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儒道至聖 作者:永恆之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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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2014-6-29 14:51: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15 39540292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4:57
第十章 甲等!

  「唉,可惜。」王院君已經數不清這兩天說了多少個可惜。

  眾人複查試卷。

  最後,蔡縣令三人來到方運試卷前,不斷討論,可最終沒有辦法。

  以至於到了午飯時間蔡縣令還遲疑不決,只能暫時不管,去吃午飯。

  吃過午飯,眾人休息兩刻,繼續回到閱卷房。

  蔡縣令還是捨不得讓景國唯一一個雙甲童生從自己手上溜走。

  王院君開解道:「無須過多計較,有鳴州之才,有無錯聖言,將來的成就必然不在我等之下,這天下第一童生雙甲的虛名不要也罷。他一身是傷都能得案首,中舉不在話下。」

  蔡縣令呆立片刻,突然正氣凜然道:「吾等為君、為國、為聖、為人族選人才,焉能因他人誹謗而畏葸不前!一世罵何如百世罵!」

  萬學正和王院君相視無語,蔡縣令這話是說如果給了方運雙甲,能得一世駡名,要是不給,就要被罵百世,把方運捧高到了極點。

  蔡縣令說完,大筆一揮,劃掉之前對方運請聖言的乙等評語,重新書寫評語:

  一身是病傷,

  牛車赴考房;

  寒門少筆墨,

  為聖選賢良。

  甲!

  請聖裁!

  萬學正和王院君目瞪口呆,沒想到蔡縣令下了如此重注。

  兩人為官多年,看完後立刻意識到,這個蔡縣令看出方運必當成名,所以借此機會一搏。

  輸了,不過是罰俸,朝廷不會重罰,因為給方運爭雙甲也是讓景國受益。

  可要是贏了,他會成為景國第一個出雙甲童生的縣令,雖然院君主管教化,可縣令才是一縣的主考官和父母官,功勞最大,絕對可以得到提拔。

  王院君和萬學正頓時心服口服,怪不得對方是進士,單就這份勇氣和豪氣就不是他們能比。

  兩人相視一眼,立刻大聲說:「請聖裁!」

  三人的聲音通過文院無處不在的才氣進入虛空,最後來到東海之畔、泰山之南的曲阜,聖院。

  遙遙望去,那是一座倒立的高山,上粗下細,山尖朝下插進地面,而山頂是一片巨大平台,上面樓閣林立,白雲飄渺。

  孔子喜泰山,又不舍傷泰山主峰玉皇頂,於是取一側的三千尺山峰從山腳橫切,手提山峰回曲阜,輕輕一拋,於是有了聞名天下的「倒峰山」,並提筆在空中作畫,一副水墨樓閣畫懸於空中。

  孔子張口一吹,筆墨樓閣紛紛落於倒峰山頂,形成曲阜書院,即現在的聖院。

  聖院的最中心有一座極為曠闊的大殿,可坐十萬人,乃孔子講學之處,名為眾聖殿。

  眾聖殿內有一座聖台,聖台上有許多雕像,供奉著從古到今的所有封聖之人。

  在聖台之下,有三位儒雅的老者坐成一排,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這三位老者乍一看平平無奇,但細看之下,三人眼中竟閃爍著無數的奇異畫面。

  有星空流轉,有四季輪換,有空谷幽山,也有市井喧鬧,從塞北草原到遠南雨林,從極西荒漠到東海之濱,凡世間種種皆在其中。

  此時三人眼中閃爍最多的畫面是聖元大陸各地文院中的場景。

  聖元大陸十國九十州,每州九府,每府九縣,七千餘座文院內的一切盡在三人眼底。

  一人開口。

  「可甲,可乙。」

  又一人開口。

  「天之門生,傷病赴考,字可練,向聖之心難得,甲!」

  最後一人許久不語,最後口吐一字。

  「可!」

  最後一人的聲音飛躍千山萬水,在濟縣文院的閱卷房內炸響,所有人都如同耳畔聽雷,毛髮如同在狂風中吹亂。

  眾人又驚又喜。

  「半聖傳音?抵我一月苦修啊!」一位講郎欣喜若狂。

  萬學正道:「一般來說如果半聖同意,只會默認,可半聖竟然開口,是怕我們不給他甲,說明很認同,僅次於半聖欽點,是大好事啊。」

  蔡縣令思索片刻,卻道:「半聖傳音這事千萬不可外傳。一來他年紀還小,萬一知道此事必然驕傲,對前途不利,等他成為舉人再告之不遲。二來麼,他得雙甲本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若是再有半聖傳音,不知道多少小人會背地裡中傷。這件事我會上稟文相,讓他下令封口。要是敢把今天的事傳出去,罪同殺進士,當受五馬分屍之刑!」

  蔡縣令目光如冰,體內才氣湧動,一股寒意在閱卷房內蔓延。

  進士一怒,才氣可化為能殺人的才氣之槍劍,異常恐怖。

  十位在文院教書的講郎急忙彎腰行禮,口稱不敢。

  「我等世代為景國子民,見此英才歡喜還來不及,怎會加害?」

  「我與方運是遠房親戚,我還教過他識字,斷然不會害他。」

  「哼!」蔡縣令不悅地冷哼一聲,試卷的名封還沒打開那個講郎就知道是方運的,可見這幾個講郎沒少偷聽他們三個考官說話。

  王院君說:「縣尊所言極是,他畢竟年紀還小,切不可過度捧殺。那個方仲永我也見過,一直為他擔心,可惜他父親利慾薰心,日後難說。」

  蔡縣令點點頭,說:「既然名次已定,那就開名封,寫金榜。」

  於是眾人把試卷封住名字的地方撕開,然後拿出五張很大的黃紙,就是所謂的金榜。

  蔡縣令只掃了一眼就記住五十名童生,提筆在第一張黃紙的左上角寫上:方運,甲,甲。

  第二行寫:方仲永,乙中,乙下。

  ……

  「生不逢時。」王院君看著方仲永的名字低聲說。

  寫完五十個童生的金榜,蔡縣令說:「我來寫今日的文會請柬。」

  王院君和萬學正沉默以對。

  每次放榜後的當天,三位考官會舉辦一個文會,請本地有功名的人和排名前十的童生參加,主要是討論、點評和鑒賞這次縣試的試卷。

  請柬本來讓別人寫就可以,但蔡縣令自己寫,說明他對今天的文會極為看重。

  等忙完一切,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文院正門大開,外面人山人海,大量的考生和親友擠在外面,把文院門口原本寬闊的場地擠得水泄不通。

  不等張貼金榜,一個人急急忙忙向文院內走去,眾人一看是本縣的魯捕頭,都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魯捕頭快步找到蔡縣令,彎腰拱手,道:「啟稟縣尊,那夜的事已經基本查清,只是沒有證據。」

  「說!」蔡縣令不算高,但目光極為有神,嚴肅地看著魯捕頭。

  「是!大源府柳家的柳子誠看上方運的童養媳,刻意交好方運,但那楊玉環卻是貞潔烈女,對方運死心塌地,方運也沒有為銀錢放棄她。柳子誠事敗惱羞成怒,曾出言威脅,後命人在吉祥酒樓附近的小巷圍毆方運。」

  「確定是大源府柳家?」

  「絕不會錯。」魯捕頭小心翼翼看著蔡縣令。

  蔡縣令皺眉苦思。

  片刻之後,魯捕頭低聲說:「下官還聽到方運的一件奇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

  「方運說他被打的那夜,被一個神秘人救起,然後那人收方運當學生,一夜間教會了方運很多。」

  「哦?那方運此前文采如何?學問如何?」蔡縣令立刻問。

  「很差,連我當年都不如,斷然不能中童生。」

  蔡縣令看了看魯捕頭。

  兩百年前捕快衙役的地位很低,根本沒有品級,但這些年人口增長、才氣鼎盛,考取功名的人越來越多,大量的秀才童生充實到各個職位,捕頭也有了從九品的品級,管緝拿治安,甚至有朝廷配發的文寶腰牌。

  這位魯捕頭是一位秀才,考舉人無望才當了捕頭。

  「我知道了,這件事不要對別人說。」

  「是,大人。」

  魯捕頭正要轉身離開,蔡縣令拿出一張請柬,道:「這是邀請他去吉祥酒樓參加文會的請柬,你親自給他送去。你安排個人去盯梢,防止柳子誠再來報復。若柳子誠敢動手,你按《景律》處置,保護方運最重,你明白?」

  「下官明白。」

  「去吧,給方運一個好印象。」

  「是!下官告退。」

  魯捕頭心中一凜,他知道蔡縣令是文相的人,和左相柳山是宿敵,但現在左相權傾朝野,據說幾乎逼得文相要告老還鄉。在這種時刻,蔡縣令絕對不應該得罪柳子誠或任何柳家的人,但現在卻力保方運,證明那個方運很不一般。

  魯捕頭向外走,正好碰到去張貼金榜的衙役,問:「那個叫方運的在沒在榜上?」

  「啊?您不知道?今年的案首就是方運!而且是雙甲案首!」

  「案首啊,什麼?你再說一遍!雙甲?你沒說錯?」魯捕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自己看。」衙役說著把卷著的金榜攤開,第一頁第一名就是方運,兩個醒目的「甲」字就在上面。

  魯捕頭倒抽一口涼氣,他可是實打實的秀才,最清楚雙甲童生的意義,景國建國兩百年,一個雙甲童生都沒有!

  他向下看去,神童方仲永不過是雙乙。

  魯捕頭的心思活躍起來,腳步不由自主加快,心裡的小算盤迅速打著。

  「怪不得蔡縣令不怕得罪大源柳家!原來是雙甲童生。這意味這方運的請聖言無一處錯誤,這樣的人絕不一般,背後恐怕有一尊龐然大物,那神秘人莫非跟文相有關?很有可能!這次讓我送請柬,可是天大的機會,一定要抓住!」

  那衙役小聲說:「我聽那幾位講郎說過,這個方運還是聖前童生。」

  「嘶……」魯捕頭再次倒吸一口涼氣,雙甲聖前童生,哪怕毫無背景,也值得蔡縣令全力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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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4:57
第十一章 紙上談兵

  魯捕頭看了看手中的請柬,心中火熱,大聲擠開文院門口的眾人,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到方運家裡。

  「魯捕頭,好久不見!」一個熱情的聲音想起,魯捕頭仔細一看,正是神童方仲永的父親方禮。

  「原來是方兄,我有急事要處理,不能奉陪,告罪!」魯捕頭匆匆離開,嘴角卻浮現無人看到的譏笑。

  方禮僵在原地,他本以為自己馬上就是「案首之父」,以前也認識魯捕頭,想趁機在親朋好友面前展現自己的人脈,結果對方根本不停步,一點面子都不給。

  一旁的親戚好友立刻罵開了。

  「一個捕頭也敢這麼無禮,等仲永成了案首,看他怎麼說!」

  「區區秀才而已,仲永可是有狀元之才!」

  方禮最重面子,但即將放榜不好發作,於是道:「不必理他,等仲永平步青雲那一天,這種小人自會低頭!放榜了,你們猜猜仲永的名次。」

  「當然非案首莫屬!」

  「您太謙虛了,全縣的童生誰能跟仲永比啊。」

  「前面的人讓開,讓今年的案首先進!」

  前方眾人紛紛讓開,方禮面帶微笑,從容步行,方仲永跟在他身後。

  方禮等人還沒走到金榜前,金榜周圍就炸了鍋。

  「什麼?雙甲?雙甲童生?聖人垂憐,我景國也有了雙甲童生,破了天荒啊!」

  「真沒想到姓方的會是雙甲案首!」一個認識方運的人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方禮一聽,笑得合不攏嘴,既然是姓方的就沒錯,而且是雙甲,這簡直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足以立一座文牌坊,讓子孫後代都瞻仰。

  緊跟父親的方仲永眼中閃過一絲慌色,他不否認自己是神童,也不否認自己有信心拿到詩詞的甲等,可絕不相信自己能拿到「請聖言」的甲等,因為他有好幾道題都不會,胡亂寫的答案。

  方仲永急忙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榜單,定睛一看,榜首赫然是方運。

  方禮正要誇兒子,覺察方仲永的神色不對,立刻眯著眼快走幾步看向榜單。

  方運,甲,甲。

  方仲永,乙中,乙下。

  到手的案首飛了!

