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章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mk2258 2014-5-23 23:55:4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5 1283157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3 07:41
048、貨稅之爭(PS因為作者出錯  所以上下合併的樣子

蠻荒中的商貿交易大多是以物易物,商量好交換物品和數量之後便可成交。商人們在巴原上收購的物產運到山水城中,出手的價值可能會翻很多倍;同樣的道理,從山水城收購的物產,運到巴原上出售也可以賺很多倍。這一來一回,利潤頗豐啊!

但世上的好處也不是那麼容易得,商隊要在荒涼險峻的山野中走十來天,很多地方仍是崎嶇難行,有時還要遭遇山洪暴雨、毒蟲猛獸的威脅,牛馬人手都有可能損失,往往都需要雇傭武士護衛,每次出入蠻荒都是成本很高的冒險,但利潤也很大。

山水城的長老會也看到了其中的禮儀,便向若山建議,山水城也可以組織商隊去巴原上貿易。這條路就是山水城打通的,好處也不能全讓巴原來的商隊佔據。要說穿行深山負​​重行走,誰比得上自幼生活在蠻荒中的各部族人呢?

若山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將這件事交給蠱辛負責。蠱辛在各部中組織物產和人手,編成商隊到巴原上去貿易。出售與交換物品的地點,當然主要是高城中的集市。高城就是巴原邊緣離這片蠻荒最近的城廓,山水城的人出了蠻荒繞不開高城的地域。

山水城的商隊進入高城時,卻遇到了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就是要交稅。修建城廓與集市,提供安全的地點以便人們集中買賣、各取所需,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巴原上各城廓對入城交易的商隊所徵貨稅基本上都是三十取一,也就是運送三十張獸皮的話,要上交一張。

大多數時候,商隊都是以物交稅,城廓收了這些東西之後,要么分配給為城廓效力的眾人,要么就拿到集市上專門的店舖裡出售。也有的商隊是以貨幣交稅,所謂幣,就是交易的中介、人們所使用的錢。金銀布匹皆可為幣,當時民間使用最多的是貝幣,巴原並無海貝,人們用的是陶製貝幣。

山水城的商隊雖然驚訝,但也是按照規定交了貨稅,等回來之後便向長老會禀報了這件事。山水城的長老會商討了半天,大部分人都讚同山水城也對外來的商隊征收貨稅。既然是長老會的決定,若山城主也就同意了。

可是山水城並無城門,連城牆都沒有影子呢,那麼徵稅的地點就設在山水關,那裡是出入這片蠻荒必經的門戶,至於稅率與高城一樣,也是三十取一。出關不收稅,只在進關時交稅,而山水城自己的商隊當然是免稅的。

山水城這個做法很正常,巴原上各城廓也幾乎都是這麼做的,可是消息傳到高城中,悅耕城主卻很不高興。前一段時間商道開通,悅耕組織高城的商隊前往蠻荒貿易,當然是賺了,他幾乎壟斷了這條財源,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別的城廓也不可能和他爭啊。

可是沒過多久,山水城也自行組織商隊來到了高城,他們學的倒挺快!而且這些人自幼生活於蠻荒,解釋經過訓練與挑選、身強力壯的武士,更擅於穿行那樣的道路,來回的速度也更快。巴原的商隊往返兩次的時間,而山水城的商隊就已經往返三次不止了。他們將蠻荒的物產直接運到高城來賣,然後就在當地收購巴原上出產的東西,所需最多的是各種器物和牛馬牲畜,當然是降低了高城商隊所得的利潤。

當擁有更多的牛馬牲畜之後,蠻荒中的生產水平不僅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商隊能運送的貨物也更多了。如此也就罷了,高城也不能阻止外來的商隊,好在還有更多的貨稅收入。可是緊接著山水城也開始徵稅了,交稅的大部分都是高城的商隊。

高城原本壟斷了這條財源,悅耕所組織的商隊最開始擁有高額的利潤,如今他的獲利大為下降。悅耕城主當然很不滿,在他的眼裡,山水城的城主是誰並不重要,若山無非是另一個魚大殼。他還等著若山的巴結,送上種種好處呢,卻沒想到若山會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

於是悅耕下了一道命令,對山水城來的商隊征收的貨稅提高兩倍,變成了十取一,而其他城廓來的商隊仍然照原先的三十取一。消息傳回山水城之後,長老會眾人都很憤怒,也紛紛要求若山將對高城的商隊征收的貨稅提高到十取一。若山卻搖頭道:“假如有人做了一件愚蠢而不應該的事情,難道我們也要效仿嗎?”

山水關的貨稅維持三十取一不變,而高城則單獨對山水城的商隊收高價貨稅。這種情況沒過多久,就發生了改變。

進入山水城轄地必須經過山水關,沒有任何商隊能避開這個關口。但高城卻不一樣,巴原的商隊完全可以不進城啊,只在附近村寨中交易,雖然做起買**較麻煩,但也比進城有利。

而且蠻荒中的族人原本是很老實的,入城時守門的軍士問他們從哪兒來的,都會如實回答,他們的服飾打扮也和巴原其他地方人不太一樣,很容易辨認出來。但是時間長了,因為利益的選擇,人也自然學會了狡詐和偽飾。有的山水城的商隊便打扮成巴原居民的模樣,進城時謊稱是別處來的,所交的貨稅仍然是三十取一。

所以高城的做法並沒有得到什麼利益,反而使商隊更願意去山水城交易。山水城商隊的做法也被悅耕大人察覺了,於是命人注意查處,結果導致了兩次很嚴重的衝突。

一支山水城的商隊慌稱是別的城廓來的,而守城的軍士聽到命令也學精了,檢查貨物發現都是蠻荒特產,於是按悅耕城主的命令,不僅要罰沒貨物,而且還要將人抓到城主府門前去挨板子示眾。這夥人當場就炸窩了,和守城的軍士們動手了。

山水城派出商隊成員,其中可沒有老弱病殘,一律都是驍勇善戰的鬥士,蠻荒中民風古樸,同時也剽悍異常啊。平日守城門的軍士人數本就不太多,打起架來也根本不是對手,一個個被揍得鼻青臉腫。

這些蠻荒野民也知道闖禍了,就連攜帶的貨物都不要了,牽著馬丟下牛,在城中大隊人馬趕來之前就跑了。出了這樣一件事,令悅耕城主深為震怒,恰好接到報告,山水城還有一支商隊在城廓外的村寨中與人交易,於是派了一隊巡城軍陣趕去拿下處罰。

這支軍陣有三十多人,列隊帶著刀槍武器,領頭者是一位二境修士,還有兩位煉成開山勁的小隊長,對付一般人當然是手到擒來。結果他們可倒了大霉了,因為山水城來的這支商隊,領頭者是伯壯和月牛兒。

伯壯是一位二境圓滿的修士、山水城的兵師大人,同時練成了開山勁中的武丁功;而月牛兒則是山水城樹正部的首領、一位三境修士。他們帶的手下約有二十人,皆來自山爺訓練的精銳軍陣中,且都練成了開山勁。

一般的商隊不可能有這麼誇張的武力配備,頂多僱傭幾名這樣的武士護衛而已。但山水城的商隊不一樣,若山訓練了一支完全脫產的精銳軍陣,但在如今的蠻荒中卻無用武之地,守護山水關也用不了這麼多人,假如解散又太可惜了,還不如讓他們組成商隊,既能保證路途安全,也算是行軍操演。

離高城大約二十里的地方有個比較大的村寨,高城對山水城的商隊征重稅之後,很多人就選擇在這裡進行交易,漸漸竟形成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集市,今天悅耕大人就派了一支巡城軍隊來抄這個集市了。

當高城的軍隊沖來的時候,伯壯毫不猶豫地下令動手了。他手下這些精銳戰士,都曾在險惡蠻荒中常年與各種猛獸搏殺,又練成了開山勁經過了戰陣訓練,一動手便大獲全勝。悅耕大人派來的隊伍丟下了十幾具屍體,倖存的少數人大多都帶了傷,棄刀槍武器倉皇逃去。

伯壯與月牛兒事後竟然沒有逃走,他們接著完成了交易,又組織好隊伍揚長而去,像往常一樣返回山水城。眾人拿著奪來的兵甲武器,在路上也列成了軍陣。悅耕大人聽說消息之後,又派了另一支人數更多的軍陣趕來追殺,仍被打得大敗,又丟下了十幾具屍體。

  伯壯為何要殺人?原因很簡單,因為對方已動刀兵,這些蠻荒野民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既然是戰陣對沖,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伯壯動手也不是沒有理由,因為相室國中並無規定,商隊必須要在城廓中交易。只是在城廓集市中交易更方便、更省事,就算交了貨稅也是值得的,去的人多了,集市和城廓便更加繁榮。可是高城對山水城的商隊征收那麼高的貨稅,就沒必要再進城交易了。

而且伯壯也是有身份的,他是山水城的兵師大人,由山水城正式上報國君、受到國君冊封的。高城的巡城軍士行不符禮法之事,還持刀兵以下犯上,企圖行刺兵師大人,那麼其護衛當然要全力斬殺刺客。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3 07:43
049、講學(上)

山水城不是修了一個山水關嘛,所有出入的商隊蠻荒都必須經過那裡。但是別忘了從山水城出入巴原只有一條路,高城也可以派人在路的另一端修建關礙,凡是從蠻荒出來的商​​隊也都得交稅。悅耕大喜,立刻就命人這麼辦了,以​​最快速度砍巨木造柵欄,派軍士值守,在那條山路的入口處設置了貨稅關卡。

脾氣一向溫和的若山也怒了,自古以來哪有堵在人家門口收稅的道理,這分明就是來挑釁打劫嘛。若山親自率高手下山,趁夜襲擊了這個關卡,不僅摧毀了所有的木柵,還把悅耕派的守關軍士全部抓回了山水城。

悅耕聽說消息還沒來得及反應呢,國君的命令就到了,要他立刻趕往國都。悅耕大人領命而去時還在想著怎樣當面向國君控訴,山水城居然又抓走了他手下的幾十位軍士。不料悅耕根本就沒見到國君,它直接被理正大人拿下。理正大人轉述了國君的訓斥,在國都一片空地廣場上,將他脫光上身當眾抽了頓板子。

好歹悅耕有身份的人,板子聽著聲音響但抽得併不重,可是這臉丟不起呀!理正大人還當眾宣布,為何要這麼處罰悅耕、他都有哪些事情做錯了、國君勒令其改正。其實這個處罰還算比較輕,悅耕挨了板子仍然回去做城主,但要派人去山水城道歉,並賠償山水城商隊在衝突中損失的貨物,返還這段時間內多收的貨稅。

此事原本就該這麼收場了,但活該悅耕倒霉,就在他還沒來得及離開國都的時候,又有兩個城廓派使者到國都來告狀,他們各有一支商隊莫名其妙在高城受到了處罰,被罰沒了貨物並且所有人都挨了板子。接著又有消息傳來,若山派人來告狀了,這次是高城封鎖山路建關索稅之事。

國君震怒,將悅耕叫來當面訓斥道:“我還坐在國君的位置上,你就想號令各城嗎?竟然在山水城外設關徵稅,這是自設國境嗎?朝中諸大人說你並無謀逆之心,只是一時利欲熏心而,可我覺得不是這樣啊!”

