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展翅 第八百零八章 春花
縣令心中嘆息,暗道一聲慾壑難填,弄虛作假的萬民傘、脫官靴、立生祠還不夠麼?
奈何又不好多說什麼,縣令為難的道:「我在這裡幾年,此地的文風也著實領教過。連時文尚且有限,如何能做古文?嗯!兄弟不才也是兩榜出身,然而如今功夫也荒疏了,提起筆來,意思雖有,無奈做來做去皆不合心意。否則,這個差事我一定會毛遂自薦,省得太尊另尋外人。至於本地的兩位舉人進士,我看算了吧,自從黃漢生一事後,根本請不動人家。
對了,倒是秀才當中,很有幾個學問好的,可惜太尊把他們當做壞人,他們也不抬舉太尊。早知如此,當初很應該照應照應他們,到了今日找他們做篇把碑文,還有不出力的嗎?」
眼見縣太爺忍不住發起了牢騷,師爺說道:「這些話都不必題了。我看你衙門裡的書啟老夫子,他的筆墨倒還講究,太尊常常誇獎他,說他做的四六信,沒有人做得過。干支對幹支,卦名對卦名,難為他寫得出來。我想請教他去作一篇,再有大人替他斟酌斟酌,這樁事情不就交了卷麼?」
縣令說道:「太尊的意思是要古文,而古文一定是散做,人人都說散體容易整體難,我說則不然。太尊如要整體,可以叫他費上兩天時間做一篇來看看,再不然,舊案卷裡有現成的句子,參照著幾十聯,也可以敷衍過去。但倘要散體,他真的無此本事。」
師爺好奇問道:「何以散體為難,到要請教?」
縣令解釋道:「你看一科闈墨出來,譬如一百篇文章,有九十九篇是整的,只有一兩篇是散的。散體文章中舉人可見竟如此之難,所以兄弟曉得這散體東西是不大好做的。此乃讀書數十年悟出來的。」
師爺退而求其次的道:「這個,太尊不過說說罷了。據我看來,還是作四六的好,能成功作一篇德政碑的碑文就是了,還管它整體,散體嘛?」
「既然如此,我這就叫書啟老夫子作一篇試試看。」縣令也沒辦法,答應了下來。
出來後,師爺要賬房出錢找來幾個裁縫,趕製萬民傘。又找來兩個從前受過李登恩惠的書辦,叫他二人出頭,約齊了其餘書辦,等到了那一天,集體穿著官服前來送傘。
縣令姓馬,有個庶出的女兒名叫馬春花。賴大全在姐夫面前沒討好,自從來到永順後,偷偷摸摸的把馬春花搭上了手,全不顧忌對方的家世。騙到了許多銀錢。
馬春花養在深閨裡,也不清楚外頭的事,因不受父母重視,嫡出的兄弟姐妹都無視於她。孤孤零零的一個人,真以為賴大全是知府兄弟呢,遂一心一意想要嫁給他,不惜把身子先交了出去。好讓家裡人刮目相看。
賴大全用滑頭手段來對付,每當提到嫁娶兩個字,就支支吾吾。拿別的話來敷衍。
今日,二人在縣衙後的小房子裡私會,翻云覆雨後,馬春花有感於知府要回長沙,又提起了此話。
賴大全顧左右而言他,說道:「前日來了個戲班子,想必大有看頭,你可高興瞧麼?倘若高興,我安排一下,偷偷帶你去聽戲。」
「你這人怎麼這樣?」馬春花不樂意了,把裸露的飛機場抖了抖,「人家好好同你講正經話,你總把別的話回我,已經好多回了。究竟安心同我玩,還是有意不要我?你今天講明白了,再說別的話。」
賴大全見她粉臉上露出薄怒的神情,兩頰紅的像朵桃花,水汪汪一對秋波,射住了自己一瞬都不瞬。他做賊心虛,說道:「我和你眼前也很好,何必定要嫁娶。嫁娶這樁事,辦起來很是費事。」
馬春花氣道:「終不然一直這樣,成個什麼樣子?」
賴大全說道:「不瞞你說,我家裡一言難盡,雖然有錢,可都不在我手裡,一舉一動,半點主兒不能做,能怎麼辦呢?」
馬春花說道:「我不要聽這個,你也老大不小了,難道一生一世不娶妻麼?」
賴大全無奈的道:「這原本要兄長做主的。」
「兒子大了,老子也不能夠硬行做主,何況是哥哥?」馬春花恨鐵不成鋼,狠狠抓住男人的小丁丁,使勁攥著,「你這沒用的東西,獨獨這傢伙膽大包天,你見哥哥這麼的懼怕?既然這麼著,就應謹守規矩,為什麼來引誘人家,用這可惡透頂的傢伙來欺辱我?弄得人家上不上下不下。我問你,你與我勾搭成奸,可是奉了你哥哥的命令沒有?況且婚姻大事,你正正經經的向府尊直說,他又能打你不成?你懼怕他,我是不怕的,要不我和你一同去見他,當面說清楚。」
說著把肚兜罩上,就要逼著他去府衙。賴大全吃痛的捂著自己的寶貝,急忙說道:「你不要這樣,其實我已經說了幾次了。」
