官去替他當,要不說陳諤討人厭嘛!差官無奈叫人抬著箱子出來,一邊走,一邊愁眉苦臉的想著對策。

  到了附近的當鋪,差官吩咐把箱子抬進去,一隻隻箱子貼著封貼,不准任何人碰觸。

  高坐櫃檯後面的朝奉不敢怠慢,走出來請差官坐下,看了茶。

  差官說道:「我奉了府尊之命,前來當銀子八千。」

  朝奉笑道:「莫說八千,就是一萬我也當給你,但是總得看看東西的價錢值不值,才能定局。「

  「這個。」差官委婉說道:「箱子是大人親自看著封的,誰敢揭他的封?橫豎裡頭是值錢的衣裳,今年當了,明年一定來贖就是了。」

  「哎呦。」朝奉咂咂嘴,馬上換了一副表情,「典當行的規矩,就是一根針也得估估看,哪有不看東西,不估價錢的?算了,我勸你快走吧。」

  「自出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差官不是低聲下氣的人,兼且這當鋪的後頭很硬,當即賭氣出來,又去了一家,結果接連跑遍了半個蕪湖縣,沒有一家同意的。

  在最後一家,差官跑得腿酸了,坐著不動,拿起架子一定要當,而這家的朝奉死活不同意,說著說著,兩個人就吵了起來。

  惱羞成怒的差官仗著帶來的人多,抬箱子的都是年輕力壯的長隨,一聲吆喝,大家衝進去把朝奉拖到了外面,好一頓拳打腳踢。

  當鋪裡的夥計扯著嗓子大喊強盜來了,鬧得人聲鼎沸,很多人聞訊從屋子裡跑出來。

  差官怒道:「你們這些瞎眼的烏龜,還不睜開你們的狗眼瞧瞧箱子上的封條,看看是不是知府大人的?」

  百姓一看不言語了,裡面驚動了一位老朝奉,聽說是什麼知府大人的封條,便戴上了老花眼鏡,走出櫃檯踱步到箱子跟前仔細一看,果然千真萬確,連忙擺手叫大傢伙不要吵鬧了,有話好好說。

  奈何年輕朝奉的腦袋被差官用板磚砸了一個大窟窿,血流如注,差官的臉上,亦被抓了幾道血痕,是以二人都不肯放手。

  早有夥計飛奔進去找人,管理當鋪的稱之為大檔手,那大檔手說道:「知府是官員,焉能不知王法,可以任意欺壓小民的道理?為今之計,無論他是真是假,事情鬧到了這等地步,一起去見官吧。如果知府大人護著兇手,索性關照東家一聲,咱們關起門來不做生意了,都去京城告狀去。」

  夥計們都道:「言之有理。」

  這番話都被外頭的差官聽在了耳朵裡,他自是認為乃知府大人派出來的,腰桿子比誰都硬,蕪湖縣裡任你是誰。都得讓他三分。

  現在當鋪管事的要同去見官,他面帶不屑的冷笑,一手撣了撣衣服,一手攥著捂著腦袋的朝奉,「很好!咱們一起去回我家大人。」

  當下一群人氣呼呼的出了當鋪,長隨仍舊抬著衣箱跟在後面,走了好幾條街,惹得滿街的人都停了腳,在兩旁看起了熱鬧。

  正在吃小籠包子的徐灝無意中撞見了這一幕,很是詫異,起身付了錢跟了上去。

  這座當鋪距離府衙較遠,距離縣衙卻很近,一行人走到了縣衙照壁前面,差官挺胸抬頭的繼續往前走。

  大檔手暗中一使眼色,當鋪裡的夥計馬上搶了出去,一路大喊冤枉。後面的那些人也一擁而進,差官身不由己,竟被大傢伙給推了進去。

  不過差官心裡有數,曉得縣太爺是自家大人的門生,斷無幫著外人的道理,因此昂然不怕,甚至是毫無顧忌。

  很快驚動了整個衙門,衙役進去報知值班的官吏,官吏進去告訴師爺,師爺又上去稟告縣令。

  縣令一聽是府衙的差官因典當與人鬥毆,以為是差官自己的事情,誰能想到知府大人會窮得典當衣箱?因為要避嫌,說道:「這種小事你們自己就去辦了,用得著大驚小怪嗎?」

  師爺忙解釋道:「這差官是府尊派出來的,還有府尊的八隻衣箱,現在一齊抬在大堂上。」

  縣令大驚,起身說道:「胡說!如今朝廷提高了俸祿,加上逢年過節的賞賜,人情往來雜七雜八,知府大人一年有數千兩銀子,還怕不夠用?就算不夠用,無論哪個衙門司局提個數百兩,隨便報銷一筆,用得著還嗎?不可能,大抵是手底下的人借勢在外招搖,欺負百姓,這倒不可不去查問查問。

