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章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mk2258 2014-5-23 23:55:4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5 1283092
mk2258 發表於 2014-6-2 22:05
008、夢境的開始(上)











蠻荒部族的日常生活用品都是就地取材加工而成,比如麻絲、葛絲為線、為布,以獸皮縫成衣褥,砍伐竹木制作用具,還有石具、骨具、陶具與金屬器。在那樣的地方、那樣的年代,“具”和“器”的概念是不一樣的,並不是什麼東西都能稱之為“器”。“器”代表著珍貴難得,甚至還象征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堅硬的石頭可以加工成各種切削及砍砸用具,而陶具要用特殊的粘土以特殊的方法燒制。至于金屬器物,一般的部族是很難得到的,普通人也根本加工不了。


各種金屬都是淬煉地礦精華而成,那些境界高深的修士,能以強大的法力、不可思議的神通,從礦石中凝練物性精華、得到金屬。所以金屬鑄鍛的用具被稱為“器”,它需要借助神奇的力量才能出現。


據若山所知,在山外很遠的地方,人煙稠密的廣袤平原,那些城廓雄偉繁華的國度中,有高人教導大眾如何架爐冶煉金屬,居然無需借用修士的神通法力。但這麼做需要集合龐大的人力、物力,還需要更龐大的人群勞作去供養這些人。這是蠻荒中的各部族根本無法想象的,就算如曾經的清水氏一族那般強盛,也不可能組織族人去開礦冶金。


深山部族中的金屬器物主要有兩個來源,一是從山外長途跋涉進入清水氏城寨的商販們帶來的,二就是各修為高深的修士以神通法力從礦石中煉化的。而這一帶各部族中,幾乎極少有人以法力煉制金屬,以往都是在清水氏城寨中以別的東西交換少許。


那些珍稀的金屬器物,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山神所賜。山神曾告訴這一帶的各部族,深山中有哪些礦石,他們在狩獵或采集的途中若有發現,可以順便帶一些回村寨,然後由祭司放在祭台上,以特定的儀式向山神祭拜。當山神心情好的時候,可能以大神通給他們加工出一些金屬器物。


當然是清水氏一族得到的最多,各部族主要還是到清水氏城寨中去交換。所有能稱為“器”的用品,都是族人眼中的寶貝,會小心翼翼的保管並代代相傳。而如今山神隱寂、清水氏一族覆滅,金屬器物的這種來源也斷了。


其實以若山、若水之能,已是五境修士,他們的神通法力當然也可以做到從各種礦石中煉化不同的金屬。但是他們所修的法術並不擅長此道,如此做要消耗極大的精力、甚至事倍功半,所以平時極少為之。


但是這幾年若山也算出手了,族人所使用的少數以精鋼為箭簇和梭尖的武器時有損壞,若山都像以往一樣將它們放在祭壇上向山神祭拜祈求。這些箭簇和梭尖果然都被修復了,族人們仍以為是山神顯靈,其實是若山在暗中施法。




**筋骨是一種很特殊的材料,它既可以為器也可以為具。普通的筋骨若以神通法力凝煉,其意義不大,但是今天獵殺的白翎蠱雕這等三境妖禽,其筋骨有些已是天成的造器之物。它筋可以制成最好的弓弦與束索,骨頭可以加工最尖銳的武器,且韌性極佳不易損壞。斬殺了這只妖禽,對于這個部族來說也是不小的收獲。


白翎蠱雕那相當于人的上臂骨的主翅骨,是這只妖禽最堅韌的一根骨頭,直接就能當武器用。只要力量足夠,舞動它可以將巨石砸碎。盤瓠一口正咬在了翅骨的頂端,雖沒有將之咬碎、咬穿,卻留下了四道淺淺的牙印痕跡,這不可能是一只普通的狗能有的本事。


若山看見這些牙印,驚訝的問道︰“你今天給盤瓠治傷,它的狗牙沒被崩掉吧?”


若水答道︰“它的牙一點事沒有,只是肩膀被劃出一道口子。”


若山接過翅骨摩挲了半天,又拔出一把小刀在上面輕輕劃了幾下,並沒有留下半點痕跡。他眯起眼楮道︰“白天我們還在說,盤瓠是否有望成為通靈之獸。看來它真不是普通的狗,已有天賦神通,正在靈智欲開未開之際。”


若水沉吟道︰“**通靈歲月往往很漫長,如果它足夠幸運,甚至有可能邁入四境化為人形。但以你我的壽元,不知能否看到這一天?更不知以這條狗的機緣,它能否等到這一天?”


若山︰“希望我們能看到、它也能等到。”


若水想了想,又提醒道︰“白天盤瓠的舉動我看得很清楚,它雖不是那只三境妖禽的對手,甚至還不能說已邁入初境,但已開啟了天賦神通,只要善加訓練,尋常的狼熊虎豹等猛獸已不是它的對手。族人們外出狩獵時可以帶著它,是一只很好的守護獸。”


若山看著手中的翅骨笑了︰“說訓練也許不太合適,還是像教其他族人一樣教它吧,它根本就沒把自己當狗。族人們在做的事情,它也會意學著做的,但須好好教它別在外面闖禍。”




此時那截充作燈芯的草睫已燃盡,夜色亦已深沉。若水終于起身告辭,若山幽幽問道︰“阿水,你真的要走嗎?”


若水在石屋門前站定腳步,留給若山的只是那窈窕的背影,她淡淡答道︰“我沒有走,仍在族中。”


若山︰“這麼多年了,我第一次點亮了燈。你進了我的屋,卻不留下來到天亮。”


若水︰“有些話我當年早已說過,只要你能辦到!我也一直在等著你能辦到的那一天。”言畢她走出屋子消失在夜色里,若山在黑暗中一聲長嘆。


……


虎娃這天夜里做夢了,大概是因為山爺說的那些話,他雖然听不懂但印象卻非常深刻。這孩子只隱約明白了其中一點,就是關于“比喻”的解釋——比如有的石頭樣子長的像雞蛋。于是他就夢到了一塊很像雞蛋的石頭,然後石頭又像蛋一樣裂開了,居然蹦出來一只小雞,接著小雞又長成了翱翔天空的巨鳥。


夢境往往都是混亂不連貫的片段,而且往往很荒誕。接著虎娃又夢到了很多像雞蛋一樣的石頭,他仿佛伸手能隔空抓住那些石頭,就像白天所見的那只怪鳥一般。這些雖然是夢境中的片段,虎娃卻記得非常清晰,醒來之後一點都沒有忘記。


這天夜里虎娃還做了另一個很奇怪的夢,在一座秀美的山上,他看見了一個美妙的身影。那樣的景象他從未見過,根本就不屬于這片蠻荒山野,他卻在夢里見到了。夢中的情景很飄渺卻很完整,無論是山水風情還是的人影風姿,給虎娃的感覺都是那麼美。


這麼小的孩子,也許還不懂得什麼叫做美,但他很自然感到——這就是他所欣賞的美,帶著一種形容不清的向往與渴望。夢境是如此飄渺,醒來後只留下模糊的印象,虎娃怎麼也回想不清晰。但是在夢中的時候,他莫名有一種感覺,自己與那個人曾有或者將有很特別的關系。




所謂人生,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它有兩種發端,可以說是人的初生之時,也可以說是一個人最早留下記憶的時候。當一個成年人回憶往事時,能夠追溯到最早的記憶是什麼?這便是他人生體驗的開始。


人們開始記事的年紀,三、四歲不等,往前更早的經歷,一般人成年後是記不起來的。比如若山回憶自己的人生時,記憶中的最早場景,就是跟隨上一任族長在村中央的祭壇前祭拜山神。


而此刻的虎娃還沒有意識到,今天所經歷的事情,便是他人生記憶的開始。當很多年後,他所能記起最早的事情,就是在這個夜晚看見的那盞燈光、听到山爺說的那番話,然後夜里又做了那樣的夢。尤其是那個當時很飄渺模糊的夢境,在他的童年直至少年時反復的出現。


……


次日雞鳴時,盤瓠仍然從地上蹦起來很興奮的沖出屋子去看熱鬧,它似乎已經忘了自己身上還帶著傷,但直立行走的腳步有些搖晃,顯然還是有點頭暈。虎娃爬起來叫道︰“盤瓠,小心點,今天可要躲好了!”


昨天出現的怪鳥,已經讓他感覺到那未知的凶險。不僅是虎娃與盤瓠,所有的族人都在隱蔽的角落里躲得很好,也許是昨天的運氣太好了,今天凌晨並無一只猛禽撲下,大家都白等了半天。


但令人高興的是,今天族中分食了那只怪鳥的肉。怪鳥很大,肉被細致的切成了很多片,每位族人都能分到一、兩片,大家都非常開心。這些鳥肉昨天祭奉過山神,仿佛經過了某種神力的煉化,放了一整天仍新鮮如初,煮熟之後連湯帶肉滋味特別鮮美。


吃完肉不久,幾乎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從小腹中升起了一股熱流,全身暖洋洋的,有一種躁動的力量讓人精力充沛,仿佛有使不完的勁。若山立即下令,組織族人出去勞作,干的都是平時最粗重的體力活,以發泄這股精力,其實也是化解妖禽肉中的藥力。


若水曾經說此肉大補,當然是另有所指。這種妖禽肉能補元氣、壯筋骨,但藥性過于猛烈,不能讓族人直接食用。昨天她暗中施法處理了一番,放到今天吃才好吸收消化。


大人們又開始每日的勞作,村寨中留下嗷嗷叫著滿地亂跑的孩子。孩子們今天打鬧得特別熱鬧又特別有勁,要不是幾位長者看護著,說不定其中有人會受傷。這天村寨中還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狗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4-6-7 22:42

008、夢境的開始(下)


此妖禽肉相當於大補之藥,盤瓠身上有外傷,山爺本不想讓它吃。可是這條狗就把自己當族人的一員了,而且清楚族中分肉的規矩——出力最多者都能多分到幾塊。所以它人模狗樣的就跑到人群最前面站著,張著嘴耷拉著舌頭,眼巴巴的看著,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

當著族人的面若山也無奈,只得分給了盤瓠最多的一份。盤瓠吃了肉喝了湯,還很大方的分了一片肉給虎娃,然後打著飽嗝暈暈乎乎的回去睡覺了。快到中午時它卻突然醒了,就像受了什麼刺激一陣陣狂吠,邁著兩條後腿到處亂跑。

它的吼聲很驚人,能震得人耳膜一陣陣發疼,把好幾個孩子都給嚇哭了。虎娃跑過去拉它的尾巴卻沒有拽住,反而被狗帶了一跟頭。就見這條狗又抱住一棵碗口粗的樹,亂啃亂蹭亂晃,差點把樹給弄倒了。

然後盤瓠又開始亂蹦,輕盈得就像一隻大松鼠,蹦起很高,從這家屋頂蹦到那家屋頂,圍著村中央的空地轉圈跑。當它蹦到水婆婆家的屋頂上時,突然聽到屋中傳來一聲輕喝,這條彷彿已發瘋的狗腳下一滑,「啪嘰」一聲就摔了下來,終於趴在地上不動了。

虎娃趕緊跑過去看,發現盤瓠並不是摔暈了,而是莫名又睡著了,居然還發出了鼾聲,但它的傷口又被撐裂了。

當盤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族長若山的石屋中,肩上的傷口又被重新處置包紮好了。它的身子剛一動,就聽見山爺的聲音呵斥道:「狗東西,終於醒了嗎?你今天闖的禍可不小啊!蹬漏了好幾戶人家的屋頂,還嚇哭了那麼多孩子,自己說該怎麼辦吧?」