  方禮氣急敗壞大喊:「這個排名一定有問題!我兒子怎麼可能不是案首!我要去京城告御狀!怎麼可能有人能拿到雙甲童生!我不信!」

  金榜前的衙役冷笑道:「隨你去告,誰不知道這金榜要過半聖考官之眼,要是有問題,不用等放榜早就事發,用得著你叫?」

  方家的親友一臉茫然。

  「方仲永可是神童啊,怎麼當不了案首?」

  「那個方運是誰,看著耳熟。」

  「就是有江州西施童養媳的那個方運啊,他爹娘葬禮的時候我還去過,沒曾想中了案首。」說話的人不動聲色側走一步,遠離方禮,然後四處張望,想要尋找方運報喜。

  方運沒在這裡。

  太陽西斜,照在方運家門口的馬車上,留下長長的影子。

  四個曾來過方運家的柳家家丁也在,在他們之前站著一個英俊的白衣書生。

  方運把楊玉環護在身後,平靜地看著柳子誠,道:「不知柳兄突然拜訪,所為何事。」

  柳子誠看了一眼楊玉環,露出一個自以為禮貌得體的微笑,一甩扇子,扇面打開,輕輕扇著。

  「方運,我聽說你受了傷,急忙趕來,還帶了江州最好的傷藥。童生試考得怎麼樣?一身是傷還去考童生,一定考的得很差吧?不打緊,來年再考。」柳子誠微笑著說。

  楊玉環卻冷笑道:「收起你那副虛情假意的嘴臉,我早就看透你了!這是我們家門口,馬上讓開,我要和小運去看放榜!」

  柳子誠的笑容僵在臉上,皮笑肉不笑地說:「去不去都一樣,反正方運也考不上童生。玉環,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你要是再這麼任性,等娶你回家,我那幾個小妾要是吃醋,讓我怎麼幫襯你?」

  不等方運說話,楊玉環上前挽著方運的胳膊,仰起頭說:「我很快就會嫁入方家,小運已經是我的相公,你永遠也娶不到我!」

  方運詫異地看著楊玉環,他早就看出來,楊玉環雖然認命,但對他只是姐弟之情,從來沒叫過他相公夫君之類的,可今天竟然當眾承認,還隱約有點兩個人已經圓房的意思。

  方運看到楊玉環臉上浮現淺淺的紅暈,不知是被太陽曬的,還是羞的。

  柳子誠目露凶光,壓下心頭怒火道:「我知道你只是想氣我,不過你成功了!方運,如果你還執迷不悟,把不屬於你的東西留在手裡,不出三天,必然會再次大難臨頭!這一次,你不會有任何僥倖!」

  方運說:「你承認昨夜是你身後的四個人要殺我?」

  柳子誠譏笑道:「你的把戲對我無用,我從來沒說要殺你。我柳子誠可是有秀才文位,就算打殘你,也只是賠錢了事。方運,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方運斬釘截鐵道:「玉環姐是我的妻子,誰也搶不走!你再敢胡攪蠻纏,我這就一紙訴狀去衙門告你!還有,你以前打殘我的確只需要賠償就可結案,可現在我是童生,你要是打殘我,足以剝奪你的功名文位!」

  「你?童生?哈哈哈,我沒聽錯吧?你們聽到了嗎?」柳子誠大笑著問身後的家丁。

  「聽到了,一個窮酸說他是童生!」一人道。

  方運神態自若,道:「我能考上童生,多虧柳兄你,要不是柳兄借給我那些半聖的書籍,我恐怕考不上童生。若我將來中了秀才,一定不忘報答柳兄的大恩大德!」

  最後四字咬音極重。

  柳子誠認真地盯著方運,一步向前,咄咄逼人問:「我在路上就已經知道,此時濟縣的文院還未放榜,你怎麼知道你能考上童生!你以為幾句話就可以騙過我?」

  「你若不信,大可跟我去文院門口看看。對了,我還是聖前童生。」方運微笑道。

  柳子誠呆了一下,放聲大笑。

  「聖前童生?你方運當我是三歲小兒嗎?你有幾斤幾兩我會不知道?你連《十三經》都背不下來,連三位半聖考官的名篇都是我提供的,還有你那半吊子的詩詞水準,中童生都不可能,還敢說自己是聖前童生?簡直讓人笑掉大牙!方運!你不要再廢話了,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你今天要是不答應,我臨走前要從你身上取兩條腿,讓你知道我柳子誠說到做到!」

  楊玉環急忙道:「柳子誠你不要欺人太甚,相公如今已經是聖前童生,有了文位,你要是敢傷他,我就去縣衙鳴冤!」

  方運沒想到柳子誠竟然這麼膽大包天,心中暗恨,要不是有個左相當親戚,柳子誠斷然不敢這麼做。

  方運立刻激將道:「柳子誠,你要是個真男兒,就跟我去一趟縣文院,先看清金榜再說。怎麼,你怕了?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嗎?連去文院的勇氣都沒有?」

  柳子誠輕蔑一笑,正要答應,他身後一個家丁突然在他耳邊道:「二公子,他好像真是聖前童生。」

  「怎麼說?」柳子誠急忙問。

  「我清楚記得他昨天額頭一個明顯的傷疤,他們幾個也都看到了,可現在那道傷疤已經不見了,就算有靈丹妙藥也做不到,只有才氣灌頂才可能讓那麼大的傷疤一夜消失。」

  柳子誠大驚,急忙回頭看其餘家丁。

  「我記得。」

  「沒錯,他那道口子很深。」

  幾個家丁眼中都流露出驚恐之色,如果方運真的是聖前童生,他們幾個很可能要倒楣。

  柳子誠重新看了看方運,這才察覺今天的方運似乎和往常不一樣,氣定神閑,目光沉穩,氣質變化極大,好像突然大了好幾歲似的。

  柳子誠看向楊玉環,楊玉環毫不掩飾對他的鄙夷。

  柳子誠目光閃爍,許久不語,突然獰笑一聲,道:「現在文院還沒放榜,你也沒有去聖前正式參拜,沒有童生服和童生劍,定然是假的!你現在只是平民,我是秀才,打殘你只會賠錢而已!」

  方運沒想到柳子誠竟然這麼果斷。

  「你們去攔住他!」柳子誠說完,跑上馬車,拿出筆墨和紙。

  方運暗道不好,柳子誠這是怕近身有危險,要用「紙上談兵」攻擊他。

  「玉環姐你後退!」方運說完沖向柳子誠,絕不能讓他用出紙上談兵,否則只能任他宰割。

  但是,那四個有經驗的家丁立刻撲上來,也不打方運,或抱腰,或鎖臂,或抱腿,一眨眼就困住方運。

  方運得才氣浣體,只要養幾個月就比這四個人高馬大的家丁強壯,可現在身體還沒養好,根本不是四個人的對手。

  楊玉環上前一步想要幫方運,意識到自己的力氣不夠,立刻沖柳子誠跑去,要阻止他寫字。

  一個家丁立刻放開方運,伸手攔住楊玉環。

  柳子誠把宣紙鋪在馬車上,直接把毛筆插.入墨瓶中,提起吸滿了濃墨的狼毫筆,在紙上寫字,他周身才氣湧動,刮起輕風,吹起他的衣袍。

  柳子誠一邊用極快的草書書寫,一邊誦讀荊軻刺秦王前所做的古戰歌。

  他身上的才氣通過毛筆融入墨汁,形成文字,和文字產生奇異的共鳴,天地間的元氣被才氣文字引動。

  狂風起,就見一個人形黑霧漸漸浮現在柳子誠身邊,那人形黑霧面目不清,手持匕首。匕首明明也是黑霧,可散發著森森寒意,讓這裡化為寒冬。

  方運心生絕望,對方竟然使用這首著名的戰詩詞。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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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4:58
第十二章 唇槍舌劍

  眼看黑霧刺客就要發動攻擊,一聲大喝響起。

  「住手!濟縣捕頭在此,鼠輩安敢放肆!」魯捕頭遠遠地大喊一聲,拋出他的文寶腰牌。

  半空憑空出現一個人的聲音,那聲音在誦讀景國半聖陳觀海的戰詩《滄浪行》,伴隨這誦詩聲,一股海浪拍岸的巨響在半空炸開,那文寶腰牌化作三丈高的藍色波濤擋在方運和柳子誠之間,遮住天空,隨時可以落下拍擊。

  柳子誠下意識停筆,後退三步,緊握手中的毛筆,而那毛筆開始微微發光,竟然也是一件文寶。

  柳子誠扭頭說:「魯捕頭,我是大源柳家的柳子誠,我大哥是江州解元,我叔公是當朝左相,你馬上離開,我當今天的是沒發生。」

  魯捕頭一身正氣道:「你當街刺殺聖前童生,我乃濟縣捕頭,豈能袖手旁觀!文寶腰牌已動,縣尊的官印必然回應,你放下文寶,靜等縣尊發落!」

  文院中,蔡縣令換好便服,要去吉祥酒樓赴宴,身後跟著一個極其健壯的大漢。

  那壯漢的脖子以下和常人無異,但頭卻不是人頭,而是一顆牛頭,牛蠻人。

  舉人,可養帶甲私兵兩人。

  進士,可養私兵四人,不限妖蠻。

  那牛蠻人手中提著一個小黃綢包裹,裡面放著官印,縣令外出必須攜帶。

  黃綢包裹突然微動。

  蔡縣令神色一動,周身才氣鼓蕩,伸手拿過官印。

  只見他雙目光華閃動,彷彿居於高空俯視全縣,隨後,他通過官印和魯捕頭的腰牌看到方運家門口的事,看到那半首《荊軻刺秦歌》,看到方運被困住。

  蔡縣令氣得鬍鬚抖動,濟縣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可能名震天下的聖前童生,柳家人竟然敢殺他。

  「大膽狂徒!」

  蔡縣令大喝一聲,就見一道白色光芒從他口中飛出,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白光古劍。

  這才氣古劍散發這莫名的殺意,牛蠻人哪怕浴血戰場都毫不畏懼,可在才氣古劍出現的一刹那,他不由自主眯著眼睛,縮著脖子,生怕被殺死。

  蔡縣令離方運太遠,哪怕是進士的唇槍舌劍也難以抵達,但整個縣城都在文院的力量籠罩下,蔡縣令用力一握官印,借助文院積累了數百年的力量催動才氣古劍。

  「嗖」地一聲,才氣古劍劃破長空,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在兩個呼吸間來到方運家上空。

  才氣古劍散發著強大的壓迫力,柳子誠握筆的手竟然顫抖起來。

  柳子誠嚇得面無人色,他太清楚進士的可怕,更明白對方要死保方運,要是還敢動手必死無疑。

  柳子誠立刻大喊:「望蔡縣尊明察,本人乃大源府秀才柳子誠、三年前的府試第九,之前並不知方運是聖前童生,既然現已知道,絕不會動手!」

  蔡縣令的聲音從才氣古劍上傳來:「光天化日之下圍攻童生,罪大惡極!」

  就見那才氣古劍突然消失,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掠過一個家丁的脖子,然後回到半空。

  「唔……」那個家丁突然雙手捂著脖子,洶湧的血水從他指縫和口中噴出來,然後慢慢倒在地上。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地面的沙土被漸漸染紅。

  另外三個家丁嚇壞了,急忙跪在地上叩頭大呼:「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魯捕頭,把這三人押入大牢,擇日審問。至於柳子誠,在本案未了結之前,不得離開大源府地界,否則視同畏罪潛逃。」

  柳子誠急忙彎腰行禮,道:「小生知錯。」說完匆忙上了馬車,狼狽離開。

  「小運。」楊玉環哭著撲到方運懷裡,方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

  方運無比感激蔡縣令,正想道謝,卻發現說謝謝太俗,而且沒有分量,他畢竟是童生第一,而對方是進士縣令。

  方運沉思片刻,朗聲作詩道:「蔡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學生方運,題詩謝蔡禾。」

  魯捕頭一愣,心想不愧是雙甲案首,這詩起碼是出縣層次,隻字不說蔡縣令多好,只寫蔡縣令家的花,可卻把蔡縣令誇上天了。文人要文名,也要顧及影響,這種無聲無息的拍馬屁才叫高明,更何況還不忘把詩命名為「謝蔡禾」。

