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儒道至聖 作者:永恆之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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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2014-6-29 14:51: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15 39540294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18
第四十章 金聲玉振

  許多人下意識的後退,避免捲入這場紛爭。

  那些愛惜名聲的人,絕不會在這時候幫管堯源,因為那等於幫臭名遠揚的柳子誠。

  那些怕事的同樣兩不相幫,因為方運畢竟是方守業的侄子,據說還跟李文鷹大學士有一定的關係。

  方運一席話,把柳子誠和管堯源及其死黨孤立起來,徹底斷了他們利用其他秀才打擊他文名的可能。

  管堯源好像一點都不生氣,唉聲歎息道:「方運,你真的誤會了,我真不是孤立你,你是因為生於寒門,心中仇富仇官,以為我們這些士族一定會害你。我承認我不該提柳子誠,我再一次鄭重向你道歉。唉,不怕你們笑話,我自己花這麼多錢,就是想揚我文名。方運不來,我想辦法得到魁首,方運來了,我比誰都高興,萬一我舉辦的詞會多出一首鳴州或者鎮國詞,那也有我的文名啊。」

  方運道:「管兄好手段,無法孤立我,就要把我和士族對立。我們寒門子弟從來不仇富,我們仇的是為富不仁!你處處示弱很聰明,但我想問一個問題,你管堯源平時就是一個這麼八面玲瓏、被人指著鼻子罵也不還口的謙謙君子嗎?事有反常,必為妖!」

  眾人恍然大悟。

  管堯源面色大變,下意識去看周圍的人。

  有的人躲避管堯源的目光,有的人面帶冷笑,有的人輕輕搖頭。

  人人都知道管堯源平時雖然也算有禮,但卻不像今天這般委曲求全,今天他卻偏偏這樣,無非是以退為進,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可憐的人,要反襯出方運是一個咄咄逼人的小人。

  高明鴻立刻怪腔怪調道:「我說你管大少今兒個怎麼這麼軟,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道歉,那委屈的樣子跟個小娘們似的,原來是另有所圖。也是,你和柳子誠都能共玩一個小妾,關係那麼好,當然要為他報仇。」

  眾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兩個秀才共妾說不上大醜事,可也絕對會有損文名。

  管堯源死死咬著牙,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喝罵咽回肚子裡,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罵了,那麼方運必然會趁機說他暴露本性。

  管堯源怒道:「高明鴻,你怎能如此侮辱我?我若不是為了詞會和文名委曲求全,早就跟你比鬥戰詩詞!我管堯源好說話,你們當我是軟柿子捏?我現在罵柳子誠是畜生,你們滿意了嗎?」

  管堯源身後一人突然譏笑道:「什麼狗屁聖前雙甲,不就是怕了嗎!怕我們的詞超過你,怕你的文名不保,所以才故意把話題往柳子誠身上引。否則管兄隨口一說,你何至於反應這麼大?你方雙甲的胸襟呢?你方案首的氣度呢?」

  「嚴躍!少說兩句,方運不是這種人!」管堯源低聲呵斥,然後露出無奈之色。

  盼兒道:「你們別說了。千錯萬錯都是盼兒的錯,盼兒不該因為仰慕方雙甲而逼他作詞。其實盼兒年紀大了,想找個好歸宿,因為極愛方雙甲的文名,就想嫁於他,無論是妻是妾都心甘情願,但女人家終究面皮薄,所以就跟管公子說好,要是方雙甲來了,就說我今夜將委身詞會魁首,若是方雙甲不來,此事不提。沒想到盼兒愛慕心切,卻做了蠢事。」

  盼兒說著,向方運微微屈膝萬福,然後道:「望方公子垂憐,一切都是妾身的錯,妾身不該非要公子作詞的,妾身願自罰三杯。」

  嚴躍大叫:「這怎麼行!他方運明明就是怕被人比下去,所以才不敢作詞,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愛才,甚至拒絕一位舉人,可方運把你當豬狗,你何必為難自己!」

  「嚴躍!」管堯源低吼一聲。

  明玉樓靜悄悄的。

  方運輕嘆一聲,心中起了波瀾。

  「好一個柳子誠,差一點我就信了。當年你就是用這種方法,要不是玉環堅貞,那個方運被你賣了還替你數錢。現在又是用這種虛虛實實的手段。我要是寫的詞不好,你必然會大肆抹黑我的文名;我若是寫的好,這盼兒必然會借此接近我。我接受了她,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患,我要是不接受她,萬一她自殺必然會引發文人憤怒,把我污蔑成一個薄情郎,總能打擊到我的文名。所以,除非我用一個兩全其美的手段,否則無論怎麼做都會被柳子誠找到藉口。」

  「這裡面,柳子智恐怕也出力了。甚至於,污我文名只是開始,隨後左相一派不僅可以廢了我的文功,甚至可以對幫我的官員發難,排除異己。文名,是把雙刃劍啊。不過,我方運豈是你們可以扳倒的?」

  方運心裡下了決定,看向桌子上的綠豆糕。

  「可惜了這五里村的綠豆糕。」

  方運說完,邁步向外走去,賀裕樘緊緊跟隨。

  管堯源無比急切,馬上給嚴躍使了一個眼色,讓他留下方運。

  嚴躍大叫道:「方運,我瞧不起你!你就是一個草包,連當眾作詞的膽量都沒有,我恥於和你同在大源府!你根本就不會作詞,你的文名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方運哈哈一笑,邁出明玉樓的大門,然後停下腳步,站在門外,背對的眾人。

  「既然你們要我作詞,那我就作一首。鑒於我曾說過這次詩會為了給舉辦者面子只帶了嘴沒帶手,那就在這裡吟誦一首蝶戀花,題為春景。」

  所有人屏住呼吸,側耳傾聽,生怕漏掉方運接下來的詞。

  方運說著,向前邁出一步。

  「花褪殘紅青杏小。」

  幾個秀才忍不住點頭,這句是說百花凋零、樹上長出了青色的杏子,恰恰是春末夏初的景象,和今日的立夏無比貼合。

  吟誦了第一句,方運再度向前一步。

  「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做第一首詞的賴墉聽到這裡鬆了口氣,這一句雖然不錯,但卻只能說是泛泛,比他的詞還差點。