國君氣得差點把悅耕給當場斬了,好在旁邊有多人勸阻,這才將他投入大牢,讓理正大人重新審訊。悅耕這次可被嚇壞了,趕緊通知族人速帶貴重禮物送遍國都中諸大人,而且苦苦解釋自己並無異心,一切只是誤會,他定當痛改前非!

悅耕被關了一個多月,國君得了一個兒子,心情大好,終於將他放回了高城。但在悅耕回到高城之前,又被理正大人審了一次,再次當眾挨了一頓板子。這次行刑者得到了授意,板子打得很重,悅耕是被抬出國都的。

當悅耕被屬下護送回高城之前,國都中發生的事情以及其中種種緣由,也被采風大人派屬下到國中各城廓中傳播講述,民眾皆有聽聞。

悅耕城主這次可算是舉國聞名了,據采風官們說,悅耕城主之所以能得到赦免,不僅是因為國中有喜慶之事,也是因為他知錯能改。悅耕曾在國君面前痛哭流涕坦誠罪過,並發誓一定要悔改與彌補。

高城將賠償山水城以及另外個城廓的商隊損失,並退還多徵的貨稅、派使者去賠禮道歉、發誓將永不再犯這樣的錯誤。

在那樣的年代,連成形的文字都沒有,所以律令也很簡單,人們行事遵從世代相傳大家共同認可的禮法。所以對悅耕這樣的人,如果沒有犯必死之罪,往往還是會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審問他的理正大人包括國君其實心裡其實都清楚,悅耕做的事情固然不對,甚至在暴怒中失去了理智,但並沒有謀逆之心。只要悅耕不叛國,這種人也輕易殺不得,甚至還讓他回去暫時繼續做城主。因為悅耕也是高城氏的族長,而高城氏是高地一帶最強大的部族勢力。

國君的訓斥以及處罰,主要是針對悅耕本人,並不涉及高城氏一族。

在那樣的年代,人們十分注重承諾,立誓是人生中的大事。這不僅僅是因為人們都相信鬼神,在簡單又艱難的生活環境中,人與人之間沒有太多互相約束的手段,因此誓言就變得很重要。假如一個人不遵守誓言,那麼他受到背誓者的懲罰則被視為理所當然,而人們也會自然地選擇不再與他打交道。

假如一座城廓不遵守誓言,國中之人就會遠離與疏遠此地,這座城廓將會受到所有人的鄙棄、人們將不再信任它、與之做什麼交易。在簡單的年代,人們做事情也就是這麼簡單。

在悅耕離開都城之前,西嶺大人還去牢中見了他一面,長談了很久,不僅是慰問,也算是一種告誡。

面對垂頭喪氣、惶恐不安的悅耕,西嶺不僅解說了他錯在何處,又為何會受到這樣的懲罰?西嶺還告訴悅耕,其實他在給國君找麻煩。別看山水城剛剛建立未久且地處偏遠,但在國中的地位卻比高城重要得多。

巴原被群山環繞,相室國靠近巴原邊緣一帶,可不止那麼一片蠻荒,蠻荒中也不止那麼一個部落聯盟。國君之所以如此重視蠻荒中的部盟歸附,悅耕和西嶺都先後因此立下大功,是因為相室國要將山水城當成一個典範,號召更多的蠻荒部盟效仿歸附。

假如山水城剛剛歸附,就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被國中其他城廓所欺壓,那麼另外的蠻荒部盟又怎會效仿呢?況且這次是悅耕主動挑起的爭端,所受到懲罰的只能是高城,國君將悅耕放回去繼續做城主,就是要讓他親自彌補這個局面。

至於采風大人西嶺還跟悅耕城主說了些什麼,外人不得而知。各地采風官已經向民眾們講述了在高城以及國都中發生的事,大家都很愛聽。一位城主大人當眾被剝了衣服挨了板子,這是相室國前所未聞之事,簡直可以拿這個故事下飯了。

國中之人一邊盛讚主君之英明仁厚,一邊等著看悅耕究竟會怎麼做?要賠償山水城及另外兩支商隊的損失,還要退還多徵的貨稅,這筆數額已經很難計算了,只有盡量多賠。高城也派使者前往山水城賠禮道歉,並送上了很多財貨。

若山倒也大度,沒有再計較什麼,命人很熱情的接待了來使,放了先前抓到的高城軍士讓,他們跟隨使者一起回去,也回贈了高城一批珍貴的財貨,此事就算告一段落。兩城之間的紛爭也終於平息。

隨後悅耕以身體不適為由,辭去了城主之位,但他仍是高城氏一族的族長。高城又推選了一位新城主,仍出高城氏一族。新任城主名叫子謙,也是一位五境修士。悅耕也算是知趣,他這次丟臉丟大了,成了整個相室國的笑柄,這麼做也許是聽了西嶺的勸,也許是悅耕自己想通了。

國君冊封新任城主的命令頒布之後,若山聞訊也送去了一份很重的賀禮,至少在面子上很周全。山水城的使者從國都返回之後,帶回了國君對山水氏一族的勸慰之語,還有一句專門要問若山的話——山水城的商隊,為何是兵師帶著精銳軍陣所扮?

這一問很重要,也算是一種委婉的提醒。派遣精銳軍陣,喬裝潛入別的城廓轄境,是一種非常危險、必然會引起疑忌的信號,通常情況下是不該這麼做的。

若山則派人回禀國君:“地野民勞,無力供養太多閒士。本城商隊,亦有開路、築路、護路之責,非精銳武士不可為。”

山水城的情況特殊,出入巴原要穿行漫長的荒野。而且蠻荒各部偏僻落後,也不可能供養太多脫離勞作的閒人,所以商隊都由精銳的軍陣戰士組成。他們在來往巴原之時,既保證這條商路安全,同時也在修築這條山路。

路不是一天能修成的,商隊每次出入,碰到一些艱險的路段,都會開鑿平整一小段。而且蠻荒中雨季時常有山洪暴發,也會衝下斷木滾石阻斷道路,需要定期的清理與修復,山水城的商隊也同時承擔這個職責,所以若山並不是故意​​讓軍陣改扮成商隊。

如此說法,也算是給國君一個滿意的交待。而山水城和高城之間也恢復了融洽關係,就算高城氏的族長悅耕心中懷恨,表面上也不好再做出什麼事情去報復。

  ……

這段時間,虎娃經常到太昊遺跡中修煉,他沒有再繼續服用不死神藥,說實話,他也用不著了。虎娃常常定坐在白玉祭壇上,並沒有修煉什麼秘法,理清水也沒有開口與他交談,只是不斷將很多神念印入他的元神,其中包含種種信息,向虎娃介紹與解說世間諸事。

這些雖不是修煉秘法,但也是很重要的傳授或者說是一種傳承。理清水曾是巴原上最後一位學宮主持、巴國內亂分裂前最後一任學正大人。在那個尚沒有文字的年代,當然也不會有典籍書冊。那麼人們在學宮中學習的是什麼呢?學宮中的那些老師、那些被人們尊稱為“博士”者,又是怎樣教授弟子的呢?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3 07:43
049、講學(下)

學宮中的博士們也並非都是修士,他們除了教授弟子修煉之道,也傳授各種其他的技藝。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居然和采風官在各城郭所做的事情很類似,就是講述各地的事物以及史上所發生的各種事情,聽上去就像是在講故事。

偏遠村寨中的民眾可能一輩子也親眼不到幾次采風官,他們所聽說的國中大事都是口口相傳而來;但學宮中的弟子們,每天都可以聽聞博士們講述各種世事。見聞與閱曆本身就是知識的來源與積累,高明的博士講解諸事諸物之時,也會告訴弟子們其中應遵從的道理,人們為什麼會那麼做、又為何得到了那樣的結果,這對於弟子們來說是一筆非常寶貴的財富。

為何在各部族之中,年紀最大的長者往往都會受到族人們的敬重?不僅是因為人們對長壽的嚮往,也不僅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獲得受人尊敬的地位,最重要的是他們經歷了足夠多的事情、遇事有足夠多的經驗知道該怎麼辦,還有著寶貴的人生感悟。

人們的生活日復一日處於簡單樸素的狀態中,往往幾十年都不會有什麼變化,若遇到從未經歷過的突發事件,也不會知曉該如何應對。所以不僅年長者受到尊敬,那些歷代口口相傳的知識也受到重視。對於學宮中的弟子們而言,可以集中學到平日要花很長時間、去很多地方才能得到的知識。

也有不少人在離開學宮很長時間之後,才能完全明白這段經歷的寶貴。因為大部分人被各城廓選拔舉薦到學宮中受教,最關心的事情是他們能否突破初境得以修煉,或者是能否得到更高境界的秘法傳承指點。修煉之所以顯得這麼重要,並非是人人都奢望能踏上登天之徑得以長生,而是它確實能讓人擁有他人所不具備神奇能力。

在原始部族中,邁入初境得以修煉者往往也將成為祭司或巫祝,而且很自然的會被族人推舉為首領。且不說三境以上修士所擁有的強大神通,初境修士​​敏銳的內審感知、二境修士完美的身體狀態,都足以使他們在險惡的環境中活的更久、變得更強大,人也更敏銳、更聰明。

各部族推舉的族長,通常都是族中的修士,如果族中不止一名修士,那麼就推選修為最高者,大家所信服的也正是這樣的人,在虎娃自幼生活的這片蠻荒中,基本就是這種情況。若山、蠱辛、宵白、月牛兒、大毛、大角,都是各自族中修為最高的人。只有一個人是例外,就是有魚一族的族長魚大殼。

魚大殼是一位三境修士,而有魚村的第一高手曾是狩獵隊伍的首領魚梁,魚梁已有四境修為。出現這種情況有兩個原因,一是魚大殼當上族長時,魚樑的修為還不如他;而有魚村是這片蠻荒種人口最多、生產最發達、村寨最為繁榮富足的一個部族。

當一個村寨的規模發展到一定程度,漸漸脫離了最原始古樸的狀態,那麼對各種事務的管理與經營就需要最擅長的人才。所以有魚村有長老會,長老會中還有三位年紀最大的長者,他們共同議定族中事務。魚大殼雖不是若山的對手,但不能否認這個人很出色,在蠻荒中已是很罕見的人才,他素有心機手段,也擅長分派與謀劃大事,這些能力是魚梁所不具備的。

有魚村的情況在這片蠻荒各部族中看似特例,其實當年的清水氏一族也是這樣。當時清水氏族中修為最高者是盤瓠的父母,但他們並非是族長與祭司,而清水氏是比有魚村規模更大、更繁榮富足的一個部族。

這種情況在巴原上的城郭中,則顯得較為常見了。比如高城城主悅耕,不僅並非高城氏的第一高手,而且是一個連初境都沒有邁入的普通人。悅耕能當上城主原因是多方面的。他的爺爺曾是一位五境修士也是國都中的共工,最喜歡這個孫子,從小將悅耕帶在身邊去過很多地方。悅耕因此擁有了很多閱歷與見知,同時在族人中的地位當然也不低。

相比族中其他的年輕人,悅耕在管理各項事務方面能力最為突出,也更懂國中禮法,在族中幾位重要長輩的支持下,被推選為族長。那時這一族還沒有高城氏這個氏號,是悅耕立下大功成為高城城主之後,才得到了這樣一個新氏號。而一個部族,可能會擁有好幾個不同的氏號,後代也會因此出現不同的分支。