盤瓠今天「發瘋」時其實是清醒的,它並沒有傷著任何人,但是有一股躁動的力量與情緒需要宣洩,身為一條狗,自然就會撒野。它在房頂上亂蹦時姿勢看似輕盈,可是蹬腿的力量很大。村寨裡的的屋頂大多是用木板鋪底,上面再蓋上編織的草簾、壓上石頭。好幾戶人家的屋頂都讓它給踢壞了。

此刻盤瓠已經平復、清楚自己幹了什麼,但它畢竟只是一條狗,雖然很聰明、甚至有開啟靈智之兆,可仍在懵懂之中。

它能根據人們的語氣、表情,判斷出大概的意思,同時勉強能聽懂一些簡單的音節,這對於一條狗來說已經相當不簡單了。但它尚聽不懂相對複雜的事件描述,只知自己做錯了事、而山爺在訓斥它。它趕緊站起身來,耷拉著腦袋一副認罪受罰的樣子。

若山也清楚盤瓠聽不太懂,揪著狗耳朵把它帶出去,指著那些被它弄壞的屋頂又訓斥了一番。盤瓠終於大概理解了,於是縮著脖子腦袋耷拉得更低了。而一幫族人就在旁邊看熱鬧,不時發出哄笑聲。

若山又呵斥道:「你自己說,怎麼賠,要幫人家修好嗎?」

這句話又是盤瓠不能完全聽懂的,卻清楚山爺的意思好像是讓它做什麼事情,瞪著好奇的狗眼抬起了頭。這時虎娃走過來道:「它又沒長手,怎麼幫人家修屋頂?山爺,還是讓它做別的事吧。」

若山點頭道:「那好,就讓它跟隨族人去打獵,把該分到的獵物賠給人家!」

虎娃拍手道:「好哇,這個主意不錯!山爺,我也想去。」

若山搖頭道:「你還太小,連山路都走不了,等長大了再說吧。」

虎娃雖有些失望,卻不得不承認山爺說的完全正確。出入村寨裡路都在深山中,陡峭崎嶇險峻異常,根本不是他能夠攀援的,還談什麼打獵?三、四歲的孩子尚在幼年,而三、四歲的狗已經完全長成了。但盤瓠的體形卻不大,就算以兩條後腿直立行走,也就和綠蘿差不多高。

這天日落時分,若山在屋中支起陶釜煮肉。妖禽肉被族人分食之後,還剩下最後一些,此刻全部放入釜中。釜下卻沒有生火,若山盤坐一旁以法力催動釜中水漸漸沸騰,同時將妖禽肉的藥性又進行了一番煉化。

肉煮熟了,散發出特別誘人的香氣,使人一聞到就食慾大動。這種感覺不是一般的饞,簡直連肚子裡的饞蟲全都被勾出來了,就算剛剛吃飽也會莫名覺得很餓,特別渴望吃到那散發出香氣的食物。而這香氣並沒有飄散開,只飄到了隔壁的小屋中,虎娃和盤瓠正在那裡。

虎娃和盤瓠知道山爺在煮肉,他們饞得呀,一個勁的嚥口水,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了山爺的聲音:「虎娃,盤瓠,你們倆過來。」

盤瓠從語氣中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晃著尾巴跟著虎娃小跑著進了山爺的屋中。山爺又吩咐道:「我正在煮肉,要出去一趟。你們幫我看著,不許偷吃!」

山爺說完話就走了,但那釜中的肉湯卻一直冒著小泡、保持著微微沸騰的狀態,香氣濃郁不散。對於這一人一狗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享受與折磨。肉香是這麼好聞,能勾起這麼強烈的食慾!能感受到嚮往與渴望,本身就是一種享受,假如有人無論吃什麼都食不甘味,便能真切的體會到這個道理。

這麼好吃的東西卻吃不到,他們不能吃也不敢吃,當然更是一種折磨。時間過了不久、但是感覺卻很久,山爺又走進了屋中,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想吃嗎?」

孩子和狗都嚥著口水用力的點頭,山爺笑道:「剛才不讓你們吃,是因為肉還沒煮好。現在已經可以吃了,這些肉本就是為你們煮的,端回去分吃了吧。」剛才還在微微沸騰的肉湯,說話間竟然已經涼了下來,變得溫而不燙恰好可以食用。

虎娃和盤瓠吃得這個舒服呀,簡直是前所未有的莫大滿足。盤瓠這個狗東西有點記吃不記打,它彷彿已經忘了白天吃了這種肉闖了怎樣的禍,剛才守著肉湯能忍住已是太難得了。等他們吃完,天色已入夜,半輪明天升上了天空,群山環抱的村寨中景物仍依稀可見。

若山又在小屋門前說道:「虎娃,你先睡覺吧。盤瓠,你出來跟著我走走。」

身為一條狗的優點,就是它不會問山爺為什麼要這樣,很聽話的跟著走了。山爺領著盤瓠緩步而行,在月光下繞著村寨轉了好幾圈,但他的樣子卻不太像遛狗,因為盤瓠也是用兩條腿直立行走,這既是在消食也是在等待藥性發作。

最後留下的那些妖禽肉,也是最為精華的部分,經過了若山的法力煉化,藥性變得更溫和也更為精純。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一股熱流在盤瓠的體內緩緩升起,那種躁動的力量與情緒又出現了,雖不如白天那般猛烈突然,卻更加強大充沛。

但盤瓠卻沒「發瘋」,白天已經受到了教訓,他知道不能也不敢,就得這麼忍著。若山當然感覺到了它的變化,將這條狗帶回村寨、讓它蹲坐在祭壇前,又吩咐道:「你就坐在這裡不要動,將內心中的躁動壓制住,好好感覺那種寧靜,希望你能找到那種心境。」

這番話其實已超出了盤瓠所能理解,但若山也沒指望它能完全聽懂。狗沒有別的心思,只要它在這種狀態下真能端坐不動,就等於做到了。至於它能否進入那種玄妙的狀態,獲得修煉中進入初境的體驗,就只能看機緣了,誰也強求不了。

盤瓠倒是聽懂了山爺要它坐著別動,雖然感覺挺難受的,但它還是照做了。這時水婆婆從月色中走來,伸手隔空指向盤瓠。只有盤瓠自己清楚,白天它並不是失足落下了屋頂,而是被水婆婆隔空打下來的,此刻它又感受到了那種神奇的力量。

但水婆婆這次並不是讓他沉睡,盤古能感覺到體內那股躁動受到了某種壓制或引導,當它能夠清醒的端坐不動時,情緒也漸漸恢復了平靜,身體的衝動漸漸回歸那力量的本源。這就像一個人感覺體內有使不完的勁,卻偏偏什麼都不能做,當然也很難受。

而盤瓠並沒有要做什麼的意識,漸漸忘了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在感覺與感受那無形力量在體內流轉,竟有一種前所未有清晰感。它感應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甚至隱約聽見腸胃蠕動以及血液在全身流動的聲音,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都在感知之中。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它進入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狀態中。

若水已收了神通法術,攏住聲息悄然對若山道:「沒想到它居然辦到了!如此看來,就算今日不得真正邁入初境,假以時日,它也必將能通靈得以修煉。」

若山亦攏住聲息悄然道:「是的,最難的一關已過。但是初境九轉,每一轉對於它來說恐怕都將耗時很久。」

盤瓠現在的狀態,相當於擁有了剛剛邁入初境的體驗。可是這種體驗並非是它自覺的修煉,而是在很特殊的機緣下被動的自發進入。它需要在將來學會自覺找到與進入這種狀態,才能算真正的邁入初境。

若水答道:「無論如何,它已擁有了這種體驗,進入了初境初轉之前的狀態。見欲能止、躁中求靜、隨流不動、返而內觀,這是我當年邁入初境時的感受。說起來簡單,可如何能指引他人進入那種境界,卻是無法保證的事情,更何況是一條狗?你今天居然用肉去指引狗,而且成功了,可回頭一想,實在是太巧妙了!」
mk2258 發表於 2014-6-7 22:43

009、復歸于嬰兒(上)


遠方樹得丘上的山神理清水也在關注著這一幕,同時暗自嘖嘖稱贊。如何指引盤瓠這條漸開啟靈智的狗自覺邁入初境、開始有意識的修煉,就算他來做,也未必能有比若山此刻更好的辦法。

理清水在感慨——難道自己真的看見了希望嗎?而若山的聲音也滿是欣慰之意:“這不是因為我用的方法巧妙,而是它已開啟天賦神通、有通靈之兆,所以才能如此為之。假如換做普通的禽()獸,怎么做都是沒有用的。我看見它白天吃了妖禽肉,藥性發作在村里發瘋,才想到可以這么試試的,真是狗有狗的性啊!”

若水補充道:“那妖禽肉對于一般人而言只是一味補藥,能壯一時氣血精力,等藥性一過卻留不下什么。但是對伯壯、仲壯這樣已邁入二境、正在洗煉筋骨形骸者而言,卻正適合輔助行功。”

若山解釋道:“伯壯、仲壯都分到了足夠多的一份,就算經過了法力處理,這種妖禽肉也要及時服用才能藥性不失。我已經吩咐他們定坐行功、希望能早日二境轉圓滿,但靈藥只是輔助,還得看他們自己的修煉功夫。剩下的妖禽肉,我又煉化了一番,適合虎娃和盤瓠服用。”

若水一笑道:“你對這兩孩倒是真舍得!盤瓠的情況特殊也就罷了,但是虎娃還那么小……”她的言下之意,將盤瓠也當成了族的孩,而不再僅是一條狗。

若山截住話頭道:“正因為虎娃還太小,我才要將那妖禽肉再煉化一番,使他能盡量吸收靈效。就算他還不知修煉,但只要能承受這種補益,也可強身健體。這孩來歷不凡,將來可能成就亦不凡,而且他是清水氏唯一的遺孤,我們得了清水氏一族太多的好處,理應要好好報答。”

虎娃今天剛剛躺下時感覺到全身有一股燥熱、意識也有一股朦朧的躁動,可能是那肉湯的原因,白天時他就領教過肉湯的“厲害”,而晚上的感覺則更特別。他吮著手指,在床上拱來拱去好半天沒睡著,直至這股燥熱漸漸散去,又感覺全身暖洋洋的,五臟腑甚至每一個毛孔都形容不出的舒服,然后很快進入了夢鄉。

睡夢的虎娃精氣沖和,無意仍有著一種朦朧的沖動,這種沖動并不包含任何具體的欲念,只伴隨著與生俱來的勃發生機,最為樸素而純粹。在香甜的幸福沉睡,他的小竟然就這么自然的了,也不知持續了多久。

到了后半夜,虎娃做了一個夢,夢又在吃那無比美味的肉湯,感覺是那么的幸福。這個夢境是如此的清晰,因為就是他睡前真正的經歷,仿佛夢境與現實并無分別,醒來后仍記得很清楚。而在在黎明到來之前,虎娃又做了另一個很朦朧的的夢,與昨天的那個夢幾乎是一樣的。

美如仙境的山水之間,秀麗的峰巒上,他看見了一個妙曼的身影。虎娃從未離開過所生活的村寨,這里被險峻的群山環繞,除了頭頂的天空,看向四周的眼界不會超過十里。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致,恐怕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卻偏偏在夢見到了。

但這個夢境是如此飄渺,他醒來后甚至想不起夢的情形。此時的虎娃甚至還不完全了解夢的概念,只是伴隨著成長與記憶自然有了這種經歷。

第二天,山爺集合族精壯的勇士,帶著盤瓠離開村寨外出打獵去了。狩獵需要選擇合適的天氣并判斷天時的變化,避開可能下雨特別是有暴雨的時節,否則在深山處境將十分危險。山爺是族最有經驗的人,他熟悉這一帶風向、云層的特點,甚至能感應到空細微的水汽變化。