  至於他老人家連做知府的都沒錢用,我們的官比他差了好幾級,豈不是天天喝西北風了?一定是你們沒弄明白,快去查明了來報。」

  「是。」師爺一溜小跑的出來,問了一下,的的確確是知府典當,並且有新帖的封條為證。

  師爺心說見了鬼了,又跑去稟報縣令。

  縣太爺驚異的道:「大人竟窮得當東西,這可奇了!不過也是,當年陳大人被罰管理象園,確實沒錢僱人,自己親自打掃庭院呢。可是這些年太太娘家明明發達了啊,陳大人花錢大手大腳,上個月老王的父親故世,還送去了五百兩。」

  百思不得其解的縣令喃喃自語,走到了二堂坐下,吩咐衙役把兩邊的人一塊兒叫上來。

  不多時,衙役把人都帶了進來。大搖大擺的差官走在最前面,見了縣太爺,二人彼此都認識,連忙上前請了安,然後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私交再好也得守著官場上的上下規矩。

  當鋪裡的大檔頭和朝奉畢竟是平民,膽子也小了點,早已跪在了地上。

  縣太爺剛要問話,當鋪的人搶先哭訴冤枉。縣令沒好氣的道:「閉嘴!本官問話,不准在這裡瞎鬧,等我問到你再開口,不然拖出去打一頓殺威棒。」

  一句話,當鋪的人頓時老實了。差官趁這兒機會,搶上一步,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詳細述說一遍,臨了說道:「這些人眼裡沒有我們知府大人,還罵我們知府大人是強盜,標下因此呼喝他兩句是有的。而他不服斥責,伸手就來撓我,故此打了起來。」

  縣令毫不關心打架一事,直接問道:「別的閒話慢講,我問你,怎麼大人要典當?」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0-10 23:3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3:32
第八百一十五章 名士

  徐灝混在人群裡看熱鬧,瞅著貼了封條的衣箱,覺得非常新鮮。。按照對陳諤的瞭解,他真能幹出這事來,這一幕令他心懷大暢。

  堂上,面對縣太爺的問題,差官說道:「這八個箱子,大人也不知在太太跟前賠了多少小心,說了多少好話,太太才答應的。下官來的時候,大人坐在廳上,等候下官的回信。現在已經出來二個時辰了,又被他們這夥人打了一頓,臉亦被抓破,差事沒有辦成,只求大人替下官做主。」

  縣令聽得頻頻點頭,非常佩服老師的為人,轉而對當鋪的人說道:「當不當由你們,可是怎麼能無端端的打人呢?這就是你們的不是了。」

  「我的青天大老爺!」朝奉大叫,捂著腦袋一臉的委屈,「他是知府大人派來的上差,手底下又帶來這許多的人,小的當鋪裡人雖多,誰是他的對手?當鋪有好幾個東家,當鋪裡的錢都是東家的血本,如今他來當這八隻衣箱,若東西值錢,莫說幾千兩,就是幾萬兩也得當給他,小店是將本求利,上門來的哪個不是主顧?無奈他一味逞蠻,箱子裡的東西又不准看,開口一定要當八千。」

  大檔頭也拱手說道:「大人明鑑!行有行規,不看東西豈能典當?倘或將來不來贖,或者裡面的東西不值這個數目,那這些錢,東家是要著落在小的們身上賠償。想我等做夥計的如何賠得起?當時朝奉不願意,他就拿磚頭打人,頭都被打破了,大人請驗驗傷。」

  縣太爺心說兩邊都有理,大抵當鋪佔得多一些,萬想不到楊大人竟要典當太太的箱籠,人人都說大人廉潔奉公,果真不假。

  站在陳諤這一邊。會苦了百姓,想幫著百姓,上司面前難以交代不說,自己心裡也不落忍,事出兩難該如何是好呢?

