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15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23
卷四 展翅 第九百零八章 捉妖

  介壽堂,張輗的夫人大沈氏過來送年禮,沐凝雪和蕭雨詩陪著她們姐妹一同而來。

  倚在軟榻上的蕭氏說道:「聽聞你家的大嫂子病這一程子,總不見好,倒越鬧的病沉了,不知吃的什麼藥?」

  陪坐的小沈氏說道:「整個人呆不知兒的,怕見人,想來中了邪。也該請個有名的御醫給她瞧瞧,看是哪一經的症候。」

  「唉!」大沈氏嘆了口氣,說道:「我就瞧她害的病頗為怪異。自從去年給老太君拜壽回來,接著姑父隨著公公走了,堂哥不在家,不多幾天,就愛一個人兒睡覺,連孩子們都不叫進房。

  常聽著她自己跟自己說話,前幾天我去探望,晚上睡在隔壁。到了半夜,忽然像是有人在屋裡和她說話,駭了我一大跳,趕緊悄悄在槅扇縫兒裡瞧瞧,任什麼也沒有,她一個人躺在被窩裡又說又笑,那樣子不消我說,鬧得不像個樣兒,我見不雅,忙叫醒丫鬟連夜回家了。」

  蕭氏心說這麼大年紀還難耐寂寞?又顧著沈家的體面,忙說道:「看來真是被鬼纏了。」

  大沈氏說道:「媳婦也這麼認為,咱們本家一個太爺說,金陵三茅觀的道士法力很大,專門兒的拿妖捉怪。商量好了,這邊咱們什麼都不管,攏共由他來包辦,一股腦在內需四十九兩銀子。不怕您見笑,就是我姑父在世時,他家今天當這個明天賣那個,日子過的很是艱難。如今自從姑媽得了病,大半年了,任什麼都賣光了,真是可憐,不要說別的,連孩子們的破鞋爛襪。也要賣幾個錢解解饞,哪兒還有錢去請道士?

  我便幫了幾十兩銀子,今兒就請下了道士,說要半夜裡收妖呢。我怕那妖怪怨恨我,這不巴巴的來貴府暫避,今晚不回去了。」

  沐凝雪笑道:「怨不得你這時候要來小住,想有老國公的威風,什麼妖邪敢進你家的門?」

  與此同時,徐灝被張輔拉著去了沈家,路上張輔說道:「此事鬼祟。我不信有妖怪,你陪我去見識一下。」

  張輗在一邊解釋原委,徐灝心說看來這哥倆是擔心那姑奶奶偷偷養漢子?拉著自己做個見證?這也說得通,如此大張旗鼓的請道士來捉妖,萬一捉到的是個男人,既然自己做了見證,少不得放話不許外頭說三道四。

  其實是張輔為人慎重,既然老二請他出面,他就拉著徐灝前來。不管遇到什麼事,任由沈家自己處置就行了,之所以請徐灝,倒是確實是為了多一個外人來作見證。

  說到底那位姑媽是長輩。男人死了身為寡婦,這令晚輩們十分尷尬。

  到了沈家,家裡還算可以,四五個孩子眼巴巴的站著。身上的衣服也算體面,但是都打著補丁,遠沒有大沈氏說得那麼不堪。

  張輔皺眉說道:「趕緊去張羅飯菜。讓賬房送來一百兩銀子過年。」

  徐灝少不得也說道:「李冬,拿百兩銀子,算是給他們的紅包。」

  張輗笑道:「有勞二位兄長接濟了,小弟已備下酒席,咱們邊吃邊等。」

  不提這家人歡天喜地,他們三人就在姑媽隔壁吃飯,裡間坐著沈家媳婦陪著親戚家的婦人,也是邊吃邊等。

  到了晚上,徐灝說道:「消息傳出了麼?大張旗鼓的,妖精也不敢露面啊!」

  張輗說道:「封鎖了,別看驚動了這麼多人,其實鄰居什麼都不知情。並且。」說著指了指外頭,「姑媽她老人家也不知情。」

  沒等他說完,就聽房頂上啪啦一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上面跳來跳去,過了一會兒,寂無聲息了。

  徐灝和張輔不由得面面相覷,這根本不像是來人了啊,誰這麼傻缺會鬧這麼大的動靜?

  緊接著就聽見那邊屋裡傳來婦人吃吃笑不絕口,沈家媳婦趕忙搖手,低聲說道:「妖精來了,快別說話,這妖精厲害,專門迷婦人,我也被他迷過兩三次了。」

  有婦女害怕,小聲說道:「天也黑了,坐在這兒怪怕的,咱們家去吧。」

  身邊的女人說道:「怕什麼,堂堂爺們坐著呢,什麼妖精敢來作孽?再說還有外頭的道士。」

  外面的院子裡,那三茅觀的道士正在擺弄法器,中間放著法師的坐位,桌子上左邊桃木令牌,右邊插著斬妖劍,中間設列香燭台、法水碗、照妖鏡。

  兩邊掛著馬、趙、溫、劉四大元帥,驅邪靈官,二郎真君,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神將,驅魔使者,六丁六甲,天兵天將,降魔祖師,除怪天尊,五方使者,雷聲普化天尊等一切諸位神像,可謂是興師動眾。

  道士連燒了幾張淨壇符,吩咐道:「內外人等,有身子不潔淨的須迴避,恐有觸犯。」

  王玄紅趕著回去說八卦,趁機告辭而出。

  徐府千壽堂,老太君問道:「看見什麼了?」

  王玄紅繪聲繪色的講了道士登壇準備的情景,又說好多人親耳聽到了房頂妖精走動聲。

  老太君說道:「都說被妖精纏住了,我說她們瞎話,誰知真有個妖精。你們聽見那一路子響,想是妖精躲在上面呢。不知道士法力如何,別拿不著他,又跑到別人家興妖作怪去了。」

  大沈氏說道:「我忘了一件事,去年我們打杭州回來,臨走的時候,有兩三個美人過來送行,我再想不起她們是誰,當時人多鬧得大家糊裡糊塗的,什麼時候上的岸,咱們也不知道。」

  老太君說道:「最近家裡也時常發生稀奇的事,要做些善事積積陰德了。」

  蕭氏說道:「您已許下了十萬善款,足夠了。」

  老太君笑道:「善款要放,善事也不能不做,這兩件事都交給凝雪去辦。」

  沐凝雪答應了,當下眾人聊了一會兒,王氏劉氏陸續來請過晚安,紛紛各自散去。

  沈家,徐灝背手瞧著,點燈之後來了許多道士,敢情還不是一個道士捉妖。

  道士們把法壇拾掇一番,爐內燒起了降妖香。有個姓褚的老道士拿了一碗清水,用桃枝蘸著,在院子裡灑了些法水,那些道士各自手持法器,突然間大敲大打,大聲叫喊。

  徐灝都看傻了,這哪裡是捉妖?分明是把妖精嚇跑就結了。想想也對,捉到妖精還怎麼繼續賺錢呢?或者捉到個野男人,誰還相信有妖怪?

  如此鬧了好一會兒,道士們收工了,沈家媳婦迎了出來,她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圓蛋臉,頭上戴了幾枝碧桃花,穿一件半舊的大紅布棉襖,罩著件藍布衫子,綠布夾褲,塗脂抹粉,嘴上點了胭脂。

  道士們忙上前施禮,領頭的褚道士說道:「勞奶奶又要費事,咱們剛吃過飯,又要吃點心,這怎麼說呢?」

  沈家媳婦笑道:「不過是幾個果子,請道爺們坐坐,這算什麼?一旦婆婆病好了,還得親自到觀裡拜謝。」

  有個汪道士問道:「不知是什麼妖精,奶奶你瞧見過沒有?」

  沈家媳婦說道:「模模糊糊撞見過,不高的身材,光著腦袋,跳得很快。不瞞諸位,連我也被他迷過幾次,到底不知是個什麼妖精。」

  汪道士笑道:「奶奶放心,這個妖精不算什麼,像去年雷家莊迷譚大姑娘的那個妖精才利害,偷雞吃酒鬧的一家不安寧。譚家老太太著了急,將我師徒留住她家住了小半年,活活的將妖精逼得跑掉了。」

  冷眼旁觀的徐灝總算聽明白了,合著捉妖僅僅是個引子,長期吃喝住在人家才是最終目的?就算有男人來偷情,也架不住幾個道士成天在家裡啊,自然久了也就死了心。這叫什麼事!

  褚道士說道:「一會等我們師父來,咱們再商量。那妖精明欺你家沒有爺們,若能拿住,咱們就拿了去;若是拿不住,沒有別的辦法,奶奶你這麼俊俏,妖精焉能放過?大不了我破幾天的功夫,住在這兒,就和妖精對耗著,看誰耗得過誰!」

  沈家媳婦笑道:「真個的,道爺們肯在這兒壯個膽子,妖精如何耗得過人?奴家這就去告訴幾位大爺,必有重謝。」

  汪道士說道:「咱們是龍虎真人的弟子,從來不受人謝禮。只要奶奶知道咱們的好處就結了。」

  「那是自然。」沈家媳婦滿臉堆笑,「可不敢忘了道爺們的好處,只要妖精離了門,道爺們再回去。」

  聽到這裡,徐灝瞅了眼神色不太好看的張輗,暗笑以這位沈家媳婦的風情,大抵妖精沒走,婆媳倆的屋裡,又多了好幾個道士出來。

  張輔皺眉說道:「亂七八糟,咱們走吧。」

  忽然外頭有人稟報,說大法師來了,院子裡的人趕忙出去迎接,徐灝說道:「不妨再看下去,畢竟是京城裡的道士,不太敢胡作非為。」

  從外頭被前呼後擁走進來一位腳下生風的道長,身穿湖北繭夾道袍,繫著明黃色的絲絛,帶頂純陽巾,穿著棕履,有七十來歲年紀,一口雪白的長鬚,很有些兒仙風道骨。

  徐灝觀他的長相,不像是個小人,也不像是個神棍,目光清正慈眉善目。

  張輗說道:「別看那些徒子徒孫市儈,這大法師真是位得道高人,茅山上清派的嫡傳弟子。」

  徐灝說道:「原來是茅山宗的正宗茅山道士,有意思!」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24
第九百零九章 不可說

  在明朝,道教分為全真道與正一道兩大派系,其中全真派的道士不復元朝時期的鼎盛,地位被武當一派取而代之,日益低調。

  全真道士基本都出家,遠離政治,開始在道觀山林中生活,不食葷,重內丹修煉,不用符籙,主張性命雙修,以修真養性為正道。

  而茅山道教是正一道的主要道場,也是正一道中的符籙派,道士們一般有家室,擅長畫符唸咒、驅鬼降妖、祈福消災等,供奉的是三茅真君。

  茅山號稱「十大洞天」中的「第八洞天」,又是「三十六小洞天」裡的「第三十二洞天」,更被譽為「天下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一福地」。

  茅山宗的前身乃道家的上清派,開宗立派的是南朝梁時的宗師陶弘景,人稱「山中宰相」,著作有「本草經注」、「集金丹黃白方」、「二牛圖」、「華陽陶隱居集」等,可惜大多失傳。

  徐灝的火藥就有得自陶弘景的化學記載,如今茅山宗的煉丹術也日益衰落,因丹藥大多具有毒性,常常令服用者中毒身亡,漸漸被內丹術取代。

  魯迅曾說過,中國的根基全在道教,作為中國本土發源的宗教,已然是漢民族不可分割的一種傳承。

  這位老道長姓陶,據說是陶弘景的後代,徐灝見他在沈家四處看了一遍,吩咐褚道士化淨壇符,祭出驅邪鎮宅符、召土地符、召護法靈官符。

  褚道士把符焚燒了,在香爐裡添上了檀香。陶道長坐下,命打雜道人再一次去致意沈家媳婦,凡有身子不潔淨的,俱要迴避,沈家媳婦趕忙答應下來。

  小廝送上果茶,陶道長慢吞吞的用完了茶,洗手漱口。穿上了一件八卦七星法衣,頭戴七星法冠,手執桃木寶劍,在壇上開始作法。

  完事後,先噴出了一口法水,布下了天羅地網,召喚天兵天將六丁六甲前來,又畫了符水讓病人服下。

  徐灝感覺符水有安眠藥的作用,沈家老夫人沒多久就睡下了,如此陶道長帶著弟子們到病人屋裡來收妖。

  滿屋裡香煙繚繞。就見陶道長站在炕前,口中唸唸有詞,忽然間一聲大喊,噴了老婦一臉的燒酒,嚇得她渾身發抖。

  徐灝瞧得有趣,看著陶道長將一道硃砂符貼在病人身上,吩咐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道士舉著一面照妖鏡,道士們亦步亦趨的跟著鏡子看,一個個口中不住的唸咒。

  起先四下里都不見妖精的蹤跡。徐灝心說若真的出現什麼妖怪,那我的信仰真得改了,必須皈依道家,下半輩子修仙玩好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妖精呢?徐灝如此想著。不料小道士大叫道:「妖精有了!躲在炕沿兒裡。」

  徐灝吃了一驚,見陶道長命小道士指定了方向,趕著過去就是一口法酒,喝道:「眾神聽令。圍住那妖精。」

  「不可思議。」徐灝和同樣吃驚的張輔對視一眼,然後瞅著陶道長左手捏著五雷訣,伸進了炕沿兒裡。好像一把抓住了妖精。

  徐灝睜大了眼睛,就見妖精還在道長手裡一伸一縮跳個不停,不禁起了疑心,畢竟他骨子裡就不信鬼神。

  「不要讓他跑了,速拿令牌來。」陶道長大喝一聲,接過令牌照著妖精的腦袋來了一下,只見冒出了一股白氣,妖精一動不動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陶道長和眾道士似乎也很好奇,圍著妖精仔細看去,突然間哄堂大笑。

  徐灝沉聲道:「什麼東西?」

  褚道士笑呵呵的道:「公子,您說可笑不可笑,竟是婦人用的角先生成了精。」

  「角先生成精?」徐灝也覺得好笑了,他自然不認為真成了精,不過真相倒是被陶道長找到了。

  陶道長笑道:「我自作道士以來,不知見過多少邪祟,今年七十二歲,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也會成精。大抵是她難耐寂寞,不分晝夜的拿他消遣,這叫做妖由人興,今後可不要再如此了,真是笑話。」

  陶道長大有深意的看了眼慚愧之至的老婦,躺在炕上臊的要死,就連沈家媳婦也紅了臉,誰讓她先前說什麼被妖精迷了三四遭呢!