但巴原上仍有不少城主,就是由當地勢力最大的部族中修為最高者擔任。因為顯而易見的原因,個人實力使他們也更容易在族人中建立權威,被推選為城主並不令人意外。但治理城郭的水平和手段恐怕就參差不齊了,並非人人處置事務都能像山爺這麼出色與老練。

但有很多修士將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修煉上,並不願意操心各種繁雜的俗事,只要能夠接受供養安心地修煉,偶爾出手幫族人做些事情,其他雜物便不過問了。尤其是那些到五境八、九轉的修士,其目標就是突破六境、成為真正能留下傳承的高人。

而突破六境之後,大多數修士當然會尋求登天之徑上更高的修​​為境界,甚至長生成仙,也就不太在乎什麼族長或者城主之位了。

倒是每座城廓中的工師看上去最辛苦的職位,因為它必須要由四境以上的修士擔任。但凡事皆無絕對,也有不少高手還是喜歡坐在族長或城主的位置上,也能享有修煉中更多的資源,平時將很多雜事交給屬下處置便是。

但無論如何,能夠邁入初境得以修煉者,都會受到各個部族的重視,在國中也能擁有更高的的地位,為了使他們能夠更好的修煉,都會被免除平常人的勞役。假如能擁有三境以上修為,那更會受到部族與城廓的尊敬、擁有高貴的身份;如果他們願意效力​​,很容易得到種種職位,大部分人也會選擇以共工的身份得到供養。

其實若山何嘗不想落個清閒,但是說實話,除了他之外,也沒有人能主持山水城的大局。這片蠻荒中十幾年的變化與紛爭既劇烈又復雜,就連路村與花海村都差點遭受滅頂之災,如今終於剛剛恢復了安定。年輕一代族人中雖也有出色的人才,但能力和威望還不足以服眾。

理清水在這段時間,重點向虎娃介紹他所了解的世間事物。他可能是如今巴原上最好的一位老師,不僅有著三百多年的閱歷、百年山神的經歷、本人還做過學宮主持。假如換一個人,在短短半年時間內,也不可能將太多東西都告訴虎娃。

這時就能理解,為何六境以上修士才能留下自己的傳承,被稱為世間真正的高人。因為修為突破了六境,就擁有了一種手段,可以將復雜的信息以神念的方式印入他人的元神。否則一段簡單的經歷,可能講幾天都講不完,而且很難將最重要的細節描述清楚。

這樣的神念心印多包含的信息不僅是語言,還有各種具體的場景演示、複雜的身心體驗,使人如身臨其境。當然了,使用這種手段也不是沒有限制的,假如對普通人施展,神念心印就不能太複雜,否則會衝擊人的神智、對方也無法接受與解讀。

理論上擁有三境修為者,在定境中才能接受較複雜的神念心印,而達到四境修為後,解讀這種神念心印才會基本順暢無礙。若山已有五境九轉圓滿修為數十年,但就是邁往六境的最後一步遲遲不得突破,所以他也沒有掌握這種手段。

對於世間高人來說,神念心印在大多數情況下不是用來講故事的,而是用以指引傳人。因為修煉中的很多境界與感悟,單純用語言很難描述與表達清楚,它包含著很多非常直觀或抽象的感受,只有用神念心印才能清晰完整地傳授,否則弟子要用很長時間去體會摸索,往往還不得真切。

但理清水既沒有傳授虎娃什麼修煉秘法,就等於在給虎娃講故事,很多年來在很多地方發生的很多事情,使虎娃在未出山之前便能知曉世間諸事,明白世上都有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東西,假如遇到了也好心中有數。但這些都是理清水的見知,還需要虎娃在實際中去經歷,屆時也許會有著不同的感受。

有太多的事情,還是一個孩子不能一下子理解的。所以理清水就從虎娃最熟悉的情況講起,首先介紹的就是這片蠻荒中的人和事。虎娃這些年只生活在路村與花海村,他甚至沒有去過中央谷地。而理清水以山神的眼界,向虎娃介紹他所生活的蠻荒中,他沒有親眼看見的那些事情。

這十幾年,這片蠻荒可以說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的劇變,甚至是一種漫長的歷史年代演變過程的濃縮,很多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卻又如此自然,就是從虎娃睜開眼睛後開始的。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3 07:45
050、一個人的學宮(上)

假如不是清水氏一族的突然覆滅,假如不是相室國從外部的介入,像這樣的蠻荒原始部族,他們的生活以及生存狀況,可能在數百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內都不會發生太明顯的變化。巴原上部族聯盟的出現、城廓以及國家的建立,當初也經歷了漫長的年代。

而如今山水城的出現過程,是將這個漫長的年代濃縮到了短短十幾年內。對於很多原始部族而言,經歷這樣劇烈的動盪,結果可能有很多種,甚至是在紛爭中消亡。而這裡幸虧有若山在,目前可以說是最幸運的結局。

虎娃沒有親眼見到太多的事情,有些事甚至連聽都沒聽說,而理清水逐一講述,他的世界曾發生了以及正在發生著,怎樣悄無聲息或驚心動魄的變化。鹽井以及中央谷地的紛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路村和花海村結盟又意味著什麼,有魚村怎樣得到了相室國的支持,又為何要勾結羽民一族……

如果僅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虎娃理解得可能還不夠深刻,只是一個孩子在聽大人講故事而已。但虎娃本人經歷了這一切,有著切身的感受,所以理清水選擇首先向他介紹這片蠻荒中這十幾年的事情,也等於是在講解一個歷史年代的變遷。

如此虎娃也能明白,世人的種種**是如何伴隨利益出現的,不同的人面對利益時又會做出了怎樣的選擇,帶著各種目的做出各種事情、又得到了怎樣的結果。理清水讓這個孩子自行去思考答案——世上為何會有這樣的人和事。

虎娃這些年除了玩耍就是修煉,過得非常開心快樂,他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只是擁有自己的秘密。理清水的目的,並不是想讓這個孩子不再快樂,而是讓他將這個世界看得更清晰。

有意識的是,這一切劇烈動盪發生時。虎娃自幼所生活的村寨,看上去卻幾乎沒什麼變化。石屋還是那些石屋,人還是那些人,只是他自己在長大。回顧這個過程,感覺有點像修煉中多體會的動中之靜與靜中之動。

虎於娃定境中只是在接受與解讀山神的神念,更多的思考只能在事後,當時只是一種自然的體會。而他的體會更多,也很特別——

蠻荒各部族的變遷,很像他本人這些年的修煉經歷。想當初的初照境,就宛如回到了一種嬰兒的狀態。清晰的察覺己身,在懵懂中睜開雙眼,然後去感受各種慾念的衝擊。這就像各部族從原始古樸的狀態中走來,經歷了各種利益的紛爭與衝突。

從初境邁入二境,需要消除筋骨形骸中的隱患,從而擁有健康的體魄,才能夠繼續修煉。就像各部族也要壯大自身的力量,能獲得更多的物產變得更加富足,才能夠更好的生存下去。面對世上的種種艱難。二境中洗煉形骸,就是自身的壯大,同時能延伸出感知清晰的觀察周圍的事物。這就像人們認識自身、認識世界,從而能自我改造以及改造世界的發端。

從二境突破到三境。要學會控制新出現的力量,因為它一不小心就會傷及己身。當學會控制和運用這種感知與力量的時候,便有了御物之功。凡人們沒有御物之能,但他們也會擁有更多的能力索求於外物。

從三境突破到四境。對於修煉的境界而言,是一種質的飛躍。修士可以煉化並改變外物,甚至達到一種身心共處的狀態。這就是煉器禦器之功。那麼再看看山中各部族,他們學會了融合與共處,創造了很多前所未有的新事物,有魚村舉族為奴、山水城出現在蠻荒,大家成為了山水氏一族,擁有了共同的城廓,生活與生產方式都不有所不同。

虎娃的這些體會還很朦朧,就像曾經的夢境般難以形容,他嘗試將自己的感受告訴山神。而山神則說道:“修煉是尋求個人境界的超脫,但世間眾人也在尋找自己的道路,甚至這個世界本身的演變也在大道之中。世間萬事萬物,可能都是對修為境界的一種印證,能邁入初境得以修煉,你應該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幸運。”

理清水向虎娃介紹的不僅是大勢變遷,也展開描述了很多事物的細節。比如他重點講述了路村與有魚村的爭端始末,若山當初為何要訓練那樣一支軍陣,他與若水以及蠱辛等人是怎麼商議的。解決麻煩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它露出苗頭之前就做好應對的準備。

其未兆易謀,這是理清水通過這事告訴虎娃的道理。在有魚村剛剛開始訓練軍陣時,若山已就經在操練更強大的軍陣,否則等於衝突真正發生的時候,就都已經晚了。軍陣本是用來打仗的,可幾年後到了中央谷地中,雙方軍陣根本就沒動手。

不戰而屈人之兵,是解決對手最高的境界。但謀其未兆,是不戰而勝的前提。

魚大殼雖敗給了若山,但其手段非沒有過人之處。勾結羽民族突襲路村和花海村,實在是出人意料,假如不是虎娃挺身而出,當時的結果就難說了,這片蠻荒如今也將會是另外一種情況。就算若山能在中央谷地中不敗,但村寨已滅,有魚村也肯定會被滅族的。

睿智如若山,也沒有算到所有的事情,人總有未知之事,便總有不足之處,要時刻牢記這一點。但知道自己的不足,並不代表著便不去做事,人只能利用現有的條件把應該做的事盡量做得更完美,這就是行事之正道

有魚村利用羽民族,險些翻了盤,這是一支出人意料的奇兵。以正行事、以奇用兵,應對沖突的手段大多如此,不僅是在這片蠻荒中,放眼世間也是一樣的。

理清水還特意提到了在路村中發生的戰鬥。若論修為,蠱辛當然不如大毛,但他再加上一個修為更低的叔壯,卻將大毛射傷。否則的話,僅憑虎娃一人也不足以扭轉戰局。蠱辛能勝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無路可退,一旦敗亡便是滅族之禍,所以只能不顧生死,盡全力搏命而擊。

而大毛的心態完全不同,他不是來拼命的,想的就是輕鬆洗劫路村與花海村,根本就沒有做好苦戰的準備,更別提死戰了。蠱辛加上叔壯,實力雖不如大毛,但也不是相差很遠,所以大毛敗了。當衝突雙方的實力對比,還不足以完全決定勝敗的時候,那麼哀兵必勝。

謀其未兆、不戰屈人、以正行事、以奇用兵、哀兵必勝……這些道理都是理清水要告訴虎娃的,就蘊含在蠻荒諸事中。虎娃要學習的不僅僅是這些手段與智慧,更重要的是能明白,世間事物為何會那樣發展演變、呈現出人們所看見的結果。

對一個孩子講這些,理清水從虎娃的最熟悉的切身經歷開始,然後推而廣之,介紹了廣闊巴原上的諸事諸物。理清水三百多年的見知,有很多事都是蠻荒中聞所未聞的。但無論如何變化,虎娃總能在其中找到似曾相識的東西,很多道理都是一樣的。

巴原上的各國,生產更發達、城廓也更加繁榮富足,人們掌握的技藝也更先進,擁有的手段、能做到的事情也更多,行事的**和選擇也有所不同。這是世事演變的大勢所趨,世人也在尋找著不同的道路,但其中總有自古就存在大道之理。