馬春花喜出望外,鬆開了手,問道:「說了最好,你哥哥總會答應。」
賴大全趕緊穿上褲子,嘆道:「也不算答應。」
馬春花失望的道:「難道竟不答應麼?」
「也不算不答應。」賴大全幾下穿好了衣服,「兄長因為我不誠實,不肯點頭。上月我同嫂子借了一個金戒指,結果賭錢輸了一百兩銀子,把戒指抵給了人家。直到現在也沒錢去贖,嫂子告訴了哥哥,哥哥就說我不誠實。」
「為什麼不早說?」馬春花很是生氣,「我雖然沒錢,百兩銀子卻還拿得出,一個戒指也嚇不煞人,你去贖回來還回去。既然你兄長這樣,等你我成了親,照老人家遺囑,同他分家。」
賴大全眼珠一轉,說道:「你的計策好極了,我爹遺囑,有一張存在族長那裡,現在族長與我哥不對付,對我卻很好。等咱們成了親,給族長一筆銀子,要他幫我忙。何況成家分產業,遺囑上寫的明明白白,就算打官司也不怕他。」
馬春花說道:「你為什麼不早點向我說?」
賴大全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是我不好,因為在你這裡已經借了不少了,不好意思再向你張口。」
「婆婆媽媽!」馬春花自覺成親有望,笑道:「你我兩個人還分什麼彼此?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錢就是你的錢。對你說了多少次,怎麼總是這個樣子。」
「我知道錯了。」賴大全馬上認錯。
「你等著。」馬春花穿好了衣服,整理一番,立刻回到了內宅,取了只很重的金鐲子來,交給了賴大全。
賴大全大喜,接過來往自己的手上一套,別過了馬春花,小心翼翼的溜出來。
趁著後門暫時沒人,他閃身跑出來,低著頭轉過一個彎,迎面撞到了一個人。那人口稱「老賴,你怎麼在這兒?」
賴大全抬頭,見是馬家的管事馬阿根,乃是一起賭錢嫖娼的相識,忙說道:「老哥,多時不見,我有事打這邊經過。」
馬阿根說道:「有空沒?我請你吃酒。」
賴大全笑道:「有空是有空,怎麼老哥最近發財了?」
馬阿根正要回答,不提防背後有人伸手掩住了他的眼睛,連問是誰?那人只是笑著並不開口。
馬阿根急道:「一定是我的兒子,疼慣了你就沒大沒小,尋起你老子開心來了。」
「是你兒子的爺爺,你認錯人啦。」
來人放開了手,原來是自家老爺的心腹書僮劉小寶,馬阿根笑罵道:「我說是我的兒子嘛,果然就是小寶這龜兒子。是我不好,不應寵你。」
劉小寶笑嘻嘻的道:「聽聽,他要做我老子了。老賴你評評,誰像爺,誰不像爺。」
賴大全和他也很熟悉,不然也不可能深入馬家勾搭上了馬家小姐,笑道:「好兒子,再叫兩聲。」
當下三人一笑而罷,劉小寶問道:「你們要哪裡去?」
馬阿根說道:「我們也是才碰頭,說是喝酒,要不先去匯芳居茶館,吃盞茶聊聊?」
「好!」
三人並肩而行,小寶在當中,馬阿根居左,賴大全居右。走著走著,賴大全伸手勾著劉小泉的脖子,劉小泉則伸手勾著馬阿根的脖子,三個人勾頸搭背的說說笑笑,顯得十分親密。
原來互相之間都有一腿,劉小寶是馬縣令的私寵,他又極為喜歡交朋友,賴大全和馬阿根都是相貌堂堂之人,兼且又都有些身份,幾次酒下來,都嘗到了小寶屁股的滋味。
走上扶梯,沿著窗前坐下,泡了三碗茶,三人的關係也算是親密無間,無話不談。
賴大全問馬阿根,「為甚一直不出來,好多天不見你面了。」
劉小寶搶著說道:「他那頭出了花樣,還要外邊來做什麼?」
賴大全忙問是什麼花樣,劉小寶笑道:「這事我哪裡知道,須要問他自己。」
賴大全轉而問道:「老哥你串了什麼花樣?咱們兄弟面前,說說有什麼要緊?」
「你信他呢,滿嘴裡胡言亂語,狗嘴裡哪會有像牙。」馬阿根沒好氣的道。
劉小寶叫道:「真的麼?好,我可全替你說了,你信不信?」
馬阿根唯恐他真的說出來,忙打躬作揖的。賴大全見狀笑道:「你當我真個不知道麼?我又不是木頭人,我時常來縣衙,有什麼風吹草動能瞞得住我?」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0-10 23: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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