  當下命褚道士拿到外面用火燒了,算是斷了孽根,然後陶道長領著弟子們出來收拾一番,一笑而散。

  張輔搖了搖頭,對徐灝說道:「咱們也走吧。」

  張輗氣道:「真是丟人現眼。」

  剛回到家,就聽聞三太太劉氏病了,徐灝趕緊過去探望。漆黑黑的深夜,院子裡站滿了人,先一步趕來的沐凝雪走過來,說道:「三老爺已經請了御醫。」

  人高馬大的富氏說道:「太太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不用說,我這苦命的媳婦還活著什麼?」說著說著,流了眼淚。

  徐灝皺眉看了她一眼,矯情不矯情?倒是沒說什麼。

  有個媳婦過來說道:「外頭的徐奶奶領著清涼觀的李道士在屋裡坐了好一會兒,說是等著要見六奶奶。」

  富氏說道:「這時候我心中發煩,誰有工夫去說閒話?隨便打發個人去見他,看有什麼話。」

  代目說道:「我去吧,你們幾個照看好奶奶。」

  徐灝進了屋,見徐淞徐江和袁氏等人站在床前,馮文君靜靜的坐在一邊,劉氏似乎睡了,他轉身出來,打算去書房見三叔。

  途經芙蓉院的時候,代目在簷下問道:「老道,你又來幹什麼?」

  李道士說道:「給奶奶請安了,聽說三爺也在這兒嗎?」

  「在呢。」代目笑道:「你的氣色好,哎呦喂,連壽紋裡都放出了光。」

  李道士笑道:「您在哪裡學來的和尚口氣?幾位正牌子奶奶怎不見個面呢,剛才聽說太太身子欠安,想是受了點風。」

  代目說道:「這會子睡得很沉,昨日下了一服藥,今日更重了,請來的幾位醫生來瞧,也總是含糊著,沒有個準話。別說你們著急,連我們也急的什麼樣似的。」

  與此同時,沈青兒的生意竟一落千丈。原來她先有李大人賞識在前,徐湖歡好之後,名聲是打出去了,可是秦淮河上的地位越高,生意就越是冷清。

  不提徐湖的身份,那李大人是有名的醋罐子,不消說他很喜歡沈青兒,就算他家中的一花一草都不許擅動,以至於權貴子弟礙於徐湖,官員們礙於李大人,誰不知趣?所以沈青兒的這塊頭牌,最近無人來問津了。

  就算那些附庸風雅的士林中人,腰纏萬貫的商賈之流,頂多過來坐坐,絕對不敢留宿。當然,沈青兒也不願陪睡,就是生意跟著清淡了起來。

  今天晚上,徐湖沒來,沈寡婦詢問女兒:「七公子沒賞什麼麼?」

  拄著腮的沈青兒不在意的道:「急些什麼呢?」

  沈寡婦說道:「就沒派人來送銀子?」

  「媽又來了。」沈青兒蹙起了眉頭,「我高攀了他,還怕少了吃的穿的?你老人家放心吧。」

  沈寡婦不樂意的道:「我早知你這丫頭心思變了,一心想著進徐府。我今天告訴你,從他和那什麼李名士認識了你之後,誰不說沈青兒爬上來了?豈不知都一毛不拔,你能進得去徐府?做夢吧!前些日子還好,這幾天連一兩銀子也沒賺到,光賠錢了,你還說不怕沒吃沒穿呢。」

  說完,沈寡婦氣呼呼的坐在了椅子上,沈青兒心說來的人是少了,怪不得母親心急,只是那些客人算什麼?比得上他的身份麼?你又不是瞧不出來。

  無心和母親分辨,沈青兒少不得拿話來安慰著寡婦,又把徐湖承諾過的話說給她聽了,沈寡婦這才有了笑容。

  一個丫頭匆匆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封信,說道:「是國公府送來的。」

  沈寡婦非常歡喜,認為有好消息來了,將信一把搶了過來,胡亂撕開抽出了信箋。

  睜著眼看過去,一字不識也,笑嘻嘻的送到女兒面前,「好個麻煩的公子,鱔魚般的寫了些什麼話?你比我多識些字,快講給我聽吧。」

  不想沈青兒也一個字不認得,說道:「喚劉三過來,他寫了多年的嫖賬,應該識得。」

  哪知把劉三叫進來後,他目瞪口呆的道:「這好像是個人字。」

  「呸!」沈寡婦擠兌道:「就認識一個字,虧老著臉嚷嚷要管賬。」

  劉三嬉皮笑臉的道:「我雖不認得這字體,但落款的大名在這兒,怕什麼呢?妥妥的湖字啊,你看還有三點水。」

  這時丫頭又拿著個名帖進來,說道:「李老爺來了。」

  「哪個李老爺?」沈寡婦問道。

  劉三一看名帖,這字他認得,笑道:「是我表兄來了。」

  如今李終南成了候補知縣,喜氣洋洋的被請了進來,先鞠躬朝著沈青兒母女問安,說道:「昨天來辭行,見嫂子同小姐太忙,不敢進來。天可憐見的,把船期都耽誤了,下官尋思怎麼也要見上一面。」

  沈青兒忍不住笑了,沈寡婦說道:「老爺太客氣了,快坐吧。正好我這有封徐公子的信,這字咱們通不認得,要請老爺幫瞧瞧。」說著,把信紙遞了過去。

  李終南一聽是徐湖的,那腰瞬間伸長了三尺,恭恭敬敬捧著說道:「李公子的信,就是九天珠玉,輕易不落人間的。」

  他一邊說,一邊看了下去,立時神色一變,呆氣勃發的叫道:「不可說,不可說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26
第九百一十章 買個結尾

  沈青兒瞧著李終南一副震驚的表情,急道:「有什麼不能說的,你也得講個明白啊。」

  劉三和沈寡婦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而李終南搖頭嘆著氣,一本正經的說道:「嫂子,你留心扶穩了小姐,仔細人暈過去。嗚呼!我講出來時,小姐定會大氣特氣,動千古未有之奇氣哉!」

  沈青兒倒被他給鬧樂了,又氣又笑道:「你快別囉嗦了,講吧。」

  李終南不得已,只好正襟危坐的道:「『侯門』即國公門也,李公子之門也,『我』者,自謂也。『深如海』,言欲入其門如入海之難也,『從此蕭娘是路人』,嗚呼,傷哉!公子不復來矣。」

  頃刻間,沈青兒還真的「哎呀」一聲,軟綿綿的向床上倒了下去。

  沈寡婦和劉三卻聽不明白,一個急忙去扶起女兒,一個追問道:「曉得你是個老爺了,文縐縐掉文有意思麼?趕緊簡單的說。」

  李終南低著頭沉吟,暗道我這綠豆大的官兒,本是靠母女倆的裹腳布帶上來了,如今頭牌碰到了薄倖郎,知縣老爺敢情吃了無花果了,還不趕緊候補去?她窯姐沒了李公子的寵眷不打緊,我要是連帶著被取消了知縣,那可是切膚之痛了。

  因擔心著前程,李終南呆呆的想著,自然無暇搭理表弟了。

  劉三拍了下他肩膀,叫道:「你怎不說話了?好好,請你講個明白。」

  李終南這才定了定神,搖頭晃腦的嘆氣道:「不中用了,李公子不要你家姑娘了。」

  沈寡婦大驚,沈青兒喘著氣說道:「這怕不是他寫的,但既然有這封信,一定有人在佈置。可是派人去探聽消息,那人說了侯門如海。卻也不中用。聽聞他好友鄭大人前日回京了,倒不如找他打聽一下。」

  李終南搖頭道:「鄭,小國也,介於兩大之間──」

  沒等說完,被氣急敗壞的沈寡婦搶白道:「老爺你請便吧,我們的事要煩勞你詩云子曰的,怕太屈尊了簇新縣太爺呢。」

  劉三忙拉著李終南,把人給強行拽走了。

  當晚母女二人商量了一宿,連夜吩咐劉三,叫他明天去請鄭大人。問題是人家鄭大人是與徐湖同一科的進士。奉命去了一趟新疆,不遠萬里打高原下來,勞苦功高,又是忙著面聖,又得忙著述職,又要忙著應酬,哪裡還有工夫來管閒事呢。

  說起來這位鄭大人也是有故事的,名叫鄭棠,讀書的時候。很是自命不凡,他是錢塘人,學堂門口有個漿洗衣服的窮婦人,姿色不俗。彼此眉來眼去居然被他弄上了手,得意的了不得。

  為此做了幾首定情詩,裡頭有兩句「妾自補衣郎補恨,竹蘿矮凳倚斜曛。」

  後來被監學知道了。一頓竹片,把婦人給逐了出去,他也被懸牌記過。

  恰逢報紙的風潮興起。徐灝偷摸在各地匿名發表了不少私貨,鄭棠鼓動同學,活學活用,「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監學真是專制到了極點,連我們的私事也要干涉,郎有情妾有意他管得著嘛?一定要竭力保護咱們的權利,不然被監學當成奴隸,做不成大明新一代的主人翁了。」

  結果監學二話不說,把他除名斥退,氣的鄭棠發誓大志不遂,誓不再回

  隻身去了烏江,投奔了親戚,此後刻苦讀書如願考中了進士。

  當了官,鄭棠自然要完成誓言,敢情他的壯志非是功成名就或安邦定國,而是要娶多位妻妾,好讓那監學知道什麼叫做真名士才風流。

  也是幸運,正妻不妒忌,小妾們也不太拈酸吃醋,堪稱萬中無一的好運氣。

  像徐湖這樣的朋友到他家做客,但聞內院時有嬉笑之聲,不見獅吼堂中的咆哮之音,沒有一個人不羨慕他。

  等他到了別人家,每每看到了人家夫妻吵架,妻妾相爭,就好似看戲一樣,心中十分快樂,真是看了又看,聽了又聽,不捨得離開。

  徐湖曾問他為什麼?他笑道:「此種情景生平不曾看過,正好體會一下,不見此輩之苦,哪知自家之樂呢?等我回家,定要好生珍惜神仙般的日子,故此不忍心馬上就走。」

  有意思的是他的親戚朋友,大多是懼內的人,見他總是藉機譏諷,很多人懷恨在心。

  鄭棠剛回京,他的發妻不幸病逝,趁著鄭棠忙裡忙外的時候,一幫人聚在一起,偷偷商量要給他找一個最妒最悍的女子做續絃,使他再也沒得說嘴了。

  正好聽聞徐湖哥哥徐江的妻子富氏秉性彪悍,號稱順天府一霸!一打聽,還真有個遠房堂姐素有醋大王的名聲,年紀不到三十歲,容貌比起富氏那是強多了,妥妥的大美人一個,但性子卻十二萬分的妒悍,比之富氏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兼且是個新寡之婦,他丈夫沒死之前,因和一個醜丫頭偷了一次,事後留下的痕跡,被富奶奶看出了破綻,把丈夫叫到面前,嚴刑逼供,打算把人屈打成招,好把丫鬟給弄走。