  想了下,縣令說道:「你幾個暫且等一會兒,本官即刻去見同僚,大家商議一個好法子,畢竟要在知府大人跟前有個交代,而你們做生意的。本官也不想為難,此事應該以和為貴。」

  眾人見縣太爺很明事理,也知道此事糾纏下去對誰都不好,走了一路氣也消了,差官樂得解決麻煩,當鋪的人也不願和官方作對,齊聲道謝。

  看到這裡,徐灝留下人打聽後事,自己帶著一絲笑意走了。

  單說縣令請來一干同僚。縣丞說道:「咱們的府尊實在清廉,不會暫借一筆公款,發了俸祿再還回去,不就結了嗎?何必一定要典當呢。」

  縣令說道:「大人正是不肯挪用公款。所以才要典當。咱們做下屬的不能明知故犯,自討沒趣,乾脆由我們公攤三千兩銀子送給他老人家救急,不然大人典當。咱們也難以為情。」

  主簿說道:「大人一定不會收的,不得已就說是大家借給他。誰都曉得他老人家的脾氣,一定還要當面寫張借票。這借票云大人記得也一定要收下,如此大人才會高興。」

  如此商議好了,縣令叫當鋪的朝奉自己回去養傷,然後帶著差官抬著衣箱去了府衙。

  這時候,陳諤等了半天正不耐煩,因見人久久不回來,知道八成當不成了,那這個年怎麼過呢?不時搓著手的盤算。猛一抬頭,見到差官和長隨抬了箱子進來,氣得眼睛冒火,罵道:「不中用的東西,我叫你辦事,怎麼就沒辦成?」

  差官苦著臉道:「回老爺,全城的當鋪都走遍了,人家都不肯當,後來云知縣叫卑職不要當了。幾位大人湊了三千兩銀子要送來孝敬老爺,所以卑職才敢把箱子抬回來。」

  陳諤臉色變得更難看了,說道:「豈有此理!我要他們的孝敬?我就是不想走歪門邪路,才會去典當,都是你不會辦事,怎麼又弄得被他們知道了?」

  差官不敢說出毆打朝奉的事,低著頭一聲不響。陳諤氣的吩咐道:「告訴外頭,今兒如果縣裡稟見,告訴他說我不見。如果是送銀子來的,叫他趕緊帶回去,說我不等著他這錢買米下鍋。」

  正說著,師爺拿了縣令的帖子進來回話,陳諤連連揮手:「不見!不見!」

  師爺滿頭霧水的退了下來,告訴了云知縣,而云知縣算是陳諤的門生,平日進出內外都是闖慣的了,直接自己走了進去。

  對此陳諤也無可奈何,坐在椅子上,冷著臉問他來做什麼?

  云知縣便把來意委婉的說了一遍,陳諤搖頭道:「我要你們貼錢?斷斷使不得。」

  云知縣笑道:「老師不用下屬貼錢,大不了等有錢的時候再還給我們,不過救一時之急,誰沒有手頭緊的時候?」

  陳諤想了一會兒,無奈說道:「既然如此,我得寫張憑據給你,將來你們也好拿著跟我要錢,而且這憑據得送到都察院記檔,以免麻煩。」

  云知縣曉得陳諤的脾氣,他既如此說,只得依著他去做。

  很快消息送到了徐灝耳朵裡,說了一句好官難得,吩咐開船直奔金陵。

  船上多出來一個人,名叫梅新泉,今年三十歲,乃是鐘可姑堂妹的丈夫,一直跟在徐海身邊。最近徐海被鐘可姑的娘家兄弟鐘潭才,鄔夜春的堂叔鄔鶴新聯手設計,賠了銀子十多萬兩,灰溜溜的回金陵了。

  這些事都被梅新泉暗中一一記錄在案,當地官府已經在追查之中,鐘潭才和鄔鶴新還打算逃往南亞或倭國,連船帶人給扣下了。

  徐灝懶得操心此事,叫來梅新泉是為了別的事,問道:「如今松江府出來個魏淵,此大名士的名字沒一個人不知,沒一個人不曉,聽說是革新黨的黨人?你對他瞭解麼?」

  梅新泉說道:「其實此人是方孝孺的門生,當年隻身逃往海外,朝廷懸著重賞拿他。如今案子冷掉了,官府不再計較,所以魏淵跑了回來,開設了報館,時不時的出海,他的基業創在南洋呢。」