  魯捕頭更加堅定了攀附方運的念頭,有才氣不算什麼,但小小年紀會做人太難得,日後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好詩!好詩!好一個清氣滿乾坤,唯有蔡大人才稱得上。」魯捕頭大聲稱讚。

  此詩一出,那才氣古劍動了動,隨後慢慢消散,蔡縣令什麼都沒說。

  魯捕頭敬畏地看了看才氣古劍消失的地方,收起捕頭腰牌,雙手把請柬遞給方運,道:「這是縣尊讓我給您送的請柬,請您參加吉祥酒樓的文會。」

  方運也是用雙手接過,道:「謝謝魯捕頭。」

  魯捕頭笑道:「不客氣。方公子既然高中案首,我本想進去討一杯茶喝,但還要辦案,就不進去了。這是我的禮金,恭喜方公子。你也知道我們公門沒什麼錢,這五兩銀子您一定笑納,以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找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著,魯捕頭拿出一個五兩銀元寶。

  楊玉環沒想到魯捕頭的隨禮竟然這麼重,一般人家喜事的隨禮也不過一百文銅錢而已,這五兩銀子相當於五千文,她更沒想到竟然有人叫方運「方公子」。

  方運推辭道:「魯捕頭您太客氣了,我還沒謝謝你的救援之恩,怎麼能收你的賀禮。」

  「一碼歸一碼,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您拿著,我馬上讓他們離開。」

  魯捕頭說著把銀子塞進方運的手中,命令三個家丁抬著屍首離開。

  方運看著魯捕頭離去的身影,心中卻想著那塊文寶腰牌。

  所謂文寶,是舉人或以上的文人在臨死前把畢生的才氣、以詩詞文為媒介注入一物中形成的寶物,根據注入的詩詞文不同,作用各有不同。

  眾聖不同,眾聖自成一方才氣世界,只要是眾聖常用且能承載才氣的物品,大都會自然而然成為文寶。

  至少要秀才才能使用最基礎的舉人文寶,所以一些舉人或以上文位的人發現後代不堪造就,會選擇按照朝廷的要求製作一件文寶,來換取子孫的富貴。

  魯捕頭的腰牌是舉人文寶,是一位舉人在臨死前以景國半聖陳觀海的名篇《滄浪行》為媒介,把才氣注入腰牌奉獻給景國,換取他的一個兒子從童生提拔為「官秀才」,並賜其孫為一代「縣侯」。

  所謂「官秀才」,是指在景國內的一切待遇等同秀才,但不被文院承認,且必須在文院備案。

  文位越高,奉獻的文寶越強,子孫的地位越高。

  若是大學士乃至半聖臨終前奉獻文寶,則是大功,和軍功等同,其後代可世襲很高的爵位。

  各國都有一些靠先人立軍功或獻文寶而獲得爵位的人,這些人統稱「勳貴」,在別國地位不高,但在本國地位很高,受到許多優待。

  方運餘光看到血跡,也來不及羨慕有文寶的人,去找東西處理血跡,但楊玉環卻說她來。

  「你不怕人血?」方運問。

  「殺雞殺豬我都做過,區區血跡算什麼,我只怕殺得不夠多!」楊玉環恨極傷方運的人。

  方運道:「要是都殺了,豈不是幫柳子誠毀屍滅跡?他殺一個,是證明他的決心,留三個,是表示以後可能追究。」

  楊玉環恍然大悟,又問:「怎麼不連柳子誠那個混蛋一起抓?」

  「他是秀才,是名門之子,而且是左相的親戚,就算抓到衙門,沒有確鑿的證據也只能放他走,反而會幫他洗脫嫌疑,萬一稍有不慎或者柳子誠演個苦肉計什麼的,其他官員必然會彈劾蔡縣令,對我們也不利。現在蔡縣令扣押的那三個家丁在,柳子誠就要背負殺人的嫌疑,柳家不僅不會求左相柳山,反而會遮掩。有了那三個家丁,蔡縣令進可攻,退可守。」

  楊玉環凝視方運,眼中異彩連閃,輕聲說:「小運,你真變厲害了,連這種道理都懂,怪不得能中雙甲童生。」

  方運道:「其實書讀多了,開竅了,也就懂了。」

  「嗯,反正我們家小運很厲害!一個魯捕頭就送五兩銀子,其他賀喜的人不知道會送多少,你真爭氣!」楊玉環仰著頭,越發覺得方運長大了。

  「無論我做什麼,功勞都有玉環姐你的一半。」方運微笑著,目光飽含暖意。

  「我去忙。」楊玉環突然發覺自己不敢跟方運對視,輕輕提起裙子,快步離開。

  方運看了看柳子誠消失的方向,目光漸冷。

  「那三個家丁不會招供,招供的話他們一家人都會倒楣。就算招了,恐怕也只會說柳子誠命他們教訓我一頓而不是殺我,不會留下把柄。關鍵是,那時候我還不是童生,而他是秀才,他不會被重罰,之前就有類似的判例。蔡縣令直接殺一個家丁,已經做到極限。這個柳子誠明知我是聖前童生還敢殺我,之後一定不會放過我,我不能坐以待斃。我成秀才之日,必是柳子誠喪命之時!」

  就在這時,另一側傳來葛小毛氣喘吁吁的聲音:「方運!方運!你中童生了,還是案首!你怎麼沒去文院看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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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4:58
第十三章 只認衣衫不認人

  葛小毛衝進門口,高興地看著方運,然後彎下腰扶著膝蓋大口喘氣。

  「坐下歇歇。」方運道。

  「你、你怎麼一點都不在乎?那可是童生第一啊!對了,你還是雙甲!咱們景國從來沒出過雙甲童生,別人都說咱們景國是天荒,這下好了,現在文院那裡的人都在說你打破了天荒!」

  「真的是雙甲?」方運頓覺驚奇,他本以為請聖言只能得一個乙。

  「當然!金榜上寫的清清楚楚,沒有半聖肯定,絕不會放榜。對了,我本來能早點來,不過看了一場好戲,來晚了。」葛小毛笑嘻嘻說。

  楊玉倚著正屋的門框,仔細聆聽,忍不住想知道更多有關方運的事,她喜歡聽。

  「什麼好戲?」方運問。

  「方仲永你知道吧?放榜前所有人都當他是鐵板釘釘的案首,誰也沒想到是你。方仲永還好,只是不高興,可他爹卻撒了潑,質疑這次縣試有問題,要求驗卷,反正跟個潑婦似的。正好遇到蔡縣令出來,蔡縣令扔下一句話,說有事去文會上說,要是方仲永也能詩成鳴州、聖言全對,那他就重新去請聖裁。」

  「然後呢?」

  「然後全場都驚了。詩成鳴州啊,連進士翰林都未必做出來,半聖的詩詞才有多少鳴州的?他爹就怕了,他爹也清楚,沒有聖人點頭,你根本得不到雙甲。方運,你怎麼突然這麼有才了?」葛小毛又激動又仰慕地說。

  方運故作詫異地說:「考前我不是說了嗎?我是遇到我的老師,然後被他開了竅,所以明白了許多事。」

  葛小毛笑嘻嘻說:「你能告訴我你老師是誰嗎?能給你開竅,起碼也是大儒吧?是不是半聖?」

  「這我也不知道。」方運無奈地說。

  「對了,那個柳子誠怎麼辦?」

  昨日開考前,葛小毛等人才知道方運被打了,於是今天早上來方運家問怎麼回事,方運就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這幾個同窗都很同情他,可都無可奈何。

  「他的事先不提,我考上童生,他不敢拿我怎麼樣。對了,你們幾個怎麼樣?」

  葛小毛高興地說:「盧霖也中了,雖然才第十九不如你,可也讓那些同窗羨慕。孫先生也去了,笑的嘴都合不上,現在不少父母要把孩子送到他的私塾。唉,孫先生的學費又要漲了。」

  「那就好,等明天參拜完眾聖殿,我就去看看孫先生。」方運說。

  「不過梁遠可惜了,他說這次考不中,就不考了,經營他爹的米店,他不想,可又不得不那麼做。不過梁遠很有生意頭腦,不用擔心他。」

  方運點點頭,和葛小毛聊著,也聊到請聖言和做詩詞方面,方運就把自己的見解說了一些,讓葛小毛欣喜若狂,用心記下。

  不多時,十多個人拎著東西來到院門外。

  「大外甥,我給你道喜來了!」方運的大舅帶著極為誇張的表情走進來,左手提著一個大豬頭,右手提著整整兩吊共二千文銅錢,相當於二兩銀子。

  方運沒想到連這個大舅都變這麼大方,這景國的錢可不是那個錢不值錢的地球。

  在這裡,三文銅錢就能買一個大包子,在吃的方面,這裡三文銅錢差不多等於物價飛漲年代的一元多人民幣。

  綜合來算,聖元大陸的一兩銀子差不多相當於三百元。

  方運和楊玉環一直努力賺錢,在考童生前也不過攢了十三兩銀子,就算大舅家是屠戶比較有錢,家裡存的錢最多也就四五百兩。

  在濟縣,四五百兩銀子足夠在縣城買一套不錯的住宅。

  「大舅、舅媽、大姨……」方運一口氣叫出所有人,然後請他們去屋裡坐。

  這些親戚都帶著東西和禮金,僅僅四家親戚就送了近四兩銀子。

  沒等這些方運母親家的親戚坐穩,外面又來了十幾個方運父親那邊的親戚,也都帶著比平常多幾十倍的禮金。

  用方運大舅的話說,傻子都知道方運以後最差也是個舉人。

  當了舉人,只要稍微打點,就能當個八品官,要是努力,甚至能當上三品大員。

  方運非常禮貌地接待這些親戚,絲毫沒有未來舉人的傲氣,那些親戚也個個通情達理,沒人敢在「打破景國天荒」的雙甲童生面前托大。

  方運本想接待這些親友,但楊玉環提醒蔡縣令那裡還有個文會,方運急忙向親友們告罪,親戚們都不怪他,反而催促他快走,千萬別耽誤童生文會。

  方運向吉祥酒樓趕去,街上的人不多,許多人都還在文院前湊熱鬧,也就方運的親友們得知方運中童生馬上取錢買東西去他家。

  路過昨天的小巷,方運停下腳步,看了看,深吸一口氣,繼續向前面的吉祥酒樓走去。

  不等方運進門,吉祥酒樓的甄掌櫃迎面出來,看到方運勃然色變,怒道:「不是不讓你來嗎?馬上滾出去,縣太爺就在樓上,要是驚動了他,沒你好果子吃。」

  方運一愣,隨後醒悟,露出古怪的表情,問:「你沒去縣文院看放榜?」

  甄掌櫃不耐煩地說:「每年的童生文會都在這裡舉辦,我忙的要死,去什麼文院!我早上就說過,你以後不准進吉祥酒樓,你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叫人打斷你的腿!」

  方運想起甄掌櫃早上的話,面色一沉,說:「甄掌櫃,你不要太過分!我方運身為童生趕赴縣尊的文會,要進這個酒樓,你攔不住!」

  「我攔不住?我……你說什麼?你成了童生?簡直笑掉大牙!你不是瘋了吧?你什麼樣我還不知道?馬上給我滾!聽到沒有!」甄掌櫃根本不相信方運。

  方運在吉祥酒樓做工兩年多,甄掌櫃一開始還認為方運可能有出息,但隨著對方運瞭解加深,他對方運越來越瞧不起,甚至還讓當童生的兒子考過方運,他兒子認定方運這輩子都不可能考上,所以他對方運越來越冷落,又因為想娶楊玉環而不得,對方運更加苛刻。

  方運冷聲說:「既然你是吉祥酒樓的老闆,不讓我進,我就不進了。到時候蔡縣令問起,你就如實說是你趕走我。告辭。」

  方運原本想借蔡縣令之手教訓甄掌櫃,但靈機一動,有了更好的辦法。

  方運從錢袋裡抓出一把銅錢,對著來往的行人大聲說:「南來的北往的各位,看到我手裡的錢了嗎?我現在出個字謎,誰第一個答上來,我就把錢給誰!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白拿錢,誰不拿誰是傻子啊!」

