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09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2 20:54
卷四 展翅 第九百六十九章 才子佳人

  曹鼐捧著一籃子玫瑰花,亦步亦趨的跟著淰兒,準備趁機混入內宅,好見到那魂牽夢繞之人。

  誰知淰兒不給他機會,一下子閃進了角門,並且把門給緊緊關上了。

  失望的曹鼐看著大門,恨恨的道:「原來淰姐這般可惡。」

  看了眼手中的花籃,曹鼐又喜道:「不要緊,這是夫人叫我把花送回來,誰敢說我的不是?不妨大著膽,從垂花門徑直進去。」

  於是乎他興沖沖的走到了中間大門,只見淰兒已先一步的站在門後,要把門鎖上。

  曹鼐忙叫道:「好狠心的姐姐,這幾日,連個影子也不見,害得我犯了病,你還不出來醫我?」

  淰兒笑吟吟的道:「怪了!我又不曾咒你,又不是郎中,怎麼會害你生病?又怎能治好你的病呢?」

  曹鼐見周圍似乎沒人,淰兒罕見的一臉笑容,不由得喜出望外,不過他的心全在小姐身上,無心與她糾纏,就說道:「夫人命我送花,我要見姑娘一面,這兩朵最好看,先替你戴上吧。」

  「誰要你的花?」淰兒撇了撇嘴,有些不高興了,接過花籃轉身就走,曹鼐也就跟著進去了。」

  因淰兒頭前引路,管事媳婦沒有過問,而是吩咐兩個婆子跟在後頭。

  淰兒直接走進了閨房,對正在看書的徐湘月說道:「奶奶差徐新送花來,人在外頭。」

  徐湘月起身說道:「正好我要認認他。」當下走出房來。

  外頭的曹鼐精神大振,仔細端詳過去,比起當日的遠觀,正應了一首詞,「差蛾淡淡,未經張敞之描;眉臉盈盈,欲惹襄王之夢。臨風楊柳。應教不數蠻腰;綻露櫻桃,何必浪開樊口?秋水為神,芙蓉為骨;比桃花淺些,比梨花豔些。」

  曹鼐心中讚歎,比起漂亮的淰兒,無疑徐家小姐的容貌更勝一籌,尤為難的是落落大方,毫不扭捏的大家氣質。

  徐湘月先開口問道:「你是哪裡人?為何到雲南。」

  曹鼐一本正經的道:「在下北平府人,因父親亡故,有心尋找一個好妻子。故來到此。」

  徐湘月有些好笑,說道:「那就是說你母親安好了?身為人子不在家奉養,遠赴萬里來尋什麼好妻子?又賣身來了我家?難道北方沒有好女子了,非要來南方?」

  曹鼐說道:「好妻子原本萬中無一,有才的未必有貌,有貌的未必有才。比如小姐這樣的人,天下能有幾個?」

  徐湘月嗤笑道:「你這人好大的妄念,你口中的佳人擇婿,第一要才學出眾。第二要門楣宦族,第三要人物風流,而你不奉養母親,不告賣身為奴。即使有佳人,焉肯配你?」

  曹鼐知道這關口不能隱瞞了,是以挺起腰桿,朗聲道:「小姐有所不知。論才學,曹某自信不輸於人;論門楣,曹家也是累世書香;論人物。曹某也不算醜;論孝道,曹某有口皆碑;無非途經此地偶遇一佳人,故此冒昧進府。」

  淰兒張大了嘴,驚呼道:「原來你別有所圖,好大的膽子,來人啊!」

  「無妨。」徐湘月卻不在意的搖搖手,「既然你說有才,一心要配佳人,那我問你,從來顯不壓彈箏之婦,金不移桑間之妻。乏容奇陋,還是老死綠窗;瞽目宿瘤,終身不嫁麼?」

  這就是學問人之間的提問了,在這時代百分之九九根本答不上來,若當初沐凝雪也這麼問徐湖的話,八成甭想騙得美人歸了。

  曹鼐不慌不忙的答道:「陌上彈箏,羅敷自有夫也;卻金桑下,秋胡不認妻也;那許婦之乏容,是許允之見,如合巹之後,自悔不得;諸葛醜婦,是黃承彥備了妝資,送上門來,安可不受?閔王后宮數千,車載宿瘤者,盜名也;劉廷式娶瞽女,是父聘於未瞽之前,焉敢背命?今曹某並未有聘,焉得不擇乎。」

  淰兒不屑的道:「班門弄斧。」

  徐湘月卻驚訝於對方的反應速度,幾個典故張口即答,非讀書多年的書生不可,可見確實是個飽讀詩書之人,不禁有心再試一試對方的才華,因而說道:「淰兒,把我的扇子交給他,就著畫中的人物,作首詩出來。」

  「可以。」曹鼐極為自信的接過扇子,展開一看,是屋裡站著一位美人,伸手在窗外摘花,不假思索的道:「月眉雲鬢束輕綃,彷彿臨窗見半腰;若個丹青何吝筆,最風流處未見描。」

  徐湘月聽到最後的那一句,用衣袖掩著口輕笑起來。

  曹鼐見狀問道:「莫非不通?」

  「非也。」徐湘月緩緩搖頭,「讓人太難為情了。」

  曹鼐笑道:「還沒有盡畫中的意思呢。」隨即又吟道:「香篝綠草日遲遲,妝罷何須更拂眉?插得金釵嫌未媚,隔窗撿取俏花枝。」

  徐湘月喜道:「果然有才,請公子原諒先前不敬,這兩首詩令人歎服。」

  眼見對方讚不絕口,曹鼐自然想著一鼓作氣,憑藉一首詩打動芳心得了,於是大膽的道:「佳人孤零覺堪憐,為恁丹青筆不全;再畫阿儂窗外立,與他同結夢中緣。」

  誰知徐湘月的俏臉雖然暈紅了,卻微笑搖頭道:「文思甚佳,只是少年輕薄了,你去吧。」

  曹鼐見冒昧了,忙說道:「幼輿折齒,不減風流;司馬琴挑,終成佳話。一段幽情,都在這詩上,小姐怎說輕薄?」

  徐湘月看著他,也不好責備什麼,畢竟書生大多這自詡風流的德性,便說道:「好吧,算我說錯了話。請你把扇子拿回去,將前兩首詩題在上面。」

  曹鼐說道:「我就在這裡寫。」

  「不行。」徐湘月轉過身去,「到書房寫,寫完了我叫采綠來取。」

  蔡鼐只得端著扇子走出來,邊走邊想,姑娘果然是知音,但舉止端重,一句挑逗詩就令她紅了臉。指責我輕薄。若要學西廂記來個月下談心,花蔭赴約,只怕沒可能了。

  隨即又想,此乃初遇,一介大家閨秀不得不如此,常言道一次生兩回熟,我得趕緊寫完,趁著夫人沒回來,把扇子送進去,再一次顯露我的才華。看她會如何?

  這邊徐湘月對淰兒說道:「若是以前,我會恭喜你好造化,此人風流雋逸,才華不俗,嫁給這樣的人,你一生受用了,我娘真好眼力。可他分明是個情種,見一個愛一個的性子,只要你不在乎他到處留情。」

  說到這兒。徐湘月自己先苦笑道:「罷了,我又說錯話了,連三伯都妻妾一群呢。」

  沒等淰兒開口,曹鼐已經一陣風似的送來了扇子。徐湘月驚訝的道:「這麼快?」

  采綠跑出去把扇子拿來,她親手接過展開一看,竟是一首楷書寫的詩,還有一首行書。一首草書,一首隸書,徐湘月讚道:「龍蛇飛舞。如此才華遠非我等可比。」

  念了一遍詩,她起身走出來,對翹首以待的曹鼐說道:「這第三首,不該寫在上邊。」

  曹鼐說道:「小姐,這就叫做太難為情了,凡是有才之人,必然有情,可惜那畫上的美人不是真的,不然我非得與她做一對夫妻不可,豈能當面錯過?」

  徐湘月自然聽得出話外之音,只見這年少英俊的才子激情滿滿,字字有情,雖說她常年受到徐灝的耳濡目染,看待世情要高於普世大眾,可說到底也僅僅是個未出閣的年輕女孩,最渴望愛情的年紀,當面對一位有才有貌年輕人的主動追求,怎能不心生漣漪呢?

  不管如何,曹鼐已經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男女之間異性相吸,只差那麼一點點的機緣了。

  徐灝萬萬也想不到,莫名其妙的,老天爺貌似要送他一位狀元侄女婿!

  再說袁空,他的閨女乳名叫*愛姐,即愛如至寶的意思,打小長得唇紅齒白,秀麗可愛,並且也自幼伶牙俐齒。

  因袁空的兒子年紀小,剛滿三歲,所以他一直打算招個上門女婿留在家裡防老,奈何幫閒的地位尷尬,好人家看不上袁家,窮人百姓袁空又瞧不上,懂事機靈又孝順的孤兒很難尋到,故此愛姐尚未婚配。

  如袁家這樣的傳統人家,已然十七歲的愛姐無疑有些年齡偏大了,同齡鄰居家的女孩都已出嫁,眼見父母一味耽擱,早就不耐煩了,時常在父母面前使性子。

  這下好了,袁空跑到了郝家,笑嘻嘻的說道:「我就說胡知府是個兩面光鮮,賣了人情就走的主兒,虧了我有先見之明,不然一段良緣就要當面錯過了。」

  郝炎聽了大喜,連忙問道:「徐家答應了?哎呦你快說,你這人慣會刁難人,什麼事也不肯痛快說出來,明知我望眼欲穿呢。」

  袁空笑道:「公子怎麼這麼性急,婚姻大事,總得容我慢慢的說。前日我去了徐府,先在門上用了銀子,方讓管事進去通報。徐大人果然當世英雄,又見我是為了公子而來,沒有怠慢。

  我拜見了他,先將公子已經洗心革面的事說了一番,然後說出公子求婚,如何至誠,如何仰慕。徐大人見我此番話說得入情,忽然笑道:『很好,你家公子能改過前非,不枉我當日一片深意,可以把侄女許配給他了。』

  我見徐大人痛快答應,再三致謝,臨行前徐家將庚帖給了我。」說完袁空從袖子中抽出了庚帖。

  郝炎大喜道:「我就說徐叔叔豈能不念兩家情誼?也虧了你會說話辦事,真是我的大功臣。」

  幾個幫閒馬上幫著交口稱讚,都說公子你一表人才,袁空有功,而袁空說道:「庚帖有了,公子也要占卜一下,方好定下是否婚配。」

  郝炎說道:「無需占卜,我喜歡徐家小姐,只管選擇吉日送去聘禮,直接娶回家就是了。」

  他隨即叫人拿來了黃曆,訂下了六月初二日下聘,六月二十二日良辰成親。

  若不是幫閒都和袁空串通好了,非得有人提醒他,以徐家的門第,豈能由著你隨便自作主張?你說什麼日子娶媳婦,就什麼日子娶媳婦?哪有這麼失禮的,起碼先派人去商量吧?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0-22 21:2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2 20:58
第九百七十章 曹鼐三不可

  因天氣漸漸炎熱,徐灝帶著家眷去了城外別院避暑,打算到了秋天返回京城。

  這幾日,曹鼐每天挖空心思的顯露才華,或寫字,或作詩作詞,或編個軼事笑話,想未來的狀元之才,除了深厚的四書五經功底,對於世情時政的見解也頗有些獨到的觀點,不亞於馬愉的才幹,這自然使得徐湘月越來越為之敬佩。

  徐湘月與嘉興乃閨中密友,一向對新學不太感冒,對漣漪入學興致缺缺,不願效仿,更傾向於傳統的才子。而婚姻方面,其心裡也不願輸給好友太多,庶出的姑娘在這方面尤為敏感,比較之心更強烈些,這也是她當初為何沒有垂青兩位表兄弟的重要原因。

  以徐家的富貴,家世門第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有無才華。

  所以曹鼐的出現,攪動了徐湘月的芳心,不過二人間沒有捅破那一層窗戶紙,徐湘月有她的顧忌,很擔心曹鼐的風流性情,當然言語上已然親近了許多。

  這一日中午,曹鼐飯後以討綵線為名,求了淰兒帶他進了內宅池子邊。

  徐湘月正在岸上垂釣,見人來了沒說什麼,算是默認了。其她人見狀也就沒開口,畢竟這裡是雲南,三房僅僅來了袁氏與姑娘,這麼多人盯著呢,不怕發生什麼傷風敗俗之事。

  曹鼐見過禮,從袖子裡露出一物,說道:「在下想求幾根線,以前的舊了褪色了。」

  徐湘月抬頭一瞧,發覺是個光彩奪目的扇墜,問道:「這是什麼?拿來給我看一下。」

  原來是個用藍寶石雕成的小魚,不滿一寸,雕工上佳,鱗片等皆打磨的栩栩如生,晶瑩剔透令人不忍釋手。兼且此乃曹鼐的東西,徐湘月愛屋及烏,更加的喜歡了。

  曹鼐問道:「此物,小姐喜歡麼?」

  不消說,他又開始了主動試探,而徐湘月看了眼周圍的人,說道:「此物實在精緻,嗯!你肯賣給我麼?」

  曹鼐微笑道:「寧願送與小姐,斷不肯賣的。」

  「憑什麼要你送?」徐湘月口是心非的說,雖說這話欲蓋彌彰。然後一咬牙從腰上的裙帶取下來一物,也是個水晶製成的雙鳳連環,遞給了對方。

  她故作輕鬆的道:「罷了,我用這個換你的好了。」

  曹鼐心中得意,接過來說道:「小姐,你換了我的寶魚,可謂是如魚得水了。」

  這話未免失之於輕佻了,但是在郎有情妾有意的情況下,是以徐湘月笑道:「說得好。」

  不過也僅僅三個字而已。沒有再進一步的吐露心意,讓曹鼐為之抓耳撓腮,摸不清對方的真正想法,故此說道:「還有一說。這魚可是我家傳至寶,換就換了,別人出一千兩金子我也不賣。今送給小姐,求不要埋沒我一生苦心。」

  徐湘月心裡受用。小手把玩著水晶魚,說道:「雖說是個好東西,為何要說起價錢?想必是你覺得換的不值。心裡不情願麼?」

  「自然情願。」曹鼐步步緊逼,「但曹某的這條魚,要比作雍伯的雙玉,溫嶠的鏡台,一直想用它聘娶一位才貌兼備的佳人,姻緣全靠著它呢。」

  這話愈發的露骨了,淰兒已經吃驚的捂起了嘴,暗道你真真膽大妄為,在徐家也敢情挑姑娘。而說到了這個地步,於情於理徐湘月都必須正面應答了。

  徐湘月臉也紅了,神色卻非常坦蕩,並不覺得不應該。因不管在任何時代,即使是禮教最森嚴最保守的時期,也禁止不了膽大的青年追求心愛的少女。

  對於年輕人私下裡海誓山盟,如何解讀因人而異,比方下人與自家小姐,讀書人與富家千金,人們的看法絕對會不一樣,如果這讀書人又是位難得的才子,求得女方的私下同意後,轉而登門求親,若女方父母是開明之人,無疑會譜寫出一段動人佳話。

  當然佳話是有前提的,才子人品不好,或見異思遷,或鋃鐺入獄,或早早死了,其結局就要截然相反,淪為一場笑柄。

  徐湘月有自信只要自己堅持,除非曹鼐的人品不端,不然三伯是一定會支持的。奈何值此關乎到一生的大事上頭,由不得她不猶豫一下,萬一事不成呢?