  徐灝笑道:「此人倒也能幹,隻身跑出去,不到十年工夫,闖出來十多萬的家業。」

  「就是個大騙子。」梅新泉解釋道:「當年他在海外,立起一個建文帝會,假造了一道皇帝的衣帶詔,到處騙人,光是南洋群島一帶的漢人,被騙了最少數萬兩銀子。」

  徐灝對此心中有數,微笑道:「此事不提也罷,時至今日,南方依然有很多不甘心的讀書人,沒見各地報紙上動輒隱晦的為建文皇帝鳴不平嘛!」

  梅新泉忙說道:「衣帶詔是沒對證的事,時間久了誰會相信他?講到建文帝會,更是放屁,他宣稱成立這個會,專門為了保衛皇帝。不消說當今聖明,把個天下治理的四海昇平,就算要揭竿而起,試問他遠在南洋,隔著兩三萬里的海程,怎麼造反?用什麼手段造反?如今馬六甲牢牢控制在水師手裡,水師艦隊稱雄整個南洋,海外漢民人心所向,不然他也不會跑回來了。」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當然徐灝也不會爭辯,這不禁令他想起朱允炆那幾個可憐兒子了,可預見的,數代之內都別想獲得自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梅新泉又說道:「我想起來了,魏淵騙了一筆銀子,哪知天道循環,大騙子又撞見了小騙子,辛辛苦苦騙來的錢,被人家給騙了去。魏淵有個多年師弟,叫什麼名字我忘記了,此人自願科舉做官以為內應,也不知魏淵怎麼想的,對此深信不疑,遂把騙來的銀子撥了五萬給他,囑咐他小心謹慎,那人滿口應承,等錢一到手,馬上隱姓埋名遠走高飛了。」

  徐灝為之失笑,方孝孺的弟子很多,自然難免良莠不齊。

  梅新泉說道:「魏淵啞巴吃黃連,說不出的苦,只好罵了自己一頓。此後借助自家的報紙宣傳,名聲就是這麼轟出來的,官府也玉成了他的名聲。前年松江府竭力禁他的報,不料他的報就越賣的好。呵呵!不過魏淵這一生,有一個人能管束他服服帖帖。」

  原來這幾年松江府突然冒出來位大名士魏淵,毫不隱諱自己是建文皇帝的支持者,當然他現在公然宣稱不再糾結往事,改為一門心思的要搞革新,並且開設報館成立了革新黨。

  很可笑的,魏淵的那些理念都是時下社會上爭議最大的,比如纏足,一夫一妻制,廢除八股,提高商人地位等等,可以說此人很善於投機,尤其迎合了南方新興的商賈階層。

  徐灝問道:「是誰呢?莫非是他的老師方先生?」

  梅新泉笑道:「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他的嫡親大老婆。這位婆娘,真真是潑妒蠻悍四字俱全,相傳魏淵一見她的影子,身子就會發毛,見了面更是一哼都不敢哼,一響都不敢響。

  婆娘有兩個陪嫁丫頭,一個叫小云,一個叫小麗,十七八歲,模樣生得很平常,然而魏淵的性子,是叫花子吃死蟹,見一隻好一隻的。眼前擺著兩個這麼白胖胖年輕輕的大姑娘,如何能不覬覦?兼且他就一個老婆,饞得口水直流。時不時背著妻子,和兩個丫頭毛手毛腳,惹得丫頭髮了火,罵他兩句,打他幾下,他反而骨頭輕了三兩,伸伸舌頭,扮扮鬼臉,全無一絲名士風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3:34
第八百一十六章 革新黨

  兩個丫鬟見了他這副賊樣,真是又氣又好笑,乾脆心生一計,有一次見他又來騷擾她們,遂聯手拽著魏淵要到夫人面前自首。。。

  當時魏淵唬得三魂出竅,朝著丫鬟不住的作揖討饒,甚至跪地磕頭,滿口許願無所不至。

  其實兩個丫鬟也不是什麼貞節烈女,想老爺有財有貌,也想升級為姨娘,無非是懼怕夫人的潑辣手段,所以遲遲不敢有什麼動作。

  訛詐了許多好處,丫鬟心滿意足的笑了,而經此一事,無疑挑破了窗戶紙。後來見到了曙光的魏淵使出了各種懷柔手段,先把小云弄上了手,兩個人相處的如膠似漆,難分難捨,私下裡承諾,一等夫人死了立刻把她收房。

  結果隔牆有耳,魏淵有個閨女六七歲了,懂得人事的年紀,發現了二人私會,跑去告訴了母親。魏淵的老婆和富氏等大家夫人一樣,先是選擇不動聲色,對丈夫說要出門看望妹妹,得吃了晚飯才能回家。

  暗中派兵遣將,佈置妥當。魏淵哪裡知道?等老婆前腳一出門,後腳就鑽進了小云房裡,兩個人在床上干的開心著呢,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人說大奶奶回來了。

  接著他老婆問道:「老爺哪去了?小云怎麼也不見?」

  把個魏淵嚇得魂不附體,小云也渾身亂抖,趴在男人身上連說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嚇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又聽老婆問道:「小云的房門怎麼白日裡關著?快進去瞧瞧。」

  家人們一疊聲的連喊開門,邊喊邊敲,砰砰的房門搖搖欲墜。魏淵知道這下子麻煩大了,想要逃走,奈何屋子裡連個藏人的地方都沒有,根本無從躲避,急得團團亂轉。

  此時老婆喝罵道:「混賬羔子,只會吃乾飯。連扇門都打不掉,養你們何用?」

  這一句話說出來,家人們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吶喊聲中,拳腳並上,這副勇往直前的氣概,竟同岳家軍遇上了金兵差不多樣子,頃刻間房門就被轟開了。