  附近的人立刻被吸引過來,很快圍了十多個人,遠處的人看到有人聚堆,立刻跑過來想看個究竟。

  吉祥酒樓位於本縣最繁華的街道,不一會兒就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大堆人,附近二樓的人也紛紛往下看。

  王院君就坐在窗邊,從窗戶探頭一看,不由得微微一笑,說:「縣尊,是方運。」

  「怎麼回事?」蔡縣令走過來向下看,其他人也走到窗戶邊向下看去。

  只見方運站在人群裡,兩手把二十多枚銅錢倒來倒去。

  「快出謎題啊!是不是反悔了?」

  「快說啊。」

  「這人不是方運嗎?剛中了雙甲案首,怎麼跑這裡玩起來了?」

  一旁的甄掌櫃本來冷眼旁觀,但聽到這話冷汗如流,一時間懵了,不敢相信方運真中了童生,而且是案首。

  方運大聲說:「我現在做一首歪詩當謎面,你們要猜一物,也是家家都有的東西。好了,聽我說:頭尖身細白如銀,論稱沒有半毫分,眼睛長在屁股上,只認衣衫不認人。誰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猜中了有獎啊。」

  位於二樓的蔡縣令忍不住輕聲一笑,問:「甄掌櫃怎麼得罪他了?這個方運啊,嘴比刀子還利。」

  「罵人都罵的這麼妙,不愧是雙甲童生。」一位五十多歲的儒雅老人微笑著說。

  這時候人群裡一人舉起手大聲喊:「我知道了,是針!是縫衣服的針!針的眼睛不就長在屁股上嗎?針當然只認衣衫不認人。」

  「回答正確!這錢就是你的了!眼睛長在屁股上,只認衣衫不認人,就是針!」方運說著,一指甄掌櫃。

  認識甄掌櫃的人哄堂大笑。

  有人起哄道:「不愧是雙甲案首,才氣沖天,罵人都作詩罵!甄掌櫃,你怎麼不說話了!你轉身讓我們看一看,你屁股上有沒有眼睛!」

  這下連不認識甄掌櫃的也知道怎麼回事,跟著笑起來。

  這時候,出去買菜的段虎回來,看到方運大喊:「方運,恭喜你高中童生第一!你可是咱吉祥酒樓出來的人,以後酒樓的門檻要被踏破了。等你中了狀元,我就可以說我是狀元公的朋友了。」

  甄掌櫃得罪過不少人,立刻有人陰陽怪氣說:「狀元公認識甄掌櫃,可甄掌櫃未必認識狀元公啊,在甄老闆眼裡,連大學士都不算什麼。」

  甄掌櫃用顫抖的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心裡把段虎十八輩祖宗罵了個遍,要是段虎早來片刻,也不至於鬧成這樣。

  甄掌櫃慌張地看著方運,暗嘆果然是書生殺人不用刀,這手做的太絕,景國第一雙甲童生在他酒樓前作詩罵他「只認衣衫不認人」,吉祥酒樓這塊牌子算是徹底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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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4:59
第十四章 豬狗不如!

  「這個方運,以前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蠢貨,今天怎麼變的這麼厲害?好狠辣的手段,案首必然是蔡縣令親點,我得罪了他,就是得罪蔡縣令啊。」甄掌櫃心亂如麻。

  方運向眾人一拱手,大聲道:「我原本在這吉祥酒樓打工,每月辛辛苦苦領五百文銅錢。就在昨日,這甄掌櫃卻辭退我,而且連之前的工錢分文不給,還對我喊打喊殺。今日,蔡縣令在吉祥酒樓舉辦童生文會,我按時赴宴,但這甄掌櫃卻不讓我進去。我方運雖是一窮書生,但也是有骨氣的,這吉祥酒樓我就不進了,明日我去給縣尊道歉。各位,認準甄掌櫃,認準吉祥酒樓,這裡只認衣衫不認人。」

  方運說完抬腿就走。

  甄掌櫃猶豫不決,餘光看到二樓有人往下看,下意識抬頭,只見本縣的大人物幾乎都在上面,蔡縣令、王院君、望族的蘇舉人等等。

  尤其那五十多歲的蘇舉人,看甄掌櫃的眼神格外冷。

  本縣望族士紳要結交最有前途的童生,一個酒樓的老闆竟然要把最值得結交、最有前途的案首趕走?

  甄掌櫃嚇得面無人色,感覺骨頭縫裡都結冰了,得罪蔡縣令不打緊,他任滿後就離開,可蘇舉人紮根濟縣多年,三代望族,得罪他的後果更嚴重。

  甄掌櫃一咬牙,快步跟上方運,道:「方運,我有眼無珠,不知你就是今年的案首,看在咱們認識多年,原諒我吧。」

  方運停下腳步,道:「甄掌櫃客氣了,你沒做錯什麼。這吉祥酒樓是你的地方,你有權不讓我進。當然,你現在讓我進,我也有權不進。告辭。」

  甄掌櫃想起蘇舉人的眼神,也顧不得面子,急忙上前抓住方運的衣袖,哀求道:「方公子,你原諒我吧,我狗眼看人低,我是眼睛長在屁股上,我是只認衣服不認人,我誠心認錯,我這就賠償你工錢。」

  二樓傳來一聲輕咳聲,蔡縣令道:「有話上來說,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說完,蔡縣令瞪了甄掌櫃一眼,然後看向方運,露出微笑。

  方運立刻拱手道:「既然縣尊開口,學生自當遵從。」說完毫不猶豫邁步進入吉祥酒樓。

  甄掌櫃心中無比驚駭,他這才看出來,方運要走是假,其實就在等蔡縣令的話,要是他一心要走,反而是不尊敬縣令,所以故意在樓下大喊猜謎,吸引蔡縣令等人的注意,最後還坑了他的酒樓,一箭雙鵰。

  「他以前都是裝的?這份心機不算什麼,但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太可怕了!」甄掌櫃突然發覺自己在方運面前竟然毫無反抗之力。

  兩個人上了二樓,天字型大小上房門口站著一個又高又壯牛蠻人,方運多看了幾眼,然後走進去。

  天字號房很大,裡面已經擺了三張桌子,坐了近二十人,此刻全都站起來。

  蔡縣令明明一身便服,甚至面帶微笑,可仍然有一種讓人折服的威嚴,是他的才氣,是他的修養,也是他的官位。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蔡縣令微笑著問。

  甄掌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猛地用手抽自己的臉,一邊抽一邊說:「啟稟縣尊,一切都是小人的錯!小人卑鄙無恥,克扣方公子的工錢,被豬油蒙了心,小人甘願賠償。」

  「誰讓你開口了。」蔡縣令淡淡地說,語氣極輕,卻讓甄掌櫃汗毛直立,滿眼驚恐,如同被獅虎盯上的兔子。

  周圍無一人開口,幾乎所有人眼裡都帶著極淡的嘲諷之色。

  甄掌櫃頹然低下頭,這才明白自己的地位跟雙甲童生的差距有多大。

  方運先行一禮,然後把自己跟甄掌櫃的事情如實說來。

  所有人都面露怒色,那蘇舉人厲聲道:「想不到濟縣竟出了這等畜生!你若只是不准方運把扔掉的菜帶回家,情有可原,可你為何還要侮辱他!方運的謎詩說的一點都沒錯,你果然只認衣衫不認人!豬狗不如!」

  甄掌櫃嚇壞了,全身發抖。

  方運笑道:「今日是童生文會,卻被晚生的私事拖延,晚生願自罰一杯道歉。甄掌櫃,既然你已經認錯,我就原諒你了,下去吧。」

  甄掌櫃茫然地抬頭看向方運,看到方運微笑的面龐,似乎真的原諒他了,但是他心裡清楚,這件事絕對不會這麼容易解決。

  「好氣度!大家坐,不要被那小人敗了興致。至於酒,就不用罰了。」蔡縣令毫不掩飾自己對方運的欣賞。

  眾人紛紛坐下。

  一共有三桌,第一桌以蔡縣令為首,坐的都是濟縣的官員或望族大戶,文位最低的也是秀才,唯有一個位子是留給案首的。

  第二桌是本年童生,第三桌則是縣裡有名望的文人。

  這裡有一位進士和三位舉人,除了童生,其他都是秀才。

  方運客氣了一番,坐到第一桌,剛坐穩,房門打開。

  方運扭頭看去,只見方禮和方仲永一起走了進來。

  方仲永立即彎腰行禮問候,而方禮則只是一拱手,然後四處張望,最後目光落在方運的頭上,雙目冒火。

  方運卻好似沒有察覺。

  等兩人落座,文會正式開始,首先是蔡縣令給眾聖敬酒,隨後給景國國君和太后敬酒,最後則給所有童生敬酒。

  這次文會的主題圍繞著縣試進行,蔡縣令先說起請聖言的第一題,昭公二十七年,孔子於何地。

  這等於是一位進士在授課,而且對經義也有幫助,不僅童生會認真聽,在場的秀才舉人也都認真聽,為以後的科舉做準備。

  那些剛知道考題的秀才舉人也認真思考,他們都知道那年孔子在齊魯兩地,但蔡縣令既然說出這題,答案自然不會簡單。

  蔡縣令道:「這題出得異常晦澀,哪怕是舉人也未必能答對。我也是因為在京城讀過一些書才能做出來,方運,你說說是怎麼回答這題的。」

  所有人注視方運,做學問最忌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如果方運不能把這道題原原本本說個明白,那他的雙甲童生之名就要大打折扣。

  方禮插嘴道:「仲永未答出來,請方案首賜教,好好教育一下我這個不成器的孩子。」

  方仲永面露難色,然後看向方運,做出一個抱歉的神情。

  方運微微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他早就清楚,方仲永雖然有些傲氣,可一直沉默寡言,沒有什麼不好的風評,反倒是他的父親方禮卻打著神童之父的名義四處招搖,許多人不喜。

  方運沉思片刻,在心裡組織一下語言,道:「我一開始也以為這題答案淺顯,只寫了齊魯兩地。但寫到第六題的時候,看到是考《禮記》的,我受到啟發,記起《禮記》曾言孔聖去了季子長子的葬禮……」

  隨後,方運用自己的語言理順這道題的思路,用最扎實的方式講解這道題,沒有一絲一毫的紕漏。

  當方運說完,在場的諸多童生和秀才竟然還在思考,而已經徹底明白的其餘人則紛紛稱讚。

  方禮的氣勢頓時弱了一籌,他也是童生,很清楚這道題的難度,更明白方運解題的思路簡直堪稱完美無缺。

  「方運大才,我不如也。」方仲永低聲道,聲音有些惆悵,卻並無怨恨。

  蔡縣令笑道:「好一個方運,這個思路雖然繁瑣,恰恰最適合童生,你要是用我的解題手段,我一定會懷疑你作弊。」

  蔡縣令接著說了自己的解題過程,他是用了幾本流傳極少的書籍來解題,而且大都是方運的奇書天地中沒有的,別說方運,連王院君蘇舉人都沒讀過。

  眾人經過對比,看方運的眼神更不一樣,方運的方法才是正途。

  接下來眾人繼續討論請聖言的一些題目,蔡縣令甚至引申到「經義」。

  所謂經義,就是以眾聖經典著作中的一句或一部分為題目,考生寫文來闡明解釋其中的道理。

  如果說「請聖言」是記憶眾聖之道,那麼「經義」就是理解眾聖之道,並形成自己的見解。

  當蔡縣令講完請聖言的部分,飯菜上桌,眾人先吃喝一陣,接下來的話題要討論詩詞。

  蔡縣令說請聖言,那麼文院的王院君就要起頭說詩詞,可方禮卻搶先一步說:「我兒的詩詞有出縣之能,卻僅僅得了個乙,蔡縣令說方運的詩詞有鳴州之大才,可否讓我們見識一下他的縣試詩詞?」

  許多人沉默不語,偷偷看王院君。

  王院君沒想到方禮這麼不懂規矩,說嚴苛點就是不分尊卑,這可是大忌。

  王院君面無表情道:「我原本想把方運的試卷留在縣文院供後輩考生瞻仰,不過在我把他的那首詩傳給州院君李大學士後,李大學士說要把那詩文原本送到州文院,並說此詩不僅是今年的縣試天下第一,也是數百年來的縣試第一詩!李大學士說,此詩必能上下個月的《聖道》月刊!」

  房間裡沸騰了。

  「李大學士真這麼說的?供奉在州文院,童生的詩文哪會有這個待遇!」

  「縣試的天下第一詩?這個名號可不得了。」

  「能上《聖道》的話,那縣裡豈不是又會多一道文牌坊?加上雙甲破天荒,方運一人得兩座文牌坊啊。」

  「咱們濟縣好像好沒有人上過《聖道》吧?」

  「的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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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4:59
第十五章 《歲暮》

  那些童生們一開始還有點不服氣,但聽說方運被李大學士推薦給《聖道》,肚子裡的不服氣馬上化為仰慕,尤其是那幾個年齡小的童生,隱隱有些崇拜。

  在聖元大陸,上《聖道》就是詩詞文的最高標準,那些詩詞會有爭論,但很少有人質疑資格,因為只有大學士才有推薦權,然後由眾聖殿的力量進行淘汰,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半聖也不行,最後由聖院的人來決定什麼時候上,上什麼位置。

  方仲永羨慕地看著方運,可很快他就覺得彆扭,仔細一想,恍然大悟,自己看方運的眼神,不就是以前別人看他這個神童的眼神嗎?