  正在這關鍵時刻,忽然遠處有人嚷道:「徐新,你怎麼不知規矩,闖到內宅來了?」

  驚得曹鼐回頭一看,乃是奶媽宋媽媽,一時間無言以對,徐湘月見狀說道:「他要討幾根綵線,我就要淰兒帶他過來,自己挑選好了。」

  「哦!」宋媽媽皺眉看了眼曹鼐,「那快出去吧,以後你要東西,叫我送出來,再不許隨便進來。」

  曹鼐對此無可奈何,只得低著頭走出來,坐在書房裡說道:「可惡,再遲片刻,我就能知道小姐的心意了。」

  這時淰兒拿著絲線走進來,輕笑道:「未得隴先望蜀。」說完將絲線扔在桌上的盤子裡,轉身就走。

  曹鼐嘆道:「別說蜀了,隴又得罪了。」

  他對著個空茶杯自言自語,忽然耳邊聽人說道:「喂!害相思病的請喫茶。」

  曹鼐大吃一驚,扭過頭來,不知何時淰兒悄無聲息的站在身畔,說道:「今次也要怪我了?哼!」

  曹鼐喜出望外,急忙站起身深施一禮,說道:「今天是姐姐厚愛,成全了我。」

  等他抬起頭,淰兒又不見了,原來是擔心他心情激動,強行摟抱不規矩。果然曹鼐急忙追出了書房外,淰兒進了角門,咔嚓一聲,閂上了房門。

  曹鼐氣道:「方才我怎麼就耳聾了?眼睛也瞎了?唉!這妮子說話句句直指要害,做事件件乖巧,令人琢磨不透。你說她無情吧,原來是極有情的;說她有情,又是第一無情的,枉我也算個聰明人,竟被她弄得懵懂了,換了旁人。豈不是要被她活活戲弄死?」

  吃完飯,門上來人說道:「小新哥,你那朋友在外邊找你。」

  曹鼐清楚一定是老管家曹德回來了,急忙出來,等在外頭的清書說道:「我特來看望你。」

  當下二人走出來,曹鼐發現江面上有一艘張燈結綵的大船,說道:「那是誰家的船?」

  清書說道:「好像是平南伯郝家的,一大早在城裡吹吹打打,好不熱鬧,說是要出城下聘。但不知求的誰家女兒。」

  「嗯。」曹鼐轉而問道:「曹德回來了?」

  「回來了,好一通埋怨呢,現在城裡客棧等著少爺。」清書又問道:「少爺,事情如何了?」

  曹鼐說道:「該做的我都做了,功夫用到了六分,若小姐與我一心的話,就有十分了。可惜她家門第太高,即使不嫌棄我,將來士林也得罵我高攀權貴。」

  清書笑道:「難道公伯侯和大臣家的女兒不嫁士林讀書郎嗎?少爺是與徐家小姐有情在先。顧慮門第,反而顯得少爺心不誠,迂腐了。」

  「說得好。」曹鼐笑道:「是非笑罵皆由他,我問心無愧就好。若小姐垂青。我立即回家閉門讀書,中舉後即來光明正大的求親,不會非等進士及第不可,科舉憑藉我自己的本事。與徐家無關。」

  清書嘻嘻一笑,隨即苦著臉道:「少爺,你先隨我進城吧。不然德叔非罵死我不可。」

  曹鼐說道:「我這樣一身打扮,怎麼去見他?」

  清書說道:「俞家已經派人來接你了,我不好說出來,只有德叔知情,人都在客棧呢。」

  「那我更不能去了。」曹鼐想了想,「你就說我不在昆明,把人打發回去,叫曹德好歹等我,三兩日內必有著落。」

  說完他轉身回去了,清書沒辦法,也只好回城了。

  那大船還真是郝家的,正好徐灝搬到了城外,無意中給了袁空以藉口,召集那些幫閒,說徐家的別院與退休的王御史家的空花園相隔不遠,管園子的管家與他交好,借來嫁女兒用,咱們可以瞞天過海。

  如此分派了人手各自行動,袁空對郝炎說:「徐灝愛靜,一家人去了城外避暑,說就在那裡嫁娶好了。」

  心急的郝炎不疑有他,他爹來不及回來,郝家認為一個庶出的三房小姐,遠在雲南,自然無需隆重其事,只要把親事操辦的轟轟烈烈,有徐灝同意,足矣!

  這樣袁空將妻子女兒移到了王家花園住下,他親自操辦親事,反正郝家有錢,辦任何事皆輕輕鬆鬆。幫閒輪番攛掇郝炎聘禮要厚,恰好郝炎的母親不太管事,身體多病常年在佛堂靜養,由著兒子任意揮霍,只求面子上好看。

  今日眾幫閒和郝家人乘船而來,故意在船上飲酒作樂,袁空裝模作樣的先坐小船去了徐家別院,又裝模作樣的返回。

  曹鼐看到了這一幕,疑惑的道:「這是做什麼?」

  徐家人也疑惑不解,管事生怕那些是壞人,急忙稟報給徐灝知道,吩咐親衛暗中戒備。

  最高的假山上,沐昂放下瞭望遠鏡,說道:「姐夫,你就任由郝炎被小人矇騙娶媳婦?」

  徐灝不在意的道:「袁空雖然是幫閒,那也是靠自己的本事養家餬口的人,過往沒什麼劣跡,本人亦是個童生,他的女兒身家清白。」

  沐昂說道:「一旦郝炎察覺怎麼辦?」

  徐灝說道:「袁空此人不簡單,他肯定自有主張,無需替人家擔心。」

  「有意思。」沐昂笑道:「這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其實郝炎除了浪蕩混賬外,本性不壞。」

  「我懶得操心郝家的事。」徐灝微微皺眉,「我操心的是湘月,感覺她真喜歡上了曹鼐。」

  沐昂忙說道:「消息傳回來了,那曹鼐很孝順,年紀雖小卻素有大志,在北平府名氣頗大,被譽為江北士林僅次於馬愉的後起之秀。」

  徐灝心說我還不是擔心那傢伙處處留情的風流性子麼?奈何我自身不正,也不好以此為藉口阻攔,不過終究要警告於他,敢妻妾成群,必閹了不可。

  他不知道曹鼐少年時期風流歸風流,但人家的自制力很好,歷史上在寧晉城廣為流傳「曹鼐三不可」的軼事。

  曹鼐科舉時先是考中了會試乙榜,也算是名落孫山了,按例可以擔任京城的教職,一輩子管教育、文書和修史的工作。當時曹鼐不願受教職,請求去地方,吏部便改為去泰和縣擔任典史。

  典史的職位要比教職的工作忙碌,曹鼐的用意大概是想鍛鍊自己,工作繁忙之餘,不忘進學不倦,打算復修舉之業。好比高考考中了三流大學,選擇復讀打工一年,繼續參加高考的性質一樣。

  有人譏諷他說:「看來你可作狀元。」

  曹鼐斬釘截鐵的回答:「不如是不休。」

  一般來說,獲得公職的人不可能繼續科舉了,但凡事沒有絕對,曹鼐用心工作,又帶領工匠去修建北京紫禁城,諸多功勞加在一起,上書祈求入試,吏部同意了,遂通過了順天府的鄉試,第二年一舉得了一甲第一名。

  他的事蹟深得朝野內外的讚譽,有名士曰:「所謂有志者事竟成也,讀書人當觀此。」

  明朝仿照唐宋時期的翰林宴,賜宴禮部,十分榮耀,就是自曹鼐開始的,多多少少與曹鼐的事蹟有關。

  蔡鼐三不可的故事,當時可謂婦孺皆知,家喻戶曉,就是發生在他擔任泰和典史的期間。因抓捕盜賊,抓了一絕色婦人,人人看了皆心動。

  曹鼐也心動不已,絕色美人要官賣,他隨隨便便就能把人買回家,合乎律法人情,但是曹鼐卻反覆在紙片上寫「曹鼐不可」四個字,然後用火燒了,反覆數十次之多,最終克制住了自己的風流。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2 21:04
第九百七十一章 采綠

  袁空虛晃一槍,上船對郝家的人說道:「徐家老爺同夫人小姐俱去了沐雲山園避暑靜養,徐大人微抱小恙,不便出來看聘了。」

  徐家的名聲實在太響,故此管家等也不敢不經允許進門,加上袁空一個勁的大吹大擂,眾幫閒使出渾身解數的附和,令所有人在船上吃得酒足飯飽,人人樂得清閒。

  期間找了些鄉下人把聘禮逐件搬了進去,又從側門搬出來許多的回聘,遠遠望去真以為是在徐家呢,又有幾個自稱徐家管事的人上了船後即眼睛看天,一句話也不說,竟被袁空真個瞞天過海了。

  等他們回去了,郝炎親眼看見這些回禮,滿心快活,只剩下眼巴巴等著與徐家小姐成親了。

  城外,這麼大的動靜沒可能不驚動徐家,袁氏打發人去詢問,袁家下人回說乃自家小姐定親呢。

  因那是前御史的別墅,袁氏帶著徐湘月親自登門賀喜,袁空的夫人急忙迎出來款待,讓依然不知情的閨女陪著湘月。

  袁愛姐莫名其妙的出來,因突然間搬到了豪宅,憑空多了許多下人服侍,又瞧見川流不息的送來無數禮物,樣樣真金白銀,首飾釵鐶,黃豆大的珍珠,綾羅綢緞險些花了她的眼。

  愛姐是個貪財的,心中驚喜也非常疑惑,瞧著母親手忙腳亂的收藏,不知是何緣故?沒等詢問,來客人了,遂帶著疑問出來,學著大家閨秀的模樣,走路雙肩不動,塵土不揚;逢人露出三分笑,笑不露齒。

  徐湘月雖然覺得這位小姐的舉止做作,沒有往心裡去,彼此見過禮說了幾句客套話,沿著長廊漫無目的的走動。

  袁嫂子走過來說道:「徐新剛做了一首詩。叫我拿進來請小姐品評幾句。」

  徐湘月看了看,說道:「是仿牡丹亭上的兩句,沒什麼稀奇,淰兒你拿過去,叫徐新再作一首。」

  「我不去。」淰兒回道。

  徐湘月問道:「為何不去?」

  淰兒說道:「我見他有些不老成。」

  徐湘月笑道:「你這丫頭好痴,那有才情之人怎麼會古板?大多油嘴滑舌愛討女兒家的便宜,你難道不想嫁他了麼?」

  因在這邊作客,她不好再說下去了,轉而吩咐了采綠回去。

  袁愛姐看著名叫采綠的貼身丫頭,年紀大概十四五歲。生得白白嫩嫩體態豐潤,眉眼間異常的靈動,一看就知是個頂聰慧伶俐之人。

  袁愛姐又瞧了瞧臉色微紅的淰兒,采綠的姿色不如她,可念兒的模樣就要比自己猶有過之了,問道:「這麼好看的姐姐,要嫁給貴府哪位小哥?似乎有些可惜了。」

  「不可惜。」徐湘月含笑道:「其實那是大有才華的讀書人,落難到了我家,希望他用功個三年五載。我私以為可預期進士及第,到那時她豈不就是官太太了?」

  「呦!」袁愛姐心裡羨慕,瞧瞧人家一個丫頭都能嫁給進士,而自己能嫁給個童生或家境殷實的商賈之流。已然是謝天謝地阿彌陀佛了。

  徐湘月難掩好奇的問道:「姐姐可知定親的人家?」

  「定親?」袁愛姐頓時大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道:「爹娘做主,不知。」

  徐湘月見狀點了點頭,不再問了,袁嫂子說道:「定是位大家公子。八成是官宦人家,瞧瞧送來的那些聘禮,等閒人家可置辦不起。」

  「希望如此吧。」袁愛姐露出了一絲苦笑。以自家的門第,十有八九是爹娘把自己賣給了鄉下的土財主,還是年紀一大把的那種。

  卻說采綠眼見曹鼐相貌不俗,又有連姑娘都為之讚歎的才華,心裡十分的羨慕。只因為夫人許了淰兒,只得罷了,不過卻巴不得能夠與曹鼐說句話,現在叫她去書房,好不歡喜。

  進了書房,就見曹鼐神不守舍的背著手走來走去,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忍不住叫了一聲:「新哥哥,你妻子在這裡呢,要呢不要?」

  曹鼐抬頭一瞧,好一個體態妖嬈的妹子,年輕無醜女,何況又不醜,他也跟著言語挑逗,笑道:「姐姐是否見我夜來寂寞,故此想伴我做妻子麼?」

  「呸!」采綠板著臉說道:「怎麼將我當成你妻子了?你的妻子在我手裡呢,拿去吧。」把紙遞了過去,惟恐對方認為自己不規矩,為了先前而撒謊解釋道:「姑娘說了,命你再作一首詩,若作的好,就把淰姐賞了你。你說,是不是妻子在我這手裡?」

  曹鼐哈哈一笑,心想這位倒有風情,看來可以繞過淰兒托她親近小姐,是以問道:「請教姐姐芳名?」

  「我叫采綠。」采綠掩口一笑,「你可得記住了。」

  「淰姐慣會裝喬,我不喜她。」曹鼐嘆了口氣,「若是把姐姐配我,叫我作一萬首詩都願意。」

  采綠心裡受用,隨即沮喪的道:「罷了,那是奶奶的意思,奴家沒福氣。」

  因為時間不多了,曹鼐也顧不得了,說道:「我就跟夫人要你,難道她會不肯?」

  采綠心中一動,雖說知道配淰兒的內情,但是以徐家的規矩,若曹鼐真的就要自己,那麼袁氏大抵也不會拒絕,就算小姐似乎也垂青於他,但只要自己搶先了一步,莫非姑娘還會下嫁不成?