  「枝上柳綿吹又少。」方運又走了一步。

  賴墉不由得露出微笑,這一句依然很普通,無非是說柳絮越來越少,春天已經離去。

  方運再走一步。

  「天涯何處無芳草。」

  十多個屏住呼吸聆聽的人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齊齊吸氣。

  賴墉的笑容僵在臉上,這話是說春天是已經離去,但不要擔心,春天還會回來,到時候天涯各處都會重新長出茂盛的芳草,一句話就把這詞的意境拔到極高處。

  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還不足以讓賴墉如此,可賴墉本身才氣不凡,立刻想到方運這話恐怕是對盼兒說的,讓這一句生出別樣的滋味。

  少數秀才偷偷看向盼兒,可盼兒終究是包裝出來的「女秀才」,又是第一次聽,以為是寫春景,只是隱約覺得這詞話裡有話。

  方運繼續一步一句。

  「牆裡秋千牆外道。」

  「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

  「多情卻被無情惱。」

  在方運吟誦這首詞的時候,體內的才氣震動,配合他的聲音和詞形成奇異的共振,不斷向周圍傳播。

  所有的玉器和金器突然跟著方運的聲音輕輕震動,震動聲不僅沒有形成雜音,反而配合方運的音韻而清響,彷彿在主動為方運伴奏。

  「金聲玉振!」一個人低聲輕呼。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金聲玉振影響,大都流露出歡喜之色,彷彿置身於最美妙的春景之中。

  幾個酸秀才甚至搖頭晃腦,不斷低聲重複這首詞,如同喝醉了似的。

  幾個歌姬忍不住用《蝶戀花》的曲子哼唱,越唱越歡喜。

  連那些不認字的侍女也被這詞影響,癡癡望著方運的背影,想把這個大才子留下來,哪怕倒給錢都願意。

  這就是金聲玉振的可怕,連金玉都能震動,更何況人心。

  才氣越多的人,受到的影響越小。

  那幾個受影響較小的人相互看著,都看出對方眼裡的驚訝,因為這種詩詞金聲玉振不算什麼,要是戰詩詞也能形成金聲玉振,那會讓戰詩詞範圍倍增,瞬間滅殺大量敵寇,是極為恐怖的詩詞異象。

  這意味著,方運以後的戰詩詞也有極小的可能引發金聲玉振。

  這幾個人不動聲色地遠離管堯源等人。

  隨著方運離開,金聲玉振減弱,一些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向管堯源和盼兒,因為這首詞的後半部分在說一個行人聽到牆裡有女人在玩蕩秋千,但很快女人的笑聲消失,多情的行人有種被人拋棄的感覺。

  最後一句無比直白,盼兒臉色慘白。

  別人或許以為這詞是在說她自作多情,但在管堯源和盼兒聽來,卻是方運在嘲笑他們無論用什麼手段都是白費,只會像詞裡的行人一樣自尋煩惱。

  方運走了八步,吟誦完這句詞,慢步離開。

  方運沒有回頭,因為他相信詞聖蘇軾蘇東坡的名篇魅力。

  「快記下來!」

  一個秀才急忙提筆把整首《蝶戀花春景》寫出來。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眾多人看著完整詞,許久不語。

  「才氣逼人,至少鳴州。」

  「或許不出幾年,這詞可達鎮國。」

  眾人紛紛點頭。

  「那句天涯何處無芳草,簡直一語道盡春來春去。」

  這話一出,許多人又看向盼兒。

  盼兒眼前也有一首完整的詞,看著看著淚水模糊了,她臉上浮現的是悔恨和自責,而不是被人拋棄的失望。

  金聲玉振最容易引發人內心的情緒,一旦深陷其中,再也無法掩飾。

  在場的秀才們已經明白,這個盼兒必然是設局害方運之人,可惜因為才氣不足又心懷鬼胎,反而被金聲玉振所影響。

  高明鴻一直對方運心有愧疚,覺得自己不應該邀請方運來立夏文會,以至於差點讓方運文名受損,極為痛恨盼兒和管堯源。

  高明鴻起身,正要追趕方運,餘光看到桌子上的綠豆糕,停在原地,略一思索,改編漢代的《佳人歌》,當場誦出。

  「江州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佳人再三笑,不如綠豆糕。」

  高明鴻說完快步離開。

  在場的秀才們沒人笑,但那些嫉妒羨慕盼兒的歌姬侍女卻都笑起來。

  勵山社的高明鴻走了,其他人立刻跟著出去,其餘寒門文社的人也紛紛離開。

  盼兒哭個不停。

  管堯源心中暗道不好,盼兒沒有才氣自護,陷入太深,把這首詞裡的人當成了自己,很可能真正愛上方運,招出他們。

  管堯源正要勸說,盼兒突然哭著道:「盼兒對不起方公子!盼兒今日就去淨蓮女觀出家,洗刷自身的罪孽,每天為方公子祈福。」說完哭著跑了。

  管堯源鬆了口氣,這意味著盼兒不會出賣他們。

  一旁的嚴躍低聲道:「堯源,柳少那首挖苦方運的諷刺詩怎麼辦?剛才方運一直主動,我竟然沒機會誦出來,後來他的金聲玉振太厲害,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管堯源恨聲道:「要是就這麼結束,柳少絕對不會高興,而且那首諷刺詩是大少所作,不能不拿出來。咱們馬上跟著方運,等他停了或到家,就當著眾人的面誦出那首詩挖苦他,然後再大肆宣揚,繼續壞他的文名。」

  嚴躍歎息道:「唉,真不應該請他來,這下倒好,逼他作出了一首鳴州詞,必然能上《聖道》,稍加傳播,就可能鎮國,反而幫了他。這次文會的事情要是被登上《聖道》,那我們就成了千古留名的小丑。」