這半年時光,虎娃並沒有修煉什麼秘傳法訣,每次來到太昊遺跡中定坐,便聽聞理清水的講述。回到村寨,也常常在定境中解讀回顧那些神念心印,理清水告訴了他太多的事情,他需要綿綿的去消化體會。而有些感悟,還必須在將來去親身經歷,才能有真正的體會。

但無論如何,虎娃未出蠻荒,便知世間諸事。

虎娃的那些石頭蛋,就一直靜靜地躺在五色蓮池中,半埋在五色神泥間,被萬年長清之泉浸泡,他並沒有去繼續煉製法器。這半年過去了,看似沒有修煉什麼秘法,但虎娃的法力無形中卻變得更加精深。虎娃已有四境幾轉修為,理清水沒有問,他自己也沒去想,因為每天要學習與思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虎娃在定境中接受與解讀那麼多那麼複雜的神念,幾乎沒有間歇之時,這也是一種非常難得的修煉。沒有哪個老師會這麼去教授一名弟子,除非他自己什麼事都別做了,而理清水恰恰就是什麼別的事都做不了,而且他也是不計代價的。

這天午後,虎娃在自己的小屋中定坐,而族人們剛剛吃完飯。算起來,虎娃已經快一年沒有吃東西了,他也不覺得餓,反正自己也不需要,他少吃一份,族人們便能多分一份。這是辟穀之功,有四境修為便可以辟谷修煉,只是像他這樣能自然辟穀這麼長時間的四境修士,實在太罕見。

誰又能像虎娃這樣服用過那麼不死神藥。假如常年服用五色神蓮的蓮子和藕莖,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不用再吃其他任何食物。虎娃融合於形神中的神藥靈效,如今已知道怎樣煉化吸收,只要他自己願意,哪怕好幾年不吃東西都行。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3 07:46
050、一個人的學宮(下)

邁入四境之後,虎娃平常的定境並不是無知無欲的深寂,他保持著元神的清明,但對外界所發生的一切,都擁有清醒而敏銳的感知。他在回味和解讀那些神念時,處於一種清醒的定境中,這也是施展禦器之功與人鬥法的基礎。

就在這時,他聽見村中央祭壇旁有兩個人在說話,其中一個人不是路村與花海村的,因此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虎娃雖從未見過,卻能認識,就是原朗日族族長、現朗日部長老宵白。山神向他介紹蠻荒中發生的各種事情時,神念中也伴隨著場景展示,虎娃既然“看見”了當初發生的事情,當然也能認出宵白。

宵白雖然是山水城的長老之一,但他很年輕,只有二十多,卻已經是一位三境修士,也是如今蠻荒各部年輕一代中最為出色的才俊。和宵白說話的人是阿槿,想當初水婆婆第一次召集族人觀看她紡佈時,阿槿和叔壯便突破初境得以修煉。

阿槿如今雖未像宵白那樣突破三境,但已是一位二境七轉修士。阿槿從邁入初境的時間算起,差不多和虎娃是同時開始修煉的,但他可沒有虎娃那樣的好資質與大機緣,能修煉到今天的境界,已經算不錯了。

宵白今天居然有空跑到路村來,和蠻荒中同樣很出色的另一位年輕人站在祭壇邊竊竊私語,談論的卻不是修煉,而是女人。

這也許是男人們之間自古不變的一個話題,兩位年輕男子在那裡討論什麼樣的女子更漂亮、更有感覺?阿槿說了,他和大部分族人不一樣,不喜歡長得虎背熊腰的女子。

四肢有力、腰身粗壯的女子,符合大部分蠻荒族人的審美觀,既能生養孩子又能幹活,但是阿槿的娘南花卻不是這樣。南花是從花海村嫁過來的,皮膚白嫩,腰很細,身形窈窕,走起路來婷婷裊裊,阿槿認為像這樣的女子才是最美的。

雖然南花並不是那麼強壯有力,卻心靈手巧,她所磨製的骨針是村中最精緻的,所紡的布也是除水布之外最精美的布匹。宵白對此深表贊同,他們討論的當然是不阿槿的娘南花,只是一種共同的審美觀點,互相引以為知己,然後又開始談論各部族的年輕姑娘,不約而同都提到了綠蘿。

綠蘿前不久也邁入初境得以修煉,今年已經十五歲了,正是待嫁之時。像她這樣的女子,普通男子肯定是配不上的,各部族中年輕的修士們並不多,三十歲以下尚未娶親的,加起來也不超過一手之數,宵白和阿槿當然是其中最出色的兩位。

阿槿誇綠蘿長得漂亮,肌膚是那麼水靈、腰身是那麼纖細,一點沒有族中很多女子那般傻大黑粗的樣子。宵白也誇綠蘿這幾年越長越漂亮,五官是那麼的秀麗,眼神是那麼的動人,簡直就是這片蠻荒中最美的風光,他簡直不知該怎麼形容才好。

兩個小伙子都在誇一個姑娘漂亮,誇著誇著感覺就有點不對勁了。宵白突然問道:“阿槿,你該不會是想和我搶綠蘿吧?你們可同族同村同姓啊。……其實吧,我朗日部也有不少姑娘非常漂亮,一定能符合你的眼光。哪天有空,我帶你去朗日部好好挑挑,只要看上了誰,我幫你提親。”

阿槿笑了,反問宵白道:“你朗日部的那些姑娘,比綠蘿更漂亮嗎?”

宵白愣住了,因為這個問題不好答啊,如果他想引誘阿槿過去看,應該答是,可是阿槿若將這樣的答案傳到綠蘿耳中,那恐怕就不太好了。見宵白躊躇的樣子,阿槿笑出了聲道:“你就別擔心了,我沒打算跟你爭綠蘿。上次我娘帶我去花海村,特意介紹了一個姑娘,我已經看中了,就是砂岩的妹妹。”

感覺有點緊張的宵白暗自鬆了一口氣:“其實吧,我們在這裡爭不爭都沒必要,像綠蘿那樣的姑娘,當然是很有主見的,關鍵是她自己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

阿槿拍了拍宵白的肩膀道:“你這倒說對了,綠蘿就是太有主見了。她那脾氣,一般男人都受不了,逮住什麼事就愛刨根問底。……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你還不如直接問她到底喜不喜歡你?”

宵白湊近了道:“阿槿兄弟,能​​不能請你幫個忙,你就去問問她唄?”

阿槿直擺手道:“只有她問人,哪有人問她,我可不會幫你去問這種問題。……算了,以你我的交情,我乾脆把她叫來,你自己問她吧!”

聽到這裡,虎娃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原來宵白是看上了綠蘿,跑到路村想來提親。假如是別人家的姑娘也就罷了,先託山爺說一聲,對方同意了,那就帶著禮物直接上門將姑娘娶走,蠻荒各部族人做事沒那麼複雜。可是綠蘿不一樣,宵白先前就託山爺提過他的想法,可是沒得到回复,於是就自己來了,但心裡還是沒底,先叫來阿槿問個究竟。

宵白想叫住阿槿再叮囑幾句,可是阿槿已經跑走了,便只得站在祭壇邊等著,神情顯得很是緊張。過了一會兒,有位姑娘走到了祭壇邊,她的肌膚白皙,身材勻稱,穿著夏布做的衣裙,還用山中的漿果染上柔和的綠色花紋,正是綠蘿。

綠蘿五官秀麗,眼神清澈,她走過來的時候,就這麼盯著宵白。宵白年紀輕輕也但算是一族之長、在蠻荒中經歷過大場面的人,卻給這姑娘盯得感覺頭皮發麻,腦門上也有點冒汗,竟有些不敢對視,低下頭微紅著臉道:“綠蘿,你來了?那個,那個,阿槿都和你說了嗎……”

既緊張又羞澀的宵白,在綠蘿面前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綠蘿卻嘴角一挑道:“當然是我來了,難道你要找的是別人嗎?”

宵白趕緊點頭道:“是是是,我要找的就是你,怎麼會去找別人呢!”

綠蘿又問道:“阿槿倒沒和我說什麼,就是說你有話想問我。但山爺倒是和我提過,說你看上我了,有沒有這回事?”

宵白又點頭道:“當然有這​​回事,山爺怎麼會撒謊呢?”

綠蘿一瞪眼:“這和山爺有什麼關係!我是問——你有沒有這回事?”

宵白被問得有點沒脾氣,只得答道:“是是是,我有這回事,不知綠蘿姑娘是什麼意思?”

綠蘿看著他,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男人為什麼會看上女人?”

就連定坐在小屋裡的虎娃都有點為宵白緊張,綠蘿的問題也太刁鑽了,這叫宵白怎麼答?而宵白很老實的低頭答道:“我不知道男人為什麼會看上女人,這個問題太高深了,也許只有神靈才有答案。但我知道自己看上了你,這是沒有疑問的,我心裡完全清楚。”

綠蘿愣了愣,竟露出了一絲羞澀之色,垂下眼簾說道:“我也不是不能答應你,但你必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看上我?”

宵白仍然低著頭說道:“因為你是各部族中最出色的女子。”

綠蘿臉色一板道:“最出色的女子,就會被人看上嗎?如果你說的對,那麼這裡所有的男人都應該看上我!假如離開了這個地方,你見到更出色的女子,你看上的便會是她。”

宵白慌忙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綠蘿:“那你是什麼意思?”

宵白的頭更低了:“在我眼中,你是最美的。”

綠蘿不再板著臉了,卻繼續追問道:“因為我長得美,你才看上我了的嗎?若有女子比我更美,你又該怎麼辦呢?”

宵白答道:“綠蘿,你錯了!我說你出色、說你美麗,這絕不是誇獎,你真的很出色、是那麼地美。但對於我來說,我就是看上了你,心裡想要的就是你,只有這一個答案。別的女子與我無關,在我的眼中,沒有人能比得上你,你永遠是世上最出色最美的女子,我只想對你好!”

綠蘿提高聲調道:“你再說一遍!”

宵白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只得把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不料綠蘿的聲調變得更高,又說道:“你再說一遍!”而宵白也豁出去了,於是又說了一遍。

這番話連說了三遍,宵白的心情也很忐忑,卻突然聽見綠蘿扑哧一笑道:“你早這麼說,不就行了嘛!”等他再抬頭時,只見綠蘿已經紅著臉轉身離去,那步履身姿,令他怦然心動。

有些發傻的宵白過了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綠蘿這是答應他了!他握起雙拳一蹦多高,全身的骨頭彷彿都變輕了,雙腳點地飛速的衝了出去,他跑進了阿槿家,估計是商量別的事情去了。

虎娃也在屋中笑了,他笑著走出了小屋,突然一閃身,身形就似鬼影般出現在屋側,伸手在牆角後面揪住了一隻耳朵,將一條狗給拎了出來。原來方才宵白與阿槿及綠蘿說話時,盤瓠也豎著耳朵躲在牆角後偷聽呢,一副很感興趣、很好奇的樣子。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8 21:44
051、好孩子(上)

虎娃笑罵道:“你偷聽人家說話幹什麼,難道心裡也有想法?那也得等到你邁過四境,能化為人身才行。現在操心這種事,是不是太早了!”