  故此采綠輕笑道:「不要嚼嘴了,快些寫詩吧。」

  蔡鼐說道:「我心都在你身上,哪裡寫得出來?」

  「呸!」采綠撇嘴道:「這些天什麼詩詞皆立刻寫完,怎麼今日僅一首,就難了起來?鬼才信你的謊話。」

  蔡鼐說道:「因有小姐這位知音,我詩性動了,自然容易。今天卻不行了,我還是明天送去吧,對了,我有一件禮物送你。」

  說完他笑嘻嘻的走到床頭,取出來一條簇新的紅紗汗巾,雙手奉上。「我要求姐姐一件事,你晚上對姑娘說,若姑娘喜歡在下的詩作,求她寫在我的扇子上,若不肯,我當面也會求她。只是宋媽媽為人古板,不許我進去,淰姐姐惡作,總是把門關著。

  如果明日趁著宋媽媽不在房裡,你能讓我和小姐見上一面。便是你唸著夫妻之情了。」

  這下子,采綠算是知道了曹鼐的真正心思,敢情是惦記上了姑娘,氣得啐了一口,用力打了他一下,抓了汗巾子就走,「哼!曉得了。」

  對采綠來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肯定會是陪嫁丫頭。如果小姐和曹鼐私下裡山盟海誓的話,那麼她搶在前頭又有何用?再說一旦事不成,人家自然不會甘心點名要她。

  也就是說,假如能幫著蔡鼐牽手小姐。一來自己也能嫁給喜歡的人,二來憑著這份大功勞,豈能不讓自己將來做個二房小妾?

  於是晚上偷偷對徐湘月說了,徐湘月皺眉道:「閨中的字跡。豈是輕易給人看的麼?」轉而對淰兒說道:「我覺得徐新不甘心寄人籬下,此事頗有蹊蹺。」

  淰兒問道:「何以見得?」

  徐湘月說道:「自古類似的人物多了,不消說本朝太祖皇帝。衛青廝役於平陽,金燮傭工於滕肆,法章灌園於太史,韓信乞食於鄉間。而徐新此人,若是沒有志氣就是個輕薄之輩;若有志氣,未必肯留在徐家戀著你。」

  淰兒驚訝的道:「人都進來了,難道還能走不成?」

  徐湘月搖頭道:「他賣身徐家,大抵是想繼續唸書,討得三餐溫飽,若肯這麼住下去,順理成章的由娘配了你,那是你的幸運。若他覺得你若即若離,又不想留在徐家了,想天大地大,又何處容不得身呢?哪裡尋不到和你一樣的女人呢?」

  淰兒說道:「願留就留,願走就走,哪個稀罕他了?」

  「你呀,口是心非。」徐湘月呵呵輕笑,「此事我自有主意,明日送詩進來,拿話一試就曉得了。」

  與此同時,袁空在屋裡對女兒解釋道:「此乃為父費了無限心機,方將你配了雲南第一富豪公子。」

  如此這般的把整個始末緣由,鉅細無遺的告知了愛姐,又說道:「如今有幸與徐家做了便宜近鄰,你不妨每天過去走動走動,好生跟徐家小姐學些貴人家的規矩,舉凡言談舉止,禮儀教養都得留心,等來日出閣,才不怕被郝家看輕,如此一輩子足夠你風風光光的受用了。況且這位郝公子,素來極為看重女色,你還得跟你娘媒婆學些床笫上的能耐,憑我閨女的容貌,只要你樣樣順著他的意思,時時刻刻的奉承,等他開心了,然後再慢慢的想辦法降服。

  呵呵,等到了那時候,就算知道你是假的,他也休想翻臉了,如今家裡有了這麼多金銀綢緞,你要做什麼衣服,打造什麼樣的首飾,儘管由著你去弄。」

  袁空很清楚閨女喜歡什麼,故此投其所好,而愛姐正為此一整天愁眉不展呢,此刻聽聞父親竟將她許配了伯爵郝家的公子,好歹是個相貌堂堂的年輕貴族,這麼些的禮物都是她的,馬上喜得眉開眼笑。

  後世有句經典句子,說什麼女人不奢求是男人的唯一,只願成為他厭倦三千佳麗的最後一人,而男人正好相反,不是第一次的處子,永遠心裡會耿耿於懷,這句話確實有些道理,多少道出了自古到今,男人女人的不同心理。

  愛姐也壓根不去想郝炎的斑斑劣跡,這年頭的女人才不會去鑽牛角尖呢,指望一富家公子守身如玉?還不如去琢磨這顏色的緞子做什麼樣的衣裳,那金子打造什麼樣的首飾好呢。

  就這樣,袁空果然將很多銀子分給了眾幫閒,眾人見他言而有信,沒有人去故意攪局。又請來了些裁縫工匠,晝夜縫製新衣和做首飾,在鄉下買了四個丫鬟,託人置辦了豐厚嫁妝,這方面袁空毫不吝嗇。

  每天袁愛姐穿著漂亮的新衣服,佩戴著漂亮的新首飾,去隔壁徐家找徐湘月玩耍,處處留心湘月的一舉一動,回家後反覆練習。

  夜裡袁空將各種**-心經之類,妻子穆氏結合多年的實際臨床經驗,傳授了各種各樣的秘訣。

  徐灝也沒有閒著,東羅馬皇帝,巴西琉士-羅馬-曼鈕二世繼位,大明的使節團早在去年就動身去了君士坦丁。

  徐灝抓緊時間試圖說服歐洲諸國援助東羅馬,為此送來了火器和教官,共同抵抗日漸強大的奧斯曼帝國。

  歐洲最大的條件是要東羅馬將東正教與羅馬天主教合併,但長期以來都遭到了國民的激烈反對。

  徐灝對歐洲沒有什麼好感,可對綠教奧斯曼也同樣沒有好感,儘管歐洲給全世界帶來了災難,卻不能否認一併帶來了文明。

  援助歐洲抵抗奧斯曼,亦絕非徐灝兩害相權神馬的,而僅僅覺得奧斯曼橫亙在亞歐之間,非常的討人厭,一毛錢的深謀遠慮也沒有,純是為了讓雙方打的更慘烈一些,僅此而已!

  這一年,暗中資助的喇嘛密教,終於在漠北的勢力昌盛起來,先後建立了若干座寺廟,儘管仍然遠不及傳統的薩滿教,但總算走出了把狼變成狗的第一步。

  朝鮮持續不斷的配合明朝水師,共同徹底圍剿倭國沿海的島嶼,徐灝沒奢望過令倭寇從此斷絕,而是希望令倭人知道,漢人的屁股摸不得,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順便報報數百年後的國仇家恨。

  捷克的胡斯戰爭打起來了,對於這場著名的持久戰,位於歐洲的大明東歐貿易公司,做起了為雙方提供武器彈藥的無恥買賣。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2 21:05
第九百七十二章 封建家長

  上午,蔡鼐正在書房整理帶來的書籍,他對這些書愛如至寶,每一本皆要擦了又擦,翻開來津津有味的看上好一會兒。

  忽然采綠走進來,說道:「新哥哥,昨晚我把你的話對姑娘說了。姑娘說『閨中字跡,不可與人』卻夜晚在燈下作了一首,今早寫在了花箋上,不知道肯不肯給你。嘻嘻,我瞞著替你偷了過來。」

  曹鼐急忙放下書,喜道:「還是你乖巧,果然我沒有信錯人。」

  從得意的采綠手中接過來一看,上面的題目寫著「春閨」二字:

  雨余芳草綠前溪,絲線慵沾繡閣西。

  風影良緣成寡鵠,片時佳夢逐雞鳴。

  煙涵秦鬢修眉潤,波曳湘裙俏步齊。

  畫鼓一聲催去後,船船都是動人啼。

  蔡鼐大讚道:「好一個才情女子,真真蕙心蘭質。」

  采綠好奇的道:「姑娘的詩何意?」

  「呵呵。」曹鼐喜不自勝,解釋道:「一片淒清,形容的是如隔花看郎,親近不得。太好了,今日能得窺她的心跡,實在是僥倖。」

  采綠很吃味,但還是說道:「不要說了,現在姑娘正在外面散步,宋媽媽不在身邊,你可以送詩過去了。」

  「好好。」曹鼐急急忙忙的尋了過去,徐湘月站在迴廊下看著景色,他雙手把詩稿遞了過去,「俚句在此,求小姐改正。」

  徐湘月順手接了過來,見上面寫道:

  風捲浮雲散九區,海天澄澈月輪孤。

  三秋爽氣凌空碧,一點寒光照太虛。

  狂客醉酣歌白苧,素娥起舞擊蒼梧。

  何須更覓神仙術,我已藏身白玉壺。

  徐湘月看了後,很是歡喜,在這首詩上。顯然曹鼐已經脫離了相對狹隘的男女之情,故此詩作也更加的大氣精彩,欣然說道:「詩如五更杜宇,月下海棠,真好!」

  曹鼐心情愉悅,笑道:「小姐不必過獎,只求佳句一首,也讓在下借來一觀,以開塵目。」

  徐湘月搖頭道:「女人的詩詞,可是外人傳得?再說我本資質平庸。近日未曾作詩。」

  蔡鼐說道:「從來此等事皆是一唱一和,在下雖不敢與小姐唱和,但如此一來,也教我下次再無興致了。並且徐家女眷的才華早已名動京畿,姑娘決然作過,祈請不要吝嗇,請題在我的扇子上,也不枉姑娘指教一番。在下願意發下毒誓,絕不令外人見到。」

  徐湘月實在是愛他的詩。前幾日欣賞荷花時,曹鼐隨口作了一首,至今令她回味再三,唸唸不忘。

  玉井芙蓉紅粉腮。何人移向月中栽。

  高軒忽漫看圖畫,疑是昭陽鏡裡開。

  以上兩首乃是歷史上的曹鼐所作,小釵學問有限,詩詞大多引用先人作品。除非必要絕不敢獻醜,特此說明。(獻醜了也不會說出來,就當是小釵附庸風雅的惡趣味吧。望海涵。)

  一句「下次不和你玩了」,不免令徐湘月左右為難,沉吟道:「我有句話要問你,你既有如此才華,何不用功讀書,圖個士進?」

  蔡鼐不假思索的道:「日夜苦讀,不敢一日懈怠,只是尚未成家,何談立業?」

  「不然。」徐湘月正色說道:「讀書人不去求功名,卻在人門下,求配終身乃捨本求末之舉。你若有志氣,大可在我這裡安心讀書,我對爹娘說一聲,保證從此另眼看你。」

  蔡鼐說道:「姑娘美意,在下十分感激。雖書中自有顏如玉,若容貌一如淰姐,卻沒有才情如小姐,那在下也不必留在這裡了。」

  徐湘月雖心裡受用,心卻也為之氣結,這曹鼐什麼地方都好,就是忘不了求偶之心,從他進徐家的那一刻起,無時無刻不在糾纏自己和淰兒。唉!大抵也不能怪他輕薄,少年男女誰不如此?自己又何嘗不時常幻想著如意郎君呢?

  一個才子,一位才女,短短幾句話,彼此的心意基本都已經挑明,只差徐湘月一句承諾矣!