盤瓠已擁有初境的體驗,可畢竟尚在開啟靈智之初,若山不可能像教導一個人那樣去教它初境轉的修煉之法,就算說了它也聽不懂啊!所以只能讓它在反復的體驗自悟修煉,因此它的初境每轉之功時間都會很長。

但盤瓠已經開啟了天賦神通,讓它在狩獵的過程逐漸熟悉和運用天賦神通、漸漸有意識的去修煉,自然伴隨著初境轉,可能是一種最合適的方式。

族人外出集體狩獵往往要好幾天才能回來,盤瓠第一次離開了村寨,虎娃很羨慕也有些舍不得。山爺并沒有將青壯男都帶走,還留下一部分守護村寨,自從發生了怪鳥襲擊事件,就更加應該小心。伯壯與仲壯這兩位最強大的戰士也留下了,山爺囑咐他們不僅要保護族人同時自己也要好好修煉。

山爺不在的時候,族的大小事情就由水婆婆說了算。這天陽光明媚、微風怡人,水婆婆突然做了一個很奇怪的決定,命令族已年滿十歲的男與年滿十四歲的女,其尚未結親且年紀未滿三十歲者,都集合起來看她紡布。

部族的人們生活原始古樸的狀態,有些事情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但在屬于他們自己的生活卻懂事很早。男年滿十、女年滿十四,就已經可以娶親或嫁人了,但并非所有的人都會這么早成親。女孩嫁人一般還算比較早,但一些男實際成家的年齡都比較大,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要有足夠的能力才行。

水婆婆命令這些人來,當然是想設法指引他們邁入初境。年紀太小的孩,不僅心智尚未完全成熟且身體亦未發育完全,是不適合過早修煉的,教都沒法教。至于超過了三十歲,身心發育已經到了巔峰,卻始終無法邁入初境,將來再成功的希望也很小了。

幾年前山神尚在,其實很多族人在祭拜山神的儀式都不知不覺受過山神的指引,卻一直沒有邁入初境,若水將希望主要寄托在那些尚未成親的少年身上。至于已成親的族人,倒也不是絕對沒可能,但是他們生活的雜瑣事更多,心境上受到影響也多,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水婆婆并沒說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命令大家來看她紡步;她也沒有阻止不符合要求者來圍觀,只命令留在村符合要求的族人必須得來。

村寨里有兩片空地,一片就在央、正前方是祭壇,另一片較小的空地在祭壇后方、水婆婆住的屋門前。幾十名族人按要求盤坐在這片小空地上、面對著水婆婆,而水婆婆坐在自家門前。至于其他族人想看熱鬧,就躲到一邊坐臥隨意,但不許跑到前面擋住這些人,更不許亂動說話打擾別人。

村寨各家幾乎都沒有凳,平時就墊塊東西在地上跪坐或盤坐,而盤坐比跪坐更穩、上身也更端正,這是大家從小的習慣,幾乎不用教。而水婆婆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要大家盡量學她的樣——交腿盤坐。這樣的身姿最穩、最正,由身即心,心境也最為安穩端正。

水婆婆織的是葛布。族人古時的衣裳是獸皮和樹制成的,獸皮可以御寒,但在溫熱的季節穿著并不合適,樹則很容易破爛。而“布”源自于線繩,人們用軟滕或植物纖維搓成長條,粗的繩可以捆扎東西,細的線可以縫制獸皮。

后來人們將細線編織成片,這就是最早、最原始的布,再后來人們學會了穿織經緯,也開始用簡單的紡機織布。山最好的織布原料是葛藤纖維加工成的葛絲,它很細很輕柔,織成的葛布輕薄舒適,適合貼身穿著或者當夏天的單衣。

葛藤的根是可以吃的,還可以打成細末去掉纖維、晾制成葛粉保存,當然是好東西,族人們經常會到山采集。村寨最早只有葛布,這幾年族人們學會了種植火麻,火麻纖維漚制成的絲也可以織成麻布。

麻布比葛布粗糙也沒那么舒適,但火麻是族人自己種的,比野外采集葛藤要方便得多,所以紡麻布也更容易。而且麻還有更多的用處,比如縫制裝東西的麻袋,搓成各種結實堅韌的繩。

葛布比麻布更好,而水婆婆紡織的葛布是最好的,質地異常致密輕柔且經久不朽,在這一帶的各部族甚至專門被稱為“水布”。虎娃平時穿的肚兜,就是“水布”做的。當路族與其他部族交換東西時,“水布”是最受歡迎的物品。

但是這幾年路族人幾乎不用“水布”和外族交換東西了,葛布本來就更好更少,何況水婆婆親手紡的“水布”呢?路族人有了來源穩定、數量有保障的火麻,他們還偶爾用雙倍的麻絲與麻布與外族交換葛絲與葛布。

今天是虎娃第一次親眼看見水婆婆紡織“水布”,他的個很小,在那些盤坐者身后要站著才能看見水婆婆。水婆婆織布卻不用織機,只是靜靜的端坐在門前,族人們早已加工好的葛絲就堆放在她的身前。

虎娃正在好奇的觀望,忽然發現地上那一根根細長的葛絲突然就好似活了過來,無風自動飄向水婆婆身前的半空。葛絲交纏相連、縱橫穿插、編織經緯,竟緩緩的憑空紡成布料。布料的一端慢慢飄移,而另一端的葛絲仍在不斷飛聚、織成長匹。

然后向諸位領導匯報一下工作。我在阿壩高原山采風未歸,只能盡力堅持每日一更,要等到月四號才能恢復正常更新。
mk2258 發表於 2014-6-13 22:01









009、復歸於嬰兒


水婆婆紡布,人卻不用動手,地上的葛絲自動飛起織成長匹。族人們的感覺只是驚嘆並非驚駭,因為她是大家敬畏的水婆婆,有這樣的本事彷彿是理所應當。只是水婆婆要求大家坐在前面看清這一幕,倒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每個人都看見了,可是等他們想仔細看清楚的時候,卻有著不同的感受。地上那一道道葛絲飛起,彷彿與體內某種力量相呼應,感覺就有些坐不住。可是水婆婆不許大家亂動,感覺就十分難受,但只強忍著。


還有人看著看著就感覺頭暈噁心,因為空中的飛絲太密了,想把這個過程看得很仔細時,就會進入一種很奇異的狀態。視線中的情景彷彿會放大,別的東西都消失了,只有無數密密麻麻的葛絲在飛舞纏繞,心神也隨之動盪。


有人漸漸就不敢再看,只要閉上眼楮,這種難受的感覺也隨之消失,可是水婆婆要求大家要看清楚,閉著眼楮又怎麼看呢?


這些淳樸的族人真聽話,大多咬牙在堅持,實際上強行堅持是根本堅持不住的,到最後就暈過去了,迷迷糊糊就像睡著了一般;還有人實在進入不了狀態,便無法看清織布的過程,僅僅是坐在那裡堅持而已。


虎娃站在後面,瞪大好奇的雙眼看著水婆婆施展神奇的本領。他在想,水婆婆是怎麼憑空將這些葛絲變成布的?接著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只怪鳥可以隔空攝物,而水婆婆此刻顯露的本事可比那只怪鳥厲害多了。


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便看不清葛絲飛舞的細節,虎娃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就不再想別的,只是想看清楚絲是怎麼變成布的,然後他就看清楚了。眼前的場景在放大,天地間彷彿只剩下無數飛絲,纏繞相連穿織成布,每一根比毛髮還細的葛絲,此刻在視線裡都變得有麻線那麼粗。


虎娃看清了葛絲編織成布的細節,然後也覺得一陣昏沉,昨天明明睡得很好,此刻怎麼又犯困了?虎娃用力晃了晃腦袋,脫離了剛才那種狀態,看見的仍然是門前紡布的水婆婆。




虎娃仍然接著看,此刻他不再感覺難受和頭暈,漸漸看清的不僅是飛絲成布,而是整個場景。這場面非常流暢、非常好看,伴隨著一種自然流動的力量,就像一幅會動的畫。虎娃已知什麼是畫,族人們曾在環繞村落寨牆石頭上刻畫一些場景,有的是打獵,有的是種樹。


這些圖案往往都很簡單粗糙,虎娃經常去看那些畫面。比如他看見一些簡單的線條勾勒出的圖案,琢磨明白之後,眼前恍惚就出現了一群族人在追逐獵物的場面。


此刻的水婆婆在虎娃眼中也成了一幅畫,她的髮絲在動,衣袂也在動,似以一種奇異的韻律在操控那些葛絲。空中緩緩飄過的葛布,彷彿如山中不斷流的溪澗。虎娃看見的是流水,流水為天地間的力量所操控,在山中匯流成溪澗。溪澗彷彿總是那個樣子,可是水卻不停的在流。


這是動中之靜,流動的水成為人們看見的溪澗,流動的絲成為虎娃看見的布匹。無論世上原先存不存在葛布這種東西,只要將葛絲如此編織,它便會出現;就像水中在中那般匯流,人們就能看見溪澗。要領悟這動中之靜,才能看清每一幅場景。


虎娃彷彿領悟了,這並不是用語言總結的,而就是自然進入了這種狀態,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麼,甚至沒有意識到自身的存在。在這種狀態下,他彷彿在看又彷彿不在看,就這似看非看之間,虎娃入境了,以一種很淳樸的狀態。當他連自身都忘了的時候,便閉上了眼楮。


虎娃感覺自己全身內外都在動,心臟在跳動、胸肺在呼吸、全身的血液在流動,甚至毛髮肌膚都在一種潮汐般的律動中,沒有一絲一毫是靜止的。但在這種動態的感受中,他卻進入了一種奇異的安靜狀態,因此才能清晰的察覺到這一切。


他站在那裡好像是睡著了,面帶微笑全身很放鬆,人卻站得很穩並沒有倒下,全身暖洋洋的感覺十分舒服。虎娃此刻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水婆婆要族人們看她紡布,希望大家尋找的就是這種狀態。


水婆婆卻沒有注意到虎娃成功了,因為她根本就想不到。這個孩子太小了,還不到四歲。就算有人看見了虎娃這個樣子,恐怕也不會意識到他已入了初境,或者說初照境。




虎娃的個子很小,是圍觀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而且他身邊的很多族人都與他一樣閉上了眼楮。閉眼與閉眼的含義也是不同的,想看清楚水婆婆紡布可不好受,大多數人會感覺頭暈,只有閉上眼楮不再看才能站得住。


虎娃最後是被水婆婆的聲音喚醒的,只聽水婆婆說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你們回去之後,要仔細回味此刻的感受。所有符合要求的人,下次接著來看我紡布;而其他人只要沒事,也最好都能來。」


虎娃不知時間已過去了多久,但是水婆婆那匹布已經紡完了,她的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疲倦,顯然今天所做的事遠不止表面上那麼輕鬆。族人散去了,水婆婆並沒有發現誰成功進入了初照境,但她也沒有太失望,有幾名族人的反應還是不錯的,將來可以接著練習、接受她的引導。


自始至終,水婆婆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告訴族人她想做什麼、大家又該怎麼辦。因為她知道,就算說出來也沒用,哪怕將初照境對族人描述清楚,也不等於大家就能進入那種狀態。觀她紡布,完全是一種不言之教。


遠方樹得丘上的理清水暗嘆一聲,他很清楚若水的目的,這種做法可以說是獨具用心。因為面對那些淳樸的族人們,實在沒有辦法講解初境修煉之妙。而根據理清水的經驗,就算能夠講清楚,讓別人聽懂、自覺的去尋找那種狀態,也未必比若水這種引導方式成功的機會更大。


但是就連理清水也沒有注意到,小不點虎娃今天進入了初照境,這是他同樣想不到的,因為這麼小的孩子不可能理解修煉境界之妙,就算刻意教也是不可能教會的。可能是因為若水用的法子太特別了,虎娃只是自然的體驗到了那種狀態。