  管堯源卻咬牙切齒道:「他如果做不出這等好詞,或許可以多活一段時日,此詞不久可鎮國,以後誰還能壓得住他?柳家人敢放任嗎?他活不久了!」

  嚴躍恍然大悟。

  「走!跟上方運!」

  管堯源高聲喊道:「方運大才!我要帶著嚴躍找他道歉,他不是不會寫詞,而是低調藏拙,是真正有氣度的讀書人!」

  說完帶著英社的人上了馬車,追趕方運的馬車。

  連詞會舉辦人都走了,其他人也不再逗留,坐著馬車跟上管堯源,想知道他是真道歉還是怎麼樣。

  在五里村通往大源府城的道路上,二十多輛馬車連成一線,塵土輕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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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19
第四十一章 龍血墨錠

  方運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他在誦完《蝶戀花春景》後,感覺才氣和精力有所流失,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補回來。

  同車的賀裕樘越想越興奮,道:「我馬上就把這首詞帶回.族學,先生和學子們定然高興,真沒想到您不僅詩寫的好,連詞也如此驚人。這首詞真是妙啊,天涯何處無芳草,好句子,必當流芳百世。」

  方運不答話,點點頭。

  「有了《枕中記》,還有這首《蝶戀花》,您下個月的《聖道》就是雙文了,您加把勁,再寫兩篇詩詞,就是四文同輝!」

  方運不答話,賀裕樘繼續絮叨:「九日後,九縣的案首和府城童生前五都會進入府文院學習,你也是其中之一。勵山社雖然能幫助你,但那裡終究是英社的天下,而柳子誠就在府文院裡讀書。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必然會在入院的第一天給你下馬威,讓你成為府院的笑柄。」

  「他敢在府文院撒野?」

  「你不知道?府文院的院君就是左相的人,而知府是文相的人。十國都有類似的規矩,府和州的文官之首和文院之首永遠不能是同一派系,這是出於平衡。你要是進了州文院就好多了,李文鷹大人雖然不是文相一系,但屬於軍方之人,極為厭惡左相。你能不能想辦法進州文院?」

  「童生進州文院?那幾個大國曾經出現過,但景國前所未有,我的資歷夠嗎?」方運問。

  賀裕樘想了想,道:「你的文名倒是夠了,可你都不曾在縣文院學習過,也不是眾聖世家,一個童生直接進州文院太難。因為一般來說,只有舉人和各府的秀才第一才能進州文院。」

  「嗯。」

  方運閉眼休息片刻,心神進入文宮之中。

  文宮星辰又多了一顆,滋養才氣的星光又多了一分,但仍然很稀薄。

  那如絲的才氣再度增高,已經達到七寸半,離成為秀才還有兩寸半。

  方運不斷在心中思索。

  「六月十五左右才是府試,離現在還有兩個多月。這段時間是柳子誠打擊我的最好時機,我哪怕再隱忍,也未必能度過。所以,我必須要在府試前成為聖前秀才,掌握紙上談兵。否則柳子誠就算不殺我,憑藉秀才的體魄和紙上談兵,也有無數種辦法羞辱我。」

  「可才氣成長太快,沒有足夠的磨礪也不行,萬一將來無法凝聚文膽或文膽先天不足,那就等於徹底廢了,寫再多詩詞文也無法彌補。據陳聖文集記載,陶淵明太醉心於田園而無心淬煉文膽,始終無法封聖,在將死之年才幡然悔悟,作《桃花源記》重明心志,不再一味避世而是開闢世外桃源,終成半聖,延壽八十年。」

  「從今日起,把睡眠縮短到四個小時,以我的才氣足以保持兩個月的精神旺盛,等成為秀才再休息不遲。」

  「德乃文之骨,性乃文之心,志乃文之根,字乃文之身。字要一直練,而聖賢書更要加倍苦讀,是穩固才氣的最好手段。不過族學的課也不能耽誤,因為教他們等於用最淺顯的文字解釋聖道,對我的修煉也有極大的好處。」

  心神從文宮退出來,方運問:「賀兄,你的文宮是什麼模樣?」

  賀裕樘笑道:「你們這些大才子的文宮各有妙處,自然不能多做宣揚,我的和普通秀才沒區別,說了也沒什麼。我的那裡叫文宮有些吹噓,實際就是一個破茅屋,裡面什麼都沒有,就是我的雕像,什麼傳說中文宮星空、什麼眾聖壁畫之類的都沒有。我是差的,好一點的是涼亭,再好一點的是石頭房子。至於你們這些有望成大儒甚至封聖的大才子,要麼是有朝廷金鑾殿一樣的文宮,要麼是有文院聖廟一樣的文宮,當然,有大有小。」

  「原來如此。」方運道。

  「您的文宮起碼是一座王府吧?您這麼有才氣,定然有了文宮星空,不過未必能有眾聖壁畫,據說只有成為公認的四大才子或國首才可能有。」

  方運想了想,沒開口,他在參拜聖廟的時候就有了眾聖壁畫。

  賀裕樘來了興致,滔滔不絕:「有傳言說,聖廟文宮之外還有別的奇異文宮,據孔聖留下的隻言片語推測,那人必須要跳出聖元大陸,放眼星空萬界什麼的。一定要有特別高明的見識,比如眾聖們都說這聖元大陸所在的地方不是平地,而是一顆大球,說太陽比聖元大陸大百萬倍,可我們連聖元大陸是圓的都想不通,還談什麼星空萬界。」

  方運想笑又不能笑,心說知道這些真不是高明的見識。隨後又想起自己的文宮。

  他的文宮不是宮殿聖廟,也不是那種普通石屋,而是極為恢宏卻又古樸的巨石壘成的大殿,足有千丈長寬,比普通的小村鎮都大,而且一直隨著才氣的增長而擴大。

  賀裕樘繼續道:「據說啊,文宮越大越強,文曲星動的可能就越大。文曲星到底是什麼,至今也沒人明白,只是有半聖猜測,聖元大陸的元氣源自自身,但才氣源自文曲星。不過自孔子聖隕後,這天地間的才氣源頭就多了兩處,一處是聖院,另一處就是人族自己。只要有人在讀書識字,那麼就會源源不斷創造出才氣。不過要想得到最精純的才氣,必須要接受文曲星動,至於文曲星光照體就不談了,除了孔聖和周文王,無人可得。哦,對了,那位衣知世有可能。」