  問題是徐湘月怎敢貿貿然的私下定盟?蹙眉問道:「你到底要怎樣?」

  曹鼐苦笑道:「對曹某來說,功名易,妻子難,若沒有志同道合的佳人陪伴,又要功名何用?」

  「你,你真是南唐後主的荒唐性子。」徐湘月一跺腳,「淰兒既有姿色,也甚有才學,我把她配了你,你當安心讀書。」

  曹鼐大搖其頭:「我還是那句話,若單單標緻如淰姐姐,沒有我欣賞的才華如小姐,也不必在這裡了。」

  徐湘月一下子被逼到了牆角,貌似曹鼐是去是留都在她一念之間了,而女孩子向來心軟,又對欣賞的男孩子抵抗力為零,如此一咬牙。

  正在這關口,采綠打角門跑了進來,說道:「快些出去,奶奶進來了。」

  曹鼐趕忙轉頭就走,卻不忘回頭叮囑道:「千萬記得寫扇子。」

  徐湘月心裡有了鬼,原本不在乎曹鼐溜進來與否,此刻卻做賊心虛了,也忙著吩咐道:「你今後斷不可進來了。」

  曹鼐低著頭走了出去,袁氏人也走了進來,兩個人碰個正著。

  袁氏不悅的停下腳步,把人喚住,問道:「你進來做什麼?」

  曹鼐回道:「我進來找袁嫂子討根針用。」

  袁氏厲聲道:「你沒做過下人,好歹也是讀書人,內宅豈是能隨便進去的?」

  蔡鼐解釋道:「我沒有進內宅,只是對這裡不熟悉,才進了二道門。因找不到袁嫂子,就出來了。」

  「哼!」袁氏冷冷盯著他,念其是新來的,不好責罵,於是吩咐道:「非傳喚,不許踏入內宅一步。」

  「小的知道了。」曹鼐心裡嘆氣,去了書房。

  這邊徐湘月心上要避嫌,當做不知道的樣子,也不敢出去迎接母親。故意等袁氏進來後,方才磨磨蹭蹭的去問候。

  請過安,回到自己的閨房,心想他的話,明明就是為了我,說功名易,妻子難,可見他不是什麼下人,淰兒絕然牽絆不住他。曹新啊曹新,你真是好算計。難道我徐湘月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許了你不成?

  別說徐湘月的出身了,就算任何一位大家閨秀,也會有自己的驕傲,面對曹鼐的步步緊逼,她忍不住生氣了,暗道一聲豈有此理,姻緣自有天定,我不能不顧著家族臉面。

  雖然下定了決心,但徐湘月自信自己的眼力。她到底希望曹鼐好生讀書,考中功名,然後光明正大的來求親,所以又不能太無情了。

  想了半天。徐湘月自言自語的道:「反正他要我寫在扇子上,沒說是我的詩,乾脆把唐詩寫一首,給他就是了。」

  想像著曹鼐失望的模樣。徐湘月撲哧一笑,當下在扇子上親筆寫了一首唐詩,正正經經的一首。就算被外人看見也無妨礙。

  叫來淰兒,說道:「你明日清早,悄悄把扇子還給他。對他說,婚姻不是兒戲,不要心生妄想,主意自己打定,志氣不可頹廢,在徐家要規規矩矩守著法度。你看他有什麼話回覆我。」

  淰兒說道:「我知道了。」

  她們做夢也想不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徐家豈會任由她們私底下大玩才子佳人的遊戲?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隱藏不住,好在徐灝不許人日夜監視,袁氏只知道個大概。

  夜晚,袁氏對徐灝說道:「三哥,此事到底該怎麼辦?我本想抬舉曹鼐那小子,把淰兒許配他,誰知他得隴望蜀,竟覬覦湘月了,而看湘月那丫頭今日的反應,八成也情不自禁了。放這麼個風流才子在家裡,我擔心萬一做下錯事怎麼辦?」

  「做就做唄,白得一便宜女婿,婚前那個啥有什麼了不起的?」

  徐灝呵呵笑道,見周圍一圈橫眉冷豎的女人,訕訕的道:「開個玩笑而已!嗯,我徐家不會嫌棄他,可也絕不能輕易把女兒嫁給他,必須磨練一番。若他能堅持不改心意,湘月也一往情深,自然玉成一對有情人。若堅持不住,湘月會體諒咱們的一片苦心,如此負心郎有什麼好嫁的?」

  袁氏向來對三哥言聽計從,忙問道:「那我該怎麼做?」

  「做你自己就行。」徐灝神色悠然,「做好你一個母親的本分即可,明早撞破她們的小把戲,把曹鼐給攆出去吧。」

  說完,對著大傢伙笑道:「來來,咱們打個賭,賭這個曹鼐到時會如何?怎麼樣?」

  一群女人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沐凝雪說道:「觀此人是有主見的,為了湘月肯賣身為奴,應該不會就此罷手。」

  晴雯說道:「我倒以為少年人愛鬧罷了,畢竟是位體面的讀書人,眼看著被揭穿,又被趕出大門,因咱家的門第,失望之餘又無計可施,只能灰溜溜的返回原籍。就算他能做了官,不知何年何月的事兒了,湘月或許連孩子都生下了。」

  香菱說道:「我贊同晴雯姐,姑娘豈能等他不通音訊五六載?就算他能送來消息,天曉得什麼時候會中舉?」

  香萱不同意的道:「我同意夫人,他自己豈能不知?希望是位堅持到底的年輕人,能不在乎門第觀念,勇敢的請人來求親。赫赫!到了那時,反而輪到少爺和四奶奶為難了。」

  徐灝一愣,袁氏也一呆,二人當下面面相覷。還別說,真有這個可能。

  袁氏急忙說道:「三哥可不能心軟,區區一介窮酸秀才,我憑什麼就把湘月給了他?那還不如許給我侄子呢。」

  「你說的是。」徐灝點點頭,雖說曹鼐很有才,那又怎麼樣?鬼知道他會是後來的狀元,為人長輩不會只顧著湘月的心意,要長遠的考慮才行,記得紅樓裡「子系中山狼」,人遠在北平,知人知面可不知心啊!

  任何時代,在子女的婚姻大事上,做父母長輩的都會萬分頭疼,考慮這個顧慮那個,就怕因自己的一時失察,令子女一輩子不幸福。

  故此徐灝不敢大包大攬,說到底決定權在徐淞夫婦身上,天公地道,不能越俎代庖,他能做的僅僅是支持侄女,然後承諾婚後不會袖手旁觀。

  沐凝雪等人也是如此,幫著參謀可以,卻不能代替袁氏拍板,最主要的,這是在雲南,最有資格做主的徐淞和三老爺夫婦都不在。

  袁氏又焉敢擅自做主?哪怕有三哥支持也不行,是以說道:「就算他敢請媒人,那也得去金陵求聘,我可不會答應。」

  大傢伙的目光彙集在徐灝臉上,似乎是說,你是不是打算放湘月和人傢俬奔?

  「真令人頭痛啊!」徐灝苦笑連連,以往遇到此種事從不會糾結,自然要成全一對情侶了,如今才知道為人長輩的心情,怎麼能允許好好的侄女不明不白跟野男人跑呢?家族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娘的,狗屁的後世觀!只要有老子在,絕對不行!

  瞬間,徐灝儼然成了維護封建倫理道德的大家長,卻忘了自己做的那些該浸一萬次豬籠的羞羞事兒。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2 21:10
第九百七十三章 母親高見

  清晨,淰兒奉了小姐之命,要送扇子去還給曹鼐,悄悄從閨房走了出來。

  誰知袁氏已經等在必經之路的池子邊,搖著團扇,假裝觀賞金魚。淰兒心裡有鬼,遂一轉身朝著另一側的廂廊跑去,企圖打開側門去書房,速戰速決。

  袁氏抬頭一瞧人沒影了,便抬腳追了過來,走了一會兒,遠遠喝道:「站住,你要到哪裡去?」

  此刻淰兒心急之下打開門,弄得聲音很響,被書房裡的曹鼐聽見了,猜測不是淰兒就是采綠,跑出來張望。

  只見不知何故,淰兒卻低著頭往回走,他不知是夫人追了過來,高聲叫道:「姐姐!」

  下一刻袁氏在門前現身,一見是他,大怒道:「你這賤人好大的膽子!徐新才來幾天,你就與他勾搭上了?對了,昨日他進來做了什麼?現在你出去又要幹什麼?從實招來。」

  淰兒忙說道:「他昨日何曾進來過?」

  「還敢撒謊!」袁氏抬手一掌打去,淰兒下意識的舉手阻擋,那扇子隨即滑了出來,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淰兒急忙蹲下去撿,被袁氏一把奪了過去,是一柄泥金扇子,湘月的字赫然在上頭,沒分辨寫得什麼,袁氏氣得渾身哆嗦,罵道:「罷了罷了,他竟敢引誘起了小姐。來人,把家法拿出來,徐湘月,你這不長進的,趕緊出來!」

  袁嫂子正在廚房催促早飯,聽見裡面的罵聲,跑過來探知緣故,問曹鼐道:「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事?夫人要處罰小姐與淰兒呢,你小心點。」

  說完她急匆匆的進去求情,而曹鼐已經大驚失色了,本來他的膽量就不算大,有心進去承擔責任吧。堂堂徐家分分鐘打死他一個下人不說,還會連帶著不打自招,被迫承認自己私下勾引徐湘月。

  所以這時候最佳之策莫不如趕緊逃走,一來自己不會受辱,二來也失去了對證,以徐湘月和淰兒的聰明,應該能有辯解的可能,就是這麼做太不丈夫了。

  最終他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了,什麼也沒帶,匆匆往外走去。幸喜一路上也無人阻攔,輕輕鬆鬆的逃之夭夭。

  這令看到這一幕的徐灝失望不已,好在能體諒他的處境,雖然不丈夫,可是一旦被重打一頓,招供出整個經過,那麼以徐家的權勢要問罪的話,曹鼐的前途就算徹底毀了,而徐湘月畢竟沒有寫下自己的詩。頂多指責她不規矩,倒霉的永遠是曹鼐與淰兒。

  真正要看清曹鼐的為人,就要看他接下來會如何做了,若一去杳無音訊。湘月也會從此死心了。

  單說曹鼐唉聲嘆氣的跑回城內,找到約定的寺廟,想在牆上畫圈圈通知清書,沒有筆墨。

  他進了寺內。奈何偌大的寺廟十來個和尚,沒有一個會寫字的,唯一有筆墨的師父又化緣去了。東西鎖在房裡。

  曹鼐十分焦躁,忽然瞧見冒著煙的灶房,過去問頭陀要水,人家說水缸裡沒水了。

  沒法子,曹鼐只得朝手上吐了些唾沫,又沾了些黑灰,走出來胡亂的抹在牆上。

  擔心徐家派人追過來,蹲在角落裡也不敢找地方洗手,幸運的是清書就在附近溜躂,見牆上出現了黑圈,過來尋人。

  這時候蔡鼐已經考慮過了,馬上說道:「你快去把衣服拿過來,叫曹德收拾行李,問店家取回銀子,算了飯錢,速速到這裡找我,咱們即刻動身。」

  清書聽話的跑了,半個時辰後,拿來衣服木梳等伺候曹鼐更衣,重新做了讀書人。

  曹德也來了,兩下問了幾句,混在人群裡出了城門,雇了艘船星夜趕往治洲,準備求俞知府出面求親,以免徐湘月和淰兒慘遭連累。

  再說徐家,徐灝就見弟妹裝模作樣的把湘月喊出來,罵道:「好個千金小姐!」

  淰兒面如土色,徐湘月卻不緊不慢的道:「還請母親息怒,這件事與淰兒無關。孩兒素來守著母訓,不敢違背,只因有一日討論詩詞,被進來搬東西的徐新看見了,說我也會作詩,若小姐喜歡,也求您給我在扇子上題首詩。」

  看著侄女面不改色的侃侃而談,趴在牆頭的徐灝對兒子徐煜說道:「看見沒,女孩子也會撒謊,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說起謊話都不帶打草稿的,你一定要記在心裡,見了美人要有所防備。」

  徐煜茫然道:「姐姐在撒謊?」

  「額!」徐灝撓撓頭,「我感覺是,起碼不全是真話。」

  徐湘月繼續說道:「孩兒想徐新一個小書僮,哪裡會作詩?有心查看,就答應若他作的好,我就寫,不想他的詩頃刻間寫成,並且是首好詩。可是閨中詩句豈宜傳出?故此孩兒便寫了唐詩一首,叫淰兒送過去,也算言而有信!又告誡他下次不可傳詩進來了,不意被母親知道。淰兒實在無過,就是昨日他貿然進來,淰兒當時也不在場,娘親不必多慮。」

  袁氏靜靜聽完,本來就沒打算怎麼樣,三哥在一邊呢,但是湘月這死丫頭一本正經的糊弄人,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拿起扇子一瞧,還真是杜甫七言「初夏」一律,落款題的「夏日偶書」四個字,沒有任何的圖畫名字。

  這死丫頭年紀越大,處事越是滴水不漏了,和三哥一個德行,袁氏心裡尋思著,人不是我親生的,卻是我從小養大的,母女倆的感情也不差親母女多少,可不要因此事致使我們母女翻臉成仇。

  如此袁氏息了怒,說道:「淰兒你為何不早說?我問你們,徐新的詩呢?」

  徐湘月說道:「在房裡。」吩咐采綠回房拿了出來。

  袁氏故作驚訝的道:「徐新的詩裡分明有輕薄之意,大抵因我說了要將淰兒配他的緣故,這也不應該。宋媽,去把他喚進來,我要問他。」

  又問道:「你的詩呢?」看完後,袁氏說道:「這春閨在婦人而言,則此詩寫得甚美,而在女孩家。還是應該清雅些。罷了,你們同小姐回房吧。」

  淰兒鬆了口氣,忙扶著徐湘月走了。過了一會兒,宋媽媽進來說道:「徐新不知哪裡去了,有人說跑出大門。」

  袁氏冷笑道:「好一個無膽之輩。」

  當下請來沐凝雪等人,結伴要去書房一探究竟,跟在後面的徐灝連連嘆氣,女人的八卦好奇心,恐怕到死也停止不了。

  「孩子間的情詩,做長輩不能看。」徐灝為了寶貝侄女垂死掙扎。板著臉又說道:「散了散了,把東西收拾起來。」

  結果自然遭到了女人們一致反對,徐灝的威嚴在這時候蕩然無存,壓根就沒人在乎他的發言。

  其實徐灝也很好奇,觀察一個人的個人習慣,看看他的住處即一目瞭然了。

  進了書房,屋裡收拾的整整齊齊,這說明曹鼐此人很愛乾淨,有良好的習慣。桌子上攤著幾本書,是四書五經之類。再看看床上,被縟疊的不算利索,但也不錯了。沒任何亂七八糟的東西。