  方禮看到兒子的神情氣得說不出話,自己辛辛苦苦為兒子爭榮譽,結果倒好,兒子竟然背叛了!

  方禮更加不高興,若是別人得案首就算了,竟然被同姓的人搶了案首,那大源府方氏各族第一的名頭就輪不到他兒子。

  方禮正要說話,王院君道:「不是兩座文牌坊,是三座。」

  「第三座從何而來?」

  「方運乃聖前童生。」文院雖然放榜,卻沒有注明聖前,知道的人極少。

  滿場譁然。

  景國百年來也不過出了兩位聖前童生,方運是第三個。

  方禮突然緊閉嘴,一句話也不敢說,他知道,自己如果敢繼續挑釁方運,就是第二個甄掌櫃。

  眾人議論紛紛,無比激動,一時間多人向方運敬酒,還好這酒度數很低,多喝一些無妨。

  等眾人議論完畢,蔡縣令對王院君道:「方運的《春曉》是本次文會的壓軸,稍後討論,方運,你在寫春曉前,是不是寫了半首詩?」

  方運看到蔡縣令拿出一張發皺的紙,道:「是寫過,不過那首詩有妄議朝政之嫌,我沒有寫完。」

  「在文院內寫出好的詩詞文,文位高的都能感應到。你這首詩雖然只寫了一半,可依然帶動才氣,或可達府。你現在已經是童生,有了功名文位,議論朝政是本分,你能否繼續把這首詩寫下去,不然太可惜了。」

  房間裡的眾人表情更加精彩,許多秀才一輩子的詩詞都難以出縣,可方運不僅隨隨便便就能詩成達府,還捨得不寫?

  方仲永頓覺慚愧,自己不過寫了出縣的詩就驕傲,跟方運比差遠了。

  方運道:「去年我和同窗好友盧霖議論戰事,心中悲憤,總想為陣亡的將士說些什麼,可惜人微言輕,不敢多言。既然已有文位,那我就寫完這首詩。」

  那首《歲暮》抨擊朝廷官員不作為,方運之前沒功名不能寫,現在有了功名文位,寫這種詩反而更容易增加文名。

  文位,官位,文名,都十分重要。

  文會上早有人準備好一切,方運起身接過那發皺的紙張,走到一旁的桌案後,開始研墨。

  方運沉吟片刻,動筆補齊五言律詩《歲暮》。

  歲暮遠為客,邊隅還用兵;

  煙塵犯雪嶺,鼓角動江城。

  天地日流血,朝廷誰請纓;

  濟時敢愛死,寂寞壯心驚。

  方運寫完,又念了一遍,全場寂靜,有的人唉聲嘆氣,有的人沉默不語,有的人卻膽戰心驚。

  方運在寫詩的過程,隱約明白了蔡縣令的用意。

  因為《歲暮》有抨擊左相柳山的嫌疑。

  孔聖和妖蠻制定的千年不戰協議早已失效,如今妖蠻蠢蠢欲動。

  去年冬天狼蠻南下,按照慣例景國應該全力出兵,痛擊來敵。但左相柳山卻利用各種藉口反對開戰,失去最好的開戰時機,使得狼蠻大勝,而景國陣亡一位大學士、兩位翰林、四位進士和兩萬士兵,數十萬邊民被擄走,天下震動。

  結果柳山不僅不認罪,還說若是提早開戰傷亡更大。

  戰後群臣激憤,要求伐狼蠻,但柳山卻是主和不主戰,貶謫多位主戰官員,然後派人與狼蠻議和,最後割地三府,賠償白銀一千萬兩以及大量的布匹礦物。

  景國元氣大傷。

  後來有傳言說,因為景國國君剛三歲,太后輔政,若是一戰功成,太后必然威望大增,對想當權相的柳山極為不利。於是柳山就先以糧草不足為由拖延,後來又從中搗鬼。

  方運雖然對景國感情不深,但卻極其厭惡柳山這種為了爭權奪利而犧牲數十萬軍民甚至割地求和的行徑。

  再加上方運本來痛恨柳子誠,既然能噁心一下柳家人,寫這首詩義不容辭。

  方運寫完後,高聲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輩讀書人當談兵沙場、浴血奮戰,豈能畏戰!」

  眾人立刻瞪大眼睛,方運不僅詩做得好,這話也很中肯新奇,那八個字極有分量,能讓人反復琢磨。

  蔡縣令一拍桌子,大聲道:「好一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有你此話,不枉我給你雙甲!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乾杯!為不畏戰的方運乾杯!」

  蔡縣令說完舉起酒杯,眾人雖然畏懼柳山的權勢,但熱血未冷,哄然答應,舉杯敬方運。

  尤其是那些年輕的童生秀才,異常激動,幾乎把方運當成英雄。

  方禮面露慚愧之色,心中絕了再為難方運的念頭,也徹底明白,單就「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八個字,就永遠比不上方運。

  王院君點頭道:「不曾想廢棄的殘詩竟然有如此內情,請縣尊檢驗此詩是否達府,若是達府,我會連文會上的事一同稟報李大學士,讓此詩也能登上《聖道》。」

  「好!」

  方運把那張紙遞給蔡縣令,而蔡縣令把官印放在詩頁的上空,就見兩尺半高的橙色才氣直沖而上。

  一尺出縣,兩尺達府,三尺鳴州。

  「果然詩成達府,若能得《聖道》宣揚必然鳴州!真乃濟縣第一童生!」蘇舉人含笑道。

  「所謂聖道,有教化萬民,有忠孝仁禮,更有抵禦外敵,此詩正合聖道,必然可登《聖道》!」蔡縣令一錘定音。

  之後,王院君誦讀《春曉》,並講解此詩之妙,眾人紛紛讚美。

  那些年紀小的人對《春曉》感觸不深,稍微上年紀的人聽後都沉默不語,不斷思量那句話。

  花落知多少。

  至此,所有人對方運心悅誠服。

  一旁的劉縣丞道:「方運在今日又做了一首詩送給蔡縣令,被魯捕頭聽到,此詩也是十分妙。方運,你不如就在文會上書寫此詩,正式贈送給蔡縣令,如何?」

  蔡縣令卻道:「不過一首詩罷了,就不要大張旗鼓浪費大家的時間,不寫也罷。」

  王院君笑道:「那可不行,我對這首詩很好奇,一定要看。」

  方運心知那是蔡縣令謙虛之詞,於是道:「那學生就獻醜了。」

  方運說著,再度走到一旁的桌案邊,提筆寫出那首《贈蔡禾》,一邊寫一邊念。

  蔡家洗硯池邊樹,

  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誇好顏色,

  只留清氣滿乾坤!

  等方運念完,蘇舉人驚喜地說:「這方運簡直是奇才啊,此詩前兩句平平,可後兩句異峰突起,詩意直上,整首詩的意境立顯不凡。縣尊素來高潔務實,從來不為虛榮勞民傷財,清氣之花配正氣之人,相得益彰!好詩!不用官印檢驗,至少是出縣之詩!」

  「蘇舉人謬贊,我也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而已。」蔡禾謙虛恭謹,沒有絲毫的驕傲。

  「只有清氣滿乾坤的人,才能寫出這等詩;也只有清氣滿乾坤的人,才能得此詩相贈。」王院君說完看著方運,眼神有些不一樣。

  方運一開始還沒明白,思索一陣才明白,王院君也想被贈一首這樣的好詩。

  眾人紛紛稱讚,許多人和王院君一樣,用熾烈的眼神看著方運。

  他們都有自知之明,自己很難寫出青史留名的詩文,但如果青史留名的詩文中有自己,那真是給十萬兩銀子都不換。

  蔡縣令見氣氛不對,立刻打岔繼續討論詩文,救了方運的燃眉之急。

  到了夜裡九點,文會結束,而五十多歲的蘇舉人請方運乘他的馬車,送方運回家。

  蘇舉人保養的極好,乍一看不過四十出頭,他曾經在濟縣做過八品縣丞,相當於縣令的副手,他的三個兒子有兩個是秀才,都在外遊學。

  蘇家三代望族,牢牢把握濟縣第一家之位。

  方運本以為這位蘇舉人會跟自己談詩論文,哪知在馬車上坐好後,蘇舉人張口就問:「方公子可曾婚配?」

  方運哭笑不得,原來這位蘇舉人是想招他為婿。

  「我還未婚配,不過已經決意娶玉環姐為妻。」

  蘇舉人滿不在乎地說:「楊玉環雖然美貌冠絕江州,但只是一童養媳,你娶她為妾已經是她天大的福分。你現在是雙甲案首、聖前童生,應該娶一個門當戶對、知書達理的女子為正妻。」

  方運正色道:「我並非貪圖她的美貌,我們相守數年,相依為命,若是沒有他,我絕不可能有今天!我方運立誓,正妻之位,非玉環姐莫屬!若讓玉環姐為妾,我方運豈不成了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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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00
第十六章 不負!

  蘇舉人嚴肅說道:「方運,你可不要意氣用事。你還小,將來的路還很長,需要有人扶助。我蘇家雖然比不上名門,但也是三代望族,勉強能支持你到三品大員!玉環如果真懂事,知道你是為了前途著想,一定會原諒你。」

  「玉環姐心善,必然會原諒我。」方運道。

  蘇舉人笑道:「你答應了?」

  「但我不會原諒我自己!我方運可負天下人,唯獨不可負玉環姐!」

  「你怎地如此不通世故?氣煞老夫!」蘇舉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方運緩緩道:「若是之前我為前途與你蘇家聯姻,或許是識時務。如今我得名師指點,如果還需要靠你蘇家才能走那文位之路,是不是太無能了?」

  蘇舉人仔細打量方運,最後被氣笑了,帶著遺憾的語氣讚揚道:「好一個方雙甲,老夫果然沒看錯你,這等氣節讓老夫心服口服。老夫有一貌美女兒年過十二,還有嫡孫女十一,再等你三年!三年內你可任挑其一!」