對族人們來說,看水婆婆紡布顯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可是水婆婆發了話,大家又不敢不聽,就連那些不是必須去看的人也會去。還好水婆婆並不是每天都這樣做,時間又過了好幾天,她並沒有再次召集族人,很多人心裡都鬆了一口氣。


……


族長若山率領狩獵的隊伍歸來了,整個村寨一時變得熱鬧無比,人人都興高采烈。這次族中最好的獵人伯壯與仲壯沒有去,但收穫的獵物卻比以往每一次都多,因為有了盤瓠。這條看上去不起眼的花尾巴狗,在山林中動作如風,跳躍撲擊有如飛騰,尋常野獸根本就不是它的對手。




這次外出狩獵,盤瓠也學會了很多東西。山爺教它怎樣潛伏、怎樣等待最好的時機、怎樣和族人配合,也包括怎樣放棄。這條狗很聽話也很好學,最重要的是它也學會了怎樣不亂叫。


盤瓠的吼聲很厲害,全力吼出時能將驚慌的豹子震得從樹上掉下來。它要是隨意亂吼的話,會將山中的獵物都嚇跑的。


盤瓠這種極具衝擊力的吼聲與平常的叫聲不一樣,是他的天賦神通。若山借助狩獵這教會它不要隨意動用,並且漸漸學會了控制威力的方向。聲音原本是四散傳開難以控制的,可是盤瓠卻漸漸能將吼聲的威力只朝一個方向發出,而其他方位的人聽見的只是普通的狗叫。


這次收穫了如此豐富的獵物,盤瓠也成了族人們眼中的英雄。它就算直立站著,個子也不高,每個人看見它都會很走過來親熱的拍拍腦袋、摸摸脖子,搞得這條狗有點鬱悶同時也很有些得意。它在虎娃面前搖頭晃腦,用一對前肢比劃著什麼,彷彿想訴說很多事情,可惜它還不會說話。


狩獵的隊伍歸來後,水婆婆又一次召集族人觀看她紡布,距上一次的時間,已經由上弦月變成了下弦月。外出狩獵的族人中也有符合要求者,這次同樣加入了盤坐者的隊伍,水婆婆還特意命盤瓠坐也要坐著觀看她紡布。


這條狗的坐姿與其他人不一樣,它只是蹲坐而不會像人那樣交腿盤坐。很難說這位特殊的「族人」是否符合水婆婆先前的要求,它當然尚未成親,但也絕對未滿十六歲。可是狗的年齡概念應該與人不太一樣,所以族人們並未提出異議。


其他不符合要求的阻燃,仍然圍在後面看熱鬧,很多人看著看著便閉上了眼楮,虎娃便是其中之一。虎娃的感覺與上次差不多,只是那種狀態更清晰了,他並不是刻意要這麼做,就是覺得這樣很舒服很安逸,恨不得水婆婆每天都紡布要大家來看。

mk2258 發表於 2014-6-13 22:02
010、初境的難題(上)










假如水婆婆知道虎娃竟有這等想法,不知是該高興還是生氣。她如此紡布可不是普通的功夫,僅僅在定坐中操縱這寫葛絲,就必須要有三境九轉圓滿之功。而她能夠做到今日這麼精妙,不僅因為修為已在五境,而且織布是做了幾十年的事情、最為得心應手,其中還另有玄機,所以才能借此指引族人邁入初境。


水婆婆像這樣每施展一次,都大耗神氣法力,且不說有路村人能否收集那麼多葛絲,他至少也要間隔半月才能繼續。


族人們此番觀看紡布之後,水婆婆只說盤瓠以後不用再來了,但其他人還得接著來看。盤瓠當然不必,它已入初境,水婆婆只是想確認而已。接下來的日子裡,只要是月光明亮的夜晚,山爺都會把盤瓠叫出去,讓它坐在祭壇前修煉。


雖然沒有了那怪鳥肉為引,但盤瓠已經漸漸明白山爺要自己做什麼,就是尋找那種奇異的狀態。月夜中方定坐修煉的盤瓠,漸漸能夠自發的進入初境修煉,彷彿有一種感覺在體內流轉,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甚至每一絲毛髮都在清晰的感知之中。在一片寂靜裡感知著生命的律動,當這種感知越清晰,平日的知覺就越敏銳。


盤瓠並不清楚這就叫初照境,山爺也沒法對它解釋明白,只是指引它進入這種狀態自悟修煉。但是這條狗自己有體會,它變得精力充沛、知覺敏銳,有時甚至不用眼楮看就能感覺到周圍的物體,或許是因為嗅覺或許是因為直覺,總之是形容不清楚的。


另一方面,它的天賦神通也變得越來越強大、操控的越來越自如。村寨中每日凌晨公雞打鳴時,仍偶有猛禽撲下。只要這些猛禽飛得足夠低、離得足夠近,盤瓠突然竄出朝天而吼,就能將那些猛禽震的暈頭轉向、胡亂撲騰著翅膀落到地上。


有的猛禽比較強悍,反應也比較快,雖然被盤瓠的吼聲震的暈暈乎乎,卻能飛旋離開並不墜落,但這時它們的速度也大受影響,很容易被弓箭射落。不過盤瓠還是有自知之明,它清楚自己的吼聲威力有多大,通過不同的猛禽的反應能判斷出來。


假如再出現上次那樣的怪鳥,盤瓠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可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並沒有出現過那樣強大的怪鳥,那種遭遇畢竟很罕見。




路族人外出狩獵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只要天氣合適,若山都會帶著盤瓠集合一批族人離開村寨去山中打獵,順便也在山野中採集諸如葛籐之類的東西,每次的收穫都很不錯。路族人這些年養了雞又種植了菽豆和火麻,如今獵物也多了,日子過得當然比以前好多了。大家可以用更多的時間精力去做別的事情,也可以用物產與外族交換更多的東西。


新鮮的肉食要盡量下面吃掉,一次吃不完才製成肉乾保存。實際上肉食仍是族人們最缺的美味,除了剛剛狩獵歸來的那幾天,幾乎沒有多到一次吃不掉的情況。真正需要處理保存的是毛皮,各種動物的皮毛都要小心的剝下、清洗、去脂、晾乾,處理不好就容易霉變腐壞。


不同的毛皮有不同的處置方法,族人們已學會了簡單的晾制和揉制。有的毛皮適合製成帶毛的裘皮,在寒冷的季節裡十分保暖;而有的動物皮適合去毛製成或堅韌或輕軟的革料。若山與若水所修煉的神通法術,並不擅長在礦石中煉化金屬,卻極其擅長做這種事情。


若山族長處理毛皮,並不像村民們那麼費勁,只是將清洗後完整的毛皮放到祭壇上借助神奇的力量祭煉加工。他所處置的裘皮與革料,不僅堅韌輕便,而且能夠長時間保質、不容易損壞。虎娃就見過脫了毛的麂子皮或鹿皮,經過山爺的手,能從中剖開成好幾層,製成幾乎像布匹一樣輕軟的革料,既透氣又耐磨。


可是村中獵到野獸毛皮,不可能都讓若山族長來處置,普通的族人還是按照原始的方去加工;就像村中的布料,也不可能都是水婆婆所織的「水布」,族人們還是要用簡單的織機去編織麻布與葛布。


通過看水婆婆紡布,又見到山爺處置皮毛,虎娃發現村寨中的各種用品基本上都是通過兩種方式加工而得。一種就是村民們老老實實的用各種方法去製作,另一種就是以神奇的力量去煉製,而後者注定只能是少數情況,因為整個部族裡只有山爺和水婆婆才會。


虎娃卻不清楚自己也邁上了這條道路,只是遠未到達山爺與水婆婆那種境界。既然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世上就更無人知到了,甚至包括時常關注他的理清水。




水婆婆召集族人觀看紡布,剛開始是半個月一次,再後來是一個月一次,虎娃每次都會去看熱鬧。族長山爺後來也發了話,除了符合水婆婆指定條件者必須盤坐觀看,其他的人只要沒事也都得去。既然山爺和水婆婆都說了,族人也就必須得去了。


虎娃觀看水婆婆紡布時無意中進入了初照境,水婆婆也說過,回去之後要仔細回味觀看紡布時的感受。後來有一天夜裡,他躺在床上時也進入了這種狀態,當時的心思特別純淨與安穩,沒有人教他該怎麼做,他是自然辦到的,從此開始了不為人知的初境修煉。


虎娃並不知道盤坐入境,他在初境中要麼是站著的、當時在觀看水婆婆紡布;要麼是躺著的、當時正準備睡覺。這並非是一種有意識的修煉,進入那種狀態便擁有種種新奇的感受,於是他便不斷的去探索,就像嬰兒睜開了眼楮,自然想把世界看得更清晰。


虎娃在初境中體會到萬籟俱靜的感覺,甚至連蟲兒微弱的鳴叫都聲聲入耳,村寨外遠處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也清晰可辨。這種狀態是真正的靜,正因為靜才能夠聽清,但這樣是睡不著覺的,虎娃便漸漸學會了收攝心神不再去聽、或者是聽而不聞。


然後他有了更新奇的感受,與盤瓠的感覺差不多,他的知覺變得是越來越敏銳,能在寂靜中感受到自身細微的動態,只要是身姿稍微有些不舒服,都會很自然的調整放鬆,到後半夜就自然睡著了,醒來後覺得特別精神。


若是師父傳授弟子,講解何謂初境九轉,會說那是九靜九動的過程,反覆修煉漸漸功深,直至內照分明,才能達到初境九轉的圓滿狀態。可是虎娃並不懂這些,所以很難說自己修煉初境到了第幾轉,這種極靜與玄妙的動態交替的感受,他在漫長的歲月裡獨自體會著。


虎娃沒有問過誰這是為什麼,甚至也沒有太驚訝,一切對於他而言都是自然發生的。他還是個原始部族中的孩子,在不斷的學習和成長中。在他的意識裡,這種狀態的出現,就和人漸漸長大,手腳漸漸有力,抓東西越來越準、越來越穩一樣,就是個自然發生的過程。


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年多,深山中的族人對歲月的概念很樸素,只知春夏秋冬又經歷了一個天地循回。若山對盤瓠的修煉越來越滿意,如今已經不需要他再吩咐什麼,只要是有月光的晴夜,盤瓠自己就會跑到祭臺前端坐修煉。




這條狗竟然學會了一種新姿勢,前腿離地放在胸腹間,身子挺直,兩條後腿在身前交盤。這根本就不是一條狗的樣子,它是跟族中其他人學的。而族人們也沒覺得太奇怪,因為盤瓠以前也是直立行走的,它的一切行為都是在模仿人。


這條狗的天賦神通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成熟了,它也自然變得更加有力、敏捷與敏銳。當外出狩獵時,潛藏在遠處、普通族人們根本發現不了的獵物,它都能及時的發現,這不僅僅是因為天生出色的嗅覺。當然,它的嗅覺也比原先敏銳多了。


如今的盤瓠,可以說已是一帶山林中的霸主,沒有什麼猛獸是它的對手,同時它也成為了這個部族的守護獸。但這條懵懂的狗並不清楚自己有這般厲害,它在村裡還是直著身子到處撒歡,經常被大人摸腦袋以示親熱、被小孩揪耳朵拽尾巴玩耍,而它覺得很開心。


族長若山當然大感欣慰,可是若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明確的教授盤瓠初境九轉之功,只能讓它這樣自悟修煉了,也不清楚這條狗究竟到了什麼境界。若將來有一天盤瓠能夠邁入二境,恐怕才能證明它早已初境九轉圓滿。


盤瓠學會了新本事,很想與虎娃分享這一切,或者說也想教會虎娃,可惜它不會說話。它經常在虎娃面前做出那種盤坐的姿勢,用前肢比劃著什麼,意思大概是想讓虎娃跟著學,惹得虎娃咯咯發笑。