  丈夫寧死不招,富奶奶就首創出個試驗奸-情的辦法,吩咐丫鬟取來一碗冰水,放在丈夫面前,說道:「若沒有偷人,你就把水喝了,你敢不敢?」

  丈夫一心護著丫鬟,竟然不顧自己的健康,二話不說拿起來一口乾了。彼時是最炎熱的三伏天,古代人不像現代人,從小吃冰棍冷飲長大,在院子裡跪了半天,就差一絲就要中暑了,本身人又比較羸弱,如此一碗冷水進了肚子,不到三日,嗚呼哀哉了。

  此後人人都說富奶奶心狠手毒,故意弄死了丈夫,三年來愣是誰都不敢前來說親。她三年來沒有男人,最近也受不了了,找了個媒婆,打算改嫁。

  這幫人歡天喜地,於是乎故意瞞著徐湖,紛紛攛掇鄭棠續絃,鄭棠心動了。

  鄭棠稀里糊塗的問媒婆,人長得如何?媒婆笑言傾城之容,正好三年守節期滿了,您不趕緊著,非得轉眼間被他人搶先一步不可。

  如此把人娶回了家,徐湖聞訊跺足道:「哎哎呀,鄭兄苦也。」

  徐江卻幸災樂禍的道:「活該,誰讓他和我一樣,不事先多打聽打聽?」說完咂咂嘴,「若我那位有堂姐的容貌,我天天挨打受罵也心甘情願了。」

  事成定局,徐湖也沒有法子,再來富氏特意警告過他,不許告密,合著人家堂姐妹感情不錯。

  劉氏的病情養了幾天有了好轉,家裡人都放下心來,徐湖便出門去賀喜,徐江也跟去了。

  那幫人也以叫喜為名,都辦了眼睛要看鄭棠的下場。

  不想走到門前,竟還是笙歌之音傳了出來,就像妻妾依然在裡面一起作樂似的,

  眾人詫異不已,叫家人進去通報。

  家人說道:「我家老爺今日有家宴,這才上了席,不好稟報,諸位改日再來吧。」

  大傢伙只好回家了,第二日又集體過來,家人照舊說道:「今日又有家宴,不便稟報,爺們請回吧。」

  乃至第三日第四日皆如此,連徐湖都好奇了,問道:「為何他的家宴沒完了?」

  家人說道:「第一日的酒,是眾位小-奶奶公請大-奶奶的,第二日是夫人回請,第三日是老爺宴請奶奶們,今日則是奶奶們回請老爺的。」

  眾人一聽更加驚詫不已,問道:「你家的新夫人不是很能吃醋麼?難道進了你家,全不露一絲風采,竟與那些小妾貓鼠同眠起來不成?」

  家人得意的道:「進門的時候確實很厲害,不肯服軟,被老爺治了一夜後,服服帖帖了。現在好不和善,我覺得比起前夫人還要賢惠呢。」

  大傢伙頓時為之傻眼,也對鄭棠佩服的五體投地,都要學習他的本事,如何能把這麼善妒的人制服,當下仔細盤問家人。

  徐江還賞了二兩銀子,家人笑嘻嘻的道:「成親那日,新奶奶進了門,看見家裡女人很多,以為是接親的親戚,自然沒有介意。等到了晚上,見沒人離開,又要陪我家老爺吃酒,方才知道滿滿一屋子的妾,馬上翻臉說道:『我容不下她們,快些打發出去,有我沒她們,有她們沒我!』

  老爺說道:『若沒有她們,只有夫妻兩個,那做人還有什麼滋味?我的規矩不是今日才有的,她們也不是今日才來的,從來沒有打發過一個人。你若想做我娘子,好好的過來一同飲酒,若不願意,請你走開。豈能因你一個人,使得我全家都不開心?』

  富奶奶馬上說道:『既然如此,我是沒福的人,送我回去好了。』

  老爺說道:『我這樣的人家能進不能出,既然你不待見她們,那就給你設立一座冷宮吧,好在離得不遠,就在這臥室的旁邊,你不滿意就請前去安逸吧!』

  富奶奶以為是故意在嚇唬她,不甘示弱,冷笑著轉身就走,小-奶奶們趕緊要跟她過去,被老爺一聲給喝住了,不但喝酒,還讓家裡的戲子用心唱戲。唉!」

  說到這兒,家人嘆了口氣,大傢伙被他勾引的七上八下,忙問道:「後來呢,你快說啊!」

  見他笑嘻嘻的伸出手指頭動了動,眾人無可奈何,只好掏錢買個結尾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30
第九百一十二章 征剿妒婦

  銀子到了手,家人笑容滿面的繼續說了下去。原來鄭棠不僅和寵妾們吃酒玩鬧,還交代戲子就著富奶奶的哭聲,唱的曲子要與她一呼一應才行。

  如果富奶奶的哭聲不大,那就唱清清淡淡的文戲,若哭得重了,就改唱熱鬧的武戲,所謂輕清重琢,都要合得均勻,不許參差不齊,反正那邊哭了一宿,這邊也唱了一夜。

  結果自然把個富奶奶氣得七暈八素,奈何初來乍到,人家的地盤,怎麼耍自己的威風?說不得要使出女人那些慣用的伎倆了。

  乃至唱到了天亮,那邊有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叫道:「新奶奶把繩子系在了樑上,想是要尋死了,大家快去勸一勸啊。」

  鄭棠說道:「你們一個不許去,讓我自己去勸。」

  小妾們一起點頭,那些聽故事的人也點頭,要不說成功絕非偶然麼,想要妻妾不爭寵,還不如叫老鼠陪貓睡呢,到底還是鄭棠自己有主張,哪怕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富奶奶見他來了,以為被嚇著了,一哭二鬧三上吊,越發的作勢要死要活,把脖子都套了上去。

  誰知鄭棠不緊不慢,先把門窗都給關上,不放一個人進來,慢條斯理的說道:「方才丫鬟來說,你想要升天,故此我特地來送你,好歹也算一對掛名的夫妻,冤有頭債有主,省得做了非命之鬼,不得超生。」

  說完,轉過身去背對著富奶奶,高聲念起了往生咒,一連念了幾十遍,也不回頭,自言自語的道;「去吧去吧,希望你來世投個好人家。」

  富奶奶見他竟如此心狠,氣得也『不肯』上吊了。怒道:「你要我死,我偏不死了,咱們走著瞧。」

  鄭棠笑了一聲,轉過來說道:「不死也好,奉勸你改了性子吧,就當死過了一次,把開門七件事戒了第六件,大家都好。」

  富奶奶冷笑道:「要我不吃醋,那你必須公道,別叫我枉自擔著夫人的虛名。卻把體面分給她們。」

  鄭棠說道:「決不如此,我答應讓你有名有實就是了,但是你必須容納妹妹們。」

  事已至此,富奶奶也只能從長計議了,眼見丈夫不肯示弱,勉強點頭答應下來。

  那些小妾見她為人霸道,初來乍到就這麼能折騰,知道不是個好惹的,哪還不小心奉承著?趕緊第二日置辦了酒席。勸二人和好。而富奶奶鬧了一場,也算掙足了臉面,新婚燕爾,怕丈夫嫌棄她妒忌。以後真的被貶入冷宮,也置了桌酒席算是賠罪。

  因擔心被小妾們背後恥笑,遂以回請為名。第三日是鄭棠見擺平了她,享受了一晚上。當然要辦桌酒席了,如此這般的天天家宴。

  眾人聽完不得不服,感嘆道:「果然男人就得有膽量。別人一生一世都弄不服的婦人,被他短短一夜就弄服了,難怪被他沒事取笑咱們,誰讓咱們沒膽量呢?」

  不久鄭棠升為了光祿寺正五品的少卿,徐湖還不過是翰林院正六品的侍講,這已然是陞官速度飛快了,即使翰林院大學士也難以與光祿寺少卿的實權相比,哪怕光祿寺也不過是個小衙門。翰林院名氣大是大,衙門也是一等一的顯貴,就好比後世九十年代之前的中科院,敢和部委下屬的司局相比?

  看來名聲的加成威力是非常大的,修身齊家才能治天下嘛!

  徐江也升為了光祿寺從七品的署丞,成了平步青雲的鄭棠下屬,因不是仕途出身也沒有特別的建樹,不出意外只能一輩子當京官了。

  陞官沒有讓徐江喜悅,他最近十分苦惱,側室因難產死了,富氏多年沒有生孩子,陞官發財有個屁用?

  三老爺徐增福聽聞鄭棠的能耐,兼且當初鄭棠拜在他的門下過,故此和徐湖情同莫逆。

  特意交代徐湖把好友請回家來,說道:「不瞞賢侄,我如今的這位兒媳婦,除了吃醋之外,別無他長。現在她自己不曾懷娠,又不許犬子買妾,將來他這一支恐有絕嗣之憂。

  想你也算是我的半個門生,亦是徐湖的好友,所以你千萬不要拒絕,若能教誨好兒媳,令他得以納一房姬妾,生個兒子出來,則老夫感激不盡。」

  鄭棠慨然道:「漠不相關的人,路見不平還得伸手,何況是老師之子?只要令郎不嫌棄,學生必來相商,讓他有個後就是了。」

  這邊富氏隨著徐江搬到了光祿寺居住,知道公公婆婆已經深為不滿,並且左鄰右舍沒有好人,見了丈夫,一定會勸他娶妾,誰讓自己肚子不爭氣呢?

  她收到了家裡的消息,把鄭棠視為生平勁敵,暗裡地唾棄堂姐的不爭氣。平日把徐江關在家裡,一步不許他出去走動,非要出門應酬,必須親自送到門前,看著他走過鄭家才會進去,可見是對鄭棠深為忌憚。

  問題是到底禁不了徐江上班呀,抽空的時候,鄭棠遂把自己的秘訣傾囊傳授,叫他先回去培養氣魄,男人沒有氣魄,則什麼也休提了。

  徐江深以為然,三哥不就是最有氣魄的人嘛,別說三嫂她們了,就連長輩都得言聽計從呢。

  可是說說容易做卻難,一想到孔武有力的妻子,徐江心虛了,苦笑道:「屬下等不及了,等我氣充魄定,最少也得三五十年不可,到那時候人都老了,就算納了小妾,也用不著了。還是求大人想個好法子,想到個早上種樹,晚上乘涼的妙方。」

  鄭棠思索一會,說道:「氣魄二字究竟是少不得的,沒有浩然之志,如何震懾家宅?看來得用個權宜之計了,你自己沒有氣魄,那就把我的氣魄借你去用一用。這樣,你今日回家,就把要納妾的話劈空講出來,她若追究是誰的主意,你就說是我的意思,且看她答不答應,你再來見我,我到時自有應變之法。」

  徐江害怕的道:「我哪敢說呀?她一旦震怒起來,斷絕了屬下的生路,那就不是求大人善後了,而是去弔唁了。」

  鄭棠笑道:「胡說,她焉敢害你性命?當你徐家是擺設不成?大抵不放你出門是有的,放心,我自有破門救你的手段。也無需我自己親征,只消派遣幾個門下之士,以公討妒為名,殺到府上去,當眾羞辱她一頓,連你也罵幾句,逼得你一定要休了她。

  到了那時節,我有法子引她入彀,決不至於有縱無收。只是這樁事情,利於急而不利於緩,一面託人尋親,一面與她對話。等她略有了肯意,馬上把人娶進門,方才沒有轉變。

  就怕你是個沒有氣魄的人,就像舞仙童的一樣,全看神仙附著你,方才舞弄得起;一刻離了神仙,就要露出本相來,則此計可一而不可再,今後她不會再畏懼了。」

  徐江想了想,自己現在有家族和鄭大人撐腰,還怕她什麼?為了美妾嬌兒。乾脆破釜沉舟吧!

  雖然下定了決心,徐江還是不敢馬上回家,找來同僚好友一起商量,擬了怎麼說話怎麼應對,背熟了才提心吊膽的回到家中。

  一到家裡,按照計策,徐江整個人變得耀武揚威,富氏很納悶,冷眼瞧著他沒言語。

  徐江膽氣為之一壯,當下先把鄭棠的能耐誇獎一遍,又說道:「他連你那心狠手辣的堂姐都能征服,朝堂內外威名遠播,金陵城沒有一個妒婦不出來投降。就拿咱們光祿寺來說,沒有兒子的妻子都開始勸丈夫納妾了,凡是懼內的,誰不感頌他的恩德?好多人約好了去拜他為師父,竟沒人通知我一聲,就把我的名字算在內了。

  這也罷了,身邊那麼多的好朋友,都來勸我娶小,我再三說了不行,誰知他們仗著鄭大人的威風,成群結黨做了武斷,寫了一篇征討妒婦,公討忤逆的檄文,到處傳揚。說我一直沒有子嗣,現為妒婦所制,不肯買姬置妾,以危宗桃,使鄭大人的德化不能遍及於桑梓。」

  富氏眼睛眯了起來,手使勁攥著,暗道先讓你說完,哼!