盤瓠掙脫虎娃了的手,晃了晃腦袋嗚嗚叫了兩聲,一臉不屑的神情,意思彷彿在說它才不會看上這裡的誰家姑娘呢,一點都不符合它的審美觀與擇偶標準。虎娃又問道:“那你還在這裡偷聽什麼?”

盤瓠卻咬住了虎娃的衣角,將他牽到了祭壇旁,鬆開口用兩隻前抓比劃了一番,指了指山爺的屋子,又指了指村寨最後面水婆婆的屋子。虎娃突然明白了什麼,低聲道:“你的意思是說——山爺和水婆婆也應該像宵白和綠蘿那樣?”

盤瓠難得以很認真的神情點了點頭,喉嚨裡又發出嗚嗚的叫聲,仍然用一對前爪比劃了半天。假如換一個人,定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條狗想幹什麼?虎娃卻隱約明白了它的意思,攏住聲息問道:“山爺今天會回村寨,他每次回來,水婆婆都會在橋頭等著?……我們去偷聽他們說話,然後想想辦法?”

盤瓠又用力點了點頭,難得這條狗也有心思,它應該也知道不久之後將要與虎娃離開蠻荒,但今天看見宵白與綠蘿好事將成,居然關心起山爺和水婆婆的“終身大事”了。盤瓠的舉動也讓虎娃動了念頭,他本是一個沒什麼心事的孩子,但想到自己將要離開這裡,心裡不下的就是山爺與水婆婆。

山爺和水婆婆對族人太好了,對他當然更沒話說,在虎娃眼中,他們就是世上最好的人。但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很是微妙,虎娃雖不了解多年前的往事,但多少也能看出來他們之間肯定“有事”。這些年他也漸漸長大了,耳濡目染也對男女之事有了很多了解,也覺得山爺和水婆婆現在這樣,太令人遺憾了。

可是蠻荒中這麼多年、這麼多人都管不了的閒事,他一個孩子能有什麼辦法呢?虎娃倒沒有這麼想,無論能不能成功,這種事情且盡力試試,否則也總是個心事。

天黑之後,族人們都睡熟了,虎娃和盤瓠悄悄溜出了小屋,他們跳出了寨牆,沿著寨牆外穿越荊棘叢,跑到了村口外空地的旁邊,然後收斂神氣躲在樹叢裡。

山神讓虎娃在蓮池中定坐修煉時所掌握的內息之法,此刻很有用處,他在樹叢中找了個舒服​​的草窩定坐不動,就算靈覺敏銳的修士也察覺不到氣息,包括山爺那樣的高手。假如山爺展開神識擾動周圍所有的事物,倒是能夠發現他,但是在村口外的空地上,山爺和水婆婆都不會無故這麼做的。

  再看盤瓠,虎娃差點沒笑出聲。這條狗在地上刨了個坑,把自己的身子都埋了進去,樹叢下只露出了一個狗腦袋。照說它只是一隻二境狗妖,對於山野妖類來說,假如不是出於躲避天敵的本能,平時的神氣特徵是很難掩飾的。

而盤瓠可能是得到過山神的指點,也可能是在那萬年長清之泉中經常玩潛伏的遊戲,所以將氣息收斂的也很完美。假如虎娃不留意的話,甚至不容易發現這條狗就趴在附近呢。

孩子和狗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後半夜,就這麼在樹叢中收斂神氣一動不動,這也是遠超常人的定力和耐心了。虎娃不禁有點疑惑,盤瓠是不是搞錯了,山爺不是今天回村寨?

就在這時,一條纖細的身影出現在村寨外的空地上,她長發及腰,身著水布衣裙,正是水婆婆。水婆婆就像是在無聲無息間突然出現的,以她的身法隱去行跡,從屋裡出來穿過村寨,恐怕也沒人能發現。

今夜月光很明亮,灑向大地,就連夜色中都有著一絲明媚的氣息。水婆婆站在村口外的空地上,面朝斷崖方向背手而立。沒過多久,木橋上飄然走過來一個人,月光下的身形看得很清晰,就是山爺。

山爺是從花海村的方向走過來的,從中央谷地到達路村有兩條路,斷崖上有了橋之後,花海村那邊​​是更好走的一條路。若山走下橋頭,站定腳步道:“若水,你又在等我?”蠻荒村寨中的族人都很樸實,天一黑就睡了,而且睡得很沉很香,沒有誰大半夜還會跑出來,所以他們說話時也沒有想到又誰會偷聽,並沒有施法攏住聲息。

若水淡淡的答道:“你每次都這麼來去匆匆,總在半夜趕路,獨自一人穿行深山。我是有點不放心,怕你出什麼意外。”

若山:“我能出什麼意外?只是一人穿行山野時,總覺得有些寂寞。但是只要見到了你,感覺立刻就那麼好……你看,這月光多美,都是因為你在。”

水婆婆:“你也不要掉以輕心,自以為修為高超。就連山神都會遭遇意外,何況是你?”

若山微笑道:“這些我都無所謂,只要能見到你便好。”

若水:“既然如此,你還經常呆在中央谷地,一個月能見到你幾次就不錯了。”

若山:“因為那裡是山水城所在啊,而我如今是山水城的城主。你為何就不願意去山水城呢,你應該明白我給城廓起此名的用意,它就是若山若水之城啊。”

若水冷哼一聲道:“原來你有這等用意,聽你當初說的話,我還以為那'水'是'清水氏'的​​意思呢。山水城,山在水之前,你要是真有心,為何不叫水山城呢?”

若山陪笑道:“若你希望它這麼叫,那我就上報國君,給城廓改名就是。假如是那樣,你願意常住在水山城中嗎?”

若水擺手道:“不必了,這只是一句玩笑話,我哪能當得起。我還是喜歡路村,此處還有那麼多族人,而你就去做你的山水城城主吧。”

若山清咳一聲,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還記得當初說的話嗎,如今我已是一城之主,不是在別處,就是在我們生活的這片山中。你答應的事情,也應該… …”

若水卻扭過頭道:“多少年啦,你怎麼總惦記這些,我好像忘了當初說過什麼。……就算能記起來,還能有多少歲月?”

若山:“我可是都記得清清楚楚,這麼久的歲月,我都在等待。”

就連偷聽的虎娃心裡都替山爺著急了,他們當初都說過什麼呀?水婆婆怎麼可以忘了呢!若是推說說歲月不多,好像也不對勁,山爺和水婆婆雖然是路村中最年長之人,但他們可都是修煉菁華訣入門的!

別的情況虎娃不清楚,但以兩人現在的神氣狀態,太昊遺跡裡還有那些不死神藥,就算修為不得更進,他們都服用幾枚琅玕果,至少再有幾十年的青春歲月是沒問題的,那就相當於普通人的一世了。所以他感覺——水婆婆這話說得好沒道理。

山神對虎娃一向很大方,只要虎娃能用得著,哪怕只能發揮出些許靈效,山神從不吝惜太昊遺跡中的不死神藥。在虎娃看來,山爺和水婆婆也可以每人來一把琅玕果慢慢吃。可是若山若水的心態完全不一樣,那裡是太昊遺跡、他們自幼所信奉的山神道場,傳說中的不死神藥並不屬於他們。

山神願意給虎娃,那是山神的恩賜,可是他們卻不敢主動開口去求,向人求取這種東西,其價值是他們很難甚至無法回報的。若山神願意賜予,若山若水也會感激萬分,但若山神不開口,他們也不會主動提這種過分的要求。

而水婆婆答道:“你確實做了城主,實現了當年的志願。你曾說過要在巴原上闖蕩一番,等坐上城主之位後再回來。而我的話你可記得,就不要說什麼城主了,我等你突破六境修為!”

若山:“修煉之事不僅要下苦功還要有機緣,突破六境,誰也無法保證成功,有太多的人終身無望。就​​算有一天我終於突破六境,恐怕也時日無多了。 ”

若水轉身道:“若突破六境,可將菁華訣修煉大成。屆時你還可以坐擁山水城,又何必總惦記著當年的事情、當年的我呢?”

若山有些著急了:“我之所以願意成為山水城城主,除了守護各部族,其實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因​​為我當年對你說的話!”

若水卻有些生氣道:“我不是你用來證明成就的女子!……既然你平安回到了村寨,我就回去休息了。”說完話飄身形便走。

若山在月光下伸出一隻手,卻沒有拉住她,只得長嘆一聲,也舉步走入了村寨。又過了一會兒,虎娃和盤瓠鑽出了樹叢。

盤瓠一臉困惑的樣子,彷彿還在思考山爺和水婆婆剛才那番對話。而虎娃緊鎖小眉頭道:“水婆婆若是不喜歡山爺,也不會大半夜跑這等著,可為什麼要山爺等這麼多年呢?……山爺太可憐了,不行,我得去找山神問問!”

虎娃心裡有事就辦,他帶著盤瓠連夜進了後山,次日下午便趕到了太昊遺跡。他在白玉祭壇上剛剛入坐,元神中便聽見了山神的笑語:“孩子,你是為若山若水而來吧?他們之間的糾結已經有很多年,連我都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8 21:45
051、好孩子(下)

伴隨著話音,一段神念信息印入元神,山神向虎娃解說了若山若水的往事,如今路村的族人們都已經不太清楚了。虎娃這才了解,山爺和水婆婆竟然還有這等經歷,他好奇的問道:“山神您早就知道這回事,如此說來,那水婆婆不是在耍賴嗎?她當初的說法,是山爺若做不上城主,能突破六境也行。如今山爺已是城主了,怎麼還要他突破六境呢,是不是因為山水城還沒建成?”

山神笑道:“這與山水城建不建成無關,就算那城廓修的再宏偉高大,若水若不願但應,還是不會答應。”

  虎娃:“為什麼呢?”

山神解釋道:“若水噹年就是負氣,所以她才會說那樣的話。當一個人賭氣了幾十年,便很難再說服自己。她已經不是在和若山賭氣,而是在和自己糾結了,心裡有疙瘩解不開。假如她現在答應了若山,豈不是證明自己這幾十年的堅持都是在賭氣嗎,幾乎讓人白白等了一輩子!假如是那樣,那她又該怎麼面對若山?就因為她這麼多年都沒有點頭,所以現在越來越難……”

虎娃很不解的說道:“可我認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山爺這幾十年可是心意未改啊,所以水婆婆才能總是這樣對他。但假如山爺放棄了,覺得這輩子不能總這樣,不再求水婆婆答應,水婆婆又會怎樣呢?”

山神:“依我看,以若水的脾氣,她恐怕會想找若山拼命!”

虎娃吃了一驚:“哦,這樣啊,看來這個辦法不行。……這不還是喜歡嘛!水婆婆就希望山爺喜歡自己,那麼還可以想什麼辦法,幫水婆婆解開心裡的疙瘩呢?”

山神又笑了:“好孩子,若山可是真沒白疼你啊!我這段時間教了你世間這麼多事情,也不能只是空談閒聞,你就不能自己想個辦法嗎?”

虎娃琢磨了半天,還很無奈的說道:“年向我介紹的世間事物,好像也沒有能夠專門解決這種事情的。我就算了解了再多,也不可能比得上山爺啊,山爺自己都沒有辦法,我哪能想出來辦法來?況且這種事情,也不是……”

山神打斷他的話道:“也不是想辦法就能解決的,假如若水自己不願意,你想什麼辦法都沒用。”

虎娃:“我看水婆婆心里肯定是願意的,否則我也不會來問您,您難道就不能解決這樣的事情嗎?”