就在水婆婆召集族人觀看他紡布的一年多之後,虎娃應該滿五歲了,水婆婆終於不再這麼做了,很多族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長達一年多的引導,如果這批族人還是達不到要求,成功的希望也就很渺茫了。


但是水婆婆功夫並沒有白費,有兩位族人成功邁入了初境,一位是十六歲的阿槿,另一位是十八歲的叔壯。
mk2258 發表於 2014-6-13 22:02
010、初境的難題(下)



叔壯並非是伯壯與仲壯的親兄弟,他從小長得比較瘦弱,父親希望他能健康強壯,所以起名為“壯”,但村里已經有了伯壯和仲壯,他就只能叫叔壯了。至于阿槿同樣不是村里最強壯的少年,他的母親南花是從村口外斷崖那邊深山中的花海村嫁過來的。


蠻荒群山中的族人當然沒有見過真正的海洋,但深山中的大湖也被稱為“海”。據說越過村外那道幾乎深不見底的斷崖,另一端的深山中有一座大湖,每到春夏季節湖畔便開滿野花,同時湖水因為深淺的不同、在陽光下呈現出不同的顏色,又倒映出周圍群山層層疊疊的景象,所以被稱為“花海”。


花海旁的高坡上分布著一個村落,就叫花海村,“花海”既不是族姓也不是部族的氏號,就是一個表示來歷的地名。很多深山中的原始部族,並不都像路村這樣有一位留下族姓的祖先,他們甚至無姓無氏,只有自己的名字而已。


阿槿的娘名字就叫“南”,由于來自花海村,人們就按習慣稱她為南花。南花的皮膚很白、腰很細,但在族人們的眼中,她並不是一個很標致的女人。原始部族中的女子,最好是胸大、腰粗、四肢渾圓結實,這樣既能生孩子又能干活,這是最樸素實用的審美觀。


可是虎娃卻覺得南花很漂亮,是村里除了水婆婆之外最好看的女人了。南花嫁到路村之後,並沒有因為體型或相貌受到族人的歧視,她的手很巧,擅于干各種細致活,會磨最精制的骨針,所紡的布也是除了水布之外最好的。


阿槿的樣子長得像他娘,當然不是很健壯。盤瓠當初將一只母雞攆得飛過斷崖,發出一聲震吼甚至還把遠在後山的阿槿嚇得從樹上掉了下來,沒想到阿槿如今也邁入了初境。


叔壯和阿槿隨即成了山爺眼中的寶貝、接受專門的指點,山爺教導他們修煉初境九轉,這種修煉甚至比參加部族的集體勞作更為重要。如今路族收獲的獵物和物產比以前豐富多了,族人們也不必以前那樣不停的辛苦勞作才能生活,有些人便可以脫離勞作也能得到供養。




水婆婆不再耗費法力以紡布指引族人進入初境,能有兩名族人成功,已經是令人驚喜的收獲。等再過幾年,像綠蘿、虎娃批的孩子長成之後,可以再試試,目前這批族人的潛力已經發掘的差不多了。路族如今是前所未有的興旺,新生的嬰兒並未夭折的數量也比往年多了不少。


一直在默默關注著這一切的理清水也不禁暗暗點頭。一個不到五百人的部族,擁有若山、若水這兩位高手,還有伯壯、仲壯、叔壯、阿槿這四名已邁入初境得以修煉的族人,另外還有盤瓠這條已經開啟靈智的狗。這已經相當驚人了,能邁入初境得以修煉者超過了百分之一!


理清水曾經做過在平原上統轄各部族數十萬人口的巴國理正,還主持過巴國學宮,他當然見多識廣。在那些生產發達、文明繁榮的大型城郭中,盡管人們所掌握的種種手段與技能要先進得多,但是能邁入初境者不足千分之一。


但越是原始古樸的部族,這種比例就越高,只要以正確的方法引導他們。可能是因為他們的心境與心態更加樸素,心里沒有太多的事情,也沒有受到世俗間太多東西的干擾,因而更容易進入那種狀態吧?


樸素的原始部落族人,在同樣方式的引導下,邁入初境的希望更大——這是理清水總結出的規律。但這並不意味著那些落後的部族就能因此變得更強大,邁入初境僅僅是個人的修煉,而其他大部分族人並未擁有同樣的成就,他們仍生活在原始落後環境中。


邁入初境修煉,也並不意味著就能突破重重境界。表面上看,初境只能使人的知覺更加敏銳,二境只能使人的力量更強。少數人的敏銳與強大,並不能讓整個部族獲得蛻變式的進步,其改善環境與生活的作用,遠遠無法與全體族人大規模掌握運用更多的知識與技能相比。


等到邁入三境,才開始具備一些能力,可以加工一些普通人很難制作的東西。而邁入四境之後,才能煉制真正屬于修煉者的器物,也可以給普通人加工工具、完成一些效率極高的勞作。可是這樣的人少之又少,不僅需要非常出色的天賦,更需要高明的指引,原始部族中恰恰很難具備這種條件。




像路村這樣擁有若山和若水這兩位五境高手的蠻荒部族,實在是極為罕見。但是話又說回來,就算是若山、若水用盡一身神通,想為族人們做種種事情、提供給他們一切原本無法或者很難得到的東西,也是力有未及。而且他們有幸踏上了這條路,誰的目的都不是為了無休止的去做最辛苦的勞工。


就算退一萬步說,若山若水做到了這一點,使族人們生活中能享用的一切,與那些平原上先進的大族沒什麼區別,那也等于讓部族暫時脫離了原始古樸的狀態,再指引族人邁入初境,成功的可能性也會變得一樣低。而且更嚴重的是,假如有一天若山、若水不在了,部族里未必能持續出現這樣的人物,那對于他們的生存將是致命的打擊。


理清水當年在巴國學宮中就講過這個問題,並且稱之為“初境的難題”。理清水還曾預言,人們曾掌握的知識與技能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先進,甚至能做到很多以前只能憑借神通法力才能做到的事情,這也是一個規律。但與此同時,人們能邁入初境得以修煉,將會變得越來越難。


這看上去是一個無解的難題,但理清水卻認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人類部族畢竟是要向更文明、更富足的時代發展,能邁過初境得以修煉者就算變得更少,但也不會消失,將來只看個人的心境。


而且“初境的難題”並非絕對,人們在原始古樸的狀態中更容易邁入初境,但也有前提︰不僅是都受到正確的指引,更重要的是先天靈智、生理構造上並無區別,只是生活在不同的環境中而已。假如是靈智未開的族類,等同于山野**,邁入初境反而又變得艱難無比。


理清水觀路族眾人,又想起很久之前曾總結與思考的問題。


每個月色明亮的夜里,盤瓠仍在月光下定坐,誰也不知它已修成初境幾轉,身為一只開啟靈智之初的獸類,這個過程必然很漫長。而理清水總是默默的關注著它,有一天入夜時分,理清水卻差點又一次睜開了眼楮。




令他感到震驚的並不是盤瓠,而是石屋中原本躺著睡覺的虎娃。虎娃這天夜里竟然坐了起來,就像水婆婆紡布時那樣交腿盤坐,雙手自然放在小腹前,氣息均勻綿長,全身都處在極為放松安穩的狀態中。


虎娃會這麼做,既是水婆婆所教,也是一種自然的反應。他在初境中已修煉很久,幾乎每個夜晚都會自然進入並體會那種玄妙的狀態,他也沒有什麼行功精進的意識與目的,不知反復多少次將這種動靜交替的玄妙感覺體驗得越來越清晰。


就在這天夜里,虎娃忽覺周身氣機發動,那種玄妙的感覺仿佛化成了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體內萌動流轉,他自然就坐了起來,覺得這樣更加安適,無意中學的就是水婆婆紡布時的姿勢。虎娃仍處在初境修煉之中,靜夜中萬籟之聲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清晰的極致便是一種新的突破。


虎娃也不清楚自己是否還閉著眼楮,但他卻能朦朧的看見小屋內的情景,接著這種感知舒展,仿佛穿過石屋見到了月色下的整個村落、盤瓠正在祭壇前盤坐。不僅是村落,虎娃還朦朧看見了村落外的山野,那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的樹木、展翅滑過夜空的靈梟。


這不可能是用普通的眼楮看見的,就連虎娃自己也形容不清他是怎麼看見的,就是一種定境中的景象呈現。虎娃並沒有去想,他只是“看見了”,然後漸漸的將這種感知收回,看見的便是自己。


他的身體還坐在床上,但意識仿佛成為了獨立的存在,能夠感知到五髒六腑和毛發肌膚。這不能用普通的視覺來形容,或者不能說是看見,而就是一種清晰的感知,清楚其形狀、位置、伴隨生機律動的狀態。


虎娃並不清楚,這就是所謂的初境九轉圓滿。而在境界更高的二境之中,主要修煉的是腑髒筋骨,獲得超過常人的力量、擁有健康旺盛的體魄,其根基便是能清晰的感知自身的一切。


虎娃此刻尚未進入二境,但已初境九轉圓滿,卻無人知曉。理清水曾經只差半步就邁出了傳說中的登天之徑,也算是世上頂尖的大宗師了,他無意間發現了虎娃的舉動,這才突然警醒過來——這孩子不知何時已邁入初境修煉,而且看他的樣子,竟有可能已初境九轉圓滿!
mk2258 發表於 2014-6-16 23:16
011、山神之憂(上)


若是當年的理清水,暗中感應或試探虎娃的神氣運轉,就能清楚他此刻是什麼狀況。文學吧但如今的理清水只能默默的觀望著這一切,元神中所見與普通人的觀察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一切結論都是根據他的經驗判斷的,並無法確定。

驚訝之後,理清水又感到深深的憂慮,他在為虎娃擔心。有人也許會覺得很奇怪,這位大宗師為何不感到驚喜呢?原因恰恰是因為虎娃的年紀太小了,且無人指引。假如理清水的判斷正確,虎娃已初境九轉圓滿,此時接著邁入二境修煉的話,將對他有害無利!