  十幾個男女一窩蜂的衝進去,女的是丫頭老媽子,男的不是男僕而是報館裡的編輯等人。敢情他老婆手段厲害,好似一柄屠龍寶刀,連報館裡的辦事人員,莫敢不聽從她的號令。

  一進屋,發現了衣衫不整的魏淵和小云,呆若木雞的站在床上,眾人大吃一驚。

  老婆假作吃驚的道:「你為什麼在這裡?這是丫頭的房間呀。怪道我叫門不應,原來你們幹這沒廉恥的勾當,好一對不要臉的東西。」

  說著上前狠狠拎著魏淵的耳朵。把人給拖下了床,喝令眾人把賤婢捆起來。

  眾人不敢怠慢,抓著長發把小云給生生拽了下來,小云疼得五官扭曲。哭哭啼啼的十分淒苦。魏淵見了心如刀割,可是他一個字也不敢說。

  當下老婆就拿小云的房間改作臨時的裁判所,立刻提審一干人犯。

  她冷著臉問道:「說,幾何時鬼混上的?一共鬼混的多少回?」

  魏淵喏喏的道:「今天委實是第一遭。不期就被你撞破了,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犯了錯誤。」

  話還沒等說完。就被老婆扇了兩個耳刮子,打得魏淵雙膝跪地,哭喪著臉。家裡女人對此司空見慣,人人不以為意,編輯等外人則一臉的詫異,暗暗震驚『屠龍寶刀』果然不是蓋的,是以沒多久,此事很快傳遍了松江府,魏淵淪為了笑柄。

  別說跪在地上的魏淵一聲不敢吭,編輯等人見他老婆滿臉的橫肉,一身的殺氣,那副惡狠狠能吞噬人的神色,都覺得魂飛魄散,膽顫心驚。

  老婆怒喝道:「把不要臉的賤人推過來。」

  五花大綁的小云帶了來,嗚嗚咽咽的淚流滿面,老婆喝道:「快說。」

  小云盯著魏淵的臉,半響才說了一句道:「我當初原是不肯的,被老爺勾引了多時,一時沒了主意,只求奶奶好歹擔待這一次,下回絕對不敢了。」

  老婆眼中火星直冒,狠狠給小云的粉臉上來了一巴掌,罵道:「老爺是規矩人,都是你們這班不要臉的賤貨勾引壞的,現在倒都推到了老爺身上,你自己想推卸乾乾淨淨,你這爛污貨,我還能留你?」

  說著,又是兩記大耳光,打得小云嘴角流血,大哭求饒。

  老婆隨即叫人請來魏淵的朋友馬老爺,先寒暄了幾句,說道:「馬大伯,我嫂子對我說過,家裡少了個得力丫頭,很羨慕我兩個丫頭。我回來對丈夫說了,他埋怨我說你們是好朋友,既然內房缺少人手,橫豎兩個丫頭白白閒著,何不分送一個過去呢?奴家一想不錯,所以請大伯過來,情願把小云送你家,這孩子幹活一向還算勤快。」

  姓馬的不明就裡,真以為魏淵講究人呢,忙道了謝問道:「老魏怎麼不見?」

  老婆說道:「他正在裡頭趕撰本期報紙的社說,因為發刊日子急了,所以不見客。大伯如有什麼話,對我說好了,我替你們傳話。」

  姓馬的說道:「我也沒什麼話,就是要謝謝他。既然魏兄在趕著做文章,我也不進去見他了,免得擾亂他的文思。」

  當下他領著小云走了,臨走時,小云想叩別魏淵,老婆攔著不許,沒奈何,只得給婦人磕了個頭,硬著頭皮去了。

  等到魏淵知道了,此事已然無法挽回。當然免不了藕斷絲連,心裡始終不捨得,老婆又禁止他去馬家,就算有非去不可的事,也得找人代為前往。

  誰料強中更有強中手,魏淵心眼靈活,竟然別出心裁的與小云搭上了話,在馬家後面租了個小院子,二人不時偷歡,後來姓馬的嫌小云鬼鬼祟祟,時常偷偷摸摸的出門,也不要她了。

  梅新泉說道:「小云飄零無主,乾脆去了勾欄院,幹起了皮肉生意,也是松江府娼業大盛,她本來就是貪圖魚水之歡的女人,賺錢又快。自從她當了妓女,魏淵只好與小麗糾纏了,這小麗同他閨女最是要好,出出進進成天在一快兒。魏淵的老婆異常寵她,家政一小半由她做主,如今聽說小麗在魏家,威權遠在魏淵之上。」