  徐江看都不敢看她,繼續聲情並茂的背誦道:「唉,這不限了我十日之內,選一個側室麼。如過期不娶,即系不夫不婦,傷論敗化之人,他們要一齊打上門來,聲討咱倆的罪過而致討。夫人,你說此事好笑不好笑?」

  富氏聽了這些話,感覺不像是丈夫自己編排的,他講不出如此有條理的話,可見是外面的真事了,不由得氣急敗壞的罵了他一頓。

  罵完了,富氏又怒道:「你和外頭人合夥編的瞎話要騙哪一個?講這麼多硬話要嚇唬哪一個?咱家絕嗣與他人何干?他們逼你納小?扯淡,男人不敢納妾,女人不容丈夫有小,此乃官宦人家的常事,又不是謀反,憑什麼要來征討我?

  好啊!明明是你自己有心不軌,懼怕我的家規,不敢胡作非為,故此假借別人的威勢來嚇制於我吧?告訴你,老娘是個不受欺騙,不怕嚇唬的人,征剿就征剿,那就來吧,叫你知道老娘的禦敵手段。」

  徐江眼見妻子不肯服軟,忙叫道:「奶奶,這不關我的事啊,我是無辜的。」

  「無辜你娘的狗屁!哎呦,婆婆,媳婦不是有心罵您。」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30
第九百一十三章 惹不起的公憤

  徐江裡通外國,富氏焉能饒了他,就算無辜的也得三娘教子。

  「你從來不敢放肆,今日忽然間大膽起來,可見參與其中,斷不能饒了你,趕緊跪過來領打。」

  富氏一邊說,一邊揪住了徐江的耳朵,要行使家法。

  以前徐江就不是個老實人,現今有了靠山,更不會乖乖送死了,當下殺豬似的大喊大叫起來,好讓附近的鄭棠聽見,好發救兵前來。

  誰想遠水救不了近火,反而越發的火上加油了,富氏冷笑道:「你驢似的喊,難道是叫人來擺佈我不成?老娘先拿你立威。」

  輕輕鬆鬆把徐江擒拿按在地下,一隻腳踩著他的屁股,命丫鬟把十八件刑具都拿出來,輪流折磨。

  打完之後,徐江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富氏坐在一把披了虎皮的交椅上,朝著東邊,正對著鄭家的宅子,想娘家和婆家什麼門第?打算撕破臉的富氏會懼怕一個五品官?高聲大罵道:「你自己做烏龜,討了一夥粉頭在家裡接客,鄰居們不笑你也夠了,倒要勾引別人也來做烏龜。

  你勸別人娶小,想是要把你家的窯姐賣給他吧?堂堂少卿竟貪圖下屬的幾兩銀子,還是打算李代桃僵謀奪我家的產業?莫說我家的男人遵守法度,不敢亂來,就是要征剿本夫人,也要尋個好人,用不著那些**。」

  罵了一場,富氏連堂姐也怨恨上了,若不是她丟人現眼,何至於被人覬覦她?乾脆又罵道:「還有你富春花,你上一任丈夫時的能耐哪去了?弄死丈夫何等人物?不替他守寡也就罷了,既然發騷跑出來嫁人,也該存了昔日的威風,你一人關係到天下女人的體面。曉不曉得?

  因你一個人喪氣丟人,竟使整個金陵的娘們都跟著喪氣,被男人踩在頭上。你嫁過來若堅持不服軟,我還氣你不過,沒成想連一宿都熬不住,第二天拜倒轅門,使得他一朝得志,還要辦酒請罪,這樣喪名敗節的事,虧你做得出來!」

  罵完之後。富氏又氣勢洶洶的繼續折磨丈夫,逼著徐江畫押招供,承諾千秋萬載不敢納妾,方才罷了手。

  到了第二日,富氏把自己的潑辣發揮的淋漓盡致,繼續向著東邊鄭家大罵。

  鄭棠被徹底激怒了,就連富奶奶也忍無可忍,心說既然你不顧姐妹情深,揭我老底。那我也不能放過了你。

  突然間,打外面冒出來一百多個男人,每個人手裡拎著棒槌,一人一下。頃刻間就把徐家的兩扇大門捶的粉碎,紛紛喊道:「妒婦在哪裡?給我們滾出來受死!」

  眼見來勢洶洶,富氏知道眾怒難犯,面上卻不甘示弱的道:「我在這裡。你們想怎麼樣?」

  而人卻一步一步的縮了回去,急忙鎖上內宅的門,率領家丁們閉關自守。

  就聽那些男人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過來。哪裡能抵擋得住?富氏對著徐江叫道:「你這個沒志氣的,難道要看妻子被外人毆辱嘛?」

  其實這話是存了求救的意思,徐江心裡暗暗歡喜,故意露出害怕的神色,也隨著她要躲到房裡,被富氏一腳踹了出來。

  想鄭棠怒歸怒,徐家豈能是隨便打上門的?打上門也就算了,人是能傷的?依然是按照計策行事,外面的人聽著富氏的怒吼,聲音漸漸遠去,知道她膽怯了,於是乎乘勝追擊,撞開了門,打到內室來了。

  徐江看見了他們,裝作來不及躲藏的樣子,不得已攔住了人,哀求道:「諸位雖有盛情,替徐某打抱不平,可也不該如此啊!這得分個內外才是,快請出去吧。」

  「胡說。」男人們揮舞著棍棒,威風八面,訓斥道:「你這樣沒用的人,少不得被妒婦折磨致死,絕了後代,這家指日之間就會冰消瓦解,還分什麼內外?」

  躲在臥室裡的富氏,頓時叫道:「就是絕了後代,也是命該如此,與你們有什麼相干?要你們聖上不急太監急?」

  眾人說道:「我們不是你公公的年侄,就是你丈夫的朋友。朋友絕嗣,就和我們絕嗣一樣,怎麼不干我們的事?況且鄭老師大宣德化,遠近的婦女沒有一個不洗心革面,偏偏你這狗婦不識好歹,在這裡作梗,實在容你不得。

  今日咱們要按照七出條例,打死你這個不賢惠的,讓徐江再娶一房賢惠的妻子,好生幾個兒子。」

  義正言辭的說完,蜂擁而上敲打著房門,那聲音如同雷鳴,比起先前破門的聲勢更加厲害。當然手法就不同了,當時用的棍子之類的攻城武器,現在是用手掌,打不碎這道薄薄的木門。

  徐江『驚慌失措』的跑過去,苦苦替妻子討饒。

  領頭的說道:「念在你的面子上,人可以不殺,可也斷然不能容下她,你馬上寫一封休書,趁著咱們在這兒,休了她回去。」

  屋裡,富氏不服氣的嚷道:「我又不犯七出之條,用什麼題目休我?」

  眾人笑道:「七出裡面,你犯了三條,還說沒有題目?」

  「哪三條?」富氏不信。

  領頭的說道:「妒是第一條,不生子是第二條,不孝是第三條,真是糊塗婦人。這三條之中,哪一條不該出了?」

  眾人當下有的去找文房四寶,有的替他連休書的草稿都打好了,公然拿住了徐江,非要他當場寫休書。

  徐江不寫,大傢伙就千不孝,萬不該的罵了起來,不禁罵之,把人團團圍在裡面,你來一下空拳,我踢一下虛腳,鬧得躲在四周的丫鬟小廝見了,真以為少爺被毆打呢,驚慌失措的哭了起來。

  眼看人要被『活活』打死,徐江終於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寫,我寫就是了。」

  委委屈屈的站起來,悲痛的搖了搖頭,然後長嘆一聲。提起筆來一揮而就,那速度效率快的簡直了。

  等到富氏尖叫道:「你敢。」卻已然是來不及了,頓時傻了眼,厲聲喊道:「我要請我家三哥來作主,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好了。」

  問題是誰怕呀?眾人捏著休書,逼著徐江去喊來轎子,口口聲聲要把富氏即刻掃地出門。

  好像徐家沒轎子似的,有人說道:「鄭大人家就在不遠處,他家的轎子轎伕都是現成的。管他借用一下就是了。」

  「說的也是。」眾人紛紛附和,「喊了半天了,口也幹了,不如咱們一起過去,一來借轎子,二來喝碗水,三來找鄭老師評評理。」

  這幫人瀟瀟灑灑的走了,雞飛狗跳的徐家隨之安靜下來,富氏整個人都懵了。去找徐灝?敢嘛?事實上她心知肚明,是犯了七出之罪,或許三哥不講究這個,但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啊。

  說到底徐江才是人家的弟弟。自己是外姓人,萬一徐江說要休了自己,三哥絕對不會反對,誰讓當年火燒丈夫。已經觸犯了徐灝的底線,就是隱忍著沒發作而已。

  最倒霉的是休書寫了,鬧到順天府。徐江豈能為了自己改口?何況他早就有此心了,就算老父親出面,怕是也難以挽回。

  不知過去了多久,正當富氏六神無主的時候,有個老太太走了進來,對著徐江問道:「你家什麼緣故,門都被打碎了,娘子在哪裡?人呢?」

  徐江沒有回答,指了指房門。老太太說道:「原來躲在裡面,請出來吧,有老身在此,不怕哪個吃了你。他們若敢再來放肆,我饒不了他們。」

  富氏從門縫裡一瞧,原來是寺卿大人家的奶娘錢媽媽,常來家裡走動的,趕緊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錢媽媽詢問緣由,富氏把經過簡單的說了。

  「這麼說起來,是咱這條街上的公憤了?」錢媽媽搖搖頭,「自古道眾怒難犯,那都是些官吏和舉人秀才,這麼多人發作,哎呦惹不得。別一會兒打了進來,連老身也跟著吃虧,放我出去吧。」

  富氏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說道:「他們要把我休回去,正沒有勸解之人,求您老千萬救我一次。」

  「怎麼救法?」錢媽媽問道:「你趕緊對我說,沒的人家進來,來不及了。」

  富氏苦笑道:「簡單,不過是開條門路,容他娶一房就是了。」

  剛剛說完,那幫人領著轎子回來了,一進門叫道:「轎子到了,趕緊開門,晚一步就打進去。」

  錢媽媽叫道:「列位相公,請息怒,我是寺卿家的錢二媽,過來探望娘子。看在老身的面上,你們請退一步,讓我來調停。」

  有人說道:「除了打死她,只剩下休了一條路,沒什麼可調停的。錢媽媽,這是咱們男人的公憤,就算錢大人來了也不會幹涉,請你走吧。」

  錢媽媽開了條門縫,閃了出去,說道:「你們不過是要徐相公納妾,我替她做主,同意不就行了,不要生氣了。」

  領頭的說道:「除非是妒婦明明白白當眾說出『肯』字,不然我們不會罷手。

  話音剛落,眾人又鬧了起來,有的說干脆打死了一了百了,也有的說人命關天,攆走就行了,還有的說不解氣,臨行之際每人打上一拳,當做送行的禮物。

  屋裡的富氏臉都綠了,錢媽媽對著門說道:「你就說一句同意吧。」

  富氏卻賭氣道:「他們還是這麼逼我,死了也不許,像你方才好好的勸,我才會答應。」

  錢媽媽險些笑了,回頭說道:「好了,好了,大娘同意了。」

  男人們七嘴八舌的說道:「誰知道是不是緩兵之計,不能聽信。」

  錢媽媽皺眉道:「你們這近百相公動了公憤,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淹死個人,怕什麼緩兵之計?難道她騙你們走了,好告狀不成?若還不信,那我倚老賣老,做個保人。」

  領頭的伸手阻止大家開口,說道:「既然如此,徐江不許在家,得跟著我們走,一直到定下親事,選好了日子,與新人一同進門,省得在家受氣。成親之日,若還有一句不滿,說不得再來一次,連你這個保人,也辦口棺材伺候,我就不信錢大人會不為男人張目。」

  說完,這幫人拉扯著『不甘不願』的徐江,風一樣的走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31
第九百一十四章 百年之戰