在普通人直觀的概念裡,邁入初境修煉的主要是感知,而一個孩子來到世上逐漸長大的過程,便是各種感知器官比如眼、耳、鼻、舌、膚發育完全的生理過程。正因為有了感知,才有對世界的認識,然後去學習如何在世上生存並追求自己的人生。

虎娃這個年紀,正伴隨各種感知的發育完全,耳聰目明尤勝於成年人,所以修煉初境理論上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二境中修煉的主要是筋骨,不僅是表面看上去更健康、強壯、有力,還包含著內在的洗煉,使之達到一種完美的狀態。

而虎娃的身體骨骼尚未長成,這種修煉如果進行的太早,可能會留下缺陷甚至是殘疾。比如身形骨骼過早的固化,成年之後可能會成為侏儒;又比如尚且柔軟的臟器無法經受那樣的鍛煉,將留下終身的隱患與暗傷。

理清水以前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一個五歲的孩子就已經初境九轉圓滿,誰能教會他呢?所以這種問題在實際中從未發生過。但他身為當世頂尖的大宗師,從修煉的原理能推導出這種結果,所以暗暗擔心,偏偏又無法去提醒誰。

有人可能認為,這麼早就能進入初境,恐堪稱前所未有的絕世天才少年!但理清水並不這麼認為,他所瞭解的高人中,大多都是在二十歲前後邁入初境的,至於是早幾年還是晚幾年,對今後的成就並無什麼影響。

歲月對於不同的人,概念亦不同。對於普通人而言,兩歲的小孩儘管比一歲的小孩大一倍,等到了他們成年之後也是同齡人;但四十歲的人與二十歲的人之間,相差的就是一代輩份,可是如果他們都能壽數過百,其實也相差不大了。

而像理清水這樣的高人,生機旺盛壽元長久,他已經三百多歲了,就算如今受重創被禁錮在樹得丘上,也還可以再堅持百年。對於這樣的人,他們所獲得的成就是在漫長的歲月中修煉的,至於當初是十五歲邁入初境還是二十歲邁入初境,到了這種的境界已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在普通人修煉之初還是有講究的,比如已經到了三十歲的壯年,人在生活已閱歷太多,心境早就不復當初,人的性格以及與對各種事物的觀念已經成型。如果直至此時還無法邁過初境,那麼這一生能邁過初境的可能性就很小了,除非有特殊的際遇轉變。

另一方面,就算很早就邁入了初境得以修煉,也不意味著就能突破更高的境界。只有突破六境,才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當世高人、能留下完整的傳承指引。這是絕大部分修士終身也無法達到的目標,如果到了生機元氣不能繼續保持巔峰狀態時,還沒有邁入六境,那麼此生的希望就已渺茫至極。

所以人最好要在青少年時期入初境,否則就希望極小;若在身體狀態保持鼎盛之時邁不入六境,那麼也就意味著終身難有希望。除此之外,具體是什麼年齡修煉到什麼階段並不是那麼重要,也沒有入境更早便是天才的道理。而虎娃的狀況是個意外,或者說純粹是一種偶然,就連理清水也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就像盤瓠不知理清水對它的期待,虎娃當然更不清楚理清水對他的擔憂,他仍然快樂的生活在村寨裡。原始部族裡度過的童年很淳樸,幾乎沒有什麼玩具,但所有的東西又幾乎都是孩子的玩具。虎娃有個愛好,就是到溪澗旁去揀石頭——樣子長得像雞蛋的石頭。

村外有一條山泉匯流成的溪澗,在山中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很多水潭,一直流向那道斷崖邊化為飛瀑。每到暴雨季節,便有洪流從傾瀉而下,陡坡上有滾石亂飛,也有合抱粗的樹木被折斷或連根拔起順水沖流,山中是十分危險的,而村寨則建造在安全的地勢上。

溪澗旁有大大小小許多從山上衝下來的卵石與塊石,在晴朗的天氣裡,虎娃就會溜出村寨去揀石頭。只要他不越過溪澗進入深山,村寨周邊是相對安全的區域,大人們也不可能時刻都盯著。而盤瓠總是晃著尾巴跟在虎娃後面,就像個跟屁蟲,有這條守護獸在身邊,他也不會有什麼意外的危險。

族長若山大概想不到,當初的一個「比喻」,竟養成了虎娃的這種愛好。虎娃在碎石間翻找,每發現一塊樣子像雞蛋的石頭,都會歡呼雀躍喜。盤瓠也會用狗爪子幫著扒拉碎石,然後叼起樣子差不多的卵石跑到虎娃那裡去獻寶。而虎娃的要求很嚴格,只有幾乎完全與雞蛋一樣形狀的石頭才會揀走,有時大半天也找不到一塊,但他仍然玩得很開心。

這樣的石頭雖然很少見,但虎娃隔三差五就會去找,時間一長他的小屋裡也攢了一堆。有族人經過門前偶爾看見,會驚訝的叫道:「你哪來這麼多雞蛋?是不是把雞下的蛋都揀到這裡來了?快放回雞蛋筐裡去!」

虎娃每次都要解釋這寫不是雞蛋,只是樣子像雞蛋的石頭,族人們進來一摸才發現真的是石頭。再到後來,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這一天,虎娃又和盤瓠跑到澗流邊去揀石頭,對於他們來說,不停的發現就是一種樂趣。這是一個多雲的天氣,上午一直籠罩天空雲層終於飄開,陽光落了下來,斷崖飛瀑那邊升起一道彩虹,接著又被瀰漫起一片霧氣。

盤瓠突然直起身子向著水霧那邊叫了好幾聲,這並非神通震吼就是普通的狗叫;而虎娃也站起身望向遠處,他聽見了斷崖另一端傳來的腳步聲。假如有他人看見這一幕,可能會感到疑惑不解,這一人一狗離斷崖尚有一段距離,且身邊有水流聲干擾,而來者遠在斷崖的另一端的遠處,他們居然就能聽見!

斷崖那邊的人也聽見了狗叫,知道這邊有路村的人,扯開嗓門喊道:「我是花海村的,來用天鵝蛋換雞蛋了!我還帶了兩條新鮮的野豬腿,能不能再換點水布?」

斷崖那邊再往深山高處走,就是花海村。如果算直線距離,花海村是與路村最近的一個村落,兩族之間也經常交換各種東西。但由於一條幽長的深壑割裂山谷,這兩族人想見面握手可就難了,要各自往山下走幾乎一整天,到達原清水氏城寨那裡才能見面,且路途十分艱險。

但是族人們也有自己的辦法,人過不去卻可以把東西扔過去。他們用竹子做成了拋石機一樣的東西,先談好雙方要交換的物品,然後裝在麻袋裡拋射過去。拋射的地點並不是在谷壑最窄處,而是飛瀑附近相對平緩開闊的地方,距離大概有十幾丈遠,若扯足嗓門喊話,雙方都能聽得清。

交換行為一般都是花海村人發起的,因為那道斷崖就在路族村口外的平地盡頭,經常有路村人在平地上晾曬各種物產,大晴天過來喊一聲很方便。花海是深山中的湖泊,湖岸邊的淺灘中生長著大片的高山蘆葦,每年都有不少天鵝飛來產卵,因此花海村的人經常到湖灘上揀天鵝蛋,這也算是他們那兒的特產吧。

天鵝蛋的比雞蛋大得多,但是雞蛋更好吃也更精貴,所以雙方的交換條件是一個天鵝蛋換兩個雞蛋,路村人也不吃虧。用來交換的蛋都是煮熟的,否則就算有麻包裹著扔過去,落到那邊也都碎了。

今天又有一名花海村人來交換,他要用十五個天鵝蛋換三十個雞蛋,同時還帶了兩條新鮮的野豬腿。路村人聞訊趕到斷崖邊隔空喊話,簡單商量了幾句,同意再換給他幾尺水布。

尺是一種長度單位,約相當於成年人從腕到肘的距離,而人的上臂從腕到肘有一根骨頭就叫尺骨。最早的尺是也是用骨頭刻上標線製成,想當初是清水氏族人將「尺」帶入深山,後來它就成了各部族共同使用的度量單位。

商量好了,路村人在空地上生火煮熟三十個雞蛋,花海村的人就在那邊等著,反正也沒有什麼別的急事。雞蛋煮熟了再加上幾尺水布,裝在麻包裡用竹竿拋了過去,能聽見霧氣那邊麻包落地的聲音。

然後路村人就在這邊等等著另一個麻包被拋過來,可是過了半天也不見動靜。對方是怎麼回事,手腳這麼笨嗎,這麼長時間還沒弄好?這時盤瓠突然對著斷崖那邊狂吠,虎娃也叫道:「那個人走了,他竟然忘了把東西給我們!他走的時候還在笑……」
mk2258 發表於 2014-6-16 23:18
011、山神之憂(下)

路村人都傻眼了,他們從未沒遇到過這樣的事,連想都想不到!蠻荒中的族人,並沒有什麼誠信守諾的概念,因為根本不需要,他們本就沒有耍詐騙人的心思,說交換那就肯定會交換的,甚至都不會去想誰先把東西扔過來。

所以虎娃也沒想到那個花海村人會故意不扔東西,以為他是忘了。這時水婆婆走出村口來到斷崖邊,望著朦朧的霧氣道:「他不是忘了,就是故意騙我們的東西。大家不要著急,等族長回來,會找花海村說這件事的。」

族人們這才反應過來,站在斷崖邊朝著對面破口大罵。剛才因為陽光恰好從雲層中射出,瀑布那邊飄過瀰漫的水霧,他們也沒看清對面那人到底長什麼樣子,這下找都不好找了。

而虎娃站在斷崖邊愣了半天,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騙人,居然有人用這種方法騙走了路村的三十個熟雞蛋和好幾尺水布!他當然不可能聽過白煞曾經對理清水說的話——蠻荒中原始部族不可能永遠保持古樸,他們遲早也會學會陰謀與欺詐,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個開始。

其實「欺騙」在狩獵中也能見到,有不少野獸都很擅長偽裝,將自己掩藏在複雜的環境裡以騙過天敵的耳目。如今那個人一定會自以為很聰明,因為他成功的將露村人都騙了,白白得到了那麼多東西。

但是路村人都氣壞了,就連南花都感到氣憤和羞愧,因為那個人來自她的娘家花海村。路村人並沒有想到別的可能,斷崖對岸的深山中只生活著花海村人。族長若山是在天快黑時回到村寨的,他這次外出並不是狩獵,而是帶著伯壯、仲壯等幾名族人到原先清水氏一族生活的谷地中有事,所以並沒有帶上盤瓠同行。

族人們向族長說了這件事,山爺只是沉著臉點頭道:「我知道了,會處置的!」

這天夜裡,族人們都休息了,柔和的月光灑下,山中的景物仍依稀可見。盤瓠又來到祭臺前準備定坐修煉,卻聽見山爺的聲音叫道:「你跟我來!」

盤瓠站起身晃著尾巴跟著山爺走了,發現水婆婆竟然也在,兩人一狗出了村寨來到斷崖前,他們就站在兩側峭壁之間最窄的位置,也是當初盤瓠把母雞攆過去的地方。水婆婆說道:「白天我在村寨裡察覺動靜,等出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走了。我想起了你我的約定,總要留一個人守在村寨中,所以並沒有追過去。」

若山沉吟道:「我們不必為三十個雞蛋和幾尺布而大動干戚,但這種苗頭很危險,假如不得到處置,會讓人們以為欺騙是有利無害的行為,從而引發部族間的混亂與紛爭。所以我一定要找花海村的族長說清楚,必須讓人們有所敬畏。」

然後他又指著七丈外的另一側斷崖,低頭對盤瓠道:「你應該能跳過去的,現在就試試,這樣做比較危險,你平時要注意迴避危險。但此刻卻沒有事,我能保證你不會掉下去!」

盤瓠如今已比一年多以前聰明得多,完全能聽懂山爺這番話的意思,退後幾步在亂石間四蹄蹬地助跑幾步騰空一躍,嗖的一下便跳到了斷崖對岸。然後它在那邊站起身揮著一隻前爪像是在招手,表示自己成功了。山爺微微一笑,騰空也躍過了斷崖。

山爺帶著盤瓠去了花海村,水婆婆又回到了村寨中,而其餘的族人們仍在沉睡。但在小屋裡定坐的虎娃卻知道了這件事,他可以說是「看見的」,也可以說是在定境中感知的。當時他又進入了那種朦朧可見周圍一切景物的狀態,尚未收攝感知而內觀。

虎娃今夜並沒有在行功之後自然的睡著,等出離定境,他又在想——山爺一定是去找那個人了,帶著盤瓠想把路村被騙走的東西要回來。

山爺和盤瓠是在黎明雞叫前回村的,那時候虎娃已經睡著了。虎娃起床後發現盤瓠回來了,便問它昨夜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這條狗只是晃著耳朵很得意的樣子,反正它也不會說話當然講不清,於是虎娃又去問山爺。

山爺拍著虎娃的小肩膀笑道:「你等一會兒就知道了,我們等著看花海村的人會怎樣做。」

太陽升起之後,在村口外斷崖邊晾曬火麻籽與獵物皮毛的族人們又發現了對面有動靜,這日天並沒有霧氣出現,所以看的很清楚。花海村的族長蠱辛帶領村中數十位精壯的男子來到了斷崖前,他們在山中砍倒了一株十幾丈高的巨木,眾人人合力將它架到了斷崖上,搭了一座看上去很危險的橋。