  「你女兒十二歲?蘇老先生老當益壯。」方運道。

  蘇舉人臉一紅,道:「老夫的大兒子已經年過三十。」

  「謝老先生美意,不過小生心意已決,望老先生成全。」方運道。

  蘇舉人低頭生悶氣,不理方運。

  蘇家畢竟是望族,而且蘇舉人又很喜歡自己的女兒,不捨得讓女兒給方運當妾,妾的地位太低了,一旦不得寵,連管家都不如,不過是高級丫鬟而已。

  所以,方運不能讓楊玉環當妾。

  快到方運家,蘇舉人從衣袋裡拿出五張銀票,塞給方運,道:「你為景國破了天荒,可喜可賀,這是一百兩銀子,作為我的賀禮之一。」

  「這……太多了。」方運沒想到對方一送就是這麼多,他略一換算,簡直等於誰家孩子上了高中直接送三四萬當禮金,太豐厚了。

  哪知蘇舉人卻拍了拍另一側的口袋,道:「這裡面裝著千兩銀票,不算在嫁妝裡,你不再考慮一下?」

  「謝老先生。」方運伸手接過一百兩銀票。

  「唉。」蘇舉人輕聲一嘆。

  縣裡的大戶都願意資助優秀的童生秀才,可第一次見面直接送一百兩銀子賀禮的,卻從來沒有過,更不用說帶著一千兩銀票,而且想送還送不出去。

  馬車漸漸減慢,車夫在外面道:「老爺,前面就是方童生家,好熱鬧,酒席擺了半條街。」

  方運準備下車,蘇舉人道:「聽說你赴考的時候是坐牛車去的?」

  「是。」

  「那這輛馬車和三匹馬就送你了。」蘇舉人輕描淡寫道。

  「啊?使不得。您太客氣了,這馬車我不能收。」方運知道這蘇舉人的馬車和三匹馬都不普通,加起來至少值一百五十兩銀子,整個濟縣能坐得起這種豪華馬車的人不到二十個。

  蘇舉人卻道:「我是看中你的才學和氣節才贈送馬車,你這等奇才若是連馬車都沒有,是我濟縣之恥,也是我景國之恥!有了馬車,你去大源府求學或去他處遊學都方便。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的童養媳著想,也要為你的身份想想。」

  「可是……」

  「方才還直言果斷,現在怎麼婆婆媽媽!我走了,我家裡還有小媳婦盼著你,你要是撞了南牆,記得回頭!」蘇舉人說完灑脫地下車離開。

  車夫把鞭子遞給方運,跟著蘇舉人走去。

  方運喃喃自語:「可是我想說養三匹馬太費錢了。」

  前方蘇舉人的身形一顫,加快腳步。

  方運遙遙向蘇舉人一拱手,算是謝過,他知道蘇舉人並非毫無私心,願意給他這麼多錢無非是投資,不過無論怎樣,對現在的他來說都是很大的説明,畢竟以後需要錢的地方太多了。

  方運扭頭向家門口望去,就見那裡張燈結綵,十多個大紅燈籠掛在半空的繩子上,燈籠下面是一張張杯盤狼藉的桌子,桌子上還有馬燈,照著一張張喜悅的笑臉。

  酒席本已經結束,可很多人都沒走,許多大漢正在喝酒劃拳,小媳婦老婦人則在一起聊著家長裡短。

  「運哥兒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身,眾人一起看向方運。

  隨後方運家從裡到外全都熱鬧起來,方運的親戚、鄰居、同窗,熟悉的,不熟悉的,紛紛走出來迎接。

  許多人不自覺地稍稍彎腰,露出謙恭的笑臉。

  每個人的眼裡都有濃濃的羨慕之色。

  少許人暗暗悔恨,早知道方運有出息,以前應該加倍對方運好。

  最先走上來的不是親朋好友,也不是鄰居同窗,而是七八個濃妝豔抹的媒婆,她們此刻突然變得力大無窮,幾個人幾乎有鐵索橫江之能,擠開其他人,迅速撲過來。

  「哎呀,方公子你可回來了!」

  「恭喜方老爺高中案首,老身給您道喜了。」

  「恭喜方公子,嘖嘖,我早些年還抱過你呢,你還尿了我一身,那力道真足,差點把我沖了個跟頭,一看就是狀元的命!」

  方運哭笑不得,這媒婆說的也太誇張了。

  接著媒婆們圍著方運七嘴八舌,有的問方運有沒有看中的姑娘,有的讓方運提條件,還有的給方運介紹張家的姑娘趙家的閨女等等。

  在她們看來,方運將來是要當舉人老爺的人,怎麼可能會讓一個童養媳當正妻,哪怕楊玉環很美。

  這時候婚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方運正要客氣推辭,就見楊玉環站在門口,望著他和媒婆們。

  楊玉環在方運面前永遠是又像姐姐又像母親,不曾抱怨,也從不生氣。

  這一刻,方運從她眼裡看到深深的擔憂,如同一隻小貓看著自己最喜歡的線團被人搶走,只能遠遠地望著,卻無能為力。

  楊玉環就那麼看著,不爭不搶,和以前一樣,默默地守候。

  江州西施不曾拋棄寒門方運,方案首又怎能拋棄童養媳!

  方運心裡突然很難受,不由自主脫口喊道:「玉環姐,你挑個吉日,我正式娶你過門,做我妻子,我等十多年了!」

  兩人四目相對。

  全場一片寂靜。

  楊玉環白淨的面龐瞬間變紅,原本暗淡的雙目比星空都璀璨,這一刹那的絕世風華彷彿照亮整座縣城。

  在場的男人全都被此刻的楊玉環迷住。

  「胡說八道!」楊玉環嬌嗔道,稍稍提起裙子,轉身向屋裡跑去。

  她的步子很輕快。

  很多人跟著大聲起哄。

  那些媒婆則變了臉色,這是怎麼回事?

  方運道:「多謝各位嫂嫂嬸嬸,我會娶玉環姐為妻,此生絕不改變!你們還是去找別人去吧。」

  媒婆們面面相覷,但一個媒婆笑著道:「以前別人都說玉環姑娘是一朵鮮花插……咳,說她倒楣,可我一直說你們兩個很般配,現在怎麼樣?全縣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敢說你配不上玉環?不過呢,你將來可是舉人老爺,就算玉環當了正妻,還需要妾室陪襯,不然人人都會罵她是妒婦。我認識好幾個正經人家的好姑娘,給別人當妾室是一百個不願意,可要是給方案首當妾室,那是一萬個願意!」

  「是啊,方姥爺你不僅需要妾室,還需要使喚丫頭,我認識兩個不錯的小丫頭,聰明伶俐,都是美人坯子。改天我帶她們兩個來讓你看看。」

  方運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時才意識到古代的最大問題,在他看來很不可思議的事,在這裡的人看來很正常,而且這些人都把傳宗接代當成第一大問題。

  方運自從見識了柳子誠紙上談兵的力量,心中危機感更強烈,現在連身體都沒養好,根本不會想什麼妻妾的事。

  「小毛,你幫我看著這輛馬車,是蘇舉人送我的。謝謝各位到場祝賀,吃好喝好,我還有事,先回屋。」

  方運繞開媒婆向家裡走去,一路上不斷有人向他打招呼。

  平日裡瞧不起他或覬覦楊玉環的幾個表兄堂兄,更是處處陪著笑臉,生怕方運發跡了報復他們,所以拿了不少銀錢來。

  雙甲案首的名頭太大,凡是跟方運有點關係的人幾乎都來了。

  方運家裡什麼都沒有,最後這些來賓自己張羅了一頓酒席。

  進了院子,方運本想跟楊玉環說說話,但院子裡都是一大幫喝多了親友,他們一起過來敬酒,這種時候不能不喝,方運只好陪著。

  喝酒的時候方運尋找楊玉環,但楊玉環故意躲著她。

  幾杯酒下肚,方運感到不舒服,於是假裝喝醉了往桌子上一趴。

  一直躲著方運的楊玉環急了,急忙走過來,找了幾個親戚把方運扶回屋裡,放到床上。

  楊玉環讓其他人離開,然後脫掉方運的外衣,又用濕毛巾輕輕給方運擦臉。

  最後楊玉環給方運蓋上被子,坐在床邊,借著朦朧的月光看著方運,也不知怎麼的,她心中第一次有了甜蜜的感覺。

  以前的楊玉環根本沒有時間去想感情方面的事,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好好照顧方運,讓方運讀書成才,等以後死了,對方運的父母有個交代,這份責任一直鞭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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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01
第十七章 科舉王冠

  楊玉環一直認為,要不是她父親拿了方運家的錢去賭,方運的父母也不至於去外地奔波以至於遭遇妖獸,她一直覺得自己欠方運的。

  為了贖罪,楊玉環給自己身上加了一層又一層重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現在方運終於考上童生,而且是雙甲案首,她心裡的重擔終於去了大半。

  她今天本來高高興興和親戚一起準備宴席,等著方運從文會上回來,可隨著媒婆的到來,她的好心情全部消失。

  楊玉環害怕了。

  她以前不曾怕過,因為她內心有堅定目標,可現在完成了目標,心裡就好像空了。

  她發覺,現在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方運,可那些媒婆和那些大戶人家似乎要搶走她的方運。

  就在她最擔心的時候,方運回來了,而且當眾求婚。

  楊玉環終於知道,沒有人能奪走方運。

  楊玉環情不自禁甜甜地笑起來,然後伸手摸了摸臉,羞的滾燙。

  「小運他,真的不一樣了。」楊玉環心裡想著,原本空蕩蕩的心裡慢慢充實起來,臉也越來越紅。

  以前,楊玉環的目標是讓方運長大成人,而現在,她的目標是當好方運的妻子。

  方運睜開眼,看到楊玉環那嬌羞的笑臉,如月光下盛開的桃花,簡直是仙女下凡,不由得心動。

  楊玉環沒想到方運突然睜開眼,又驚又羞,下意識要逃跑。

  方運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輕聲說:「我裝醉的,就想找機會跟你說說話。」

  楊玉環滿面羞紅,往日姐姐般的樣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低著頭,輕嗯一聲,任由方運握著。

  「我的外衣裡有一百兩銀票,是蘇舉人送的,你拿著放好。從今以後,你不要再給別人做工,也不准做粗活累活,聽到了嗎?」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為這個家勞累了這麼多年,該歇歇了,以後,這個家我頂著!」

  楊玉環緩緩抬起頭,少了幾分羞澀,多了幾分感動,道:「好,我聽小運的。」

  「加上別人送的禮金,夠我們花很久。你去雇個女傭或買個丫鬟幫忙做家務,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閑著,玩,還有吃,把身體養好,知道嗎?」

  「嗯。」楊玉環眼圈發紅,她沒想到幸福來的這麼快,而且比她想像中好無數倍。

  「這些年,苦了你了。」方運輕嘆。

  哪知楊玉環不僅沒有繼續流淚,反而用少見的堅定語氣道:「以前會覺得苦,現在看到你有出息,我一點都不覺得苦!我現在很甜!」

  方運的目光更加柔和。

  「玉環姐,明天開始,我教你認字吧。」

  「真的?」楊玉環欣喜地問。

  「當然,以後我一天教你十個字,不出一年你就能讀書識字,對了,還要教你算術。」

  「不行,你要把時間用在讀書上,你還要考秀才,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楊玉環說。

  「我不能一直讀書,總有讀累的時候,正好用來教你識字算術,怎麼樣?」

  「那……好吧。」楊玉環不知道怎麼反駁。

  兩個人又聊了一陣,方運酒勁上來,緩緩睡去。

  第二天,方運睡到日上三竿,穿好衣服走出來,發現楊玉環正餵雞,而三匹馬已經卸下輓具,正拴在雞窩旁。

  「玉環姐,早。」

  「早。」楊玉環直起腰看著方運,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我去給你熱飯,你還要去聖廟參拜眾聖,吃完就坐馬車去吧。」

  「又不是出遠門,走著去就行。」方運道。

  不多時飯菜熱好,方運吃飯,而楊玉環則坐在對面說昨天收到的賀禮。

  「昨天送的菜啊肉啊酒啊什麼的很多,不過來的人也多,大都吃了。銀錢很多,我讓小毛幫忙記了下來。不算蘇舉人的,一共有兩百二十四兩五百文。」

  「這麼多?」方運道。

  「你是雙甲案首,縣裡那些大戶都送了銀錢來。我昨晚聽在縣學當講郎的方先生說,他已經把你中雙甲的事情傳給大源府的方家,大源府的方家一定會給你一份厚禮。」

  方運點點頭。方姓人在各地開枝散葉,有的衰落,有的崛起,大源府方家是最興旺的那一支,已經是名門。

  方運在族譜上跟大源府方家是九代以內的親戚,而且有了文位,大源府方家一定會送賀禮。

  若是家貧,大源府方家還會出錢資助。

  同族相助是常態,嫡系和旁系相爭也是常態,利益使然。

  對於大源府方家來說,方運連旁系都說不上,所以根本不會捲入任何爭鬥,不過是現在接受同姓的相助,以後若有機會再反幫其他同族。

  方運道:「縣試、府試、州試和京試分別在春夏秋冬開考,三個月後我會參加府試考秀才。」

  「你不再溫習一年嗎?科舉雖然年年開,但一般人考中後都要學習兩三年再繼續考。你不會是爭了雙甲,想爭那『同年』吧?」楊玉環好奇地問。

  所謂同年就是在一年內連續考中童生、秀才、舉人和進士,這和「聖前」「雙甲」「三元」一樣,是一種極高的榮譽,不過很多人試過,可從來沒有一人成功,屬於不曾被摘下的科舉王冠。