  方運又一次聽到衣知世的名字,這人同樣是當世奇才,對詩詞只是略通,但對眾聖經典的研讀卻是半聖之下第一人,據說還沒成大儒就可以餘音繞梁。

  外面的方大牛忍不住喊道:「我家少爺也行!什麼衣知世二知世,他是雙甲聖前童生嗎?」

  方運莞爾一笑,賀裕樘笑著說:「好,你家少爺肯定能當半聖,行了吧?」

  「起碼也得當亞聖啊!以後我就是給亞聖趕車的,那多氣派。」方大牛道。

  賀裕樘笑著對方運說:「你這個堂哥真是憨,亞聖哪有坐馬車的,要坐都是坐文寶車,用不著人趕。」

  方大牛在外面小聲嘀咕:「說的也是,以後我還是看門吧。」

  方運對文寶有了興趣,問:「有賣文寶的嗎?」

  「有,不過非常稀少,畢竟一個舉人一生也只能制出一件最低層次的文寶,整個江州一年最多有四五十舉人,剔除戰死或意外死亡的,江州一年能有多少文寶?大多數文寶都被朝廷和聖院得到,可以交易的很少。據說那些私下交易的文寶,七成是那些死於妖蠻之手的人身上攜帶的。那些妖蠻用不到,自然就賣給人族中的商販換它們所需。」

  「妖族都需要什麼?」方運問。

  賀裕樘面色一變,無奈地說道:「大多數商人只是往妖蠻販賣牛羊等物,但少數奸商不僅販賣活人,還販賣有文位之人的屍體。」

  「這是真的?我還以為都是謠傳。」

  「當然是真的!妖族的妖血可以製成血墨、妖骨毛髮也是製造聖頁的材料,而經過才氣灌體之人的身體也是妖蠻的最愛,活的最好,死了也行。據說能增長它們修為,助它們吸收日月精華,畢竟才氣源自文曲星。」

  「原來還有這事。」方運神色嚴肅起來。

  賀裕樘又道:「就是因為妖族要吃人,所以各國才把文寶下發到縣裡,而每一府都駐紮府軍。咱們江州比較倒楣,南邊是長江水妖、東邊緊鄰海妖,西南又是五妖山之一。幸好咱們境內的那座妖山是支脈,都是些小妖,長江水妖也一直被水軍清剿,不然早亂套了。海妖龍族那邊平時跟咱們開海貿交易,但每年都會拿人族練兵。」

  「是說平妖詩會吧?」

  「對,海妖拿咱們練兵,咱們也拿他們練,一般來說誰都不吃虧。最怕碰到那些想立功的龍子龍孫,那就需要大戰一場,少不得死幾個舉人秀才。」

  「我倒想見識見識。」方運道。

  賀裕樘道:「我見識過,那真是壯觀啊,那一年是一位妖王龍孫率領,他的坐騎你猜是什麼?一隻十里長的大妖龜。那妖龜和龍孫出現在海面,都沒催動妖力,就引來狂風驟雨。那妖龜稍稍一動,就是三丈高的大浪打過來,要不是我方多個進士聯手保護,那海堤會被衝垮。龍孫雖然厲害,可也凶不過劍眉公。劍眉公原本的成名作就是《風雨劍詩》,那龍孫非要控風布雨,結果被萬千風雨劍殺得遍體鱗傷逃入深海。妖王的實力原本要略高於大學士,所以那一戰讓劍眉公名聲大振,十國聞名,然後坐到州文院院君的位子。」

  方運點點頭,道:「都說這些年海妖之所以老老實實,主要是李文鷹大人的功勞。」

  「自然是劍眉公的功勞。」

  「那李大學士手裡可有不少龍血墨吧?」方運好奇地問。

  「是啊!就算七成上繳朝廷、一成給軍方一成給州文院,他手裡還有一成,這些年沒少人打他的龍血墨的主意,所以他每年都會在一些文會露面,把頭彩定為一塊龍血墨錠。」

  「那我可要留意。」

  這時,方大牛在外面道:「少爺,要進城了,後面那些馬車好像要一直跟著咱們。」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5-1-2 15:52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20
第四十二章 玄庭書行

  「哦?」方運把頭探出車窗,二十多輛馬車跟在後面,全都是詞會書生們的車。

  「可能是順路,不用管他們,先送賀兄回家。」方運道。

  賀裕樘急忙道:「我家離這裡很遠,等到了你家我走回去即可。」

  「這樣吧,先送我回家,然後讓大牛送你回家。」

  「也好。」賀裕樘道。

  馬蹄踏著地面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進入市區,車速減緩。

  馬車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叫賣聲。

  「看了《西廂》會談情,讀了《枕中》當大儒!雙甲聖前童生方運出書嘍!快來買,買《西廂記》的話,原價出售《聖道》和《文報》!」

  賀裕樘聽的清清楚楚,扭頭看向方運,怒道道:「怎麼有人打著你的名號賣書?還什麼當大儒,簡直豈有此理!走,咱們下車,把他們送官,太不像話了。」

  「咳!那書的確是我寫的,現在全城許多書販都跟我的書鋪合作。」方運道。

  「這……」賀裕樘瞠目結舌,他想不通一個有著遠大前途的聖前童生為什麼會用這麼狂妄的詞語宣傳。

  「讀書要花很多錢,我不能坐吃山空,所以就寫了兩部通俗小說賣。這廣告語是我想出來的。哦,廣而告之,簡稱廣告。」方運道。

  賀裕樘沉默片刻,問:「不會影響你學業吧?」

  「不會,我只在練字的時候寫這些通俗小說。」方運道。

  「那就好。若真是你寫的,我也去買一本。」

  方運道:「你要是想看,我明日就把書帶到族學。」

  「孔聖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若給了我,其他先生怎麼想?要是因為我讓你送別人那麼多書,那不太好。不如這樣,我買你的書,你寫句警句送我。」賀裕樘道。