  袁氏發現枕頭邊放著一隻黑漆小匣子,當場命人打開一看,裡頭一副牙梳,一瓶百花露。不是徐家的東西,最下面壓著兩張白紙,一張就是「春閨」詩。一張的題目叫做「夜讀有懷」。

  女人們紛紛看過後,一個個都笑了,沐凝雪說道:「這孩子也奇。」

  惟有徐灝丈二金剛摸不清頭腦,也不能怪他,即使多年來惡補四書五經,畢竟也大多看喜歡看的方面,水準遠在家裡的女人們之下。

  沐青霜笑道:「快拿去當面質問湘月,瞧瞧她如何解釋,有趣。」

  徐灝好奇之餘,也跟著去了,就見湘月先是吃了一驚,沒想到會驚動所有長輩,同時大鬆了一口氣,知道有人會罩著自己,故作鎮定的看了後,心中瞭然,說道:「據詩中的意思,乃是為了淰兒。」

  「少來哄我。」袁氏瞪了她一眼,「真以為我們娘們不如你們幾個小丫頭片子?笑話!第一句嬌客何人識韋皋?韋皋未發跡時,是宰相張延賞的上門女婿,張延賞不喜歡他,逐出了張家。後來韋皋持節,取代了張延賞,乃是他譏我不識人呢。哼!」

  沐青霜笑道:「第二句的意思是宮槐下,未列著鷺鳥的班,比喻未仕也。第四句的意思是為了婚事而羈絆,第五第六句皆是事未成的意思。」

  徐灝心說這不和唐伯虎寫賣身契,留下我愛秋香一樣麼?也是古代的讀書人都是這個毛病,走到哪都喜歡把心意寫在詩詞中。

  袁氏嗤笑道:「故弄玄虛,第七句『微服不知何解佩』,昔鄭交甫游漢皋,二女解佩,今他變服而入門下,自問不知能遇否?已點破了自己非下人,不單單為了淰兒而來。」

  徐翠柳笑道:「末句『且憑青史伴閒勞』,古詩有『閒勞到底勝勞勞』之句,分明說他自己是無書不讀,閒在此間,借史以消遣。則其不為做書僮的,為了什麼而來也不問可知了。」

  徐湘月咬著嘴唇,死也不承認為了自己而來,生怕露出破綻被長輩們取笑,茫然不知早已經暴露,說道:「如此看來,此人一心為了淰兒,哦,還有采綠其中之一,也未可知。」

  眾人忍不住哄堂大笑,徐湘月的臉紅了。

  沐凝雪笑道:「湘月,此子想必是驚走了。他若戀著淰兒,必會回來,若是不唸著淰兒,恐怕不會再出現了。」

  湘月低下頭,清楚沒法隱瞞了,問道:「來與不來,母親想怎麼處置?」

  袁氏說道:「反正與我兒無關,我自是不會為難一個才子。不來也就罷了,若來,我就把淰兒配他,送他們自去。」

  人人都在觀察湘月的微妙反應,徐灝心說你們太壞了,只見湘月低聲說了句:「母親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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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 頭角未嶸

  治洲的俞知府與曹鼐的父親同年,半輩子唸唸不忘早年受過的曹家恩惠,所以即使曹鼐之父病逝多年,兩家依然往來不斷。

  兼且俞知府很看好曹鼐的前途,走動更加頻繁了,不然曹鼐的母親豈肯讓兒子遠赴雲南。

  正如曹鼐預料的那樣,他一來治洲馬上被迎進了內衙,見過了俞知府夫婦和兄弟姐妹後,每天隨著俞知府吃吃喝喝,四處遊山玩水,俞知府待他比對親侄子還要親。

  不久,俞知府發現曹鼐一連幾天長吁短嘆,眉鎖愁容,詢問其緣故。

  得知後不由得暗暗心驚,世侄竟然相中了徐家之女?若親事能成,無疑曹鼐的將來會一發而不可限量,遂欣然答應幫他登門求親。

  本來俞知府應該和胡知府一樣,不敢貿貿然的提出來,會選擇先旁敲側擊,不然以徐家的門第,無異於自取其辱。

  可恰好俞知府曾經做過幾天徐增福的下屬,兼且和袁氏同鄉,有了這層淵源,直接帶著禮物登門拜見。

  袁氏看了名帖後,也按照官場上的規矩,以母族鄉黨,又算系公公的年侄,請他進府相見,沒有特意請徐灝過來。

  看茶敘話後,俞知府不比胡知府的非親非故,說起了做媒一事,卻故意沒說出曹鼐即徐新,偷偷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袁氏應付求親的人家非一次兩次了,緩緩說道:「本當從命,但一來我不捨女兒遠離,家中長輩也向來疼她,必不捨遠嫁北方;二來寒門從無白衣女婿,三來不知其人品性,既然是大人求親,那不如且等一兩年後再說吧。」

  俞知府很高興。他本就清楚不可能一說就成功,誰家父母會如此草率的嫁女兒?若這樣的話,也輪不到自己來遊說了,而以自己的面子,能得到最後一句承諾已經足矣。

  故此他笑道:「還請夫人以此為約,二年內不擇婿,我相信曹鼐於鄉試必有斬獲。」

  袁氏笑了笑,說道:「正好有借重一事,前些時日,有個姓曹的。也是北平府人,投到我家作了書僮,取名徐新。我愛他聰明清俊,許諾將丫頭淰兒配他,不想有一日,淰兒清晨去開角門,徐新等在對面,我不知就裡,疑心二人有私。責備了淰兒幾句,徐新隨之驚走。

  後來見他的幾首詩,發覺才堪駕海,志可凌雲。決非下輩。記得他有位朋友,與大人有些淵源,不知徐新可曾前去投奔?若人在尊府,我情願將淰兒嫁他。聽憑去留,也是我的憐才之意。」

  到底瞞不過去,俞知府尷尬的賠笑。說道:「善哉!待我回去後問問,夫人大度。嗯,既然有詩,乞借一觀。」

  袁氏當下命袁嫂子把詩詞拿出來,俞知府看了後也不藏著掖著了,笑道:「此詩口氣,國之棟樑矣!豈肯為了個婢女?可見是仰慕令愛的才貌,故作此遊戲三昧。夫人既憐才,應該再斟酌下,何不成全了這位大才子呢?」

  袁氏輕笑道:「才子又如何?此人頭角未嶸,門楣未考,我輕易答應,豈不令人見笑?一旦心術不正,豈不耽誤了女兒終生?所以此事斷斷使不得,頂多把淰兒給他。」

  俞知府見這話說得斬釘截鐵,知道難成,以他的身份也不好多勸,當下告辭而出,幾天後返回治洲。

  到了家,望眼欲穿的曹鼐急問道:「叔叔,如何了?」聽完俞知府的解釋,曹鼐頓足,情急起來。

  俞知府說道:「人家答應了緩期兩年,世侄何不先娶淰兒,聊慰寂寞?待來年鄉試中了,那時為叔一定竭力幫你,也不為遲,何必作此愁態?」

  曹鼐說道:「人生在世,一夫一妻才是正理,不得已方無子而納妾。侄兒雖然風流,卻深知薄倖而二色者,非君子也。況且湘月才貌無雙,那大家的端莊性子更是稀有,能得她為妻已然是老天厚愛了。

  唉!想侄兒每次與她交談,她從不惱,也不應,只是紅著臉讓我出去,何等溫柔!那宋媽媽怪我闖入內宅,她反倒幫我解釋,何等回護?那??」

  俞知府耳聽他滔滔不絕的回憶,心裡直搖頭,暗道情之一字果真玄妙,能令一個灑脫之人變得患得患失,牽腸掛肚,再無半點瀟灑了。

  不知不覺過去了半個月,袁空開始裝點房屋,幫閒紛紛帶著家眷前來幫忙,一時間半條街上張燈結綵,吹吹打打,連帶著徐家門前也好不熱鬧。

  袁空指使妻子穆氏過來,說家裡親戚太多,請求讓閨女搬過來出嫁,順便要拜袁氏為乾娘,攀攀徐家的貴氣。

  徐灝很是好笑,袁家為了桃代李僵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行,反正這裡是雲南,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如此袁愛姐和徐湘月住在了一起,徐家也主動裡裡外外掛起了紅燈籠,對外稱徐家的女兒出嫁,這下子,更加的天衣無縫了。

  轉眼間到了迎親吉日,一大早,穆氏歡天喜地的請來袁氏等人,給閨女開面修眉,盛裝打扮起來。

  徐灝也過來觀禮,就見袁愛姐精心修飾一番,容光煥發更漂亮了,身材豐滿高挑,似乎非常結實的樣子。

  雲南的習俗和中原大多數地區一樣,迎親是黃昏而不是上午。到了吉時,哭哭啼啼的袁愛姐拜別母親等,在四個陪嫁丫鬟的簇擁下,上了花轎,袁空與眾幫閒護送出了徐家。

  郝炎早已帶領數百人過來,卻沒敢進家,而是吩咐在外頭吹打奏樂,大放鞭炮,鬧轟轟的迎接。

  袁空上前說道:「徐爺有名的喜靜不耐繁雜,故此不來送嫁,等改日過門相見,一應事情皆托我料理,新人已到,請公子接好。」

  「好,好!」郝炎親眼目睹花轎打門裡出來,哪會疑心?興高采烈的迎請新娘子上了大船。然後轟轟烈烈的返回昆明城。

  到了家裡的大廳,儐相再三喝禮催促,從轎子裡請出了新娘子,郝炎牽著紅綢一起拜了天地,又拜了母親,以及行完許許多多的禮數,雙雙被擁著入了洞房。

  到了洞房,郝炎迫不及待的揭開蓋頭,只見『徐小姐』打扮的花團錦簇,在燈下一看。雖然小姐非想像中的天姿國色,可也是個秀色可餐的美人,體態豐滿壯實,大有福相。

  郝炎免不了微微失望,可隨即一想,我玩膩了南方揚州瘦馬之類的女人,瘦瘦弱弱小小,如此人高馬大的北方佳麗倒是沒嘗試過,這國公家的女兒自然與眾不同。常言道物以稀為貴,偌大個雲南誰有我的運氣?

  是以他滿心歡喜了,同飲過合巹之厄,就連忙遣開丫鬟下人。親自幫小姐脫衣除喜。

  愛姐就等著這一刻呢,父母留她幾年不是白留的,正是可堪承受破瓜之痛的好年紀,而一些十二三歲的新娘。洞房花燭夜絕非好過,一些女孩甚至會哭哭啼啼的會鬧上一宿,拚命掙扎。

  愛姐則沒有什麼反抗。只是不免有些嬌羞,任憑郝炎摟抱著她,登了床。

  郝炎經驗何等豐富?動作熟練而老辣,對於女人身上的訣竅無不瞭如指掌。一般而言,大多數女人因膽小,頭一次都希望遇到又溫柔又英俊又是個行家裡手的男人,不然彼此磕磕碰碰,不但痛苦無趣,也會讓期待已久的春宵一刻大打折扣,成為一輩子的遺憾。

  總之愛姐異常驚喜,因為郝炎的手段太多了,前戲中戲後戲,輕重緩急,該溫文爾雅的時候溫柔的令她打心眼裡渾身愉悅,該粗橫霸道的時候強勢的令她心悸身軟,該疾風驟雨的時候火爆的令她窒息爽歪歪。

  當然以上僅僅是愛姐的感受,實則郝炎見她婉轉嬌啼,默然承受,曉得她第一次受不了,也就輕憐愛惜的來了一發,並未盡興,完事後二人甜甜蜜蜜的相擁而眠。

  到了次日,新郎新娘拜了家廟,又給母親獻茶,親戚們紛紛來慶賀,一連多日請客吃酒。

  新婚夫妻甜如蜜,郝炎善戰,愛姐體質又好,兼且得了父母的真傳,為了拿住丈夫,在房事上頭言聽計從,不管郝炎提出多麼令人難堪的姿勢,無不順從。

  弄得郝大公子終日沉迷於酒色,加上幾個侍妾,哪有時間試試妻子有才無才?