  徐灝笑了笑,李冬迫不及待的問道:「後來勾搭上了沒有?」

  梅新泉說道:「有個不纏上的?哪知又被他老婆知道了,頭一回是創,這第二回就是例了,照例公事公辦,要把小麗逐出家門。而魏淵最喜歡小麗,與對待小云不可同日而語,豈能眼睜睜看著她被逐?到了這時候,真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李冬興致勃勃的問道:「難道他竟敢和夫人撕破臉麼?」

  「那是萬萬不敢的。」梅新泉笑道:「魏淵膽敢不避斧鉞之誅?是以涕泗交流的跪在他老婆面前,把頭磕得同擂鼓一般,求請太座收回成命。起初他老婆不理睬,無奈他跪在地上不起來了,反覆說如果奶奶不肯答應,我魏淵甘願跪死在地下。」

  足足跪了一日一夜,叫他吃飯也不吃,叫他睡也不肯睡,到底他老婆心軟了下來,應許了收回成命。當時據說魏淵好一番的叩頭謝恩,爬起來時,眼中都留下了淚來。」

  李冬奇道:「答應了他,為什麼還哭?」

  「蠢材!」徐灝有些無語,「那叫做感激涕零。」

  梅新泉笑道:「對魏淵來說,這樣的重恩還是破題第一遭呢。不過雖然答應了,可也定下了幾條章程:第一每個月只許四天和小麗同房;第二一切家務事都要小麗操心,她自己行使監督之職;第三說了話,小麗和魏淵都得立即遵從,不許有一點違拗。可嘆沒過幾個月,小麗竟然懷孕了,魏淵為了聲名起見,硬著頭皮把小麗嫁了他人,為此哭了好幾天,光是送行詩做了三十首。」

  李冬越發驚奇,說道:「何不抬舉做姨娘呢?」

  梅新泉解釋道:「魏淵乃是革新黨的首領,他口口聲聲說要尊重公權,制衡皇權,革除多妻陋俗,實行一夫一妻的創舉,自然不能不以身作則。」

  徐灝心說有意思,竟然連革新黨都出來了,可見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會引起連鎖般的反應。這世上永遠不缺少頭腦靈活之人,而類似納妾纏足,也不僅僅只有自己這後世人非常反感。

  反感歸反感,作為回到古代的既得利益者,徐灝沒有那麼偉大,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能不好色能不喜歡左擁右抱?尤其是世俗禮法賦予了權利。

  當然不能說沒有這樣的好男人,可徐灝顯然不是。

  至於公權一說,很自然是那些出海貿易的商人說出來的,都擔心有朝一日朝廷態度轉變,又恢復了全面海禁,出於自身利益的顧慮。

  徐灝不禁有了一絲隱憂,類似東亞三國這樣的封建王朝,即使沒有外力壓迫,為了便於統治,很容易全面封鎖海岸線。

  隨即也釋然了,社會矛盾不就是這麼一點一點的積累麼,等到了一個臨界點,突然就會自然而然的全面爆發。反正時代已經變了,熱武器時代,少數民族再也無法主宰中國,不管未來是落後挨打還是君臨天下,自己已然問心無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0 23:47
第八百一十七章 奶牛與蝴蝶

  燕雀莊東側是英國公府,西邊是波光粼粼的燕雀湖,河岸矗立著高高的白楊樹,打關外移植來了,南邊有一大片竹林,透過空隙,可以看到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風車,最稀奇的是田野和牧場裡,上百頭花斑母牛和一群群的黑白奶羊,在綠野上吃青草。

  牧場連接著一座果園,果園裡有桃、李、杏、櫻桃、桑葚、蘋果、海棠,還有一架架葡萄。

  花樹蔥蘢的小院子座落其間,難以想像與紫禁城近在咫尺,達官貴人云集的內城,竟有這一方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