  方運心想這不就是簽售麼,於是道:「也好。」

  「那廣……廣告語也是你想出來的吧?別人可沒你這麼大膽。」在方運看來很普通的事,但在賀裕樘看來卻是驚世駭俗。

  「廣而告之嘛,自然要一鳴驚人。」

  「要是有人拿你這些廣而告之攻擊你文名怎麼辦?」賀裕樘慢慢接受了方運的說法。

  「我是書店掌櫃,經營都是夥計們去做,我只有不查之嫌,怎能害我文名?」

  「說的也是。」

  馬車靠近小推車,賀裕樘看到上面的廣告語有「劍眉公李大學士邀您提前看下月《聖道》神文《枕中記》」的字樣,嚇得臉都白了。

  「方、方運,你這麼做真的經過劍眉公同意了?」

  「沒有,但我相信李大人不會在乎。」

  「你真是不怕死啊,膽子比妖王都大。」賀裕樘無奈搖頭。

  後面的馬車路過,也聽到那個書販的叫喊,甚至看到幌子上方運的名字。

  嚴躍輕蔑地道:「你和柳子誠都高看了方運,你看他這手段,只比下作好那麼一點點,誰家是這麼賣書的?我看啊,他是窮怕了,好不容易有了文名就涸澤而漁,難成大器。」

  管堯源看了看書販的手推車,點頭道:「怪不得是小縣城出來的寒門子弟,嘩眾取寵的低賤手段倒不少。要是我出書,直接去找三大書商的執事,到時候大源府三成書鋪都會宣傳我的書。這麼個賣法,一年至多能賺幾百兩銀子,夠做什麼的?讓車夫看看,跟緊點,別跟丟了。」

  嚴躍探出頭看,道:「方運的馬車就在前面,跟不丟。」

  方運的馬車七拐八拐,停在家門口,方運從車上下來,對賀裕樘道:「賀兄告辭。」

  「告辭。」賀裕樘剛說完,發現方運扭頭看向來時的方向,面色有些冷。

  「怎麼了?」賀裕樘跟著下車,就見極多的馬車擠在巷子口,車上的人紛紛下車,向這裡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詞會的舉辦者管堯源,面帶和善的微笑,好似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他身後的幾個人則面色不快。

  這些人身後面還有許多府文院的秀才,濟縣的高明鴻就在其中,他大喊道:「方運,我們本來準備離開,可管堯源他們的馬車一直跟著你,可能要對你不利,我們就跟來了。」

  管堯源立刻抱怨道:「你們真的誤會我了。我來這裡是再次向方運道歉的,方運,你放心,我今天回去就馬上宣揚你的才名!我會自己出錢,把你的這首《蝶戀花春景》印一萬張,分發給讀書人。這樣你們相信我了嗎?」

  方運不為所動,道:「管兄客氣了,不久之後我自會出一本詞集,不勞管兄。家宅簡陋,又沒備什麼酒水,就不邀請諸位進去了。」

  方運說話間,看到又有別的人出現在巷子口,其中竟然有一個全身披甲的馬蠻人,異常高大,單手握著一把足足一丈長的巨斧,兩眼像是兩隻大銅鈴。

  馬蠻人身前站著一個挺高的人,可那人只到馬蠻人的胸口。那人身穿黑色長袍,身形富態,面相和善,笑眯眯地看向這裡。

  管堯源道:「唉,你還是不信我,也好,日久見人心。在下告辭。」

  一旁的嚴躍卻憤怒地說:「方運,你就算是雙甲聖前,可你終究是童生,管堯源都已經這麼低三下四,你為何還得理不饒人?你就這般瞧不起我們文院的秀才?你就這般蔑視我們士族和英社?」

  「嚴躍,屁可以亂放,話不能亂說。你和管堯源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當我們看不出來嗎?」方運厭惡透了這個嚴躍。

  管堯源急忙拉著嚴躍道:「你少說兩句,我們走。方運,我們以後再聊,這次是我不對,下次一定陪酒道歉。」

  嚴躍立刻大喊道:「方運,你這卑鄙無恥小人,我今天作一首詩送你!你聽好了:家徒四壁不知羞,只會口舌逞英雄,不知道是童養媳,還是媳婦養童生!」

  在場的人驚呆了,嚴躍這話太惡毒,這詩要是流傳出去,再有人添油加醋一番,那方運必然會變成一個無能又只顧自己不顧童養媳死活的偽君子,只要給方運扣上忘恩負義、始亂終棄的帽子,那他以後文名再大也會被人唾棄。

  「混帳!」管堯源一巴掌抽在嚴躍的臉上,把嚴躍打得連連後退,撞在牆上。

  「你……」嚴躍好像怕了管堯源,低著頭不說話。

  管堯源立刻對方運道:「方運,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知道你還是寒門子弟,連來大源府的馬車和路費等都是別人送的。你雖然窮了點,雖然住得地方簡陋,甚至為了賺錢用那種讀書人都不屑的方式去賣書,可我相信你是有骨氣的。」

  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這是圖窮匕首見了,管堯源這等於在明著攻訐方運。

  不等方運說話,巷子口外那個微胖男人大聲道:「誰說那是讀書人不屑的方式?我們玄庭書行決定向方雙甲求購整套賣書手段,一次支付五千兩白銀。另外,我們願意再支付五千兩白銀,收購《西廂記》一書在聖元大陸的售書權。若是方雙甲願意簽訂一份文書,把以後所有作品由我們玄庭書行銷售,我們可以額外多給他半成的收入!現在,誰說他方運是靠童養媳?」

  眾人大驚。就算嚴躍和管堯源家裡是望族,一年頂天也就賺七八千兩,方運一個賣書的手段加一本書的銷售權就能賣一萬兩?不會是方運請來撐場面的吧?