  不過徐家的不管不問,無法不令人生疑,袁空每次自稱女方家的禮數,全權交代他代為料理。每當郝炎問起徐家的事情,眾幫閒便一起插科打諢,好歹幫著糊弄過去了。至於他娘等郝家人,一唸到新人乃是庶出,也就釋然了。

  過了十天,袁空暗想我女兒給你睡了這麼久,已經是貼肉的夫妻,等再過些時日,就算有了差池,我也不怕了。

  再好的山珍海味也禁不住天天吃,這一日郝炎忽然不耐煩呆在家裡,說我要出去打獵散散心。

  說了就做,直接上馬帶著一群駕鷹牽狗的家人出了門,因事出偶然,只有兩個幫閒跟了來。

  出了城,郝炎選了個樹木稠密的青山,叫家人布下圍場,從四面八方的搜尋野獸。忽然跳出來一頭獐子,慌不擇路的跳了過來,郝炎隨即拈弓搭箭,一箭射在了獐子的背上。

  獐子沒死,負箭在山上亂跑,郝炎獨自騎著馬追趕。追了一會兒,獐子不見了蹤影,郝炎鬱悶的道:「早知道不追了,浪費工夫。」

  遠遠望見前頭有個城牆不高的小縣城,城外一座很大的寺廟前,站著許多人,郝炎猜測是不是自己的獐子被人們給捉住了?於是縱馬趕來。

  他對著一個走過來的農夫問道:「為何圍著這許多人,是否捉到了我的獐子?」

  農夫沒聽清他的問話,以為是打聽事的,說道:「那是本縣縣太爺陪著京城的徐少師,在審官司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2 21:15
第九百七十五章 該死的蛤蟆

  郝大公子聽見是徐灝,心裡吃了一驚,想調轉馬頭走人,怎奈馬兒一路跑下來,收不住了,瞬間奔跑到了寺廟前。

  人群裡,果然徐灝同幾個官員,還有幾個戴東坡巾的文人,站在那裡交談。

  郝炎忙俯下身去,勒住了韁繩,心說我來到附近,那麼打圍的事一定瞞不過去,非要質問我一個新郎不在家中陪著他侄女,卻跑到鄉下尋野食,可別又訓斥一頓,罰我當眾跪一天。

  但是我又不能不去拜見,問題我還沒有回門,現在這麼一副打扮,怎好相見?

  他在馬上躊躇了半響,暗嘆醜媳婦也免不了要見公婆,豈有不到一個月的新女婿,不見半個老丈人之理?被人家知道了,豈不要笑我乃不知禮儀之人?

  於是乎鼓足勇氣下了馬,把韁繩系在了一棵樹上,抖了抖衣服,整理下帽子衣帶,急忙低著頭趨步走到徐灝的面前,深施一禮道:「小婿偶獵山中,不知徐大人在此,有失趨避,望大人恕罪。」

  徐灝一看是他,故作奇怪的道:「你為何自稱小婿?認錯人了吧。」

  其他人紛紛看過來,郝炎文縐縐的說道:「雲南宰相王侯家能有幾個?小婿既蒙叔叔不棄,將令侄女湘月小姐,迎歸洞房花燭,今已半月,正欲攜愛妻歸寧,不期今日草草在此相遇,萬分不恭,還望大人恕罪。」

  徐灝怒道:「你這個郝炎,是不是瘋了?怎麼青天白日捏造此等無稽之談?我侄女現待字閨中,從未婚配,真真殊為可惱,也殊為可笑。」

  郝炎頓時愣住了,急道:「這麼大的事,怎麼說是無稽呢?令侄女湘月小姐,上月明媒正娶接回了家中。現我夫婦如膠似漆,如魚得水,大人為何不認我這個女婿?莫非是因我在此打獵,大人不高興,故此裝腔不認麼?」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都有些糊塗了,以徐大人的身份,這位年輕人的穿著打扮,都不是說假話的人,怎麼回事了?而縣太爺嚇得一頭冷汗。暗道徐家嫁女兒了?我怎麼就沒收到消息呢?哎呦!太失禮了,太失禮了,不過徐大人為何不承認?這年輕人不像在說謊。

  徐灝不得不暴怒了,畢竟關乎到湘月的名聲,是以破口大罵道:「你這該死的蛤蟆,竟敢妄想吃天鵝肉!我的侄女,能嫁給你這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來人,給我打。」

  無需徐家親衛動手,周圍的人呼啦一下圍著就打。別說郝大公子的拳腳功夫都還給了師傅,一個人能打得過幾個?幾下子就被人們踹翻在地。

  郝炎怒了,叫嚷道:「我是平南伯家的郝公子,你們竟然敢打我?」

  眾人一聽敢情真是有名的郝公子。動作下意識的放慢了,躺在地上的郝炎趁機一個飛腳,踢開了一個人,爬起來捂著頭就往外跑。

  徐灝說道:「正事要緊。不要理會這無禮狂徒,滿嘴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豈有此理!郝公子怎麼如此無禮冒失?」

  大傢伙見他矢口否認。不好多問,只好繼續陪他探討案情,那縣太爺鬆了口氣,心說這算什麼事?郝公子失心瘋了不成?悄悄命人去打探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今日一早,附近出了一件官司,縣令不敢自專,請來了徐灝等有頭有臉的人。

  話說本地有個財主姓吳,命富安,祖上就是富豪,家業傳到了他手裡,發揚光大,乃是遠近聞名的一毛不拔鐵公雞。

  一件衣服穿了七八年,打滿補丁繼續穿,洗的時候還要囑咐下人,別用力給洗碎了。

  帽子開花,用舊布縫縫補補,花花綠綠的也不怕丟人;一雙上好的靴子,逢年過節套上走幾步,趕緊藏好,常年穿價值三個錢的草鞋,怕細草劃破了襪子,沿著口縫上佈條,擔心鞋子露底,積攢些爛泥也不清理。

  如此節儉也就罷了,對待佃戶一樣吝嗇無比,種他家的田,遇到了水災旱災,如果別的地主只收五分租子,那他最少也得八分。村裡的佃戶想不種,奈何沒有別姓的田,全都是吳家的。

  這是種地,放債也是動輒加四加五,沒有不被他盤剝的。想到第二家去假貸吧,對不起,遠近的地主家沒有敢得罪吳富安的,不借。

  而且吳富安很精明,一等佃戶鄉親承受不起,即將要找他拚命的時候,馬上宣告不放債了,把錢收拾起來,都放在城內的幾處典鋪裡。

  日常家用,連豆腐都不輕易吃一塊,家趁萬貫,吳富安堪稱地方一霸。

  按理說這樣惹得民怨沸騰的人物,沐家不會放過,虧了他妻子顏氏十分賢惠,出身書香門第,能書能算,能說會道。

  吳富安一輩子沒讀過什麼書,遇事每每不敢與能幹的妻子爭論,而顏氏見丈夫如此刻毒,又不聽勸,只好常年吃齋,瞞著丈夫花錢偷偷接濟村裡人,修橋修路,故此窮人佃戶唸著顏氏的善舉沒有計較。可謂是家有賢妻,丈夫不遭橫禍的典範。

  吳富安三十五歲時也沒有子嗣,顏氏勸他納妾,誰知他不肯,說道:「娶妾必定年少,就算生下了兒子,我年老死了,你也體弱多病,咱家的財產說不得被帶著嫁給別人,還是咱倆加倍努力吧。」

  顏氏認為有道理,於是做善事更勤了,終於在吳富安三十七歲的時候,按照古代的說法叫做感動老天,有因有果;按照科學的說法叫做天道酬勤,碰到了合適的時間,總之顏氏生了一個胖大小子。

  吳富安十分高興,給兒子取小名大貴。大貴自小眉清目秀,聰穎異常,到了六歲,該從師上學了。吳富安挑選了一個欠債的讀書人,上門開館,結果人家先生教了一年書,臨了反欠了吳家幾兩銀子。

  一算賬,還差了六分銀子,吳富安扣下先生一部「四書」,先生罵罵咧咧的走了。顏氏見這哪裡是什麼讀書人,先不說丈夫不厚道,衣食無著的人能安心教導兒子功課麼?趕緊查考功課,果然什麼都沒學到。

  顏氏怒了,數落了丈夫一通,命管家尋訪到一位宿儒,明面上吳富安僅開出了五兩銀子的束修,顏氏暗中贈送二十兩。

  人家先生很感激,便用心教導大貴的學業,不到五年,大貴成了附近有名的少年才子。顏氏給兒子取名無慾,字子剛,十五歲考中了童生。

  吳富安見兒子這麼出息,自然要給他擇一門大家閨秀了,到處尋覓,結下了一累世書香門第家。

  親家姓賈,一來仰慕吳家豪富,二來大貴又考中了秀才。十八歲時成親,賈老為了體面,借債嫁閨女,嫁妝賠了數百兩銀子之多。

  這自是有原因的,可憐天下父母心,賈老只為了女兒計,可惜到底沒能如願。數百兩銀子吳家豈能在乎?根本撐不起賈氏的腰桿。

  過門之後,大貴嫌棄妻子容貌不美,略微肥胖,走路行止不俏,心中不悅,沒幾天就藉故住進了書房,或會文等事時常住在朋友家裡,與妻子日漸疏遠。

  不久吳富安生了惡瘡,折磨得他晝夜呻-吟,反覆嘮叨媳婦命不好。這時就連顏氏如此明白事理的人,也每天對媳婦冷言冷語,不給個好臉。

  可憐賈氏忍氣吞聲,一天到晚忙著侍奉公公婆婆,伺候丈夫,百般孝順也換不回一個好字,最委屈的是丈夫對此視而不見,幾乎止步於房門,不知夜裡流了多少眼淚。

  下人見狀也合起伙來欺負她,吃的又不好,娘家來接,公公不許她回娘家。想賈氏自小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高氣傲慣了,至此一肚子怒氣,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沒多久得了鬱症,即抑鬱病。

  沒胃口吃飯,心火上火亂七八糟的湧上來,醫療條件又差,用自己的首飾去買藥,偏偏公婆又說她是在裝模作樣,如此氣上加氣,火上加火,一個月後,整個人已然不行了。

  這一日,大貴要進城,回房取新的鞋襪,丫頭到處找不到。

  躺在床上的賈氏掙紮著,逐個字的說道:「在後頭的衣櫥裡。」

  這時候大貴念起夫妻之情了,勉強揭開了帳子,問道:「怎麼樣了?好些了沒?」

  賈氏日若游絲的道:「你能問我一聲,多謝了。我已經命在旦夕,再也不能服侍你了,等我死了後,趕緊娶個賢惠夫人,不要牽腸掛肚。若你肯垂憐,今日替我知會父母一聲,見上最後一面,我感激不盡。」

  說著說著,淚下如雨。大貴這才驚覺昔日白白胖胖的妻子,竟然變得骨瘦如柴,面如白紙,他本就不是無情之人,心裡愧疚也流下了淚水。

  賈氏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滿足的道:「你哭了,我死亦瞑目了。想兩年夫妻,雖不親愛,卻不傷我一句,夠了!反是我貌醜笨拙,不能取悅於君,心中歉疚。既然生不能同衾,祈願夫君百年之後,唸著花燭之情,與我合葬,也得享你子孫一碗羹飯,我在九泉亦含笑矣。」

  話到傷心,賈氏轉眼間悲痛而死,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大貴放聲大哭,激動的道:「決然合葬!」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2 21:17
第九百七十六章 禍從天降

  賈氏死後,大貴請來丈人賈老看了,買來上好棺木厚殮埋葬,看上去十分悲痛追悔。可僅僅過了月餘,沒事人一樣了,前來做媒的人漸漸絡繹不絕。

  因有前車之鑑,大貴不相信媒婆的鬼話,親自到處尋訪,很快聽聞一宦族井氏,年方十九歲,新寡之婦,容貌絕倫,財禮百兩。

  大貴心動了,花錢買了個機會在上香時遠遠見了一面,果然是個絕色尤物,回家說非她不娶。但是吳富安只肯出三十兩,大貴便暗暗將賈氏遺留下來的首飾湊數,把那井氏給娶了回來。

  不但人豔治動人,頗有文采,床笫之間亦大方主動,弄得大貴十分快活,心滿意足了。

  不過井氏自持自己的美麗,又自詡出身名門,不把公公婆婆放在心上,什麼活也不做,整日裡悠閒度日。

  吳富安和顏氏反倒體諒她嬌嫩柔弱,奉承是個官宦小姐,一句重話也不忍苛責,一個勁的說她命好。

  「前夫受享她不起,我家有福,得此好媳婦云云。」

  前後媳婦一對比,很多鄰居都對此不以為然,吳家的名聲更差了。

  村裡有家欠債的窮人名叫任大,老實巴交有兩個半大兒子,災荒年借過米六斗,當時米價昂貴,銀子一兩起利。後來任大出門打工,第三年才回來,吳富安利上加利,非要任家還他米二石,肥豬一口,又逼著任大寫了五錢銀子的欠票。

  在過去,窮人不是不清楚借貸是個無底洞,一旦欠了錢,除非遇到奇遇等發財的機會,不然一准永遠還不清了。

  但窮人也有窮人的算盤,再說不借錢就得餓死,而敢逼死人的地主是少數中的少數。現實是地主家最怕攤上人命官司,沒有靠山的更怕,一旦被官府等惡勢力盯上了,輕則大傷元氣,重則家破人亡。

  所以窮人並不怎麼擔心,當然錢是要還的,過去可沒有後世那麼的無恥,欠錢者反倒是大爺。古代律法講究的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欠個不還試試?分分鐘官府會派人來宣佈你破產了。一家子做奴隸吧,嚴重者世世代代為奴,怕不怕?

  這裡面涉及到成本問題,不消說打點官場的花費,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呀,都來當家僕,根本養不起?誰來種地?

  總之當地主也不容易,佃戶得哄,欠錢的窮人也得哄。講究的是恩威並施,凡事不能做絕了。對任大來說,欠就欠吧,有閒錢就還一些。然後繼續借,如此反覆還錢借錢,與廣大卡奴一樣,銀行和地主的性質一樣。不怕你還不起,就不怕你不借貸。

  如此過了大半年,因任大沒有再次出門打工。兩個兒子又能吃,一文錢也沒還上,並且任大家勞動力充足,沒錢可也不窮,這未免讓吳富安不樂意了,連利息都不按時交納,太沒有信用了。

  有一天吳富安找到了任大,說道:「這銀子該還了,我知道你家裡不容易,等你把錢換上,我再借你兩石米。」

  任大尋思不錯,於是就向一個朋友借了五錢銀子,說好明日拿米還你,以為和以前一樣,還些銀子,再得兩石米糧,至於越欠越多,誰管他呢?敢逼咱賣兒子還債,老子就和你吳家拚命,光腳的怕穿鞋的?