  門外,一片清水荷塘,葉琴頭戴一頂雪白的大草帽,帽簷上插著一朵殷紅的野花,挺翹的鼻尖有一汗粒兒,柳蔭下亭亭玉立,正在持桿垂釣。

  李景隆微笑,茹瑺拘禮,都不敢驚動了她,屏聲靜息地站在荷塘十步之外。

  魚線輕輕顫動了一下,魚兒咬鉤了,葉琴猛地抬起魚竿,釣上來一條兩三寸長的草生小魚,俏臉露出笑意,歡呼雀躍的把魚鉤打了個旋轉,這才發現身後站著來了多時的二位客人。

  「呵!」葉琴臉一紅,眨了眨水汪汪明媚的杏子眼,「李大伯,茹大人,我去通知乾爹,迎接你們。」

  「慢!」茹瑺擺了擺手,「先請問徐先生是不是空閒?」

  「乾爹一向無事忙。」葉琴嫣然一笑,「他正跟他的老友薛文叔叔高談闊論呢。」

  「那麼我們就不打擾了。」茹瑺連忙說道:「今日聖上命我二人重修太祖實錄,順便過來走走,琴姑娘替我們向他問好吧。」

  「二位長輩請留步。」葉琴連忙上前挽留,對著笑而不語的李景隆嗔道:「伯伯真是的,明知乾爹歡迎還來不及呢,為何就走?」

  「進去吧。」李景隆笑道。

  茹瑺卻沒有他那麼的灑脫,一來獲過罪,二來自己以及兒子夫婦倆都受過徐灝的大恩。恭恭敬敬的道:「那就進去拜訪先生。」

  於是,葉琴把那條草生小魚放歸池塘,收起魚竿,帶著他們進了院子。

  小院花紅葉綠,充滿了田家風味,只有三間北房,外間屋用來會客。走進院來,茹瑺讚賞的頻頻點頭,未見主人,先聞其聲。

  「與你簡直就是對牛彈琴。行,你這傢伙既然不願聽我嘮叨農事,那老子跟你談談詩。這一個人讀詩,也正如人之一生,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

  二人不禁失笑,就見徐灝站著侃侃而談,「青年時期,這時候的人熱情奔放,充滿了海闊天空的幻想。行事無所畏懼,所以都喜歡李白的詩,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何等的想像力?等到了中年時期,耳聞目睹到了人間的千般疾苦,自身也會遭遇接二連三的坎坷,明白了現實的不容易。這時候就會轉為理解杜甫了,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唉!到了晚年,功名利祿有如過眼云煙,不再有雄心壯志,這人就喜歡陶醉在王維那道世之作的田園隱逸詩了,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你的宏論,恕我直言,可不敢苟同。」坐在一邊的薛文坐沒坐相,笑道:「人家王維和你一樣,有錢,有閒,有別墅,才可以彈琴賦詩,閒情逸致,像我這樣的勞碌命,累得跟你那些奶牛似的。」

  「少來。」徐灝神色不屑,「你這傢伙一樣是個富家翁,又來裝窮要錢?滾蛋!」

  李景隆不等小葉子開口,朗聲笑道:「聽聞徐三爺從海外帶回來一批奶牛,怎麼不分給我兩頭?」

  徐灝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轉過身來,無奈的道:「得!又來一個打秋風的。咦,茹大人也來了,有失遠迎。琴兒,給我們看茶。」

  「下官見過茹大人。」薛文忙起身對著茹瑺深施一禮,倒是與李景隆熟絡的不拘禮了。

  茹瑺含笑回禮,問道:「就是放養的那些奶牛嘛?看模樣就知非是凡品。」

  徐灝笑道:「無非是荷蘭奶牛罷了,不過此種奶牛體型高大,肌肉均勻,產奶量最高,但也僅僅是一種家畜而已。最近有些官員非把非洲的長頸鹿說是麒麟,上表稱頌祥瑞,真乃無知。」