山神:“我也並非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雖能向你介紹世間那麼多事物,但每個人都是一個世界,尤其是女人的心啊,你了解嗎?”

虎娃:“我真的不太了解,還沒什麼經驗。……山神,您一定很有經驗吧?”

理清水噹然非常、非常、非常地有經驗,他並不是多情風流之人,但曾在巴國位高權重,歸隱樹得丘之前,於世間度過了二百多年的歲月,將人生的經歷濃縮在一起,也等於是在女人堆裡打過滾的。但是說實話,他可以教虎娃各種見知,卻很難傳授這些“知識”,每個人和每個人都不一樣,這是需要親身去體會的。

見虎娃充滿期待的樣子,山神也不想再逗這孩子,在神念中低語道:“那我們就一起商量商量,給他們想個辦法。否則待你離開之後,心裡還是總會惦記著這件事。”

兩人商量了半天,其實是山神在有意無意地引導虎娃該怎麼琢磨,最後虎娃說道:“這個主意能行嗎?”

山神答道:“這不是我們商量到最後,你自己想出來的嗎?不管行不行,有辦法總比沒有強,可以試一試嘛。”

虎娃不無擔憂的說道:“您把各種假設都說出來了,那我也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可是這樣做,山爺和水婆婆會不會揍我?”

山神:“怎麼會揍你呢?假如成功了,他們謝你還來不及呢!你沒聽見水婆婆對山爺說的話嗎?他還在惦記當年的事、當年的她嗎,她不是若山用來證明成就的女人!……若山也是夠笨的,還得我們來指點這種事。”

虎娃:“山爺可不笨,他就是怕水婆婆。”

  ……

虎娃並沒有在太昊遺跡中停留太久,又立刻一路飛奔回到了村寨,恰好是趕在第二天午飯之前。他這兩夜一天在可沒有少忙乎,在雪峰兩端險峻群山中跑了一個來回,盤瓠跟在後面都累得直喘氣,這孩子如今的體力可真好!

山爺匆匆來去,每次在村寨中都呆不了多久,他用了一天時間處置各種事情,還刻意去了綠蘿家,過問了宵白與綠蘿的安排。可惜他自己的喜事,還等著虎娃在暗中操心呢,他剛剛走出綠蘿家,就被虎娃攔住了。

虎娃施法攏住聲息悄然道:“山爺,山神要和你說話,讓你一個人去,先別告訴水婆婆。”

聽說山神突然找自己,一定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若山立刻就跟著虎娃一起走了。這天午後,水婆婆見若山沒有和族人一起吃飯,便問山爺哪裡去了,是不是又匆匆趕回了中央谷地?她的語氣頗有些不高興,不料族人卻回答,山爺和虎娃去了後山,她有頗有些納悶。

水婆婆在後山的青岡橡林中,找到了正在練習爬樹玩耍的盤瓠,悄聲問道:“盤瓠,你告訴我實話,山爺是不是去見山神了?”

  盤瓠用力點了點頭。水婆婆得到了答案,卻覺得更納悶了。若山特意去太昊遺跡,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怎麼沒和她打一聲招呼呢?若山既然沒有告訴她,她也不便自去太昊遺跡打擾山神,只得在家裡等著,竟有點生悶氣的感覺。

不料第二天凌晨,公雞還沒打鳴呢,虎娃就匆匆趕回了村寨,在水婆婆門前施法攏住聲息焦急地喊道:“水婆婆,不好了,山爺快不行了!他躺在那裡說什麼……就算此生將盡,唯一的願望就是持你之手。我問他是我的手嗎,他在喊你的名字……”

水婆婆被嚇了一跳,衝出屋子問道:“虎娃,你在說什麼呢,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和山爺去遺跡了嗎,怎麼自己跑回來了?”

虎娃:“山爺出事了,看上去好像不行了!”

水婆婆一把抓住虎娃的手腕,聲音竟有些發顫:“好端端的,他怎麼會出事呢!”

虎娃:“我也不知道啊,他吃了一片花瓣,然後身上就一陣滾燙一陣冰涼,說了好多奇怪話。……水婆婆,你快去救救山爺吧。”

水婆婆:“他為什麼要吃花瓣,是五色神蓮的花瓣嗎?……我們邊走邊說吧,快走!”說著話就拉起虎娃,身形如飄飛一般出了村寨的後門。早就等在後山中的盤瓠,見此情景也四蹄落地飛馳,跟在了兩人後面。

  ……

理清水今天找若山,其實真有要事相談。他告訴若山,虎娃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最好在近期就離開蠻荒。他還告訴若山,這白玉祭壇中有封印的法力可以啟動運轉,但只有最後一次機會。在虎娃離開之前,他會運轉祭壇給予最後的幫助,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便無法再與外界交流了,至少要有十年之久。

正因為如此,山神才會做了這麼多準備。

若山便問,若是虎娃十年之內突破六境歸來,卻無法與山神交流,到時候又該怎麼辦?山神則說,自己早已給虎娃留下了神念心印,待他突破六境、菁華訣亦修煉大成之時,自會清楚很多東西,也會知道屠滅清水氏一族的兇手是誰。

看來理清水已經將自己的秘密都交給了虎娃,就是白煞想得到而沒有得到的。

若山便與山神商議,他會安排一個最合適的機會將虎娃送出蠻荒,盡量不引起別人的猜疑,然後山神便指點若山可以怎麼安排。等這些事情商量完畢,山神突然問道:“若山,想明白若水對你的心意嗎?”

若山有些愕然,不明白山神為會提起這件事,但他也清楚自己這點事情瞞不過山神,很慚愧的答道:“其實我是清楚的,她心裡有我。​​……我現在想的,就是能早日突破六境。”

山神笑道:“你已五境九轉圓滿幾十年,在他人看來,聯合各部結盟建立山水城,可能是打擾清修的俗務,但對你而言,卻是一場求證機緣。你的修為離突破六境已經不遠了,須知邁出這一步,絕非僅是枯坐與苦練之功。我今天就給你個機會,但你可能會冒些風險,就算不得立時突破六境,你也能窺見其關口,而且能明白若水對你的心意,你願不願意呢?”

若山怎麼會不願意呢,對山神是感激萬分!山神又說道:“那你就服用一片五色神蓮的花瓣吧。藥力發作之時,融於形神但不要運功化解。”

若山:“祭壇上有十五片花瓣,您要我服用哪一片呢?”

山神:“隨意隨緣,這是我送你的一場大造化。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8 21:47
052、持子之手(上)

白玉祭壇上放著十五片花瓣,都來自同一朵蓮花。虎娃上次煉製神器未成,並未將這些花瓣融入形神,和花蕊一起仍放在原處。虎娃吃過很多蓮子和藕莖,但五色神蓮做為為不死神藥,最重要的部分卻是花朵,五色蓮花之於無色神蓮,就像琅玕果之於琅玕樹。

而理清水從未讓虎娃服用過花瓣或花蕊,因為它的神效藥效過於強勁猛烈,且每片花瓣的皆有不同,須以煉藥之法凝煉調和,這是虎娃尚沒有的本事。

虎娃雖將兩朵完整的五色蓮花煉為神器融入形神,但這與服用神藥是兩回事,以他如今的修為,也發揮不了那兩件神器的大部分妙用。

方才山爺與山神以神念交流時,虎娃也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麼,忽見祭壇上有一片紅色的花瓣飛起,化為一片彷彿在燃燒的雲霞,就這麼融入了山爺的形神之中。五色神蓮花瓣所謂的服用,並不是像吃東西那樣放在嘴裡嚼,而是以這樣一種神奇的方式。

見此情景,虎娃就知道山爺按照他與山神商量的辦法做了,他趕緊喊道:“山爺,那花瓣不能隨便吃的,山神說過,它的神效有大毒!”

若山睜開眼睛苦笑道:“孩子,我當然明白。可嘆我五境九轉圓滿數十年,修為卻遲遲無法突破,讓你水婆婆失望了。如今山神賜我五色神蓮,借其神效之助,或能破關成功,就算不成,也能窺其門徑、以慰此生。”

剛說完這番話,若山突然神色一變,身子一軟竟然倒在了祭壇上。虎娃趕緊跳了上去,發現山爺的手腳冰涼,身子卻滾燙,顯然是出事了。他著急的喊著:“山爺,您到底怎麼了?”

山爺的眼神有點朦朧,不知看向何處,喃喃的說道:“若此生將盡,我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持子之手。”

虎娃:“山爺,你要拉誰的手啊?”

  若山:“若水,是你來了嗎?”

  ……

這本是山神和虎娃商量的損招,但山神也沒告訴虎娃,若山的狀況會這麼嚇人,他的樣子一點都不是裝出來的!虎娃趕緊按照山神的吩咐,以最快的速度跑迴路村去找水婆婆。與水婆婆一起翻越後山時,他講述了太昊遺跡中發生的事情。

但虎娃沒說這是他和山神商量的主意,只說了他這次在太昊遺跡中看見、聽見的事情。若水心急如焚,眼睛都紅了,鬆開了虎娃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飄飛而去。她已經顧不上拉著虎​​娃一起趕路了,先救人要緊,就讓這孩子跟在後面慢慢追吧。

水婆婆突然鬆手獨自向前疾馳,虎娃盡全力加速跟隨,他的速度陡然間也快了不少,就像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突破、掌握與施展了另一種神通。這孩子這些天可是折騰得夠嗆,在路村與太昊之間來回飛奔,幾乎沒有停歇,這已經是第四次穿行了,速度卻一次比一次更快。

此刻的虎娃只覺眼前的天地舒展,如無邊無際的大塊之形,他彷彿只在原地飄行,而天地沿著某種軌跡在快速地飛逝。他進入到一種很清晰很寧靜的狀態,身形就像化為了一繼神氣,在曠闊無極的形骸中運轉。

他以前也曾有過這種感受,但都是無意間觸發,很是朦朧不得真切,如今卻是清晰的進入到這種狀態裡。他也許還不清楚,這便是天地間的御形之術,不刻意去追求御物之功,天地就是那似有形又無形的大塊之物,他的速度變得非常快。

此時水婆婆也在途中,樹得丘上的理清水更關注的並不是她,而是盯著虎娃。這位山神看見虎娃的身形也如飄飛般在崇山峻嶺間穿行時,心中亦頗感欣慰,因為這孩子修為境界又更上一層。

這段修煉,理清水是有意的順勢的指引,而虎娃本人下的功夫是既無意又專注的。修煉不能僅憑天賦,獲得機緣也須下苦功,神通法力的增長是一點點修煉的積累。這樣的高原險峰,途中還要翻起巍峨的雪山,很多地方連呼吸都感到困難,這麼長時間的連續奔行,對常人而言簡直不可想像,哪怕速度只快一點、時間更長一些,都是在突破某種極限。

初境中的修煉,人是在入境狀態下獲得清晰的感知,感知自身以及這個世界。二境中的修煉,則是洗煉筋骨形骸,體會生機元氣的運轉,不僅變得更加強壯有力,而且使身體達到完美的狀態。三境中的修煉,在洗煉元神,能夠進入一種清明不受擾動的狀態。