  「我倒是沒這麼想。普通的童生要在縣文院學習,我是案首,有資格直接去府文院學習,這是難得的機會,我不能放棄。既然要去府文院學習,當然要順便參加今年夏天的府試。只不過柳家在大源府勢大,不解決這個隱患,我不能貿然去大源府。」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停在門外,方運看到一個熟人走下車。

  秀才方雨生,昨日來過,是縣文院的講郎,相當於教師,雖無品級但領俸祿,而且可以參加科舉。

  大門敞開,方雨生下車後先向方運點了一下頭,然後恭敬地低下頭,等在馬車門口。

  一位年約四十的大漢走了下來,這人高大健壯,面容嚴肅,眼睛大的有些比例失調,但也因此顯得極為有神。

  這人的腳步極為沉重,腳落地時踩起大片塵土。

  這人穿的不是書生式的衣袍,而已長靴短打,異常幹練,很像是軍人。

  方運隱約猜到這人的身份,立刻和楊玉環一起起身,一邊走一邊拱手道:「侄兒不知伯父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伯父見諒。」

  「你見過我?」那人的聲音極為洪亮,屋上的瓦片震得直抖。

  「不曾見過,但江州除了方守業『方大眼』,誰還能有這等風采。」方運笑道。

  方守業大笑一聲,問:「你是寫《春曉》和《歲暮》的方運?」

  「是。」

  「你是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方運?」

  「也是侄兒。」方運道。

  方守業仔細打量了一眼方運,道:「好文采。可惜太瘦了,以後要多吃肉,男人不吃肉怎麼行。雨生,你們倆把東西搬進來。」說完,和方運一同進屋。

  方守業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坐在長凳上大馬金刀,可就是這樣一個粗獷的人物,卻是一位進士,也是玉海府的正五品府將軍。

  在聖元大陸沒有武科舉,文院、文官和軍官三系官員全都是科舉出身的讀書人。

  方雨生和車夫一人扛著一個大箱子進來,在方守業的示意下打開箱子。

  一個箱子擺滿了銀燦燦的銀元寶,每一個都是二十兩的大元寶,粗粗一看不下五十個,正中央擺著一厚遝銀票。

  第二個箱子下面是綾羅綢緞,上面鋪滿許許多多首飾,金釵、銀鐲子、翡翠掛件、寶石項鍊等等應有盡有,還有一些金條金葉子。

  楊玉環發出一聲輕呼,然後捂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兩箱東西,她幾乎費盡全身的力氣在把目光從那堆首飾上移開,低著頭,一言不發。

  「伯父這是做什麼?」方運卻故作不知,加上有所準備,沒有因為這兩箱金銀財寶有絲毫震驚,這就是看多了電影玩多了遊戲的副作用。

  方守業表面也是不動聲色,可心裡卻暗暗吃驚,區區一個寒門童生面對這麼多財富竟然毫不動心,就連名門豪門的子弟都做不到。

  「這兩箱東西,換你一個承諾,若高中進士或舉人,加入我軍方。」

  方運面不改色道:「少了。」

  方雨生和馬夫用極為怪異的眼光看著方運,心想這小子瘋了吧?

  「萬兩銀子不少了。」方守業同樣面不改色。

  「定我未來,一萬兩銀子不夠。」方運現在對這個世界沒有清晰的認識,絕不會就這麼貿然答應。

  方守業的表情終於有了細微的變化,不悅地冷哼一聲,問:「那你怎樣才答應加入我軍方?」

  「現在說什麼都言之過早,我或許連舉人也考不上,更不用說進士。」方運淡然道。

  方守業突然氣勢全無,露出一副挫敗的樣子,問:「你是真被打開竅了?老子怎麼生不出你這樣的好兒子?成了雙甲案首又得萬兩白銀相贈,竟然不驕不狂。我二十歲那年在戰場撿回一條命懂事了許多,也未必有你沉穩。」

  方運徐徐道:「我也剛剛撿回一條命。」

  楊玉環心疼地看著方運。

  方守業立刻罵道:「柳家從上到下沒一個好東西!柳子誠在大源府就是出名的花花公子,跟一幫公子哥花天酒地,不知道害了多少黃花大閨女。柳子誠心狠手黑,不會甘休,不過,他敢動一個童生,絕不敢動我方守業的侄子!我今晚就去燒了他們柳家最大的那家當鋪,然後告訴柳子誠,要是他敢再找你麻煩,老子活剮了他!」

  「伯父您說笑了。」方運沒想到方守業竟然知道了這件事,恐怕是方雨生告訴他的。

  「說笑?我連蠻侯單于的帳篷都敢燒,還在乎區區一座當鋪?老袁,回去馬上準備火油。」

  「是,將軍。」袁姓車夫立刻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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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01
第十八章 聖地,書山

  方運沒想到這個伯父這麼大膽,蠻侯相當於大學士,足以一人破城,十分強大。

  「那侄兒謝過伯父解我之圍,我正愁不能去府文院。有您這句話,我可以放心去大源府了。」方運立刻站起來感謝。

  方守業哈哈一笑,道:「咱們大源方家好不容易出了一個聖前童生,我怎能看著你白白送命?不過,柳子誠雖不敢殺你,但一定會打擊你的文名。他當年的府試位列前十,上過書山,文名和才氣都頗有可取之處,而且他也在府文院,你進了府文院要注意。他只要不動用過激的手段,我不好再對他出手。」

  「侄兒明白。不過您能詳說一下書山嗎?」方運好奇地問。

  方守業流露出懷念和遺憾之色,道:「那可是聖地。不僅練『文膽』,更能得『文心』。書山共有九山,前三山每山三閣。據說每過三座山,可得一顆文心。」

  「我去過兩次。第一次中了秀才去的,可惜只登到第一山第三閣,不能說毫無所獲,畢竟才氣有所增強。第二次是中了舉人去的,可惜在第二山的第二閣前止步。不過我中舉後修煉文膽,第二次登書山淬煉了我的文膽,也算是收穫。」

  「那書山裡面到底有什麼?」方運好奇地問。

  方守業搖頭道:「不記得了,去過的人只記得自己登到什麼位置得到什麼,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記得。書山受歷代眾聖不斷加持,是考驗秀才和舉人的地方。據說進書山后還有極小的可能得到『聖書』,那可是眾聖消耗自身才氣製作的文寶。」

  「那可惜了。」方運本以為能從方守業這裡瞭解一下書山。

  方守業道:「記住,日後你上了書山,一定要盡最大的可能向上攀登!我們不是眾聖世家,終其一生也只能進兩次書山,而眾聖世家的人在中進士後,可以第三次進入裡面,將來的成就要比我們大的多。哦,對了,『國首』也有第三次進書山的機會。」

  「國首?」方運隱約知道,但不太瞭解。

  「狀元之上,是為國首,十國文人之首。狀元年年有,但國首卻不一定。當年……」方守業的臉色突然黯淡,自嘲地一笑道,「那國首之名太難得,說之無用。你今年要做的就是好好讀書,明年再去考秀才。」

  方運道:「我準備今年就考秀才。」

  「哦?你的請聖言和詩詞或許可圈可點,但還未學經義吧?離府試不到三個月,你有信心?」

  「說不上有信心,姑且一試。」

  「也好,到時候你自然知道秀才不是那麼好考的。」方守業話裡有話,又接著說,「你也沒有什麼營生,在考上秀才之前,就在大源方家的族學裡教蒙學、給方氏一族的孩童啟蒙。一個月二十兩銀子,如何?」

  「伯父您給的會不會太多了?」方運問。

  一旁的方雨生沉默不語,他是秀才,在縣文院裡教童生,一個月也不過五兩銀子的收入,方運不過是童生,教孩子就能拿二十兩,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打破景國天荒的雙甲案首值這個價。」方守業道。

  「那侄兒謝過伯父,我爭取在十天內處理完這裡的事務,然後去府城。」方運知道這是方守業的好意,只要他在方氏族學裡當先生,柳家人或別人要動他都得考慮後果,這對他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好,你不再考慮考慮?」方守業站起來說,又看了一眼送不出去的兩箱財寶。

  方運笑道:「據我所知,聖前童生雖然少,但也不是人人都有那麼高的成就,而且一個童生成長到進士才能建功立業,那可能需要二三十年,伯父為何如此看重我?」

  方守業用手摸著鬍子拉碴的下巴,道:「第一嘛,你那首《歲暮》寫的好,罵柳山讓我很痛快。至於第二,你要是能做出一首『傳世』戰詩或戰詞,別說區區兩萬兩,就是二十萬兩白銀也值得。」

  方運這才明白。

  詩詞文章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有才氣。

  有才氣的詩詞文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引動天地元氣。

  能引動天地元氣的詩詞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戰詩戰詞,有殺敵效果。

  而戰詩戰詞中,只有極少的一部分可以傳授給別人、讓別人掌握,成為「傳世」戰詩戰詞。

  景國的半聖陳觀海封聖一百多年,他自己所做的詩詞文無數,但可以傳世的戰詩戰詞僅僅只有兩首。

  半聖一人可擋百萬師,但卻不能教會人人能擋百萬師。

  「原來如此。」方運道。

  方守業道:「可惜,過去詩詞發展的太慢了。因為有千年不戰之約,人族雖然內鬥,可外無危機,眾聖的心思還在『聖道』上,首重經義,甚至認為連治國都是小道,更不用說詞賦。半聖們都想再進一步成為亞聖乃至聖人,成為第二個孔聖。直到千年之約到期,妖蠻屢次侵略我人族十國,眾聖才意識到不妙,半聖不怕妖聖,但半聖之下尤其是進士之下的人缺乏足夠的殺敵之力。」

  方運知道這段歷史,介面道:「於是發現戰詩戰詞才是禦敵關鍵,所以就調整科舉,所以十國文風大變?」

  「是極。你小小年紀就做得一手好詩,更有一顆正氣之心,都是我軍方最需要的。作為軍人,我希望你入我軍方,但作為伯父,希望你還是走文院一系更好,為我方家添一大學士。」方守業拍拍方運的肩膀,轉身就要走。

  方運立刻道:「伯父留步,我有一事相商。我準備開一家書鋪,販賣我的詩文,還有一些小說,不知伯父有沒有興趣入股?」

  「哦?一股多少錢?」方守業問。

  「伯父幫我良多,那我便只要十分之一的價格,一股一千兩。」方運道。

  「你看我像冤大頭嗎?租個店鋪外加各種費用,一年也花不了五百兩,一股你就敢要一千兩?」方守業瞪大眼道。

  一旁的人也驚訝地看著方運,連楊玉環都感到莫名其妙,這個要價太高了。

  「那伯父可否借我一千兩,我在今年過年前還你兩千兩,不過你要對外界說是方家入股我的書鋪。」方運道。

  「你小子可真賊。」方守業笑道,他這才明白方運怕書鋪受別人阻撓,所以要打著大源方家的旗號,名門的牌子可以擋掉無數的暗箭。

  方運卻不反駁,他雖然想借助大源府方家的力量,但主要是想感謝方守業的維護,有奇書天地,他相信自己的書鋪將會財源滾滾,而文名也會快速傳播,後者才是最重要的。

  「那伯父願意借我?」方運問。

  「不借!我出五千兩買你五股!我要占一半!」方守業道。

  「抱歉,我只賣一股,多了不賣。」方運心想不愧是老狐狸。

  「三股呢?」

  「不賣!」

  「兩股也不行?」

  「不行。」方運一點都不客氣。

  「那就一股,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麼名堂!」方守業立刻點出一千兩的銀票,放在桌子上,然後轉身離開,另外兩人帶走箱子。