  眼瞅著要過年了,或許洪熙十二年在歷史上沒有什麼大事件,但這一年對整個世界來說,意味著新的時代悄然開始。

  徐灝出於各種考慮,沒有插手葡萄牙人對未知大陸的探險,其亨利王子的遠征船隊在北非摩洛哥建立了殖民據點,很快會接踵而來西班牙等列強。

  不過大明的一支艦隊也在李秋的統率下,率先在埃及建立了殖民港口,李秋本人也奉徐灝的命令,保護英國公主遠赴英國,他要負責捍衛明朝在歐洲的利益。

  瓦剌王馬哈木遣使謝罪,主動歸還扣押的漢人,並請求像以前一樣朝貢。徐灝說服洪熙皇帝,拒絕了。同時下旨各邊鎮守將,積極展開對北方宿敵的反搶劫,所得戰利品將全部歸個人所有。

  徐灝不會忘記土木堡之變,是以明朝對北方的戰略方針,漸漸從韃靼的身上轉移到了瓦剌,他要在有生之年,持續不斷的消耗瓦剌的實力。

  太子朱瞻基將在過完年之後,再次啟程坐鎮北平,隨同他前往北方的文武官員,達到了一百二十人。徐灝不希望養成官員偏安江南的惰性,要讓他們體會到北地軍民的艱難,當然此舉也是為了更好的控制邊關將領。

  不等過年,多位御史分行天下,繼續巡察吏治得失及民間疾苦。臨行前,朱高熾曉諭官員,凡地方郡縣有貪刻不法之人,立即逮捕;郡縣官員有不稱職及老病之人,一律送交京師,不要冤枉不要縱容。

  而最令徐灝頭疼的是軍屯,各地不可避免的出現操練屯種怠惰不力,直接導致明軍的戰鬥力急劇下降。若取消軍戶制,無疑將大大增加國庫負擔,並且一刀切的政令太容易引發事端,根治的辦法只有一個。富國強民,開啟民智。

  金陵徐府。

  張輔和沐皙沐毅等將領應邀而來,看著一套套得自歐洲的盔甲,對武人來說,這種看上去威風凜凜亮閃閃的華麗甲冑,很有興趣。

  而對中國來說,戰場上早已推崇實用主義,為將之道是如何擊敗敵人,而不是彰顯自己的帥氣。像北方的蒙古人,一匹馬一壺箭即能轉戰千里。甲冑再好看再講究又有什麼用呢?

  這一點無疑和時下的歐洲截然相反,歐洲貴族有強烈的個人英雄主義情節,盔甲大量裝飾著黃銅甚至鍍金滾邊,富裕的貴族還要在盔甲外披上鮮豔的罩衣,上面繡上了家徽紋飾,既美觀也便於在戰場上辨認。

  武器主要是騎槍和長劍,騎槍大約四米長,步戰用的則大多是長戟。劍是騎士與貴族身份的象徵,簡單的十字護手和圓球形的劍柄。為了更有效的劃開盔甲,最好的劍產自法國的波爾多,尖部鑲嵌著鑽石。

  張輔仔細觀看盔甲和武器,疑惑的道:「主要將領的甲冑較為鮮明。我可以理解,方便發號施令提升全軍的士氣,不過用帥旗不是更好麼?可為何連普通的將領也要這副打扮?就不怕成為敵人攻擊的標靶麼?」

  沐皙說道:「穿這種漂亮的甲冑就是在找死,即使箭矢射不穿。太容易被敵軍拉下馬了,一旦下了馬,連站起來都困難。擎等著做俘虜吧,就是個好看的烏龜殼子罷了。」

  徐灝笑道:「歐洲人打仗一般是不殺貴族的,穿得好看並非僅僅是個人喜好,也表明了自己的貴族身份,意思是說殺了我多可惜,不如換取贖金好了。」

  張輔等人為之愕然,不能理解,沐毅拿起筒子造型的頭盔,無語的道:「這東西戴上不舒服不說,視線只有前方一點點,怎麼觀察局勢隨機應變?」

  「為了保命。」徐灝解釋道:「衝鋒時用的,平時另有一個頭盔,因為很難刺殺對手,歐洲人更喜歡硬生生的擊打,不戴個堅固的頭盔,腦袋可就保不住嘍。」

  「古怪透頂。」張輔搖搖頭,又說道:「還別說,這樣的甲冑列出陣勢,或許奈何不了來去如風的蒙古人,但是在特殊地形卻非常有用,三千歐洲騎士對上我三千將士,沒有弓箭和火槍的話,我只能下令暫且退避三舍,然後選擇窪地樹林,待對方疲憊之時偷襲。」

  徐灝笑了笑,不怪兄弟們有些瞧不起歐洲人,戰爭中最重要的或許並非是精良的武器或卓越的戰術,以及訓練有素的部隊,而是充足的兵員和源源不絕的輜重,在不計較一城一池得失的中國,現在的歐洲人根本無法想像中國戰爭中舉世無雙的規模。

  比如作為歐洲豪強的英國和法國,現在才能動員多少兵力?毫不誇張的說,十萬人已經是傾國之戰了。

  正當他們在議論的時候,遠在歐洲的李秋,已然親身經歷了中世紀大戰。

  徐灝沒有給李秋下達死命令,只是讓他隨機應變,不過事先含糊其辭的表示過,更好看朝氣蓬勃的英王亨利五世。

  有鑑於此,李秋觀察了下雙方的統帥,發現亨利五世12歲就成為了騎士,此後不斷的東征西戰,面部中過箭,獲得很多戰功,證明他確實是個屢經沙場的老將;反觀法王查理六世,勇則勇矣,卻人稱瘋王,法國上下皆強烈反對由他統軍,抽風的法王太可怕了。

  其兒子文弱,標準的讀書人,從來沒打過仗,是以父子二人都上不了戰場。

  進一步分析百花的情報,李秋驚訝發現,英國士兵操練的很好,亨利五世治軍嚴厲,而法國方面內部勾心鬥角,最不可思議的是竟推出了兩位主帥,更令人不可思議的,這二人之間居然還有殺父之仇。

  李秋不算是將才,但他盲目崇拜徐灝,好歹也是多年帶兵打仗的人,馬上毫不猶豫的把賭注壓在了英國這一邊,再說這一次本就是奉命援助英軍的。

  其實英國一方的士氣很低落,首先休戰後的勝利天平似乎已經朝著法國傾斜,作為侵略者,除了國王和某些好戰的貴族。絕對大數英國人並不理解為何要渡海去征服法國人,這仗畢竟打了五十餘年,士兵和百姓都已經厭倦了。

  亨利五世固執已見,為了籌集兵力,執意和各地的大小貴族鑑定合同,用支付昂貴的費用維持他的軍隊,即使這樣,響應他的人也寥寥無幾。

  英軍的主力依然是國王的親衛隊和直屬軍隊,連亨利的兄弟格羅斯特公爵,手下有二百名貴族和騎士。一百九十三名下級騎士和六百名騎弓手,僕從軍不算在內,沒等和國王匯合,只剩下了162名騎兵和406名弓箭手了,其餘不打招呼就原路返回了。

  有個大貴族,甚至只帶了三個徒步弓箭手趕來參戰,可見英國貴族普遍不看好國王的遠征。

  事實上也證明他們的看法是對的,英軍大敗。

  李秋的到來,算是幫亨利五世解決了焦頭爛額的財政難題。當然他得最終才行。

  這一次徐灝散財童子計劃,本來就沒打算要英國還錢,而是要在歷史層面上,讓英國對中國心存感激。雖說國與國間的交往只有利益沒有信義,問題那可是英國,提前套套交情是有必要的,徐灝還沒自大到忽略英國的程度。

  法國就不一樣了。無需支付大筆費用,依然採取傳統的領主徵召命令,光是巴黎就提供了六千名十字弓兵和大盾兵。並且通往魯昂的大小道路上擠滿了各地的領主以及部隊,法國人對此戰充滿了獲勝信心。

  歐洲人習慣了小規模戰役,超過萬人規模,嚴重考驗指揮體系,這方面在古代一直是道難題,就連中國也沒能圓滿解決。於是乎,還沒等開戰,雙方傳統調兵遣將的體系完全癱瘓,將領們找不到主帥,小貴族找不到自己的大貴族,到處都是各地的老爺僕從們,騎士們四處亂竄,整個魯昂亂成了一鍋粥。

  李秋找到亨利五世的時候,亨利五世像頭瀕死的困獸,王室的優雅蕩然無存,好似個鄉下的農民。

  九月份的一場圍攻戰,英軍傷亡達四千人,兵力折損了將近一半。

  來時躊躇滿志,此刻陷入了絕境,六千人撤退了一個星期,飽受傷病和飢餓的折磨。李秋的到來,僅僅帶來了三百名全副武裝的護衛以及少量的糧食,而且沒有打出大明的旗號,使節團還在巴黎呢,但這已經是唯一的支援了,而數十位英國貴族早已扔下了步行的士兵,騎著馬跑得無影無蹤。

  就是因為法國獲得大勝,各地的法國貴族們為了撈取好處,爭先恐後的趕來報傚法蘭西,人數滾雪球似的膨脹著,兵力日甚一日,眼下遍山遍野都是法國人,如此法國人的士氣愈發高漲了。

  李秋來的很及時,他很明白雪中送炭的道理,果然亨利五世對此異常感激,大明沒有作壁上觀甚至落井下石,堅守著雙方的約定,足以證明泱泱中央王國的氣度。

  簡陋的帳篷裡,英國將領們有些失神,很多人身上帶著傷。

  亨利五世苦笑道:「感謝閣下的援助,我想和法國人和談,但是遭到了對方的拒絕。高傲的法國人放出話來,他們要把我們這些英國佬的食指和中指切下來,永遠不能使用弓箭,現在已經走不掉了,為了閣下的安全,請趕緊離開吧。」

  借助翻譯,李秋說道:「我們漢人有句俗語,叫做破釜沉舟,兵法有云,置死地而後生,所以哀兵必勝。」

  亨利五世艱難理解著含義,保羅公爵冷冷的道:「閣下是否清楚,法國的騎士是最強大的,而我們只有九百騎兵。」

  李秋說道:「在下看了下軍營,誠然面臨絕境,但是士兵們沒有嘩變沒有逃跑,沉默著保養弓弦,是以在下認為可以一戰。我國自古以來有無數以少勝多的戰例,戰場上不是人多就能獲勝,為將的膽略,士卒的勇敢,計策的施用,天氣地形等等都足以以弱勝強,再說既然對方拒絕了和談,除了一戰之外,還有其他選擇嗎?」

  亨利五世慨然說道:「閣下說得不錯,我絕不會被愚蠢的法國人羞辱,還請閣下幫助我戰勝他們。」

  李秋謙虛的道:「殿下厚愛,在下當知無不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32
第九百一十五章 阿金庫爾

  英法百年之戰,堪稱世界最漫長的戰爭,斷斷續續進行了長達116年。百年戰爭中,發展出了不少新戰術和武器,戰爭的最終勝利使得法國完成了民族統一,為日後在歐洲大陸進行擴張打下了基礎。

  英國幾乎喪失了所有的法國領土,但也迫使英格蘭的民族主義興起,進而誕生了資本主義。

  戰爭的起因要追溯到久遠的以前,北歐維京海盜騷擾到法國海岸,喜歡上了夢寐以求的溫暖土地,不堪其擾的查理三世同意這些北歐強盜在諾曼底定居,故此北歐人後來建立了諾曼底公國。

  1066年,諾曼底人在征服者威廉的統帥下,成功征服了英國半島,同時統治著英格蘭和諾曼底。

  12世紀,英國金雀花王朝在法國擁有廣闊領地,法國國王不甘心,逐漸奪回部分被英國佔領的土地,兩國從此失和,成為了歐洲著名的冤家對手。

  到了14世紀初,英國仍佔據法國南部的阿基坦地區,成為法國政治統一的最大障礙。法國人多次試圖把英國人趕走,英國人自然不願意退讓,並且要奪回祖先的土地,諾曼底、曼恩。安茹等。

  1328年,法國出兵佔領了佛蘭德地區,英王愛德華三世遂下令禁止羊毛出口,使得佛蘭德失去了原料來源,轉而支持英國。

  戰爭的導火索是因查理四世的去世,法國卡佩王朝絕嗣,支裔瓦盧瓦王朝的腓力六世繼位,同時愛德華三世以查理四世外甥的資格,宣佈要與腓力六世爭奪法國王位,觸發了戰爭。

  時至今日,二十年的停戰協定尚未結束,因法國勃艮第和阿曼雅克兩派發生了內訌。各地農民也爆發了起義,年輕氣盛的亨利五世藉機重啟戰端。

  沒想到此舉反而促使兩派暫時握手言和,聯手安撫農民,共同抵抗強大的侵略者,隨著在戰場上首戰告捷,法國人的士氣變得空前高漲,認為統一大法蘭西的時候到了。

  如今英國人無路可逃,最精銳的九百騎士沒有馬,剩餘清一色的長弓手,來時的戰馬都丟光了。四面八方對上法國至少超過二萬名強大騎兵,村莊鄉間到處是法國人。

  除了貴族外,平民士兵一旦投降,下場是非常悲慘的,只因沒錢也沒人肯支付昂貴的贖金,哪怕是國王。

  整個軍營痢疾肆虐,傷兵滿營,缺少軍帳的遮掩而不得不淋受大雨,全軍已經四天沒有吃上一頓正規的伙食了。上上下下瀰漫著絕望的氣氛。

  李秋的下屬皺眉看著怪物似的士兵,蓬頭污面衣衫襤褸,歐洲人可沒有後世那麼的高大強壯,身高和漢人沒什麼分別。相貌普遍非常的醜陋,營養程度遠不及中國,稱為未開化的蠻夷一點都不過分。