  到了吳家,把銀子交了,吳富安樂呵呵的說道:「今日忙碌沒有工夫,明日我去你家。」

  任大覺得不對勁,可人在屋簷下,只得走了。

  到了次日,吳富安來到任家,說道:「五錢母銀,算你加三的利息,該還利銀一錢二分,咱們一次清足,我把欠票給你,咱們重立欠票。」

  這時候任大也沒轍,不干吧,那五錢銀子豈不是白花了?只得把剛織出來的布剪了五尺,又任憑吳富安在雞舍裡捉了一隻大公雞。

  吳富安笑嘻嘻的道:「總共值一錢一分,還少一分呢。」見牆壁上掛著一本官歷,隨手摘了下來,「這個算一分吧,我正好看看什麼好日放債。」

  笑嘻嘻的把欠票交給眼巴巴的任大,他袖了歷本,左手一隻雞,右手五尺布,如飛去了。

  任大惦記著兩石米,急急忙忙寫了借條,叫兩個兒子扛著蘿跟他去吳家借米,誰知下人說老爺出門討債,沒回來。

  第二日再去,在廊下等了老半天,就見吳富安背著手出來,問道:「你來做什麼?」

  任大有求於人,低三下四的道:「承吳老爺借米,小的已寫好了約批在此。」

  吳富安冷冷一笑,搖頭道:「區區一兩米銀,我她娘的要了三四年,吃了多少次閉門羹?才算是討回來了,還想要我借你?沒門!」

  任大急了,苦求一番,吳富安就是不答應。他暗道不借米也罷了,可是轉借朋友的五錢銀子,教我拿什麼還?於是拉著吳富安哀求道:「那就只借一石米吧,吳老爺,你行行好。」

  吳富安又搖頭,把雙手一攤,轉身逕自踱了回去。把個任大氣得暴跳如雷,指著他破口大罵道:「喪天良的老烏龜,少不得被天火燒。」

  這下子吳富安怒了,這件事上他雖然盤剝窮人,但任大也不是什麼好鳥,可以歸為刁民一類,明明可以還清卻不還,不是刁民是什麼?怒氣衝衝的跑回來要理論一番。

  不想任大恨極了,直接就是一拳,正好吳家有一隻惡犬在狂吠生人。吳富安年邁體弱,哎呀一聲仰面跌倒,腦袋磕在了狗頭上,嘴巴碰到了石階上,磕掉了兩顆牙齒。

  倒霉的是狗不干了,被吳富安按著頸部壓翻,轉身時爪子一劃,正好刺在了左眼上。吳富安疼痛難忍,大喊一聲伸手死命錘狗。

  狗呢,認為主人要捉他殺了吃肉,狂性大發張嘴就來了一口,將吳富安的右耳給咬了下來。

  這血腥一幕令人淬不及防,任大嚇壞了,急忙往外就走,不料邊走邊回頭看,心驚膽顫的,不留神一腳踩空了,也是仰頭跌倒在了台階上,沒有狗墊著,直接磕到了後腦,頓時血流滿地。

  門口兩個兒子見父親一動不動倒在血泊裡,急眼了,掄起兩根扁擔衝了進去,也不管吳富安也受了傷,瘋狂的暴打,把吳富安打得渾身青紫,捂著眼睛哎哎呀呀的呼喊救命。

  吳家下人跑出來救主,因吳富安一輩子吝嗇,人人恨他,不過是把兩個兒子架開而已。

  再看那任大,已經一命嗚呼了,兩個兒子哭喊著說是吳富安推的,而吳富安大概眼瞎了,疼得無法辯解。

  整個村子頓時被驚動了,誰人不恨地主老財,何況是吳富安這樣的,異口同聲的指責吳富安打死了人,偏偏能鎮壓住人的大貴不在家,素有賢名的顏氏又病了。

  凡事皆有一體兩面,非小釵故意抹黑當年我黨的土改政策,實事求是的說,當年打土豪分田地確實出現了太多非正義的惡事,當然站在國家層面,沒有錯,站在勞苦大眾上,也沒有錯,至於那些被抄家的地主們,有錢即原罪!

  想美帝的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很多國人異常推崇,尤其是祖上被打倒的那些,是呀,有錢人的私有財產委實不可侵犯,至於窮人?你先把聘請律師的錢掏出來再說吧,連人家美國人民都對無良律師怨聲載道呢,沒錢,大街上流浪吧!放在天朝,捫心自問!

  天朝有天朝的缺點,西方也有西方的缺點,這個世界不存在童話,而是**裸的人吃人社會。小釵只是很討厭那些一味吹捧洋人,認為外國完美無缺,對祖國的一切進步視而不見,不是因小釵愛國,當然也愛,最主要的是怕動盪呀,烏克蘭的人間慘劇現在正在上演。

  村裡人抓到了吳家的把柄,哪怕顏氏做了再多的好事,也阻擋不住他們渾水摸魚的貪念。

  三日內,吳家被村民打得稀巴爛,倉裡的米穀等糧食都被搶的不亦樂乎,嚇得井氏躲到娘家去了。

  村民們又把任大的屍體扛著,抬著重傷的吳富安去了縣城。如果平日吳富安不一毛不拔,親戚朋友自然會有人站出來,替他幫忙周全。

  無非拼著花幾百兩銀子,畢竟人都已經死了,任家兩個兒子清楚父親是怎麼死的,一定會選擇銀子,然後打點地方衙門上上下下,村裡人家家戶戶白得了糧食,也不會追著不放,判個爭吵中,任大自己不慎跌死,也就了結了。

  奈何到處都是冤家,誰肯來幫忙?人人巴不得吳家倒大黴呢。

  縣裡一瞧沒有關節,沒有人情,又是個富人,這樣的肥羊豈能放過?二話不說,先打四十大板,收監。第二天,又把吳富安提了出來,繼續打,結果吳富安沒法子,只得認了相互打鬥下推搡致人跌倒而身死。

  這時候大貴趕回來了,父親鐵公雞,兒子肯花錢,身為秀才人緣也不錯,人人給他幾分面子,先送到任家二百兩銀子,買囑了屍親不繼續告狀。

  然後連夜趕去衙門,一見父親招了,痛痛快快的用了二三千兩銀子,總算重新判決乃兩下鬥毆,任大自己失足而死,允許吳富安暫且保釋,聽侯上面發落。

  儘管把吳富安救了出來,可也在牢裡關了整整百日,人都折磨的不成樣子了,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當時是十月份,吳家經此一事沒了存糧,大貴又不想秋後算賬,遂和母親顏氏連日來在莊上收租子,吳富安留在家中養病。

  井氏依然後怕,又不願伺候公公,沒回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2 21:20
第九百七十七章 井氏

  吳富安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不絕,忽然不知是什麼原因,或許是下人藉機懈怠,或是有人惡意報復,反正前廳火苗亂竄,很快濃煙滾滾襲來。

  家裡著了火,也顧不得養病了,吳富安嚇得一躍而起,連滾帶爬的下了樓梯,正要呼喊人來救火,誰知梯子也著火了。

  「救火啊!」

  吳富安大聲呼喚,不敢出前門,捂著嘴,跑向後面的庫房,要去搶救放債的賬本以及金銀財寶。

  不想火借風勢,木質結構的房子易燃,瞬間庫房火也起來了,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大火,看了眼被吞噬的庫房,吳富安使勁跺腳,沒辦法保命要緊,急忙衝到了後園門,門卻被鎖上了打不開。

  大火轉眼間跟著燒到了後院,可謂是進退無路,吳富安腿腳不方便,無法跳牆逃生,只得鑽到了糞窖裡,所幸兩日前糞被挑走了,可以容身。

  混亂之中下人們都逃走了,噼啪聲不絕於耳,房子呼啦啦的倒了下來,結果把吳富安活生生的悶死。

  等大貴母子趕回來時,天色已晚,火勢衝天,根本無法救火,只能眼睜睜看著幾十萬傢俬付之一炬。

  第二日,井氏聞訊也回來了,一家人住在船上,望著一片廢墟發呆。

  金銀細軟和房契田契等並放債的賬本都沒了,損失慘重,只剩下了城內的兩家典當行和田地,當鋪裡還有些銀子,萬幸證明田契的田產租簿在大貴身上,雖然元氣大傷,卻沒有一敗塗地。

  如今最重要的是把父親的屍體找出來,母親因傷心病倒了,大貴打發妻子去了莊子上,召喚佃戶和欠債的那些人家。承諾債務一概免去,求大傢伙幫著扒開瓦礫。

  整整搬了五天,終於在糞窖挖出了屍體,像一隻被悶死的癩蛤蟆。大貴痛哭一場,和他上一任妻子一樣,買來棺木盛殮,將父親埋葬於祖墳。

  家裡不能住人了,在村裡找了塊自家的空地,重新修建了幾間屋子,重置需要的傢伙。短時間內是休想恢復從前一樣了,看上去與窮人家相差無幾。

  自此以後,人人都在談論吳富安遭到了惡報,可謂是大快人心也。

  大貴聽到了,發狠一定要給父親爭口氣,立誓要發奮讀書,算計著後年科舉,有服,考不了。好不容易服孝期滿。又因家族名聲不好,不許考試,只能花錢按例入監,即去省城讀書。以期給學府宗師等官員留下個好印象,反正父親已經死了。

  妻子向來不耐煩打理家事,大貴只好將家事託付給幾個管家,他帶著個書僮去了昆明。一個月只能回來一次。

  他走後,有病在身的顏氏見媳婦一天到晚貪圖安逸,依舊好吃懶做。什麼事都不管,忍不住嘮叨了幾句。當晚,井氏竟負氣回娘家了,屢次派人去接也不回來,大貴對此無可奈何,娘家清淨,不回來也好。

  還是到了年尾歲終,娘家突然直接把人給送了回來,連禮盒什麼的都沒有。過了新春,大貴在城裡忙於應酬,初三才返回,當晚夫妻倆親熱一番,井氏躺在床上說道:「你一走,你娘就沒完沒了的雞蛋裡挑骨頭,罵我這個,罵我那個,逼得我只好躲回娘家。今年我惹不起躲得起,我要隨你進城。」

  大貴寵愛妻子,本就早有此意了,無非是因孝道留在家中罷了。心想賈氏就是被母親嫌憎死的,如今我在家日少,倘妻子被氣出病來,則悔之晚矣!

  於是對母親說道:「兒子在城內忙於會考作文,日常起居疏於照顧,不如讓妻子過去吧。」

  顏氏馬上同意了,這樣的媳婦留在家裡幹什麼?至此想念起了賈氏,時常念叨自己對不住她,賈氏若好生治病,家有賢妻,何至於連遭橫禍呢?可惜後悔也晚了。

  當下大貴帶著妻子移居城內,家裡沒錢了,一半下人早已遣散,剩下的還得伺候老母親。故此只帶了一個丫鬟,廚娘老婆一個,加上自己的書僮,住在城內靈官廟附近。

  大貴還算孝順,不放心母親,每過一個月必須回鄉探母,順便料理家事,要一去數日。

  原來井氏生性淫-蕩,前夫是位瘦弱的讀書人,成親不到一年,因夫妻倆房事無度而生病了。

  這病情也奇怪,人是愈加消瘦了,下邊反倒虛火上升,年輕人又不懂事,就和蕭家村的蔣老師一樣,老是嚷著要行房。

  井氏呢,也不顧惜丈夫的病體,可謂是有求必應,如此不到幾個月,那丈夫大約因油盡燈枯而死。

  熱孝期間,井氏孤孤零零的,晚上趴在靈堂假哭。他丈夫的書僮十六七歲,眉清目秀,井氏早就看上了。

  書僮走進來說道:「奶奶,天晚了,進去歇息吧。」

  井氏抬起頭,抹著眼淚,故意問道:「你一個人進來,是不是要強了我?」

  嚇得書僮急忙轉身就走,井氏輕笑道:「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奶奶,小的真沒有犯上之念啊。」書僮急得要哭。

  「哎呀,你先過來。」井氏笑吟吟的等他苦著臉走過來,附耳低聲道:「我怕鬼,今晚你來伴我。」

  「哎!」書僮眼睛立時亮了,笑嘻嘻的點點頭。

  當晚二人苟且,可是書僮本事不濟,壓根滿足不了井氏。到了五七,家裡人拜祭,請來了幾個法師。井氏窺見一個小沙彌白白嫩嫩,夜晚引入到自己的房中春風一度。

  此後井氏的膽量漸漸越來越大,動輒勾引個下人睡覺,不料家裡耳目眾多,不久小姑子知道了,氣憤不過,跑去告訴了父母,是以把井氏轉嫁給了大貴。

  井氏改嫁到了吳家,大貴少年英俊,她美貌嬌嬈,彼此都十分滿意,房事上頭也和諧。吳富貴坐牢時。井氏受驚跑回娘家躲避,閒來無事與廚房幹粗活的下人李三弄上了。

  等大貴進城讀書,井氏一個人寂寞難耐,丈夫健在不願勾搭吳家下人,可是被顏氏說了幾句,負氣回娘家後,又與李三接上了,因此顏氏屢接人也不回來。

  誰知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娘早就懷疑女兒不貞,半夜時給抓住了。當即驅逐了李三,大罵女兒一頓,永不許見面,所以井氏莫名其妙的被遣送回來,送來時井家一句話也沒有。