  茹瑺問道:「那請教麒麟深藏何方?」

  「我說是杜撰的,你信嗎?」徐灝懶得解釋了,當一大群官員圍著長頸鹿分析此乃麒麟時,偏偏明知道正確答案還說不過人家,被當成孤陋寡聞的憋氣滋味,委實一言難盡。

  這時期的荷蘭奶牛遠不是後來的改良品種,可也畢竟是最好的奶牛了,可惜推廣全民喝牛奶的目標何止是任重而道遠,在這年代堪稱天方夜譚了都。

  好在任何事都有個過程,徐灝也不著急,當下興致勃勃的拉著他倆去看奶牛,薛文樂不顛的跟在後面,邊走邊笑道:「這下家裡有**吃了。」

  與此同時,徐府園子裡,一群小姑娘正在開詩社,徐湘月說道:「且等我擬出題目來,大家再斟酌。」

  說著隨手取了一張粉色小箋,寫了題目給眾人傳觀一遍,見別無異議,又添了若干分題,搓成了紙團請大傢伙拈鬮。

  為了讓大家更好的作詩,張漣漪讓丫鬟取來兩隻水晶壺,一壺是今年的珠蘭釀,一壺是去年的楊梅釀,貼上了鵝黃色的小簽,分寫綠意紅情等字。

  這酒果然是綠嬌紅豔,瀲灩生春,壺旁另外放著幾隻白玉杯,供眾人隨意斟飲。

  年紀最小的沐蘭香既不會作詩,也不會飲酒,在庭外看花玩。

  驕陽正盛,花花草草有棚子保護或灑了清水,不曾減了活潑,嘉興公主斟了一杯珠蘭釀,剛要飲一口,忽見沐蘭香追著一隻蝴蝶而來,恰巧蝴蝶翩翩落在了杯子上,似乎在聞著酒氣。

  女孩們大奇,漣漪說道:「這蝴蝶見人不躲。別是什麼三丰仙長吧?咱們再倒一杯供供它。」

  取來一隻乾淨的杯子,斟滿了酒,放在紫檀小幾上,幾個女孩認認真真的禱告一回,誰知蝴蝶還真的飛到了杯子口,鬚子在酒面上連著點了三點,眾女頓時目瞪口呆。

  「莫非真的是仙蝶?」漣漪忙說道:「快去叫葉子回來,給它留個小照。」

  嘉興也驚異的道:「還真個善解人意,給我取來畫具,我也要結個善緣。」

  一群女孩心裡就像炸了鍋似的大驚小怪。偏偏又不敢胡亂叫嚷,明明是一隻蝴蝶停在酒杯上,愣是被她們當成了了不得的大事,很快又吸引來很多人,輕手輕腳的站在遠處觀望。

  小葉子匆匆跑回來,奇特的是這麼長時間,蝴蝶依然紋絲不動,更增添了幾分神秘。

  當下幾個女孩在石案上研調色彩,有用傳統工筆水墨技法的。也有用徐灝傳授的素描,或是歐洲的油畫技巧,對著蝴蝶仔細勾勒。

  沐蘭香睜大了眼眸,安安靜靜的看著姐姐們作畫。俗話說認真的人最美麗,心裡非常羨慕,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畫。

  畫了好一會兒,尚在潤色。此時沐凝雪走過來,仔細看小葉子的畫中蝴蝶,竟與真蝶宛然逼肖。連翅膀上的斑紋,以及左翅上的損痕,也能渲染出來,笑道:「這丫頭的畫技真可謂通靈了,青出於藍勝於藍。」

  一同前來的蕭雨詩說道:「這仙蝶輕易不到人家的,所到的地方必是風雅人家,居然還瞧得起咱們,也是個緣法。」

  沐凝雪笑道:「咱們哪配說風雅呢,它是專為了公主來的,連咱們也沾了光了。」轉而笑向蝴蝶說道:「道長有靈,替我們謝謝她吧。」

  那蝴蝶好像聽懂了似的,展開翅膀飛向了嘉興公主,在她身上繞了兩圈,翩然飛起,一眨眼已經飛到了廊外,鬧得眾人紛紛追了過去。

  人人都說:「這一定真的是蝶仙子了,她來替姑娘們湊趣的。」

  漣漪非要小葉子在畫紙上補了她和紅黃紫三色花卉,自己動手裱了個小琴條,釘在了粉壁上。

  半個時辰後,徐灝送走了客人,背著手走至太湖石畔,遠遠瞧見那一叢紅剪絨旁邊飛了無數的蝴蝶,有深綠的、有粉白、金黃的,也有斑斕五彩的,繞著花叢翻飛不定。

  小葉子和蘭香正舉起羅袖來回追撲,直入花蔭深處。

  那衣袖翩翩,也似一雙彩蝶,對面把個嘉興不覺看得呆了,靠在一塊山石上凝視痴立。漣漪等得不耐煩,又走出來尋人,瞧見她們三人的痴憨之態,笑道:「人說做戲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這一對瘋子,一個傻子,倒湊在一塊兒來了。」

  三個女孩聽了不禁笑了,嘉興說道:「誰是瘋子,誰是傻子?那些假裝道學的大家閨秀,一步不亂走的,才是真傻子呢。」

  漣漪笑道:「傻不傻,瘋不瘋,暫且不論。我問你們,做的詩在哪裡?」

  「哎呀!」小葉子忙拉著蘭香去寫詩。嘉興說道:「我早交了。」

  看到這一幕,徐灝強自笑了笑,不但想起自己當年陪著姐妹們的往事,也感受到了紅樓夢裡賈政的心態,孩子們長大了固然可喜,但不久後就要一一出閣,到時人去樓空的那種難以言喻的酸楚滋味。

  也不能怪古人多愁善感,對後世的父母來說,女兒二十多歲的才嫁人,反過來發愁姑娘嫁不出去。

  而這時代早一點的十三四歲,初中生的年紀就要離開家,自然格外的捨不得。

  想想難免有種荒唐之感,自己現在才多大?若今年漣漪和徐燁成親,保不準來年就有了孫子孫女,三十來歲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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