  因長時間沒洗澡,體味又重。隔著老遠傳來熏死人的臭味,好在李秋以及屬下對此不陌生,並不在乎。

  經過觀察。他們不得不承認,這些乞丐般的長弓手其素質相當不錯,身材要比對手普通高大健壯一些,操練弓箭的經驗豐富,這從弓的力道就能看出來,並且無不是把弓弦小心翼翼的放在口袋或帽子裡。

  英國人使用的弓箭類似中國的硬弓,殺傷力非常大,最熟練的弓箭手可以短時間內連續射出10到12支箭,射程達到了三百五十多米,只有最好的火槍才能超過。

  如果近距離的被射中,哪怕法國最堅固的盔甲也抵擋不住,所謂板甲就是個笑話,最有效的防禦手段,永遠是盾牌。

  英國人對他們的弓箭極為自信,起初還擔心法國人也使用,誰知擔心是多餘的,法國貴族更擔心平民造反,禁止使用威力大的弓箭,只准使用不容易得到,價格昂貴保養複雜的十字弓,一味推崇最強大的騎士。

  法國大多是十字弓兵,防護要好於英國長弓兵,盔甲包括鎖甲背心,護肩和脛甲,開放式的頭盔,有條件的會戴著專用的閉合式頭盔,面罩開在臉的右側,射擊時像窗戶一樣打開。

  十字弓是時下歐洲最流行的武器,就是中國的弩,簡單易學,新兵短短幾天即能使用,因最常用於攻城,身體防護是必要的。

  十字弓的樣式很多,從小到可以在馬背上使用的獵弓,大到需要雙手端著的踏弩。

  大型的十字弓長寬都在一米左右,弓體用複合材料製成,全鋼打造的十字弓也出現了,最重型的十字弓射程和長弓基本相當,近距離的穿甲能力還在長弓之上,但缺點也很明顯,每分鐘只能射出2到3箭。

  火炮也出現在了戰場上,能當上炮手的人個個不簡單,地位僅僅比普通騎士略差,傑出者享譽全歐洲,這意味著歐洲人已經意識到了彈道學等科學在戰場上的重要性。

  李秋發現了火繩槍,不過英法還沒認識到火槍結合火炮的威力,數量不多,直到若干年後,波西米亞的胡斯教徒會讓歐洲人領教到火槍和火炮的巨大風采。

  雙方的距離不遠,人多勢眾的法國人不怕英國人偷襲,拎著高雅的葡萄酒,紛紛跑過來嘲笑英國佬連最土渣的『大麥湯』也喝不上,李秋有幸嘗到了大麥湯的味道,似乎是自家少爺時常念叨的啤酒。

  冒著雨水,法國貴族們互相問好,也有互相爭吵的,不時見到某個騎士往地上扔下一隻手套,大抵不是偷了對方的夫人就是搶了對方的糧食,然後雙方被侍從們穿上沉重的盔甲,用一種吊具吊著上了馬。沒錯,就是吊著上馬。

  英國士兵沉默看著法國佬如同過節一樣的熱鬧,死一般的寂靜。

  李秋等人則稀罕的看著歐洲騎士決鬥,雙方用騎槍互相對捅,直到一個人摔落馬下,把自己的手套雙手奉上,承認輸了,何等的傻缺呢?偏偏歐洲人對此推崇備至。

  亂鬨哄的法國人沒有任何約束可言,如同一盤散沙,李秋心想若給我三千虎賁,這時候就能輕易擊垮敵人,區區幾萬人,這竟是歐洲大國三分之一的兵力了。

  一路而來,李秋見識到了歐洲人的方方面面,誠然遠不及中土的繁華富庶,可也並非是一無是處,獨特的文化孕育出獨特的文明,一樣的璀璨。

  來時,徐灝鄭重囑咐過不要驕傲自滿,因為歐洲人是能超過漢人的種族,一時的落後不代表永遠落後,等到他親眼所見,已經承認歐洲人和漢人沒什麼不同,在文化方面遠非蒙古人可比。

  有意思的是,歐洲人極為推崇黑頭髮,認為是貴族的標誌之一,金發等而次之,紅色褐色的頭髮是下等人,尤其是紅頭髮,飽受歧視,即使是英軍中的凱爾特貴族。

  清早,連續下了若干天的大雨停了,法國人迫不及待的喝著葡萄酒提神,開始了戰鬥準備。

  兩位指揮官大吵一頓,互相妥協,把軍隊分為了三線。最前方的是引以為傲的重裝騎兵,兩翼分別是八百人和一千六百人,中間是四千下了馬的騎士,可以稱之為重裝步兵。

  第二線佈置了近五千名的弓箭手和十字弓手,還有幾門大砲,其餘的火炮被堵在了半路上,源源不斷的援軍要麼被困住,要麼沒找到方向,不知跑去了哪裡。

  當然法國人絲毫不擔心,數倍於對方的勝利者,足以碾碎英國佬了。

  第三線是無人統一指揮的近萬騎兵,貴族老爺們的榮譽感,使得他們勇敢的親臨一線,或是站在公爵大人和法蘭西宮廷總管的身邊。

  這些傢伙的任務是負責打掃戰場,到時把落荒而逃的英國人從鄉下的房子或水溝裡一個個揪出來,故此隊形非常鬆散,相互之間嬉笑怒罵,因為家鄉和口音等等的不同,誰也瞧不起誰。

  位於他們後方的是數萬非戰鬥人員,即隨軍的牧師、醫生、貴族的隨從,修道院的修女、吉普賽妓女、跟來的市民和農夫,等著看熱鬧的本地村民。

  英國這邊,亨利五世認真聽取了大明參謀的建議,以及自己的顧問和將領的商議,有針對性的選擇了戰場。又依據傳統和因地制宜,將長弓兵和騎士混合編制,以便於相互掩護。

  這個陣型讓李秋為之佩服,因為很好的借助了兩側的樹林,相互之間形成一片密集的籬笆,不至於被對方的騎兵一舉擊潰,弓手可以利用木樁的掩護,越過彼此的頭頂射箭。

  毫無疑問,若不是長弓兵的訓練有素,一旦開戰根本無法指揮了,只能憑藉他們自己去攻擊敵人。同時恰好因為無路可逃,深入敵境的英國人已然具備了拚死一戰的覺悟,無需動員。

  法國大大小小的貴族們執意要位於最前方,戰馬嘶鳴,盔甲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人人指望著在第一次中鋒中揚名立萬,成為倍受尊敬的騎士。

  這麼多的騎士,光是閃亮登場就能輕易嚇傻英國佬們,法國老爺們還從未如此的眾志成城過,身處於這麼強大團結的軍隊中,信心百倍。

  結果弓箭手們被夾在人叢中間,倒也不是指揮官的昏庸,而是怕重蹈克雷西戰役的覆轍,那一次打頭陣的大批熱那亞十字弓兵是被自己後方的重騎兵撞倒,死傷慘重。

  此情此景,令亨利五世心情忐忑,疲勞的英軍要與最少三倍數量,精神十足自信滿滿的法國大軍大戰,周圍還有數不清的敵軍。

  他再一次想起了漢人將軍的名言「置死地而後生!」,然後念出了一個單詞。

  阿金庫爾!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41
第九百一十六章 英軍VS法軍

  堂堂英國國王騎著一匹瘦小的小灰馬,頭戴著精緻的王冠,在陣前緩緩跑過,顯得有些可笑與悲涼,李秋卻奇怪的發現士兵們的神色變了,高舉起手中的長弓。

  原來亨利五世的靴子上沒有閃亮的馬刺,這說明他將和部下們一起戰鬥,再沒有比這樣的作法更會讓士兵們振奮得了。

  英軍這邊燃燒起了不惜一戰的信念,亨利五世大聲說道:「法國佬吹噓要砍去每個人右手的兩根手指,叫我們再也不能拉弓射箭,但是懦弱的法國人永遠不會明白,英格蘭人將永遠不會被世人忘記。

  我們是一支兄弟的部隊,凡是今天與我一起流血的,都是我的兄弟!無論出身怎樣低微卑賤,今天的洗禮都將使他成為真正的騎士。

  這裡是偉大的威廉一世留給我們的神聖財產,祈求愛德華三世和黑王子的精神護佑,祈求聖母和聖喬治將與我們同在,指引我們再次載譽而歸。

  兄弟們,讓我們用信仰作為盔甲,榮耀作為武器,把生死託付給上天,戰鬥吧!戰鬥吧!天意指引著英格蘭!」

  聽完英王動情的戰前演講,竟沒有人歡呼,士兵們用握緊長弓作為激動的回應,全軍死一般的寂靜。

  李秋更加確信,這些身份卑微的長弓兵的戰力起碼在歐洲大陸上,如果能取得勝利,他們將無出其右!

  接下來是令人窒息的對峙,似乎法國人要拖垮英國人僅剩下的意志,整整兩個時辰四個小時,就在這令人發狂的氣氛中等待著決戰的到來。

  到了中午,法國後勤人員已經準備好了午餐,處處篝火炊煙,男人們歡聲笑語。

  這是非常不錯的交戰時機,可惜英國人缺乏戰馬。李秋嘆了口氣。

  亨利五世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飢餓會讓部下連拉弓的力氣都沒了,咬著牙下了命令,很快英國軍隊主動開始推進。

  連日來的秋雨使得泥土變得鬆軟泥濘,踩上去就是一個淺淺的水坑,腳上站滿了淤泥,身穿沉重盔甲的戰士尤其難行。

  雙方的距離大概有一千米左右,分隔兩軍的是一片秋收後的麥田。不得不異常小心的英軍緩慢的前進,維持著良好的秩序,沒有人說話。不時的停下腳步喘喘氣。

  法國人沒有動,嘲笑著跌跌撞撞前進中的英國佬,騎在馬上的他們毫不擔心腳下。

  等到了差不多是長弓的有效射程時,英國人停了下來,弓箭手趕緊將事先準備的尖木樁插入地面,在陣地前排出一道細密的柵欄。

  連日來猶如野狗一樣的惶惶奔命,靠著撿來的堅果和野草莓果腹,喝得是渾濁的雨水,又冷又餓的英國士兵連站著都是一種痛苦。絕望使得他們無法思考,已經不再思念家中的妻兒,與其被砍去兩根手指頭,不是殺死就是成為奴隸。他們寧可用光榮的戰死來逃避。

  困獸猶鬥中的英國人早已普遍萌生出了死志,不然還能怎麼樣?正應驗了李秋的置死地而後生。

  破釜沉舟的軍隊,失去手足兄弟的軍隊,沒有後路的軍隊。有主帥同生共死的軍隊,毫無疑問是最可怕的軍隊。

  對長弓手來說,對面那些騎著馬的法國老爺。吃得好穿得好,即便戰敗被俘,也可以得到符合身份的禮遇,繳納一筆贖金後,便能大大方方的離去。

  天與地般的差別,徹底激怒了絕望的長弓兵們,他們用無所畏懼的目光注視著高高在上的敵人,在像死狗一樣卑賤的死去之前,老爺們來吧,我們將用賤民的方式好好招待你們一番。

  法國人動了,前面少數的十字弓兵射出稀稀落落的箭雨後,紛紛回頭以躲避英國人的箭矢,兩翼的貴族老爺們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不待指揮官下令,空群殺了出來。

  按照制定的計劃,左翼一千六百名騎士和右翼八百名騎士應該保持隊形,從兩翼夾擊英國人。問題是英國軍隊的兩翼都是樹林,計劃無法實現。

  正常來說,兩翼應該隨機應變,馬上繞過戰場從後方發突擊,或者乾脆去攻擊英國人的營地。但是這些騎士們沒有,根本就沒有把所謂的作戰命令當回事,難得獲取榮耀的機會盡在眼前,高喊著法蘭西萬歲!爭先恐後的朝著正面的敵人殺去。

  悶悶的馬蹄聲令人的心臟跟著跳動,護衛們都看向了李秋,而李秋微微搖頭,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命令手下參戰,不是擔心暴露火器,而是要節省珍貴的彈藥。

  英國和法國之間的戰爭與大明無關,李秋自然沒有陪英國人血戰到底的想法,反正若英國人慘敗,亨利五世投降即可,驕傲的法國人絕對不會傷他性命。

  若是英國人能奇蹟般的獲勝,李秋也不想開火徹底得罪了法國人,能夠在絕境中站在英國人這一邊,不已然是彌足珍貴了麼?