  所有人都仔細看那人。

  在場的都是府文院的秀才,經常見到府城的名流,幾乎都認識這個男人。

  「唐大掌櫃!」所有秀才都彎腰拱手,極為恭敬。

  管堯源和嚴躍也膽戰心驚地向唐大掌櫃行禮。

  玄庭書行是聖元大陸三大書行之一,佔據聖元大陸兩成多的市場份額,其股東是多位半聖,而陳觀海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玄庭書行也是景國最大的書行,占景國書籍市場五成的份額。

  玄庭書行在每州設一最高主持者,職務就是大掌櫃。

  一州最大的書商不算什麼,但如果背後是多個半聖世家,就算是州牧或州院君都不願得罪。

  高明鴻幸災樂禍地看著嚴躍,道:「你不是罵我們寒門子弟嗎?你不是說方運不會賺錢麼?有唐大掌櫃在,你還能說什麼?售書權就能賣五千兩銀子,這書一共至少能賣出二十萬兩銀子。」

  嚴躍頓感慌亂,柳子誠教他攻擊方運好吃懶做不會賺錢,可沒想到方運一個人賺的比整個嚴家還多,事情傳出去,搞不好那首歪詩不僅不能害方運的文名,反而會讓更多人對方運的小說感興趣。

  唐大掌櫃看向嚴躍,問:「你叫嚴躍是吧?我見過你老子。你瞧不起方運?很好,我給你半刻鐘的時間,要是你在半刻鐘內拿不出一萬兩銀子,我打爛你的嘴!然後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要是你靠自己賺不到一萬兩銀子,我打斷你的腿!老馬,你盯緊他,三天后他要是寫不出《西廂記》那樣的好書,剁了他兩條腿!」

  「嗯。」那馬蠻人答應一聲,死死盯著嚴躍。

  嚴躍倚著牆壁,面無血色,他沒想到羞辱方運不成,反被羞辱,甚至面臨未知的懲罰,他聽說過唐大掌櫃許多事情,有人用八個字形容唐大掌櫃,心狠手辣,日進斗金。

  嚴躍心中一片絕望。

  「完了,他既然認識我爹,必然知道我出身望族,可即使這樣也敢剁我腿,說明方運可以幫他賺極多的錢。他竟然捨得給方運一萬,那他就有信心從方運身上賺到兩萬甚至更多。我爹會為了我跟玄庭書行翻臉嗎?不可能!他為了向一個童生示好,竟然威脅我一個堂堂秀才!他到底有多麼看重這個方運!」

  管堯源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在下管堯源,叔父在京城吏部任五品主事,是左相門生。這件事是一個誤會,還望唐大掌櫃給嚴躍一個機會。」

  「你想阻我?」唐大掌櫃陰森地道。

  「不是……」管堯源話未說完,那在數丈之外的馬蠻人突然張口吐出一口唾沫。

  那唾沫竟然發出刺耳尖銳的破空聲飛向管堯源,不等管堯源反應過來,唾沫擊中他的額頭。

  管堯源慘叫一聲,身體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額頭一片血肉模糊,疼得他緊緊咬著牙,吃力地坐起來。

  「蠻帥。」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所有人都看向那個用唾沫傷人的馬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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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21
第四十三章 文宮裂

  馬蠻人沒有絲毫得意,緊緊地盯著嚴躍。

  管堯源搖搖晃晃站起來,不敢再阻攔唐大掌櫃,畏懼地看著那個蠻帥。蠻帥相當於人族的進士,可統帥蠻兵三千,已經是蠻族的上層力量。

  眾人看著倒楣的嚴躍,他作歪詩嘲笑方運無能被童養媳養,可結果卻是方運不僅有賺錢的才能,甚至招來了玄庭書行的大掌櫃,這件事必然會成為嚴躍的污名。如果他不能洗涮這個污名,以後會出大問題。

  嚴躍則牙關緊咬,他相信自己還有希望,只要方運不寫出什麼名篇對他進行打擊,他就有希望成舉人、煉文膽,不至於成為第二個盼兒。

  小巷的眾人向兩側分開,給唐大掌櫃讓路。

  等唐大掌櫃走進了,方運道:「方運見過唐大掌櫃。」

  唐大掌櫃卻笑道:「你可知我是怎麼找來的?」

  方運脫口而出:「一定是周主簿把我賣了。」

  「哈哈,我可是用了一本古書換來你的位址。我剛才的建議如何,你若不同意可以商量。」

  一干秀才睜大眼睛,可以商量?唐大掌櫃是說他開的條件還不夠好?就算換成望族之家、舉人之身也會急忙答應,難道方運還不滿足?

  方運道:「價格的確低了,不過你誠意十足,可以商量。我有點好奇,玄庭書行乃書商楷模,怎麼會喜歡我這種劍走偏鋒的宣傳手段?」

  唐大掌櫃笑道:「學以致用是聖人定下的規矩,有了你的手段,書賣的更多,就是教化之大功,何來劍走偏鋒之說?當年孔聖破私學開辦公學時若得你之宣傳妙法,必然也會用。腐儒過街,人人喊打,你怎會不知。我之所以喜歡你這賣書手段,匆忙趕來,是有私心的。」

  「唐大掌櫃請講。」方運道。

  「我是小說家傳人。」唐大掌櫃眼中滿是傷感。

  許多秀才也輕聲一嘆,百家爭鳴時,小說家地位最低,至今無小說家封聖,哪怕是神話小說《搜神記》的作者乾寶,也只能止步於大儒。

  唐大掌櫃繼續道:「你的小說,讓我看到了小說的中興之象,無論是遣詞用句的樸實,還是新奇句讀的簡易,都能以最快的方式流傳,輔以新奇的宣傳手段更是事半功倍,所以我才馬上趕來。」