但是走慣了艱險山路的部族男子,都踏著這根巨木穩穩的走了過來。這時若山也率領族人迎了過去,像對待客人一樣,將這些花海村人迎到了村中的祭壇前。

蠱辛滿面羞愧的說道:「請山神恕罪、請路村的族人們原諒,我們村有人做出了那樣丟臉的事情,是全體花海村人的恥辱。這裡有三十個天鵝蛋和一頭昨天剛獵殺的野豬,算是花海村的賠償。」

一旁的阿槿很不解的問道:「蠱辛大叔,花海村欠路村的只是十五個天鵝蛋和兩條豬腿,您為什麼要賠償這麼多?」

蠱辛很認真的解釋道:「昨天夜裡我已經和山爺談過了,這不僅是賠償也是懲罰,做錯了事情就得付出代價。如果只是原樣交還,那麼做錯事的人如果得逞,便騙走了別人的東西,如果不得逞也沒有損失,又如何阻止這種行為呢?所以必須要付出額外的代價!」

這番道理倒是很簡單,族人們都聽懂了。這時花海村有人不滿的說道:「當時斷崖上飄著霧,誰也看不清對面是誰,怎麼就能肯定是我們村的人呢?就算是花海村的人幹的,也只是他一個人的事,不應該讓我們全村人來賠啊!」

蠱辛扭頭呵斥道:「斷崖對岸只有我們村的人,也只有花海村的人才知道這樣和路村人換東西!若是別的部族,誰也不會獨自一人在深山中冒險走好幾天的路,就是為了騙路族這些東西。今天這麼做,是為了讓你們記住,不要干讓自己丟臉、也讓整個部族蒙羞的事情!平時收穫的獵物、交換來的東西都歸全村人所有,出了事情難道不該全村負責嗎?」

這時忽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喊道:「蠱辛族長,我知道是誰幹的了。」

眾人扭頭望去,只見說話者是人群中的虎娃,虎娃身邊還有一條像人一樣站著的花尾巴狗。蠱辛走過去蹲下來道:「孩子,你當時看清那個人了嗎,他是誰?」

虎娃答道:「你看——連盤瓠都認出來了!」隨著話音,盤瓠抬起一隻前爪指向路村中的一個人,正是剛才開口表示不滿者。虎娃又說道:「就是他,盤瓠指的人!」

蠱辛站起身來面現怒容道:「猴子,這件事情原來是你幹的!」

虎娃確實認出了那個人,聽他的腳步聲就覺得有點熟悉,這是常人難以理解的敏銳感知,但他還不敢確定,可是這人一開口說話,聽他的聲音便確定無疑了。不僅是虎娃,盤瓠也很確定的指出了那個人,就在蠱辛今天帶來的族人中。

那位名叫猴子的男子有些慌亂的退後幾步道:「小孩,沒證據你怎麼可以胡說,連一條狗亂指都能信嗎?我剛才都說了,昨天斷崖上有霧,是根本看不清對面的。」

山爺突然沉聲道:「昨天夜裡我去找蠱辛族長的時候,根本沒提到當時斷崖間有霧,今天你們來到這裡,也沒有別人說過這些,而你是怎麼知道的?」

猴子張口結舌答不出話來,眾人這才恍然大悟。蠱辛呵斥道:「只有幹了這件事的人,才清楚當時的情況。猴子,就是你!」

這時盤瓠突然朝猴子發出一聲低吼,後腿一蹬躍了過去,直接將他撲倒在地。很健壯的一名男子,在一條不大的狗面前竟沒有絲毫的反抗餘地。山爺及時喝了一聲:「盤瓠,你先別動,讓花海村的人自己處置。」

盤瓠並沒有張嘴咬猴子,只是將他撲倒,聞言又直起身子晃著尾巴很得意的走了回來。而猴子全身都已經軟了,好半天爬不起來。蠱辛吩咐族人道:「把猴子架起來,帶回去按族規處置,今天賠償路村的東西,也都算到他的頭上!」

這件事處理完畢,蠱辛又向虎娃和盤瓠表示了感謝,終於查出了是誰幹的。而虎娃心中則對山爺佩服得不得了,他雖認出了幹壞事的猴子,卻無法拿出讓別人都能確信的證據來。但是山爺一句話,直接就點中了猴子話中的破綻,讓猴子無法否認事實。

這就是智慧嗎?虎娃還不懂得什麼叫智慧,但在他樸素的認知中,山爺此刻表現出的就是智慧。他還隱約意識到另一件事,昨天剛剛見識了欺騙,但只要是欺騙總會留下破綻的,而世上的一切事物,彷彿都包含著等待人們去發現的玄妙。
mk2258 發表於 2014-6-22 19:41
012、雞和蛋的故事(上)

    其實對於若山來說,今天也是一個發現虎娃早已邁入初境的機會,否則這孩子不可能認出猴子來。但是若山卻錯過了,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人是盤瓠指出來的。若山與眾族人想當然的以為虎娃與盤瓠最為熟悉、明白盤瓠的意思,所以才幫盤瓠開口說了出來。

    幹壞事的猴子被抓住了,但是蠱辛還沒走,他又對若山說道︰「今天來,還有另一個請求。我們想用三隻麂子換一隻活的公雞,昨天夜裡我已經說過,麂子今天都帶來了,希望您能答應。」

    三隻麂子換一隻公雞,假如只算肉食的話,路村人可賺大了。但蠱辛當然另有目的,他之所以集合精壯族人、大非氣力在斷崖上架了橋,不僅是為了親自走過來道歉,也是為了能將活物安然帶回去。

    事情的源頭,還要追溯虎娃和盤瓠一年多以前做的事情。盤瓠攆過斷崖的那隻雞,後來不知怎麼就跑到了花海村附近,被花海村的人得到了。花海村與路村有通婚,平時打的交道也最多,他們早就聽說路村人養雞下蛋的事情,很是羨慕。

    那隻母雞就被花海村當寶貝一般供養起來,住的雞窩比一般族人的房子還要舒服。它幾乎每兩天都能下一個蛋,一年多來都是如此。可是母雞雖然下蛋,卻不能孵出小雞來,這一年多來花海村人也打聽過,知道需要有公雞配種才行。

    假如他們得到一隻活的公雞帶回去配種,便可以孵出小雞,然後花海村也將有更多的雞,就這麼養下去,將來也不必總用天鵝蛋和路村換雞蛋了。而且天鵝下蛋是季節性的,每年的大部分時間是揀不到的,雞肉和雞蛋卻能從此常有。

    蠱辛想得挺美啊,而若山笑著答道︰「昨天夜裡我也說了,這件事情先不要問我,而應該問另一個人。」

    蠱辛不解道︰「我不明白山爺的意思,不問您又問誰呢,難道是水婆婆?」若山已經在路村做了很多年的族長,而若水幾乎與他一樣神秘。就算是花海村的族長蠱辛,也會稱呼他們為山爺和水婆婆。

    水婆婆卻搖了搖頭,伸手一指虎娃道︰「不是問我,你應該問這孩子,只要他答應了便沒有問題。」

    蠱辛愣住了,他沒想到山爺和水婆婆竟會這樣決定,讓他去問一個看上去才五、六歲的小孩。難道路村人因猴子的行為仍然對花海村很不滿,所以才用這樣一種方式回絕他嗎?猴子昨天喊話騙人時,第一個聽見的就是虎娃,今天當眾指認猴子的也是虎娃。

    蠱辛又想到另一種可能,山爺和水婆婆不願意讓花海村繁育雞群,這樣就可以永遠將雞蛋這種好東西擁為己有。可是他今天帶著族人來誠意道歉,山爺和水婆婆又不好當眾回絕顯得自己太小氣,所以才讓一個小孩來開口。這麼點大的孩子,往往都開始有佔有東西的想法,肯定不會輕易答應的。

    但見路族人均未表示異議,顯然都默認了這個決定,蠱辛無奈,只得又走過去蹲下身,和顏悅色的對虎娃說︰「好孩子,我們用三頭麂子換你們村一隻公雞,好不好?」見虎娃沒有吱聲,他又補充道,「你喜不喜歡吃天鵝蛋?假如答應了,花海村以後就經常送天鵝蛋給你吃。不僅是天鵝蛋,還有天鵝肉!」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蠱辛自己都覺得臉有點發燙,他這是在**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但心裡又希望虎娃還不懂事,希望這孩子只看見了三隻麂子比一隻公雞的肉要多得多,卻不清楚花海村人真正的打算。

    虎娃笑瞇瞇的扭頭問身邊那條狗道︰「盤瓠,你喜歡吃天鵝肉嗎?」

    盤瓠是條饞狗,一聽這話伸著舌頭使勁點頭。虎娃又一臉稚氣的問蠱辛道︰「你們村也想孵小雞嗎?」

    蠱辛的那點小心思居然被一個孩子點破了,臉不禁當場就紅了,他只有點著頭答道︰「是的,我們花海村有一隻母雞卻沒有公雞,也想配種下蛋孵小雞,你願不願意幫忙?」

    不能說虎娃這是聰明,就是心思直接,因為他清楚公雞有什麼用的。小公雞可以殺了吃肉,養大了便能打鳴、經常吸引飛過的猛禽,而對族人最重要的用途就是與母雞配種,這樣母雞才可產下能孵出小雞的蛋來。他既然知道了也就能想到。

    所有人都在等著聽虎娃怎麼回答?蠱辛難解山爺和水婆婆為何要這樣做,但在路村人看來,原因卻很簡單。因為路村最早的那一窩小雞,就是從清水氏城寨中的雞棚裡抱回來的,它們原本屬於清水氏一族。

    雞群雖是活物,但也是一種生產雞蛋和雞肉的東西。在原始部族中,像這樣的生產物資基本都是公有的、屬於全體族人。而清水氏族人並沒有全部滅絕,至少據路族人所知,還留下一個虎娃。如今在他們的心目中,虎娃已經完全是路村的族人了,所以這群雞也歸路族所有,但在處置這樣的問題時,自然要問虎娃的意見。

    其實就算沒有這個原因,只要山爺和水婆婆共同決定了,路族人也不會提出疑義的。只見虎娃帶著純真無瑕的笑容道︰「好哇,那就換給你們一隻公雞,你自己去挑。」

    花海村的人都露出了笑容,有人還在小聲的歡呼。蠱辛當然是欣喜萬分,不停的對虎娃以及若山等人表示感謝,他當場就命族人將獵到的三隻麂子抬了過來,然後便想去挑公雞。若山拍著他的肩膀道︰「不著急,你們從山那邊來作客,還帶來了這麼多東西,一起吃完飯再走吧。既然虎娃已經答應了,我這個族長代表路村,再送你們一隻母雞。」

    這真是意外之喜,花海村人能帶回去一公一母兩隻雞還白賺了一頓飯,而且這頓飯格外豐盛。路村人當場洗剝了花海村人送來的那頭野豬和一隻 子,在空地上切肉烹食。這麼多肉一頓就吃得乾乾淨淨,還加上了菽豆、葛粉、榆莢粉、橡子粉等其他雜糧。

    蠱辛帶來了六十多名精壯男子,和路村全體族人加在一起總共有五百多位,當然夠能吃的。花海村並沒有路村這麼富足,族人們也很少有這樣痛快吃肉、並享受如此豐富的美味雜糧的機會,他們別提有多高興了!