  在坑坑窪窪的麥地上衝鋒,果然泥濘的道路無法阻擋戰馬的速度,沒有踩踏過的地面殘留著初冬的殘霜,還算結實。

  呼嘯奔跑間,右翼指揮官威廉爵士發現有排木樁擋住了去路,但是他沒有注意到由於田地太過鬆軟了,最前排很多木樁已經沉了下去。

  「跳過去,讓只會種地的英國農夫們見識下法蘭西騎士的騎術!」威廉爵士如此意氣風發的下令,不想還沒等他施展出高超的騎術,他的馬剛好撞上了一根沉下去的木樁,坐騎嘶鳴中猛然停下了。

  於是乎,可憐的威廉爵士飛了出去,一頭紮在了泥地裡,沒等恢復知覺,就被長弓兵兇狠的幹掉了。

  指揮官的戰死,一下子令頭腦發熱的騎士老爺們清醒了,加上坐騎的速度越來越不敢令人恭維,縱使幸運的越過木樁,孤軍深入面對著四五千的弓箭手,光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慄。

  就算騎士能打,一個騎士換取十個低賤的長弓兵性命也不值得,騎士老爺們當機立斷,馬上一窩蜂的掉頭就走,如此狂野的衝鋒就這麼虎頭蛇尾的結束,左翼的情形基本大同小異。

  騎士的後退,嚴格說來他們那不叫撤退,而是毫無秩序的亂跑,無頭蒼蠅似的鑽進兩側的樹林,已經算是不錯了,奈何大多數人直接跑進跟著前進的主力部隊裡。

  亂衝亂撞的戰馬和自己的主人一樣毫無顧忌,兇狠的撞擊甚至踐踏自己人,混亂波浪一樣的產生了,尤其是法國主力的陣型異常密集,使得波浪的傳遞更加迅速而效果驚人。

  法國的步兵慌忙躲避瘋子一樣的騎兵,一邊互相推搡,近萬重裝步兵不時有人腳滑跌倒。大規模的踩踏,地面不可避免的更加濕滑了。

  天氣也站在了英國人這邊,冬日的豔陽在他們背後,可以毫不困難的把箭雨傾瀉到法國陣地,而法國騎士們雖然各個身披重甲,卻不得不低著頭走路,以避免箭矢從面罩的縫隙中透過。

  混亂和傷亡大面積的爆發,但還是沒有阻擋住法國重裝騎兵的腳步,畢竟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但是因騎士的潰退,高漲的士氣已然瞬間滑落,強大的騎士沒有打開勝利的大門,這對於法國人的打擊太大了。

  當雙方漸漸接近,不吝嗇臂力的英國長弓兵不在仰射,而是瞄準了直射,法國十字弓兵被裹挾在人群中間,竟然無法射箭進行掩護,這無疑給了長弓兵們最難得的施展舞台,可以盡情的射殺敵人。

  射進盔甲縫隙裡的重裝騎士倒地不起,後面的人被紛紛絆倒,一旦倒下,很難短時間內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不長的距離似乎已經耗盡了法國人的體力。

  依然有一兩千的重裝騎士殺來了,潮水般的兩軍開始短兵相接,英國騎士們手持重劍,遵循克雷西戰役的傳統,近距離的保護長弓手;而法國騎士們更多的揮舞長戟,儘管比馬上的尺寸小了些,但他們發現人數太密集了,就算有力氣舉起武器,卻沒有活動施展的空間。

  亨利五世和他的騎士們位於第一線,重裝騎士們之間的戰鬥開始了,因從頭到腳都被鋼甲包裹的嚴嚴實實,只能用力氣將對方壓倒。

  混亂中,英國人因人少而抵擋不住,其中約克公爵的頭盔被戰錘敲扁了,顱骨被打得粉粹,就連亨利五世也被戰錘重重來了一下,敲下了頭盔上的裝飾,身邊十八位侍從戰死。

  李秋眼見亨利五世摔倒了,吼道:「去救國王。」

  護衛們沒有累贅的盔甲,也沒有歐洲戰士沉重的重劍,身輕如燕的衝了過去,幾個人合力抬起了亨利五世。

  不料亨利五世戴著王冠,成為所有法國人的目標,法國騎士們跟打了雞血似的撲了過來,好在攆不上漢人的速度。

  這時長弓手們紛紛扔下了弓箭,抄起短刀手斧之類的武器,他們一樣沒有盔甲的拖累,兼且法國重裝騎士們陷在了泥地裡,寸步難行,輕而易舉即能把對手絆倒在地,躺下後自然意味著失去了戰鬥力。

  漢人護衛受到戰場上的刺激,喊道:「大人,開不開槍?」

  李秋沉穩的道:「不許開槍,你們記住了,我們僅僅適逢其會,除非必要不能沾染上法國人的鮮血。」

  護衛憤怒的道:「那就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44
第九百一十七章 必然的奇蹟

  阿金庫爾戰役是英法百年戰爭中著名以少勝多的戰役,也是英國長弓兵取得最輝煌的勝利之一,乃是歐洲戰爭中依靠遠程火力範圍殺傷對方密集陣形的經典案例,直接促使縱橫歐洲近千年的騎士軍團走下神壇,再也不是常勝的標誌了。

  阿金庫爾戰役對英國人非常重要,正是在這之後,亨利五世開始重視起制海權,英國才開始建立強大的海上力量。

  亨利五世是位典型的中世紀軍人,法國人罵他苛刻傲慢,冷酷無情,十分殘忍。許多記載中,亨利五世曾在圍城勝利後下令吊死俘虜,下達過大規模屠殺的命令。在魯昂圍城期間,拒絕對逃出城外的婦女兒童提供面包,任由她們在城牆下活活餓死。

  戰爭造就了亨利五世的鐵石心腸,徐灝也是漸漸從戰場上學到了無情,這都是成為強大君主和統帥的必要條件,慈不掌兵!

  號令如一,鐵血的優秀指揮官是英國人能夠獲得奇蹟的關鍵,善戰的長弓兵也是取得勝利的關鍵。

  倒是法國勃艮底派推舉約翰公爵,阿瑪尼亞克派推舉奧爾良公爵,兩位公爵之間有殺父之仇。更嚴重的是,勃艮底人一直舉棋不定,到底是站在法拉西一方,還是勾結英國人擁兵自重呢。

  雖然約翰公爵最終同意部下響應國王的傳召,但他自己沒有去巴黎,也禁止他的兒子參加法國陣營。

  所以這次戰役的總指揮,奧爾良公爵查理二十四歲,幾乎沒有戰場經驗;波旁公爵約翰三十三歲,曾打退過外敵的劫掠,經驗也不多;還有阿拉貢公爵約翰,天曉得為何這麼多公爵都叫做約翰,三十歲,三年前在布爾日吃過的一次敗仗。是他唯一的經驗。

  不放心的查理國王一邊訓誡三位公爵通力合作,一邊派出皇室總管,經驗豐富的大元帥和十字弓部隊的指揮官參與指揮。

  按照這兩名老成持重的將軍的計劃,法國人本應該採取焦土策略,用飢餓讓英國人屈服,在具體的戰術細節上,也有一套詳盡完善的計劃,可惜在開戰前夕,被年輕氣盛的公爵們一口否決了全套計劃。

  所以英國人獲得奇蹟,最重要的一個因素。竟然是法國方面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統帥,或許答案應該是根本就沒有指揮官。

  正當李秋的護衛憤怒指責時,戰場上的形勢瞬間逆轉了,因混在重裝騎士中的不少貴族子弟是第一次上戰場,他們把無情的戰場當成可堂堂正正的槍術比賽。

  敲了亨利五世一下的阿拉貢公爵就這麼天真,倒在地上筋疲力盡,他氣喘吁吁的掀起了面罩,向著一位英國貴族騎士遞出了手套,還以為對方應用紳士的風度接受投降。誰知殺紅眼的某個英國人忽然衝了過來,一劍刺了下去,如此阿拉貢公爵不可置信的直挺挺死去了。

  英國人的兇殘,大批貴族的陣亡。顛覆了法國騎士們的浪漫認知,尤其是阿拉貢公爵的陣亡,至此讓八千名重裝騎士潰不成軍。

  一些人已經戰死,更多的是力盡失去知覺而不省人事。要麼倒在泥地中掙扎,要麼被別人壓得動彈不得。

  當長弓兵們瘋狂擊殺敵人,剩下的人崩潰了。沒頭沒腦的往後跑去,撞進了第二陣的數千名騎士裡,上一次的混亂悲劇再一次重演。

  此刻整個戰場後方,上萬人騎在馬上等著追擊潰逃的敵人,誰知戰場令他們目瞪口呆,戰敗的竟然是自己人,那大傢伙該怎麼辦呢?

  最要命的是皇室總管和大元帥,三位公爵都在第一陣中,不是戰死就是被俘,倖存的也不知在哪,鬧得這些趕來的毛頭小夥子面面相覷,不知是哪個傢伙開的頭,人們大喊一聲,四下奔逃。

  李秋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大概不超過半小時,長弓手們個個一身鮮血,扔掉了頭盔,紛紛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到處躺滿了屍體和哀求的法國重裝騎士,最美好的時刻到來了,英國官員拿出了賬本,開始記錄俘虜的姓名和爵位,計算會取得的天價贖金。

  獲勝的長弓手們苦中作樂,一個個叉開兩個手指頭像俘虜們炫耀依然完好,從此這個手勢名傳後世,代表著勝利。

  李秋見狀笑嘆道:「死要錢的歐洲人啊!」

  忽然,飛馬趕來一個信使,叫道:「陛下,營地被襲擊了。」

  亨利五世大怒,大聲說道:「這有悖於騎士精神,該死的法國佬,我要抗議。」

  漢人彼此看了一眼,戰場上發生什麼都不意外,很是不可理解。

  更不可理解的還在後頭,亨利五世被人搶走了包括一頂王冠,幾柄裝飾華麗的大劍等所有貴重物品,後來都被點名要了回來,當事人也被勃艮底公爵逮捕下獄,作為這次有悖騎士精神事件的替罪羊。

  漫山遍野皆是逃亡中的法國人,但是還有六百名騎士在兩位爵士的帶領下,展開了衝鋒。

  亨利五世趕緊下令組織長弓手進行阻擊,同時他認識到了危險,自己依然被包圍,一旦對方重整軍隊,無疑會再次以優勢兵力圍攻。

  那六百名騎士很快重蹈覆轍,死在了長弓兵的手裡,亨利五世冷冷的道:「把所有俘虜都殺死。」

  聽到這個命令,正在和俘虜們談笑甚歡的所有英國騎士都驚呆了,紛紛表示難以接受,拒絕執行這種不名譽的任務。當然比起名譽,貴族們更在乎的是贖金。

  其實亨利五世也是出於憤怒,他還是打算保留最大的幾名貴族,但是倉促之間執行命令的是兩百名沒參戰的弓箭手,不管是出於民族間的仇恨,還是階級間的敵視,他們十分樂意完成這個工作。

  抽出隨身攜帶的小匕首,從法國騎士的面罩眼縫插了進去,簡單快捷,乾淨冷血。而身上還穿著重甲,手無寸鐵的法國俘虜連抵抗的能力都沒有,委屈窩囊的死去了。

  殘忍的屠殺是對後世反覆歌頌的中世紀軍事浪漫主義的最好諷刺,若不是死的是貴族,興許後世連提都不會提起。

  亨利五世的鐵血作風徹底令法國人膽怯,再也不敢來了。

  阿金庫爾戰役如斯結束,法國方面竟傷亡五千名大小貴族,包括三名公爵,五名伯爵和九十位男爵,一千多貴族被俘,損失過萬兵力。

  英國方面戰死的貴族僅僅十三人,其中包括愛德華三世的孫子約克公爵,長弓手戰死了一百人左右,傷亡比例就是這麼大的懸殊。

  三天後,李秋隨著疲憊的英國人抵達加萊,等待合適的風向,十一月中旬,陪同亨利五世在多佛登陸,一週後到達了倫敦。

  當時所有的教堂鐘聲齊鳴,所有人高唱歡慶的凱歌,迎接著英格蘭的勇士們,歌詞的大意即上帝將勝利賜予英格蘭。

  教堂裡,亨利五世當眾感謝大明的支持,宣佈中國將是英格蘭永遠的盟友。

  阿金庫爾戰役的意義深遠,但真正為英國人獲得的實際利益,只有哈福婁一座小城,真正的勝利還得通過漫長殘酷的大戰,比如攻佔卡昂、魯昂等大城市。而對全世界最大的意義,估計就是v字形的手勢了。