到了四境之後,漫長的鍛煉過程就出現了質變式的飛躍,元氣與元神相合,意志彷彿也帶著可以操控的力量,甚至能將外物相合於身心,能使用法器便是外在的特徵。所謂四境九轉,其實就是身體以及精神都達到完美的狀態後,再一次突破原有的極限。

這是一種在積累也中的漸進,看似境界並無區別,但修為層層而上,同樣的手段能做到的事情便更多。比如專修煉器的秘訣,將兩枚石頭蛋融煉為一件法器,則比只煉一枚石頭蛋為法器要難得多。虎娃今日突破了四境二轉,而四境中的第一次突破是最難的。

只要有了突破既有極限的切身經驗,那麼今後在四境中的修煉,就是不斷地積累再突破的過程。虎娃當年第一次路村來到太昊遺跡,一路跟隨盤瓠奔跑攀援,用了兩天時間。而如今,他在三天三夜之間來回穿行了四次,不僅突破了四境修為突破到二轉,而且進入了很多修士哪怕在四境九轉之時,也未必能完全體會清晰的禦形境界。

理論上,到達某種境界,便可掌握相應的神通手段;但實際上,因為根基不穩、功力不足、體會不深、修煉不夠、功法有所側重等等原因,很多修士在最初時是施展不出來的。

不論路途如何崎嶇險峻,虎娃始終健步如飛,在崇山峻嶺中就像沿著某種神氣運行的軌跡疾行。假如水婆婆看見虎娃,一定會感到很驚訝,但她心思哪有心思回頭。虎娃就算修為更進,領悟禦形之境以內息於外景中的神行之法,也是追不上水婆婆的,他漸漸被拉開了距離,眼看著水婆婆的身影消失在蒼茫叢林間。

虎娃追不上水婆婆,可是盤瓠也追不上他呀!這條狗已經跑得快四蹄騰空了,身為妖類,哪怕修為只有二境,但有天賦神通,而且筋骨形骸以及原身的洗煉應比普通修士更強大,僅比奔跑應是不輸於人。可是盤瓠現在很納悶,自己四條腿竟然跑不過虎娃的兩條腿。

但盤瓠好歹算是訓練有素的妖狗,也得到過山神的指點,它並沒有一味的狂追,速度達到一種極限狀態後,便就一直這樣奔跑著,便隨神氣不停的運轉。理清水在樹得丘上也看著盤瓠,也暗暗點頭。這狗東西也糟蹋了很多不死神藥啊,牠吃的藕莖和蓮子不比虎娃少。

它如今這樣神氣運行的狀態,對於激發神藥靈性也很好。人的靈智清明,懂得主動去下苦功磨礪,但是山野妖類往往沒有這種自覺意識,它們的修煉是自悟自發的,意識到這一點過程往往很漫長。而盤瓠跟隨虎娃“玩耍”,也在有意無意間有了自覺用功的意識,比如上次去深山中尋找石頭蛋,那一個多月它也等於在苦修。

盤瓠追著追著,漸漸就看不見虎娃的身影了,反正它也認識路,就一直向太昊遺跡而去,這次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快。等它到達太昊遺跡時,時間已是午夜,卻發現虎娃並沒有進入遺跡,而是在那片小盆地外的高處定坐。

虎娃見盤瓠跑來,伸手招呼道:“我們不要進去打擾山爺和水婆婆,就在此處涵養神氣調息恢復,感悟這天地山川的氣息。”

  ……

  山爺和水婆婆在幹什麼呢?水婆婆是凌晨時分從路村出發的,正午剛過,她就如一陣風衝進了太昊遺跡,一眼便看見若山倒在白玉祭壇上,好似已經陷入昏迷。她趕緊衝上祭壇將他抱在懷中,若山胸口滾燙但手卻是冰涼,再看那祭壇上,果然少了一片紅色的花瓣。

再感應若山的神氣狀態,卻不是虛弱,有一股充沛的力量在他的形神中運轉,似乎在衝擊著一切,像一股火在燃燒。而若山本人深厚的修為,正在抵禦著這不死神藥強大靈效的侵襲。

水婆婆都快急哭了,若山的修為雖比她高,但對於各種靈藥的分辨與藥性的了解卻遠不如她。不死神藥的每種花瓣的靈效皆不相同,紅色的花瓣藥性作用在心脈,須以強大的心志降服吸收,從而轉化為真火之力,就似煉器般煉就人的形神。但正因為如此,它具有大火毒,一般人絕不可服用。

若山的心志當然足夠強大,他煉化了花瓣,想藉助其神效衝擊,突破多年來未曾突破的六境,這也是一種冒險,但看來並沒有成功。水婆婆運轉法力幫助若山化解火毒侵襲,顫聲道:“你怎會這麼傻?須知五色花瓣有五性,以煉藥之法調和,方可服用…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8 21:47
052、執子之手(下)

這時若山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可他的眼神很朦朧,神智好像也不是很清醒,一把就握住了若水的手:“若水,你來了嗎?”

若水:“當然是我,我怎能不來!”

若山:“執子之手,此生無憾……”

若水:“胡說什麼,你不會有事的,你千萬不要有事!都幾十年了,無法突破六境就算了,為何這麼糊塗,要冒這種險呢?”

若山卻自說自話道:“此生將盡之時,我才明白,我的心我的世界只有你。我並不是在惦記當年的你,就是在想現在的你,無論是什麼時候,都是那時的你。你錯了,你怎麼可能是我用來證明成就的女人,我的成就都屬於你,我想在你面前證明我。……假如神靈再給我一次機會,你能答應我嗎?”

若水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了,她發現自己來得好像有點晚了,就算用盡全力也降服不了若山體內肆虐的火毒,不禁也慌了神,哭著答道:“你只要沒事,我就答應你。其實在幾十年前,我心裡就想答應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若山不知是清醒還是迷糊,這些話倒是聽得很清楚,又喃喃說道:“我怎麼會怪你,只想對你好。……能靠在你的懷裡握著你的手,便是此生之幸。”

說話間,若水察覺若山體內的火毒已經漸漸受到了控制,身體仍然發熱卻不再那麼滾燙,雙手也恢復了一絲溫暖。假如這樣,倒也可以免去性命之憂,但五色神蓮的藥性肯定是浪費了,若山也會受很嚴重的內傷,很長時間內都要去化解體內殘餘的火毒。

若水不再那麼害怕,卻心疼的要命,抱著若山一邊哭一邊說道:“你怎會這麼傻呀,差一點就沒了。山神怎會讓你服下這片花瓣,就沒有告訴你這其中的凶險嗎?”

說到這裡若水突然頓住了,因為她想到了山神,剛才只顧著自己出手救治若山了,山神定然還有更好的辦法。她就在祭壇上,稍微一挪身子便坐在了法座中央,一隻手還緊緊握著若山的手,收攝心神入境,在元神中呼喚道:“山神,您在嗎?”

山神的聲音響起道:“我一直在看著你們呢。你擅於煉藥,並非全然是我所教,而是修成菁華訣之後,注意分辨感應各種物性,而長年編織水布,也使你的神識格外精微。你一定是想問我該如何幫若山,既讓他性命無憂,也不要留下內傷,這件事你可以做到。”

若水心中燃起了希望,趕緊說道:“我可以勉強化解火毒,若山修為深厚,將來可以慢慢自行驅散,卻不可能不受傷,不知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

山神:“他吃錯了藥,而你們倆都病得不輕啊!重症需下猛藥,能解救他的世間神藥,此刻就在這祭壇上。”

若水:“您是說這祭壇上的五色花瓣,可以再賜予他嗎?若是這樣,我想再取走另外四色各一片。”

山神笑了:“救人要緊,你需要的神藥,我便賜予你,但你想好怎麼救他了嗎?”

若水躊躇道:“若按平常的方法,應將五色花瓣一起融煉,化為餌藥慢慢煉化吸收。可是若山已服用了一片紅色的花瓣,這藥性於體內體外如何調和,我卻不得其法。”

山神:“你果然比若山更懂神蓮靈效,既然外煉之功已經不行,我就教你一種法子,不僅可以成功,而且對你們兩人的修煉,都是一場大造化。”

伴隨著話音,他印入若水元神中一段神念。若水愣住了,隨即臉色就變紅了:“這,這樣做可以嗎?”

山神的聲音不緊不慢道:“你若想救他,也願意這麼救他,當然是可以的。你若不願意,我保證他也死不了。”

若水:“可是這祭壇上的法座只能容一人定坐,您又如何指引若山呢?”

山神:“誰說這法座上只能坐一個人,這不過是個姿勢的問題,我告訴你可以怎麼辦。……若山暫時還沒性命之憂,你先做準備吧。”

若水既然已經決定了,倒也沒猶豫,祭壇上又有另外四片各色花瓣飛起,在空中化為光霞,竟然都融入了她的形神,緊接著她將若山抱在了懷裡。又有幾支花蕊也飛起來化為五色光幕籠罩在周圍,閃爍流轉使兩人的身形變得朦朧不清。蓮池中又飛出了一片蓮葉,散為雨露飄灑在那光幕之中。

山神告訴若水,若山並沒有化解那片花瓣的藥性,若水可以服用另外四處花瓣與若山神氣交感相融,以兩人的形骸為爐鼎,共同煉化吸收五色神蓮的靈效。這麼做必須兩人心意相通、彼此完全信任,能夠毫無保留的展開自己的神氣。

若山的樣子還有點不太清醒,但是沒關係,他只要自然展開形神與若水神氣相合就可以了。山神讓若水又動用了幾支花蕊,是為了是神藥靈效更強,化散那一片蓮葉,是為了使兩人形神安定不受驚擾,也能潤化藥力的衝擊,使之更容易被煉化吸收。

山神算是下了大本錢,假如沒有這件事,若山和若水估計也沒有這等好運氣。兩人已進入神氣交感相融、身心宛如一體的狀態,再此定境中化解與吸收神藥之妙。從初境到五境,形神中自有各種感受衝擊,包含妙不可言的身心經歷,不必一一細述,他們還需要時間,至少當天不可能離定。

  ……

若山和若水的“修煉”,是從午後開始的,而虎娃在日落時分趕到了太昊遺跡外,等盤瓠再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三天三夜在高原雪山間不停歇的奔波,激發了最大的潛力,突破了神氣運轉的極限,虎娃也確實需要好好定坐調息,體會與鞏固剛剛突破的新境界。那片扭樹林環繞中的太昊遺跡很特別,從外面看就是一片很不起眼的低矮灌木叢,查探不到其內的玄妙,虎娃則將眼光投向了遠方的星空。

這一帶他來過很多次,但每次都是在匆匆趕路,然後進入太昊遺跡中修煉。此刻在高原的星空下定坐,他的位置就是連綿群山的頂端,視野極其開闊。星星是那樣的璀璨神秘,天幕彷彿一直垂落遠山後,好似站在那遠方的山頂,伸手便能將星星摘下來。

夜間的高原有刺骨的寒風吹過,虎娃卻不冷,他感受到的是天地間萬事萬物的氣息,於定坐中彷彿在無窮無盡的放遊。他是第一次離開太昊遺跡,在這群峰之巔定坐修煉,感覺像是跳出了一個奇異的小世界,融入了廣闊無極的大世界。

後半夜的風勢漸漸變大,高原上竟飄起了飛雪。盤瓠就在離虎娃不遠處定坐,風吹到它身前不遠的便化散而開,雪花也飄落不到狗毛上。而虎娃定坐在那裡卻披上了滿身積雪,雪花落在身上沒有一片化開。他處於內息收斂的狀態中,展開元神體味著天地間的一切風景。