    他們毫不掩飾對虎娃以及山爺等人的感謝和誇讚,覺得這個孩子和這位路村族長簡直就是世上最好的人!至於做錯事欺騙了路村人的猴子,那當然就更可恨了,他們一想起來就覺得羞愧。有人不禁在議論,虎娃這樣的好孩子若能健康的長大,將來應該成為路村的下一任族長,而花海村的人也一定會尊敬他的。

    花海村和路村的情況不太一樣,他們可沒有像山爺這樣一直是族長的人物,蠱辛成為族長還不到十年,所以大家觀念也不同,他們會想到下一任族長的問題。

    眾人都在興高采烈的吃喝,只有猴子例外,他被遠遠的綁在一塊大石頭上聞著肉香曬太陽,剛才還有不少孩子跑到他面前吐口水呢。小姑娘綠蘿對於好東西一向吃得很快,她第一個吃完了分給自己的那份食物,然後打了幾個飽嗝揉著肚子在空地旁溜躂,走著走著就來到了猴子面前,瞪著眼楮就這麼看著他。

    這小姑娘的目光帶有一種審判的意味,猴子竟有些不敢接觸她的視線,閉著眼楮低下了頭,耳中突然聽見綠蘿問道︰「你叫猴子嗎?長得也不像啊!你媽媽肯定是希望你手腳靈活,但也沒想到你會做這種壞事吧?你說,昨天為什麼要那樣做?」

    遠處樹得丘上的理清水也在看著路村中所發生的事情,此刻不禁暗暗笑了。這個小姑娘從小遇到各種事情就愛刨根問底,而此刻說話時的神情語氣,不禁使理清水回想起很多年前,他在巴國擔任掌管訴訟刑罰的理正時期,也經常這麼審問人。

    猴子弱弱的答道︰「前天蠱辛族長和族人們商量,想用天鵝蛋、野豬與路村人換東西,我都聽見了,非常想吃雞蛋,也想能有水布做衣裳。後來我去花海邊溜躂,很走運的揀到了五個天鵝蛋,悄悄收起來沒有交給村裡,就想自己私下來交換、誰也不告訴。」

    綠蘿︰「原來你有五個天鵝蛋呀,那為什麼不老老實實換十個雞蛋回去呢?」

    猴子解釋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到了斷崖邊發現山間有霧,對面的人看不見我是誰,就起了別的心思。」

    綠蘿點了點頭道︰「哦,原來是這樣啊!」看她的樣子好像是明白了,但誰也不清楚她真正明白了什麼。

    這時猴子又說道︰「我的事情都告訴了你,你能不能也告訴我一件事?」

    綠蘿瞪著他道︰「你想知道什麼?」

    猴子︰「花海村想換一隻公雞回去,是為了和母雞配種下蛋孵小雞,為什麼山爺和水婆婆要讓虎娃那個小孩來決定答不答應呢?」

    遠方的理清水聽見這句話,心中就暗暗一緊,希望綠蘿不要把「真相」說出來,可惜他阻止不了什麼。

mk2258 發表於 2014-6-22 19:41
012、雞和蛋的故事(下)

    這個問題將綠蘿問住了,小姑娘也在認真的思考著,過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頭彷彿是自言自語道︰「聽我爹說過,虎娃是清水氏唯一的遺孤,而那群雞原先就是清水氏族人的。現在虎娃已經成了我們路族人,雞也是路村的了。給不給你們村,族長當然要問一下虎娃。」

    猴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而綠蘿背手踱著步走開了、不再理會這個人。理清水卻在暗暗擔憂,他希望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就算猴子知道了這件事,這位花海村的族人恐怕也沒什麼機會把消息傳到赤望丘。理清水雖清楚虎娃並非清水氏一族的血脈遺孤,但也不希望他有危險。

    想當初若山把虎娃抱回來的時候,也鄭重的吩咐過族人,不要在村外說出虎娃的來歷,從此就當他是路村的孩子!這位族長當然不像其他族人那樣頭腦簡單,他考慮事情更周全。山外不知來歷的強大敵人滅了清水氏一族,看場面是雞犬不留,而虎娃只是僥倖逃生。

    若山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仇怨,但是看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要趕盡殺絕。若是兇手知道清水氏還有血脈遺孤留下,說不定也會追殺而至,可能會給虎娃以及收留他的路村帶來莫測的危險。但是發現他虎娃時伴隨著異事,使若山相信這是天意要讓路村收留與撫養這個孩子,他當然是信鬼神的,所以一定會這麼做,同時盡量避免後患。

    路族人當然會嚴格執行若山的命令,甚至私下裡都不再談論這件事。這些年過去了,很多族人已漸漸淡忘了當年,完全就把虎娃當成了路村人。假如今天不是猴子特意問起,綠蘿恐怕也想不起來這茬。

    綠蘿的父親就是當年跟隨若山進入清水氏城寨的族人之一,他後來與綠蘿的母親提起過此事,而綠蘿在旁邊也聽見了。那時候綠蘿的年紀還很小,恰恰就是開始記事的時候,這樣聞所未聞的事件,也給她幼小的心靈帶來極大的震憾,因此印象十分深刻。

    這小姑娘也記得族長的吩咐——不能在村外說出此事,可是此時她在村子裡面啊,而且也沒想到那麼多。不提猴子無意間獲悉了虎娃的身世來歷,兩族人一起吃肉氣氛熱烈無比,若山趁機提出了一件事與蠱辛商談——路村與花海村結盟,在與其他各族打交道的時候,他們意見一致共同行動。

    還沒等族長蠱辛答話呢,在場的其他花海村人便紛紛叫好、大聲贊同,覺得應該與路村人結盟,蠱辛也就很痛快的點頭了。吃完飯以後,兩位族長各自率領族人,在祭壇前主持儀式宣佈結盟,並向山神獻祭與稟告此事,以請求神靈的見證與護佑。

    儀式上當然得有祭品,眾人就將剩下的兩頭麂子放上祭壇向山神獻祭,此時兩張完整的麂子皮已經剝下來了,與肉分開放置。這個儀式進行的時間有點長,除了宣告結盟之外,又反覆向山神禱告,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

    山神「顯靈」了,儀式結束之後,那兩張麂子皮已經經過了神秘的力量煉製,變得乾淨柔軟且輕滑堅韌,已是族人所見過的最好的皮料,通常情況下是根本加工不出來的。若山將麂子皮自己留下一張,另一張送給了蠱辛,當做結盟的見證。

    蠱辛接過這張麂子皮的時候,目光中滿是驚疑之色,卻沒有多說什麼。儀式結束後天也不早了,蠱辛吩咐族人先將猴子押回去,等到明日當眾以族規處置。但蠱辛本人卻沒有立刻跟隨族人離開,他又來到若山的石屋中,私下裡單獨問道︰「山爺,這兩張麂子皮,是山神為您煉製,還是您自己施法處置的?」

    若山苦笑道︰「你認為呢?這五年來,你可曾聽見過山神的聲音?」

    蠱辛長嘆一聲,搖頭道︰「從未再聽見!可惜我的修為只有三境三轉,無法向山神發出呼喚,只能等待山神主動開口對我說話。而以山爺您的本事,應該是可以呼喚山神的,難道也得不到回應嗎?」

    若山點頭道︰「是的,我曾很多次率領族人舉行獻祭儀式,暗中呼喚山神,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我們的山神恐怕已隱寂,而這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族人。」

    蠱辛說道︰「我也沒有。」隨後兩位族長都沉默了,靜靜的坐在那裡直至山中的黃昏再次到來。

    第二天,若山族長下令,集合族中精壯的男子並親自領隊施法,在山中砍伐了兩根參天巨木,去掉枝椏將長長的主幹運到了斷崖邊。昨天花海村人架橋的樹幹有兩個成年人並肩那麼粗,而今天路村人從山上運下來的兩根樹幹有三個人並肩那麼粗。

    他們將這兩根樹幹一左一右夾著中間那根樹幹架好,又將中間那根樹幹上端表面削平,斷崖上就出現了一座穩固而安全的「橋」。隨後的一段日子,若山手持骨杖經常在這座木橋上來回走動,其實是在暗中施法煉化這三根樹幹,使之便得盡量堅固不朽,成為兩個村落之間能長久來往的通道。

    若山之所以會這麼做,當然是因為這一帶蠻荒中各部族之間最新的形勢,近年來正在悄然發生著令人不安的變化。他早有這個想法,今天只是在最恰當的場合選擇了最恰當的時機,蠱辛簡直是等於帶著花海村人自己送上門來的。

    以往這一帶蠻荒中的各部族雖偶有爭執,但百年來基本上相安無事,不僅因為有一位共同的山神存在,也是因為有強大的清水氏一族居中。這裡沒有任何一個部族能與清水氏相抗衡,清水氏的城寨也是各部族交換各種物品、交流各種信息的中心。

    就算並不存在一個各部族的聯盟,但清水氏無形中就是各部族的領袖,有它在,這一片蠻荒大體就是太平穩定的。可是清水氏一族突然覆滅,山神也從此隱跡,給各部族的生存環境帶來了極大的衝擊,變化不可避免。

    蠻荒中各部族信鬼神,發生了慘劇的清水氏城寨廢墟也被認為是一片不祥之地,剛開始那兩年,幾乎沒有人敢獨自進去。可是各部族之間早有交換與交流,又不可能不發生聯繫,蠻荒中央那片開闊谷地就是各族之間最好的交流地點,也是建立城寨、開墾田地最好的地方。

    當人們漸漸不再過於害怕的時候,自然會有部族想佔據這片寶地。清水氏的城寨廢墟還保留著,但裡面有用的東西早被各部族搜走了,在廢墟旁邊的另一片空地上,又自發形成了各部族交換物品的集市,漸漸有人建造了房屋,圈起了田地。

    剛開始大家都是各做各的,反正地方很大,可是到了最近,已經開始發生衝突和爭奪。清水氏不復存在後,這一帶深山中較為強盛的部族有好幾個,其中最強大的就是有魚族和路族,另外還有花海村以及深山中幾個與外人很少打交道的妖族村落也算不弱。

    相對於清水氏城寨所在的那片中央谷地,路村在山上更高的地方,向上要走整整一個白天。有魚村雖然也在高山中,相對清水氏城寨位置卻處於下方,大約要向山下走半天,位於外人出入清水氏城寨的必經之路旁。

    山上的路村與山下的有魚村,近年來都是前所未有的興旺。路村是因為有若山、若水這兩位高人坐鎮,更重要是擁有了比以前更豐富的物產、能夠保障族人更好的生存繁衍。而有魚村是因為位置的緣故,它處於這片蠻荒與山外相連的商道上,經過他們的村的道路雖然也很蜿蜒崎嶇,卻比蠻荒中其他的山路好走得多。

    花海村附近有一座大湖叫花海,有魚村附近也有一座深山中的大湖,被稱為魚海。魚海的面積是花海的好幾倍,湖面有寬窄處好幾里之逛,湖中有的地方深不見底,似乎還與地下暗河相連。魚海中有魚,而且非常多,故此得名,生活在魚海邊的部族也自稱有魚一族。

    有魚族是很多年前為逃離戰亂從山外巴原中遷徙來的,他們的祖先據說是清水族祖先的僕從,在魚海邊定居,後人便以魚為姓,卻無氏號。他們與別的村不同的地方,就是會捕魚,與生活在巴原中的很多部族一樣,自稱是太昊天帝的後人。

    傳說當年太昊天帝為人皇時親手制網,教會了人們在東海邊打漁,而幫助太昊天帝治理臣民的童芒,參照網的樣子又教會人們怎樣製作羅。羅是在地面上使用的一種張開的網,既可以篩選東西也可用於捕鳥捕獸,從此羅網並稱。

    有魚一族記得這種上古傳說,他們會編織漁網,同時也會製作舟楫在魚海中穿行捕魚。當清水氏一族覆滅之後,有魚村的族長以及族中的重要人物們漸漸滋生了野心,想取當年清水氏的地位而代之,有朝一日也能號稱「有魚氏」。

    **PS:不好意思,今天一大早被電話吵醒兩次,後來接著睡,中午一點多才醒,因此中午沒能更新,實在抱歉。先發佈本章,稍後今日晚間還有一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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