  方運點點頭,道:「唐大掌櫃請進屋說話。」

  方大牛快步打開房門,就見楊玉環和小狐狸正從正屋出來,似是聽到方運的說話聲。

  楊玉環好奇地向外走,奴奴則歡快地叫著,化為一道白影撲到方運懷裡。

  唐大掌櫃看著奴奴,眼中閃過一抹訝色。

  方運抱著奴奴,正要請唐大掌櫃進去,巷子口突然有人叫喊:「這裡可是方運方案首家?」

  方運聽聲音耳熟,扭頭一望,正是縣試的三位考官之一萬學正,在府文院任職。

  萬學正今天身穿官服,而且官帽上戴了紅綢,表示要出席重大的禮儀,後面跟著許多披著大紅綢的人,抬著一些盒子,個個喜氣洋洋。

  「萬大人。」方運拱手行禮,其他學子都是府文院的人,全都認識這位元從七品的學正,一起行禮。

  萬學正詫異地掃視小巷,向方運和唐大掌櫃微微點頭示意,然後舉起手中一卷綢布。

  「太后懿旨。」

  有文位的人立刻低頭彎腰,而那些沒文位的如馬夫和楊玉環,全都單腿觸地半跪著。

  舉人或舉人之下,只跪天地父母和眾聖,見君半跪,其餘不跪。

  進士及進士以上見君不跪,見聖半跪。

  無文位者見君而跪,見王及太后等半跪。

  聖前童生不跪君,聖前秀才不跪聖。

  那馬蠻人不情願地彎腰低頭,他是蠻族,地位要比實力降兩級,在懿旨前只相當於秀才。

  奴奴好奇地看了看眾人,然後直立起來,學著方運的樣子,雙爪抱拳彎腰,但一對狡猾的眼珠不斷地張望。

  「哀家聞濟縣方運詩詞蓋世、德才兼備、識大體,乃我景國棟樑之材、人族之雛鳳,因年齡尚小不便加封,特賞禦制文房四寶一套、龍宮血參等物。又聞有童養媳玉環天生麗質、溫婉賢淑,陷苦難而不棄、終得方運富貴而不離,實乃景國女子楷模,賜誥命八等,封安人。賞郡主制鳳冠霞帔、哀家手書福語『琴瑟和鳴』一頁。」

  聖旨有欽此,懿旨沒有,所以等萬學正停頓片刻,方運和楊玉環一起高聲喊道:「謝太后隆恩。」

  一旁的嚴躍滿頭冷汗,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如果之前還有一絲機會,那現在除非左相親自保他,否則他徹底完了,太后下懿旨稱讚方運「德才兼備」,稱讚楊玉環「溫婉賢淑」,他卻做歪詩把方運和楊玉環都罵了,這可是實打實的犯上。

  景國太后雖然沒有才氣,但現在垂簾聽政,位近國君,自然能牽動國運。嚴躍文位不高,在太后的力量前不堪一擊。

  「怎麼會是這樣!」嚴躍癱坐在地上。

  另一邊,一直唱紅臉裝老實人的管堯源用顫抖著的手擦了擦汗,他知道自己的文名經此一事會遭受嚴重打擊,才氣也會萎靡,三五年內定然不可能考上舉人。他又看了一眼嚴躍,心知嚴躍比他更慘,太后不下台永無翻身之日。

  大多數人去看向楊玉環,果然如傳言所說,傾國傾城、貌比西施。

  此刻的楊玉環滿面通紅,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一直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畢竟只是一個童養媳,可現在太后封她為誥命夫人,雖然只是八等安人,可也相當於九品文官,許多望族家主的正妻都難以得到這個冊封,一般只有望族家主的母親能得冊封。

  那郡主制的鳳冠霞帔更是意義非凡,一般只有翰林或三品大員之女在婚嫁的時候,才能得到宮中賞賜的郡主鳳冠霞帔,而得到太后手書的祝福少之又少。

  賀裕樘等幾個年紀大的人則向那些抬著禮箱的人望去,吸引他們的不是楊玉環的地位和美貌,而是傳說中的龍宮血參。

  龍宮血參是四海龍宮的特產海參,景國一年也不過得十對,幾乎都送往宮中,只有極少數大儒或大學士可得賞賜。

  龍宮血參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增智強心的功效,同時也是大補之物,是龍族的日常食品,無論是妖蠻還是人族都可以食用。

  馬族蠻帥貪婪地看著那些禮盒,輕輕嗅了嗅,望向裝有龍宮血參的盒子,前思後想,最終放棄搶奪的念頭。那龍宮血參雖然珍貴,可他的小命要緊,只要他稍有異動,此地的知府和州牧等大員都會憑藉官印第一時間發現,得不償失。

  萬學正匆匆說了一句「唱禮單」,讓人開始誦讀具體送了什麼,然後快步來到方運和唐大掌櫃前,把懿旨遞給方運,問:「方雙甲,到底怎麼了?」

  方運就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萬學正大怒,他雖然不想得罪左相一系,可這方運的縣試他也是考官之一,算是方運的半個老師。

  萬學正目視嚴躍道:「身為景國學子,不思報國;立於聖院之下,不知仁禮。連太后誇讚之人你都攻擊其品德,簡直一腔酸醋、滿腹壞水,可惡可恨!我明日就奏請院君,革了你在文院之位!滾!」

  嚴躍和管堯源正要走,方運卻突然道:「兩位暫且留步,唐大掌櫃罵痛快了,文學正教訓過了,我可是一句話也沒說。冤家宜解不宜結,兩位雖然為柳子誠辦事,但我過幾日終究要入府文院,大家還是同窗。我思來想去,就寫一篇銘文立志,也希望兩位未來的同窗切莫看貶我等寒門子弟。大牛,去屋裡拿桌子和文房四寶。」

  管堯源和嚴躍心中暗暗叫苦,但卻不敢離開,只能等著。

  萬學正道:「既然是勵志銘文,那就用太后贈你文房四寶書寫,你有大才,若此銘文能留名景國,最能彰顯太后識人之能。」

  「好。」

  方大牛快步衝進屋裡搬桌子,而楊玉環一直緊張地揪著方運的衣袖,如同害羞的小媳婦似的,始終沒有完全消化今天的好消息。

  方大牛很快搬出桌子和筆洗,而萬學正叫人把太后賞賜的筆墨紙硯擺好,他親自往硯臺裡倒水,然後手持墨錠,緩緩研磨。

  「萬大人,使不得!」方運道。

  「我從未用過宮廷貢墨,這次就當是過個癮,你不要壞我好事。這貢墨入水不散、經久不壞,其墨香淡雅,色澤烏潤,我看一看就滿足了。」萬學正絲毫不因為舉人給童生磨墨而羞愧,反而自得其樂。

  方運也不好阻攔,開始挑筆。

  這一套文房四寶共有毛筆十支、貢墨二十、貢紙兩百頁、琉璃錦鯉硯臺一件,都是珍品。

  方運一一查看毛筆,兔毫太軟,狼毫太硬,於是選了一支兔狼兼毫筆。

  方運沒有閉目冥思。

  周圍無人說話,只有萬學正的磨墨聲。

  不多時,方運道:「今日就以這陋室為銘,與諸位共勉。」

  方運提筆,寫下劉禹錫的傳世名作《陋室銘》,而一旁的萬學正慢慢念誦。

  「陋室銘。」

  「山不在高,有聖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文成,字字微光,十丈內才氣鼓蕩,筆墨中的清香被無限放大,三里飄香。