  方運送走方守業,回屋拿起桌子上的銀票,心想啟動資金有了。

  楊玉環好奇地問:「小運,你真要開書鋪?城裡書鋪很多,可大都是老字型大小,新書鋪很難生存,你又要讀書,哪有時間經營?」

  「有你啊,你是書鋪的老闆娘,等我教會你識字算術,你就能幫我經營書鋪。」

  楊玉環白淨的臉上飛起淡淡的紅霞,眉目含春,嬌羞道:「不准亂說話!說正事。」

  方運道:「我是沒時間,但梁遠有時間。他這次沒考上童生,只能去經營米店,但他又不喜歡,如果我聘請他來幫我打理書鋪,他一定喜歡,畢竟負責書鋪他還有機會讀書、參加科舉。」

  「梁遠夫妻都不錯。」楊玉環點點頭。

  方運又道:「你這幾天四處走走,找一個老實可靠的女人,帶去大源府幫忙做家務。我想辦法在族裡找個可靠的年輕人,也帶到大源府當長隨。」

  「嗯,我知道。馬上就要去聖廟了,你快走吧。」楊玉環道。

  「好。」

  方運說著把一千兩銀票放到楊玉環手裡,道:「你把錢放好,等到大源府開書鋪用。」

  「嗯。」楊玉環卻突然激動起來,以前她賺錢養活方運,管錢沒什麼,可現在方運有了大錢還把錢都給她,這讓她覺得方運心裡是真把她當妻子。

  方運剛走出大門,正好看到四個同窗向這裡走來,葛小毛興奮地伸手打招呼:「我們正要找你。」

  方運走過去,和四個人一起去文院。

  昨日四個人在酒桌上見過,不過鬧哄哄的沒時間說話,現在是正式放榜後第一次交談,所以大家都很興奮。

  「方運,沒想到你深藏不露,真乃吾輩楷模!」盧霖高聲讚揚,他的童生排名雖然比方運低,可沒有絲毫的嫉妒,反而打心眼裡為同窗高興。

  「盧霖你也是童生,祝賀。」方運微笑道。

  「你們兩個就別吹捧了,難道就不考慮我們的感受?」葛小毛孩子氣地半開玩笑。

  陸展卻道:「我的感受很好!方運你好樣的,徹底打下方仲永的氣焰,他算什麼神童,你才是神童!雙甲啊,連陳聖都沒能做到,說不定你將來也能成為半聖!我就不信他方仲永能比得上。」

  梁遠雖然為方運高興,但情緒有些低落。

  這時候,一個路人主動向方運道喜,方運立刻禮貌地還禮感謝。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5-1-1 14:48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02
第十九章 文宮

  隨後,不斷有路人道喜,讓方運無可奈何,只好一一還禮。

  在沒人道喜的時候,幾個同窗詢問方運有關昨夜童生文會的事情,方運就挑了一些說。

  眾人一路走一路聊,方運找個時機把梁遠拉到一旁,道:「大源府的伯父資助我開一家書鋪,我正好缺個信得過的掌櫃,就想到你。你有米店的經驗,只要再雇幾個老先生,就能把書鋪撐起來,薪水等同在縣文院的講郎,空閒時可以讀書,怎麼樣?」

  「書鋪?」梁遠的呼吸加快,書鋪雖然和米店一樣是做買賣,可在米店做工非常累,可書鋪就不一樣,而且是做掌櫃的,每天有更多的時間來讀書。

  「對。我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你不答應的話,我會儘快找別人。現在每月給你五兩銀子,等以後做大了,還有你的分紅。」方運道。

  「讓我想想,明天我給你答覆。」

  「好。」

  到了文院門口,方運和盧霖辭別同窗,一起進入文院,在裡面人的帶領下去了偏房。

  偏房裡已經有許多童生,方運一進去,認識方運的人立刻拱手作揖。

  有的稱方案首,有的稱方雙甲,一位三十多的童生則非常熱情,他極為推崇那句「花落知多少」。

  方仲永也在其中,老老實實向方運行禮。

  哪怕有人心中不服氣或懷疑方運,看到這場面也不敢挑釁,萬一被蔡縣令知道,被責斥是小事,被逐出文院那就倒楣了。

  打過招呼,一個衙役捧著一些東西走過來,非常恭敬地告訴方運和盧霖要換上童生袍、佩戴童生劍。

  方運和盧霖謝過衙役,換上淺藍色的童生袍,對著鏡子照著。

  童生袍式樣和普通的長袍略有區別,領口和袖口都有柳葉條紋,只有童生才能穿,無文位者不得穿,否則杖八十。

  童生袍腰側有掛飾,可以懸掛童生劍。

  方運掛好劍後,輕輕抽出,一道寒光映入眼中,劍已經開刃,在戰場上雖不如長矛和大刀,但防身足夠。

  接下來童生們相互整理衣衫,以免對眾聖不敬。

  吉時一到,眾童生紛紛走出偏房,而本地的官員已經等在外面。

  隨後,蔡縣令和王院君兩個人為首,帶著五十名新科童生走進供奉著眾聖的聖廟,每個人都站在一張蒲團後。

  蔡縣令再一次朗誦《祭眾聖文》,表達對眾聖的感激,最後道:「濟縣縣令蔡禾攜五十童生祭拜眾聖,請眾聖降才氣,壯我人族!」說完跪下。

  其餘人也跟著跪在蒲團上。

  方運感覺整座聖廟乃至所在的空間都突然重重一震,隨後一股無形的力量降臨,明明無法觸摸,卻直達人的心靈,恢宏雄壯,讓人忍不住頂禮膜拜。

  條條橙色才氣垂下,落在每個童生的頭頂。

  別人看不到,但方運身為聖前童生,卻看到了一幕幕畫面。

  一人身穿獸衣,用最簡陋的石矛與妖蠻死戰,最終建立人族國度,為人族第一先祖。

  有人嘗遍百草,以他之死換萬民生。

  有人縱身投入決堤處,以血肉之軀阻擋滔天洪水,最終治理水患。

  有人在朝歌城外誦讀《易經》,滅妖蠻無數。

  有人建立書院,教化萬民,戰妖蠻,為人族爭取千年和平。

  有人定法律、主變革,讓人族更加有序。

  有人……

  一位位先賢的畫面在方運的腦海中閃過,讓方運眉心的「文宮」昇華。

  方運剛成童生,文宮原本只是一片虛空,可感知但無形。

  現在,方運「看到」一座由粗糙方石建造的大殿出現的眉心深處,那大殿蒼涼古樸,內部有一幅幅壁畫,上面雕刻著先賢們為人族做出的貢獻。

  大殿內有一座方運自己的雕像,同樣身穿童生袍。

  這雕像乍一看沒有什麼奇特,但仔細一看,雕像的雙眼中有極淡的光華,柔和溫暖,有一種讓人安寧淡泊的力量。

  方運隱約猜到了什麼,但又無法確定對不對。

  「所謂拜聖,就是拜自己?那麼……」

  隨後,在這雕像的頭頂浮現一縷橙色的霧狀才氣,目前有三寸長,這才氣像春蠶吐出的絲,非常纖細。

  「童生才氣如絲,而秀才才氣如針,說的就是文宮裡的才氣,也是自身所能調動的才氣。」

  方運「環視」文宮四壁,只有壁畫和雕像,但文宮的屋頂比較奇特,那裡彷彿是一片無盡虛空,僅僅有四顆大小不同的星星,有一顆小的可憐。

  四顆星星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照在方運雕像上,滋養著那蠶絲一樣的才氣,不斷茁壯成長。

  「那四顆星辰代表的就是《春曉》等四首詩?不知道多久才能達到眾聖的境界,所過之處群星搖動。」

  方運正想著,文宮輕輕抖動,隨後雕像的左手出現變化,手中多了一本奇特的書。

  方運無法描述那書的大小、顏色或薄厚,那書一直在變化,方運已知的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

  唯一不變的是書上的四個字。

  奇書天地。

  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方運的意識從文宮內離開。

  方運驚訝地發現,所有人都羨慕地看著他,就連蔡縣令也一樣。

  方運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別人有所不同,別人的才氣灌頂恐怕只是開闢出文宮而沒有成形,而他一步領先,步步領先。

  方運甚至懷疑,就算別的童生的文宮成形,恐怕也不如他的文宮,更不可能有先賢眾聖壁畫。

  「拜聖結束,我們離開吧。」蔡縣令道。

  走出聖廟後,蔡縣令把方運叫到一邊,問:「你有何打算?」

  「學生想先留在濟縣鞏固文宮,十天後啟程去大源府,入府文院讀書。」方運回到。

  蔡縣令道:「現在去大源府恐怕不妥。」

  「謝縣尊關心,大源府的方伯父剛走,他會解決這件事。」方運道。

  蔡縣令略一思考問:「方守業方大人?」

  「正是。」

  蔡縣令遙望大源府的方向,道:「那柳家可要倒楣了,我也放心了。」

  方運道:「學生有兩事相求。」

  蔡縣令笑道:「你倒不見外,說吧。」

  「我想在今年考一次秀才,可從未考過經義,所以想在去大源府之前請您指點。」方運恭恭敬敬說道。

  蔡縣令沒有立即答應方運,而是仔細打量他,發現方運既沒有面對上官的膽怯,也沒有雙甲案首、將軍侄子的趾高氣揚,只有面對老師的尊敬,不由得暗贊好一個不卑不亢的少年。

  蔡縣令點頭道:「好,聖道之路就是要披荊斬棘,不是與人爭,而是與歲月爭,與自己爭!你既然有爭渡之心,那我就送你一程東風。可惜那些人不懂這個道理。」

  蔡縣令遺憾地看向那些往外走的童生,他不會主動去教童生,但如果有童生來求教,無論是逢迎拍馬還是如方運這般坦蕩求助,他都會相幫。

  方運奇怪地看著那些入寶山空手歸的童生,不明白他們怎麼放著蔡縣令這個「科舉大寶藏」不管,一任進士的考場經驗可不是一般寶貴,別說濟源縣,就連整個大源府也沒有多少人可以得到進士的指點。

  不過方運旋即醒悟,他終究不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沒有那麼強烈的尊卑觀念,骨子裡還是受人人平等的影響,沒把進士看得遙不可及,其次他是案首,又得縣令稱讚,所以才敢直接找一位進士縣令當老師。

  「說第二件事吧。」蔡縣令的態度比之前又親近了許多。

  「我想在去大源府前,多來文院讀書。」方運道。

  「自然可以。」

  兩人商定了從今日開始,每日晚飯後蔡縣令授課一小時。

  離開文院,方運和盧霖買了一些水果和兩隻雞前往孫先生家,感謝孫先生的教導。

  之後方運和盧霖分開,回到家中,看到甄掌櫃正拎著一個布包站在院子裡,楊玉環坐在凳子上做針線活。

  方運一進來,甄掌櫃急忙擠出難看的笑臉小跑著過來,小心翼翼道:「方案首,我賠您錢來了,我剛稱過,整整一百兩銀子,兩百倍的賠償,您說到做到,我也心甘情願。」

  方運接過銀子,一句話也不說就往裡走。

  楊玉環站起來,仔細看著方運身上的童生服,眼中是滿滿的歡喜,還有一絲淡淡的仰慕。

  甄掌櫃急了,急忙跟上去,彎著腰弓著背可憐地說:「方案首,我都認錯認罰了,您給個痛快話吧,我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的。」

  方運點頭笑道:「我理解,你知道我完成了拜聖,正式被授予童生後才放下心,帶著銀子過來了,感謝你這麼關心我。」

  甄掌櫃面色慘白,沒想到竟然被方運看穿,他原本昨天就想來給方運賠錢道歉,可又捨不得一百兩銀子,所以一直在等,希望最後方運出意外,可方運一切順利,他只能來送銀子。

  楊玉環聽後氣憤地說:「怪不得甄掌櫃剛才一直裝可憐,原來是算計我!」

  方運冷聲道:「甄掌櫃,你我兩清,可以走了。」

  「我……」

  「我有些話本來昨天想對你說,不過今天忘了。」方運轉身看著甄掌櫃,眼中一片冰冷。

  「我……」甄掌櫃還想說什麼,卻被方運的眼神嚇得出一激靈,不由自主向外走。

  走出方家,甄掌櫃悲從心中起,低聲罵著自己:「我怎麼就那麼傻!我怎麼就鑽進了錢眼裡,吉祥酒樓一年至少能淨賺五百兩,可我卻因為幾百文的工錢損失了百兩銀子,還得罪了方案首。我怎麼那麼傻!怎麼那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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