第二天太陽升起時,已風停雲散,皚皚積雪映襯著天邊的霞光。積雪並沒有覆蓋所有的地方,很多陡峭的岩壁與較高的植被仍裸露在陽光下,天空是那樣的晴朗,各種光色交織分佈於天地間,就像一副最神奇的畫。

山爺和水婆婆終於走出了扭樹林,登上了那片小盆地的邊緣,他們首先看見不遠處盤瓠正在定坐,而高處的山頂上坐著一個“雪人”。

山爺的樣子並沒有什麼變化,但給人的感覺彷彿年輕了許多,神清氣爽步履從容,彷彿帶著如山之神。水婆婆與山爺並肩而行,神色溫柔似水,竟帶著一絲少女般的嬌羞與柔媚氣息。兩人就像從畫中走出的一道風景。

他們這一天的經歷,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山神只是告訴若山服用一枚花瓣,若山服用了,果然出了問題,然後若水趕來了,解開了那心中的疙瘩,在山神指引不僅解救了若山,而且兩人都得了一場大機緣造化。

山神並沒有說這是他和虎娃商量的辦法,可假如兩人足夠聰明,事後對此不可能沒有疑問。但等到天亮之後,兩人攜手走出太昊遺跡,這一切都不重要了,若山與若水也不會再去追問究竟。假如一定要給個解釋,那麼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幼所信奉的山神指引,虎娃這個孩子幫助了他。

他們原本手牽著手,看見盤瓠時又悄悄把手鬆開了,不自覺還是擺出了長者的姿態。虎娃也離坐而起,積雪飄散並未沾身,他跑過來驚喜地問道:“山爺,水婆婆,你們沒事啦?”

這話一听就有問題,有事的只是山爺,而虎娃問的卻是“你們”。山爺笑呵呵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孩子,我和水婆婆真沒白疼你。……沒事了,一切都很好!”

水婆婆也笑著說:“好孩子,山神知道你一直等在外面,叫你進去有話說呢,……我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難為你這個孩子了!”笑容中卻有一絲感慨與嘆息,因為山神這次叫虎娃去,恐怕就要說虎娃離開蠻荒的事情了,水婆婆很是捨不得。
icewind61 發表於 2014-10-8 21:49
053、國工大人(上)

虎娃再次進入太昊遺跡,於白玉祭壇上入座,就听山神笑道:“孩子,你山爺和水婆婆的事情已經解決了,現在該談談你自己的​​事情了。”

虎娃:“我知道,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嗎?”

山神:“我清楚你心里肯定很是不捨,既然如此就不要去多想,最後這一個月,就在太昊遺跡中閉關清修。這三天三夜穿行高原的苦練,在雪峰頂上入坐的體悟,定讓你感受到新的修為境界,至少在突破五境之前,你應知道自己該怎樣修煉了。”

虎娃想了想卻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是讓我安心閉關修煉。可是這一個月,我能不能留在路村,盡量多做一些事情,那同樣也是修煉。”

理清水怔了怔,虎娃竟然沒有接受他的建議。修煉,既有苦練更有清修,一味下苦功也成不了真正的高手,必須在清修中找尋那玄妙難言的身心之境,所以他才會讓虎娃在此閉關一段時間。但虎娃既然有自己的決定,理清水便說道:“那好吧,你先回去,等若山安排好了再來。”

能在太昊遺跡中閉關清修,是多少修士夢寐難求之事,虎娃即將離開這裡,恐怕再難有這麼好的機會,但他卻選擇在離開前的最後這一個月,就留在村寨中。

山爺和水婆婆站在一株龍血寶樹下,攏住聲息正悄然密語。水婆婆說道:“讓虎娃一個人去闖蕩巴原,還不能暴露其身份來歷,我總感覺不放心!”

山爺勸慰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虎娃,他已有四境修為,而且是吃不死神藥長大的。想當年我離開蠻荒去巴原上闖蕩時,也是四境修為,論本事和根基卻遠遠趕不上他。”

水婆婆:“你那時已經快三十歲了,而虎娃才有十三歲,能一樣嗎?”

若山卻笑道:“他確定還是個孩子,當年是被我抱迴路村的,我記得他那時的樣子。我看著他一天天長大,可是他的眼神,卻始終像嬰兒那樣純淨。她是個了不起的孩子,當然會比我強得多,將來也能擁有不凡的成就。……山神教了他很多,你就不必太擔憂了。”

水婆婆:“你說這麼多,其實還不是在安慰自己不要擔憂。虎娃當然會有大成就,我也深信不疑。但無論山神教了他多少,他還需要自己去面對山外的世界。”

這時虎娃已經離座,走下白玉祭壇來到兩人身前道:“我剛才在定坐中感應的很清晰,山爺您的神氣與以往不同,就似一件法器返璞無形,是不是已經突破了六境啊?”

山爺瞄了水婆婆一眼,點頭微笑道:“是的,我已突破了六境,就在今天日出之時。”

山神也沒騙若山,服下那片花瓣,便是堪破六境修為的大造化機緣,至於具體的經過嘛……就有些玄妙難言了,誰也不知他在定境中都經歷了什麼。而水婆婆煉化吸收了五色神蓮的靈效,也大有收穫,此刻修為已是五境九轉圓滿。

虎娃笑道:“恭喜山爺,恭喜水婆婆!……山爺,您已有六境修為,接下來就應該將菁華訣修煉大成了。”

山爺卻說道:“欲將菁華訣修煉大成,首先須有六境修為,但這番修煉山神另有交待。……你帶著盤瓠先回村寨吧,我和水婆婆還有事情要問山神。”

虎娃很聽話的帶著盤瓠走了,這次並沒有著急趕路,而是散步般在高原上緩緩而行。盤瓠就跟在他的身側,好奇的望著周圍的山川景色,好似也有新的發現,彷彿在欣賞著什麼。一條狗也能學會欣賞風景,這無疑也是靈智逐漸成熟的標誌之一。

山爺走入遺跡定坐在祭壇上,恭謹的呼喚道:“山神,您竟能讓一個孩子擁有如此成就,讓我驚訝萬分也敬佩萬分。您都是怎樣傳授虎娃的,又教了他什麼?”

回答他的先是一聲嘆息,只聽山神說道:“虎娃當年觀若水紡布,自入初境修煉,卻不知自己是在修煉。而這些年來,我只是指引他發現了這個世界,並未傳他任何修煉秘法。如今他已修煉菁華訣入門,卻仍不是我所傳授。這些日子,我向他介紹的就是世上各種人和事,他應該將情況都告訴你了。”

路村和花海村的族人,都以為虎娃是山爺和水婆婆暗中培養的高手,對外秘而不宣,卻能在關鍵時刻發揮出其不意的重要作用。而山爺和水婆婆當然認為,虎娃是山神教出來的、他得到了山神的傳承。

山神就是他們心目中的神明,自幼祭奉之並受其指引。若山雖不會去質疑山神,卻不可能不好奇,他想知道虎娃這段時間又學會了什麼,不料卻得到了這樣的回答。雖明知山神從未傳授虎娃任何修煉秘法,但仍有些不敢相信。

站在祭壇邊的水婆婆開口道:“虎娃一直都是在自行修煉,而您只是在向他解釋何為修煉?”

水婆婆站在祭壇邊,怎麼能聽見山神的話呢?因為若山已突破六境修為,掌握了神念手段,他與山神交流的同時,便向水婆婆發送神念轉告所交流的內容。這是一種很奇異的交談方式,等於三人在同時討論。

山神又答道:“的確如此,我所告訴虎娃的,只是我對修煉的見解與感悟,也不知是否完全正確,尚須他自己去印證。這孩子的修煉是法自然之道,我也希望他能印證那天地間本已存在的超脫大道,而如今只是剛剛起步。”

水婆婆聽說這些,感覺就更不放心了,又問道:“我們就這樣讓虎娃一個人去闖蕩巴原嗎?您甚至什麼神通秘法都沒教過他!”

山神無奈的笑道:“我沒有教他,可能比教了他更好,當初羽民族突襲路村,他的應對手段,也完全出自對修為境界的領悟。若你們還不放心,就盡量幫他做好準備吧,包括他要帶走的東西。”

若水:“離家遠行,需要的東西太多了,但他隨身也帶不了很多,我正在操心呢。”

山神:“你難道想讓他將村寨和這片蠻荒都背走嗎?一個孩子確實帶不了太多隨身之物,但這沒關​​係,你們儘管準備,我自有辦法讓他都帶走。”

若山驚喜道:“那就多謝山神了!其實帶什麼東西倒是其次,我當年也曾去過巴原,如今也知那裡的狀況。流氓多受盤查且引人注目,您又要這孩子不暴露身份來歷,這恐怕有些困難。”

在那樣的年代,交通落後信息閉塞,哪怕是相對繁華的廣闊巴原上,絕大部分人還是生活在一種半封閉的狀態中。人們極少離開村寨遠行,更別提沒事到處亂跑了。離開家鄉遠走他方的人,被所到之處的居民稱為“氓”,而其中居無定所四處遊蕩者,則被稱為“流氓”。

很多村寨居民平日很少能見到陌生人,流氓四處行走必然會引起注意,也會被各個關卡盤查其來歷。在各國之中,除了來往的商隊以及外出執行公務員,幾乎很少有流動人口。虎娃既然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歷,又如何四處行走呢?

山神答道:“虎娃有四境神通,略施小術掩人耳目,想過關卡沒有問題,實在不成,也可以穿越荒野繞道。”

若山:“巴原上的荒野亦是危險重重,四境修為尚不足以確保自身安全。況且虎娃離開山中,卻要再入荒野嗎?他不能不與人打交道,人口繁茂之地,同樣也有不少高手。四境修為可以施法騙過普通人耳目,卻騙不了那些高手,這樣更引人起疑。”

山神笑了:“說來說去,你是擔心這孩子年紀太小,受人盤問時不會掩飾。想解決這個問題也簡單,你將'國之共工'的信物交給他,他便不會有什麼麻煩了。”

若水讚道:“妙計!你反正也用不著那東西,就讓虎娃帶著吧。那上面並沒有山水城的標記,是國君所賜的信物,象徵著一種身份。”

生活在各城廓轄境內的三境以上修士,只要願意,都可以在工師那裡登記為共工,不僅受人尊敬而且能獲得城廓的供養。而在巴原上,不僅有各城之共工,還有舉國之共工。 “國之共工”通常要有五境以上修為,擁有的信物是國君所賜、由國都中的工正大人負責製作頒發。

國之共工,顧名思義,他們受國家的供養、並為國中大事出力,在民間也被為“國工大人”,其地位不比各城廓中的工師低。

國之共工行走在國中,若有需要,可向所經過的城廓亮明身份請求幫助。當然了,如果某位國工大人這麼做了,也意味著他答應出手,幫助該城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至於具體是什麼事,就看該城廓的需要了。

國工大人提出的要求,往往都是提供食宿、僕從之類,或者是調集人手幫某些忙、尋找某件東西。每當有國工大人路過某地,各位城主以及各村寨族長,往往都會熱情接待、提供種種方便,並主動詢問——自己可以給國工大人幫什麼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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