  五年後,亨利五世完成了心願,在勃艮底派的幫助下,名噪一時的他率軍所向披靡,陸續擊敗了法國主力,迫使對方簽訂「特魯瓦合約」。

  通過迎娶法國凱瑟琳公主,亨利五世合法的取得了法國的繼承權,宣佈法國淪為英法聯合王國的一部分,成為法國攝政王,實際上支配了大半個法國。

  但不幸的是,正值壯年的亨利比他瘋癲多病的岳父早了七個星期去世,最終沒能戴上法國和英國的雙重王冠。

  亨利五世和查理六世同一年去世,亨利六世和查理七世又為了法國王位再度開戰,繼續著百年戰爭。

  那時期的法國不比近代中國強多少,國家被侵略者洗劫瓜分,民生十分艱難,賠款和稅費壓得百姓喘不上氣來。

  人民活不下去了,自是會站出來抗擊侵略者,因此對那時候的法國人來說,爭奪王位的戰爭已經轉變成爭取民族解放戰爭。

  法國的民族英雄貞德長大了,率領法國人擊敗了強大的英軍,而她的下場和勇敢的心電影裡面的主人公一樣,被英國人以女巫罪處死。

  這直接導致徹底激怒了法國人民,迫使勃艮底人背棄英王,重新與法國聯合。

  1437年,法軍光復首都巴黎。

  1441年,收復香檳地區。

  1450年,法國和布列塔尼聯軍大敗英軍,整個曼恩和諾曼底被收復。

  直到1558年,法軍攻陷了加萊,英國徹底失去了在歐洲大陸上最後一個據點。

  不過英國人失之桑榆,開始對歐洲大陸推行所謂『大陸均勢』的政策,轉而往海外發展,成為了歷史上最大的日不落帝國。

  阿金庫爾戰役的消息抵達金陵,徐灝品味其中的細節,不禁想起了燕王朱棣,同樣的身先士卒,同樣的勇猛善戰,也同意有著雄心壯志,都能帶領軍隊由逆境中走向輝煌。

  但是,戰爭永遠不能讓一個帝國長青,最好的解決方式唯有文治。說穿了,對比與外國打了勝戰,老百姓更在乎的是日子過得好與否,日子過不好,當上全球霸主也沒用,人心向背,衰敗只是彈指一揮間而已。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19 22:45
第九百一十八章 喬醋

  話說徐江住在了鄭棠家,只瞞著富氏一個人,鄭棠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幫他物色起了女人。

  朋友們也幫著尋訪,很快有人回來說道:「有兩位待嫁的婦人,皆有絕色,託了媒婆去知會了,就是不知是由鄭兄去代相,還是徐兄弟自己去相?」

  鄭棠欣然道:「徐老弟生平懼內,可別拿『絕色』來哄他。既然有心納妾,索性娶個漂亮可心的,不然空費了大家的好意,也枉費我此番運籌帷幄,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

  他坐著轎子去了,好半天才回來,笑呵呵的道:「也是兄弟你的造化,兩位婦人姿色相當,俱是尤物,我看了半日,心中很難取捨,不如都納了吧。」

  徐江驚道:「那怎麼可以,能娶一個也是萬幸,非大人相幫決不至此,一之已甚,其可在乎?」

  鄭棠不以為然的道:「一鋤頭也是動土,兩鋤頭也是動土,我既然做了惡人,乾脆讓你享福到底。況且你納妾是為了生子,怎見得娶來的那一個就會生?萬一與尊夫人一樣不能生育,又得來求我,我可萬萬不敢再從命了。是以你把她們都娶回家,一個不生,還有一個,就算兩個都生了子女,愈發的是好事,以你的家世,還怕後代多了不成?」

  徐江想想也是,反正也得罪了妻子,不如索性得罪到底了,竟然同意了。

  鄭棠選了個好日子,把出力的門生朋友都叫來,陪著他去迎親。臨行之際,鄭棠問道:「你知道我為何吩咐大家把你帶出來的意思麼?」

  「下官不知,正要請教。」徐江說道。

  鄭棠說道:「就因你沒有氣魄,恐怕離了我們要露出本相,被她識破深淺,納妾的事就不穩了。所以帶你出來,令她不知虛實。現在把你送回家,我們的事情都做完了,今後須你自己爭氣,拿出你三哥的氣魄來,一句話也不能說錯,一樁事也不能做錯,不然不但會前功盡棄,連兩位如夫人的性命也難保,這罪孽都歸在了我身上。沒做成好事,反倒是造孽了。徐江,你一定要拿出男人的擔當,謹記一時軟弱,一世害人害己。」

  徐江激動的道:「下官受大人再造之恩,只當重新做人了,怎敢不圖振作?從今之後,我徐江斷斷不會弱了我徐家的志氣,弱了大人的威風。請大人放心。」

  如此吹吹打打把一男二女送回了家,把個富氏氣得半死,允許納一個,竟然納了雙。並且還都是姿色不錯的美人,當著眾人的面就翻了臉,怒道:「我不許他納妾,就是我的不是;許了娶一個。如今弄回來倆,這是誰的不是?你們說。」

  眾人笑道:「一個能娶,自然十個也能娶。難道你還敢藉機生事,趕他出去不成?」

  說著說著他們鼓噪起來,拿出了先前的聲勢嚇唬人,富氏也不肯甘心,挽起袖子要和眾人拚命,虧了錢媽媽和鄰居們好說歹說,夫妻倆才不至於決裂。

  當晚,富氏氣得一宿沒睡。第二天,鄭棠派人請徐江過去聽戲,富氏一聽三哥也來了,頓時不敢尋釁生事了,與兩個小妾相安無事。

  徐灝很清楚富氏絕不會善罷甘休,早晚會鬧出事來,奈何礙於三叔不好說什麼。

  院子裡坐滿了人,皆是出過兩次力的那些人,徐灝被鄭棠請到首席,見有些鄭家的父老輩在席上,謙讓了一回才坐下。

  台上正演著閨房鬥,把閨中爭寵的男女情事,演得淋漓盡致。

  忽然鄭棠對徐湖說道:「花為薄命,蝶本鍾情,一夕春風,你何苦鈴鐺自解呢?」

  徐灝也不知為何徐湖會突然和沈青兒拉倒,見他默然不語,喝了一杯酒。

  不想鄭棠看出他不歡的樣子,暗中替他叫來了沈青兒,原來請帖早已經送去了。

  春風滿面的徐江笑嘻嘻的問道:「大人講的是什麼啊?」

  鄭棠嘆道:「我說他狠心,我輩聽歌賞舞,乃男人風流也。不知為什麼事,他把那沈青兒絕了。」

  徐江忙說道:「不應該啊。哎呀,我知道了,七弟是礙於李大人的緣故吧?」

  鄭棠恍然,看著徐湖眉目間舒展了許多,跟著笑了。

  很快,沈青兒來了,院子裡掌聲雷動。沈青兒一眼看見了徐湖,馬上雙淚瀅然,凝眸苦視,走過來慘然道:「公子,你怎麼要起青兒的命呢?」

  徐湖嘆道:「你讓我怎麼同你說呢?」

  原來那李大人請沈青兒去了家裡幾次,有一次甚至留宿,不管李大人一把年紀還能否人道,總之徐湖吃醋了,兼且又被妻子別有用心的調侃幾句,遂一狠心寫了封決裂信。

  有個戲子走過來,請了安後說道:「請公子賞一出吧。」

  徐湖隨口道:「點金雀記裡的喬醋吧。」

  沈青兒見他點喬醋,明白了過來,主動把纖手放在徐湖的手上搓著,把其他人都看呆了。

  若是別人這麼幹,早已全體起鬨叫嚷罰酒,只因徐灝在場不敢笑鬧,背地裡嘻嘻哈哈的議論紛紛。

  鄭棠作為主人,拉過去沈青兒的一隻手,笑道:「乖乖的,成日求我要七公子,今兒可算交給你了。」

  沈青兒不好意思,笑道:「呸!鄭大人是叫奴家來陪客的吧?我都看見好幾個花魁了。你還是讓她們來陪著好了,我要去唱戲了。」說罷,奪手走了。

  徐灝和身邊一位老者說著話,就看見沈青兒扮作了小姐,半嗔半喜的對著老七唱曲,色藝俱佳,令眾人垂涎三尺。

  徐湖聽著聽著悠然神往,把昨晚對妻子的承諾全忘了,對著台上的沈青兒痴痴笑著,覺得比妻子的唱功勝了許多。

  徐灝見他這副樣子,心中暗嘆,以前還以為老七是個痴情人呢,誰知也不過如此。

  又坐了片刻,他起身告辭,誰知李伯春竟然不請自到,頓時轟動了整個鄭家。

  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好在李伯春是為了來聽沈青兒唱戲的,非是來和徐湖搶女人的,見了面連說恭喜恭喜,老夫與青兒不過忘年交而已,老弟不要誤會,這令徐湖疑心盡去,臉上露出了燦爛笑容。

  徐灝不得不耐著性子陪李大人吃酒,半個時辰後,忽然李府管家走過來,低聲道:「老爺不好了,家裡出了妖怪。」

  李大人一呆,問道:「什麼妖怪?」

  管家說道:「那妖怪法力大得很,竟把姨太太剝乾淨了,困在房裡呢。」

  李伯春聽到這句,雪白的鬍子上泛起了兩朵紅云,又羞又惱的道:「呸!怎麼會有這種事?你小子胡說八道。」

  徐灝心中暗笑,說道:「不管有沒有妖怪,老大人還是趕緊回家看看吧。」

  李伯春老臉漲的通紅,怒道:「老夫雖然不善治家,只震懾家門的威嚴還是有的,哪裡會跑出來不識好歹的妖怪?徐大人請隨我一起回去,幫老夫做個見證,省得小人背後說嘴。」

  徐灝為之無語,只好陪著他匆匆返回李家,李伯春心裡著急,一下轎子恨不得縮地成尺,那麼大的年紀,竟連跑帶跳的趕到內宅。

  下人們候在外面,誰也不敢進屋,徐灝也留在門外。李伯春一進屋,倒抽一口氣,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了,眼看著自己的小妾真的被脫得精光,捆在了床上,還衝著他一個勁的冷笑。

  李伯春自持聖人護體,勃然大怒的喝道:「我乃朝廷命官,有百靈呵護,你是個什麼妖精?趕來我李家作孽?」

  門外的徐灝心說又見妖怪,不是這世上妖怪多,而是人心難測啊!

  這邊李伯春沖上前去解開了繩子,那小妾似乎清醒了過來,忙不迭的縮進了被窩裡,嗚嗚的哭了,鬧得李大人不得不好生安慰,說妖精已經被老夫的正氣嚇走了。

  徐灝見沒什麼事了,知會管家一聲,轉身而去。

  原來這位姨太太是個再嫁之婦,丈夫沒死之前,因太『賢惠了』,一封休書把她休了。

  起初姨太太很是憤怒也很是後悔,立誓從此長齋禮佛,懺悔餘生。只是色相未空,留戀紅塵,答應了媒婆進了李家。

  問題是李大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夫妻生活未免不和諧,姨太太不能滿足,見了下人難免多說幾句話,多笑了幾笑,非常具有博愛精神。

  事關李大人的體面,少不得時常抱怨幾句,姨太太心裡明白丈夫不高興了,可是有苦說不出來。

  今日,心腹婆子獻計道:「世人都敬畏妖精,妖怪二字也是捉摸不透的,夫人不妨演一出被狐狸精迷住的戲,如此有了藉口,老爺也不會再生氣了。」

  姨太太心動了,很快竟被她找到了『妖怪』。

  中午,一陣古怪的香風過後,姨太太房間簾布什麼的都跟著無風自動,有人看見她前一刻還好好的,後一刻身子一顫,馬上雪膚袒露,嬌喘連連,動起了情,發起了騷,跑出來見了男人就要摟抱求歡。

  鄭家下人們慌了,有個人趁機喊道:「不好了,這不是遇到妖了嘛?咱們快跑,觸犯了妖精會找上咱們的老婆。老爺是文曲星下凡,才能壓得住這妖怪。」

  一時間,鄭家雞飛狗跳,男人們嚇得一哄而散。幾個婆子仗著膽子圍了上去,把發情的姨太太強行拉回了房裡,綁在了床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0-21 18: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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