  現在井氏隨著丈夫進了城,原以為夫妻可以夜夜恩愛,誰知大貴遭逢家變,整個人都變的成熟了,一心一意打算考取功名。房事上頭也看得淡了,也是年紀大了,不像年輕時那麼精力充沛。

  再來,就算井氏容貌再絕倫。七年之癢也到了,大貴喜歡歸喜歡,未免也架不住嬌妻夜夜求歡。

  井氏對此非常不滿意,丈夫越來越正經。婦道人家不便主動要求,氣得咬牙切齒。

  丈夫回鄉後,她翻起了少兒不宜的書籍。就想著找人取樂,可家裡只有兩個女人,只得走出來在前門後門倚望解悶。

  後門正對著靈官廟,左側有一帶小樹林,住著兩個乞丐。井氏發現後又不擔心被鄰居瞧見,便長時間在門後偷窺。

  正巧有一個乞丐出來解手,露出了陽-物,尿完後自己打了會兒飛機,異常的雄偉。

  井氏心中驚喜,心說經歷了數個男人,沒一個比得上他的,那滋味一定不同。

  正胡思亂想呢,那乞丐走過來說道:「奶奶,賞我趙大幾個錢吧。」

  離得近了,井氏發覺此人身材高大,就是髒兮兮的,難怪下面也大,是以捂著鼻子問道:「你叫趙大麼?這樣一個好人物,為什麼討飯呢?」

  趙大嘆道:「奶奶,我也富人過,只因愛賭,窮了,沒奈何乞討為生。」

  井氏吃吃一笑,招手道:「你進來,我取錢給你,還有話對你說。」

  趙大見後院有個婦人在幹活,客客氣氣的跨進門來,井氏對廚娘說要接濟他,廚娘笑道:「奶奶好善心。」

  當下井氏回房拿出來一條舊布褲,短夏布衫一件,又給了一串錢,說道:「我央你一件事。我家相公結識個女人,就在北門第三家,不肯回來。你拿著這錢,到新開的浴堂洗個澡,換上這身衣服,到了黃昏人靜,替我去問一聲『吳家相公可在此?』若人家說不在,你不要講什麼,過來告訴我一聲。」

  廚娘是個不經事的,還真以為大貴在外有了相好呢,嘆氣道:「守著這麼如花似玉的媳婦,還去找狐狸精,真是的。」

  「誰說不是呢,唉!」井氏輕輕一嘆。

  趙大說道:「你家相公與我一樣,身在福中不知福。」

  廚娘囉嗦著走到一邊,井氏趁機繼續說道:「到時若街上有人,你不要進來。等無人時,會虛掩著門等你,進來也不要出聲,我擔心丫頭和鄰舍對相公說,以為我查他,愈發的不願回家了。」

  「我曉得了。」趙大拿著錢拱拱手,逕自去了。

  井氏笑盈盈的送他出來,這一幕被趙大的同伴錢二看見了,羨慕的不得了,瞅著機會也來討錢,誰知井氏冷著臉說道:「走開,我家又不是善堂,哪來的野人。」

  敢情錢二不是漢人,長得黑不溜秋的,不愛洗澡隔著老遠一股子臭味,井氏焉能不嫌棄他?

  錢二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對趙大說道:「咱們兄弟好處均霑,你不能獨吞。」

  趙大冷笑道:「誰和你是兄弟?老子不得已住在這裡,以往與你沒任何交情,如今落魄,不過是守望互助罷了。這些錢都是我的,我還要去賭幾把呢。」

  說完仰著頭揚長而去,氣得錢二暗暗咬牙,罵道:「呸!漢人沒一個好東西,搶了我的女人,燒了我的家,奶奶的,老子與你們不共戴天。」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0-22 21:21
第九百七十八章 悔恨不及

  傍晚,趙大洗了澡換了乾淨衣服,去北門一帶詢問,結果人家應道:「不曉得什麼吳相公。」

  按照善心奶奶的囑咐,趙大直接扭頭走了,返回靈官廟,街上有些行人,他遂在附近四處溜躂。

  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趙大過去一推門,果然是虛掩的。怕驚動丫鬟,遂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是夜,一輪月色橫空,寂靜無聲。趙大溜進了側門,看見書房的門開著,過去一瞧,好傢伙!窗邊一張春凳,美貌如花的井氏仰睡在那裡,身上穿一件短白羅衫,下邊沒有裙子,繫著一條薄如蟬翼的白紗裙。

  趙大頓時激動了,美婦的兩條腿是張開的,把一隻小腳架在了窗檯上,一隻左腳弓起,俏皮的踏在了凳角上,十分的春色撩人。

  明亮的月光下,露出雪白嬌嫩的小腿,裙襬將將遮掩著大腿及羞羞的地方,這對古代男人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趙大情不自禁的嚥了口吐沫,四顧無人,低聲喚道:「奶奶。」

  沒有回應,他把迷人的粉腿看了半日,早已虛火沸騰不可自持了,再喚了一聲:「奶奶!」

  還是不應,趙大忍不住翹著腳,伸出了手,輕輕捻起了裙角,往上面一點點的掀開,徐徐現出了一叉芳草以及令無數男人死在上面的「含香荳蔻」。

  既然美人你開門揖盜,那就別怪我色膽包天了!於是乎,趙大輕手輕腳的潛入房間。

  一進屋,發覺凳腳上的一隻腳,已微微翹了起來,忽然那架在窗檯上的腳也縮了少許,微微顫動,似乎是有些醒了。

  趙大暗道她現在似醒非醒之際。做夢也想不到有人敢行奸,十有八九會以為是丈夫,白白讓我一親芳澤。

  如果她察覺不對睜開眼大聲叫喊,我馬上逃走就是了,大不了去別的地方乞丐,如此尤物不嘗嘗味道,豈不是抱憾一輩子?

  這時候的趙大什麼都顧不得了,一無所有的乞丐還怕什麼?心急火燎的脫下褲子掏出雄壯的傢伙,放膽施展起來。

  真真不但開門揖盜,分明是蓬門今晚為君開了。濕濕滑滑,暢通無阻。

  連凳子都嘎吱嘎吱的響個不停,而那井氏既不睜開眼眸,也不出聲叫喊,而她的反應也已說明人醒了,可謂身如泛月扁舟,搖動半江春水;足似凌風雙燕,頡頏一片秋雲。

  趙大經歷過的女人非只一個,此情此景哪還不明白?心說好一個淫-蕩女子。故意加快了動作,喚道:「奶奶。」

  「啊!」井氏不得已的叫了一聲,知道無法裝睡了,緩緩睜開眼簾。怒道:「你,你怎麼奸我?」

  趙大笑嘻嘻的道:「特來回覆奶奶,可憐您一個人月夜無聊,故此小人一心奉承。」

  井氏作勢要起來。卻被男人強大的力道弄得七零八散,喘著氣問道:「我相公可在那裡?」

  「人家說不在。」趙大大手攀上了雙峰,心裡那個美呀。

  井氏對此視而不見。一臉的幽怨,嘆道:「我方才睡著了,不意被你侮辱。如今相公既不顧我,在外與別人快活,我又失了貞潔,罷了,任憑你隨意罷了。」

  「就該如此,奶奶放心,小人絕對守口如瓶。」趙大放下了心,嘿嘿笑著肆意聳動,他本錢雄厚,自然兩個人都十分盡興滿意。

  完事後,滿心快活的井氏約道:「夜夜須來。」又拿出二兩銀子,「今後不要討飯了,做些小本生意,我會時常接濟你。」

  如此二人連著偷情了三晚,令錢二起了疑心,第四天他提前藏在樹林裡,一更天后,見井氏從後門出來丟眼色,趙大瞧了瞧街上無人,忽然溜了進去。

  錢二走過去守在門口,等了半個時辰人還不出來,伸手去摸後門,門沒有上閂,於是潛蹤進去,也到了書房前,一陣陣的淫-聲浪-語傳了出來,一瞧,美人正與趙大在盤腸大戰。

  他欣賞了一會兒退出來,說道:「不信這世上竟有此等賤婦,甘心與一乞兒苟且。不行,等我設計制住了趙大,也去試一試滋味不可,反正我捏著你們的把柄,不怕你不順從。」

  為了更容易成功,錢二去了河邊洗澡,洗去了一身臭味。趙大則五更天才回來,連續大戰,一直睡到了上午。

  錢二買了兩碗酒,從酒肆討了些雞骨頭等下酒菜,對趙大說道:「大哥,這幾日咱兄弟生分了,今日我買了酒,要請你暢飲一杯。」

  趙大心情好,笑道:「怎好獨擾你?這酒菜也不夠吃,我也去買一壺來。」

  有錢的趙大當下去了街上打了一罈酒,買了只燒雞回來,兩個人猜拳行令邊吃邊聊。錢二是留著心思的,趙大則是開懷暢飲的,喝到了晚上,趙大醉了。

  錢二又灌了他幾杯,終於把人給醉翻了過去,把趙大的衣服脫下,穿在了自己身上,也等到街上無人的時刻,偷偷摸摸的穿過街道,那後門仍舊虛掩著,推門進去。

  黑暗中,一隻柔軟的小手遞了過來,「我等你好半天了。」

  井氏拽著錢二的手,走進了房裡,桌上擺著酒菜,點了一盞油燈。井氏笑盈盈的回頭一瞧,大吃一驚,竟然不是趙大。

  錢二胸有成竹的說道:「奶奶不必驚疑,我是趙大的兄弟。他今日醉了,擔心負了奶奶之約,央求我來的。」

  如果井氏還知道廉恥的話,怎麼說也得推卻一番,畢竟是良家婦女。可是井氏一句話也不說,水汪汪的眼睛一個勁盯著男人的胯下,明顯是從趙大身上嘗到了甜頭,渾然不顧錢二的齷蹉。

  錢二見她不做聲,曉得因拿住了把柄的緣故,得意洋洋的上前一把摟住美人,縱情苟合。

  趙大一覺醒來,發覺已經五更天了,急急忙忙的爬起來,衣服都沒了,又不見了錢二。他以為錢二那傢伙拐了他的財物跑了,惟恐井氏不高興,情急之下光著屁股衝了過來。

  熟門熟路的走到書房,就聽見裡頭唧唧咕咕的浪-聲四溢,仔細一聽,除了男女行房的動靜外,還有井氏與錢二的調戲取笑。

  趙大頓時大怒,有心衝進去捉-奸,哦是爭奸,又怕井氏面上不好看,自己畢竟不是人家的丈夫,萬一撕破了臉,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井氏改投錢二那傢伙的懷抱怎麼辦?

  氣呼呼的趙大沒辦法,只得走了出來,誰知一回到窩棚,四名捕快侯在裡面,手上的鐵索往他脖子上一套,喝道:「你這個賊偷,做的好事!速將近日偷了誰家說出來,免你去衙門。」

  原來附近有人家失了賊,捕快們奉命緝捕,昨日見趙大又是買燒雞又是買燒酒,露出了銀子,料定是他幹的。

  來了後,人不在窩棚裡,黑燈瞎火不是做賊又是什麼?又親眼看到他從人家跑出來。

  平日裡趙大與官差的交情還不錯,沒事做個眼線跑個腿啥的,馬上叫道:「諸位爺,我不是賊。」

  有個捕快打了他幾拳,說道:「你不是賊,為何從人家出來?不吊著打不招,走走,就吊在外頭那棵大樹上。」

  趙大眼見解釋不清楚,此刻又恨錢二鵲巢鳩佔,說道:「我真的不是賊,是聽個姦情。」

  「姦情?」其中年紀大一些的捕快皺起眉來,「那家不是姓吳的秀才家麼?這事有些麻煩了,得顧著秀才的體面。」

  趙大說道:「是我一個同伴,奸-淫的吳家奶奶,我去偷聽。如今人還在屋裡,不干我的事啊。」

  其他三人深以為然,說著話的時候,有兩個光棍夜裡賭錢,輸了回來,見公人鎖了花子,停下腳步。

  好在趙大是個乞丐,夜晚不穿褲子也無人懷疑,年長捕快對兩個光棍說道:「你們倆幫著進去瞧瞧,若有奸-情,出來告知一下。」

  二人聽話的點點頭,當下一幫人牽著趙大進了吳家,兩個光棍走在前頭,只見一個美婦和錢二光著身子摟抱在一起,跑出來招了招手。

  四個捕快猶豫著抓不抓?雖說幫吳秀才揪住了老婆偷人,可此事大傷秀才的顏面,萬一吳秀才從此記恨咱們怎麼辦?不行,此事得隱秘行事,不要驚動旁人。

  誰知那兩個光棍輸了錢,正愁沒處翻本呢,彼此對視一眼,突然撞到了書房裡,井氏嚇得尖叫,他倆不管不顧的把值錢的被縟衣裳搶了就走,直直跑出了前門,邊跑邊喊道:「你們大家快來看偷漢子啊!」

  此時天已經亮了,街坊上走的人多了,這一聲吆喝,呼啦啦的跑進了吳家,倆光棍趁亂跑的無影無蹤。

  裡頭的四個捕快面面相覷,罵了一聲無賴,只得公事公辦,衝進去把人給捉住了。

  等街坊鄰居都來了,瞧見差人鎖了兩個花子一個婦人,皆一絲不掛。

  眾人驚訝的道:「這樣嬌美的秀才夫人,卻偷個臭叫花子,也是禽獸了。」

  天亮了,羞愧難當的井氏看清了錢二的樣子,黑不溜秋一身爛瘡,兩條腿上都是些爛肉,噁心的一陣嘔吐,十二萬分的悔恨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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