  隨後,兩聲清脆的碎裂聲從管堯源和嚴躍的頭顱傳出。

  文宮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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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22
第四十四章 刹那文膽

  管堯源和嚴躍身體一顫,兩個人的雙眼變得通紅,數不清的書頁、字跡在眼中閃爍,最後被無形的力量攪碎。

  兩人悶哼一聲,耳鼻流血,立刻萎靡不振。

  管堯源還好一些,他並沒有用詩辱駡方運,只是受到波及,可文宮仍然裂開,沒有幾十年無法修復。

  那嚴躍最為嚴重,他的文宮處處都是裂縫,文宮內的雕像也如蛛網般裂開,針粗的才氣如同風中飄蕩的細煙,已經無法發揮才氣的作用,再也不能使用紙上談兵。

  他所學的所有文字都被撕裂,目光迷茫,陷入暫時的癡呆,以後學習文字會不斷被無形的力量干擾,方運文位越高,干擾他的力量越強。

  方運不死,嚴躍永遠無法恢復為正常的秀才,連童生都不如。

  萬學正譏笑道:「以為方運沒文膽就奈何不了你們的辱駡?他可是聖前童生,就算沒有文膽,只要一文鎮國、立志堅定,就有刹那文膽!不過我真要替景國學子感謝你們兩個蠢材,竟然把方運逼出了一篇鎮國『煉膽文』,筆墨飄香,文字放光,這篇文甚至還要超過那首《濟縣早行》。」

  「一筆寫三聖,一文可鎮國,不愧是聖前童生,這份大氣常人難及啊。」唐大掌櫃贊道,他是商人,也是一位舉人。

  「此文大為有理,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是對嚴躍等人的最好反擊,怪不得文字生靈。」

  「山有名,水有靈,開篇行文之壯麗世所罕有,但這都是次要的,身在陋室、心向眾聖之心卻是我輩遠遠不能比,遠遠不能啊。」萬學正似有慚愧,似有稱讚。

  「此文字字有文膽,有人自不量力,怪不得方運。」

  眾人細細品位,完全忘記被刹那文膽擊傷文宮的兩個人。

  突然,又出現一道咔嚓聲,眾人微驚。

  就見方運身前的木桌轟然倒塌,那頁壓碎了桌子的鎮國文篇竟然緩緩飄落,明明重若泰山,此刻卻又似輕如鴻毛。

  一旁的萬學正眼疾手快,在桌子坍塌前先把硯臺、墨錠和沾過墨的筆拿起來,防止墨汁迸濺。

  奴奴立刻撲過去,想要從下面接住那張紙向方運表功,但那一紙重百斤,嬌小的奴奴立刻被紙壓住。

  「嚶嚶!奴奴!奴奴!」小狐狸帶著哭腔望著方運,拼命求救,她被嚇壞了,想不通這麼一張薄薄的紙怎麼這麼沉。

  方運急忙彎腰撿起紙,在別人手裡這紙有數百斤中,但在他這個主人手裡卻輕飄飄的,和普通白紙毫無區別。

  小狐狸立刻輕輕一滾站起來,繞著破碎的桌子走了一圈,絲毫看不出受傷,然後憤怒地抬頭盯著那頁紙,眯著眼,露出威脅之意,似乎把那紙當成欺負她的小獸,一定要報復。

  方運輕笑道:「這可是好東西,你不准弄壞了,聽到沒?」

  小狐狸立刻垂頭喪氣點點頭,做出一副我被欺負了你還不幫我的委屈樣子,然後跑到楊玉環身後,直立著抱著楊玉環的腿,探出頭,哀怨地看著方運。

  奴奴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方運把《陋室銘》原稿收好,道:「我們進去說。」

  方運、唐大掌櫃和萬學正一起進屋,跟萬學正一起來送賞賜的人也陸續把各種禮箱抬進院子裡,一一打開,有絲綢布帛,有金銀首飾,其中一個盒子裡放著一隻足有兩尺長的血色乾海參,不過這海參被切成薄片擺在上面。

  奴奴眼巴巴看著龍宮血參,圍繞著盒子不停地打轉,明明饞的要命,可始終不伸爪子,最後痛苦地哀叫一聲,跑回屋子裡,眼不見為淨。

  門外的學子秀才陸續向外走,可這首《陋室銘》比之前方運的詩文更加出眾,他們聚在巷子口回味鎮國文成、三里飄香,一頁碎桌、文宮開裂等場面,熱烈地討論這篇《陋室銘》蘊含的高潔品性。

  跟柳嚴躍和管堯源交好的人在圍在兩個人身邊,不知道如何是好。

  「嚴躍真可惜了,到現在還呆傻。你說他作那歪詩罵方運做什麼?就算柳……咳,用間接的方法不行嗎?」

  「從此以後,恐怕沒多少人敢從正面打擊方運,區區童生就有刹那文膽,簡直天縱之才。」

  「是啊,我都有些怕了。」

  「諸位,我身有不適,先行告退。我可能要請假養病半年,來年再參加州試考舉人,今年就不參加了!」那人說完轉身快步離開。

  「膽小如鼠!只要左相在,怕什麼!」管堯源有氣無力道。

  幾個人目光閃爍。

  在《陋室銘》成文的時候,州文院的院君李文鷹正在認真為《三字經》注釋。

  「怪!這《三字經》明明淺顯易懂,可為何我每天只注釋百字便感到精神疲憊,再也寫不下去。醒後倒是精神奕奕,文膽更加精煉、文宮似也有所增強。難道這《三字經》比那《枕中記》更微言大義?算了,想不通就不想,恐怕方運自己也不明白。等注釋完就把此文舉薦給《聖道》,有多位大學士和一位大儒把關,此文的秘密一定會被挖掘出來。」

  李文鷹繼續一筆一劃寫著字,行文極慢,筆好似有千斤重。

  突然,李文鷹停下筆,伸手握住官印,仰頭看天,就見他雙目有藍天白雲閃過,如鷹在高空,看到府城全貌,最後看到方運所在的地方。

  李文鷹認真看完後,情不自禁叫道:「好!有此文煉膽,我成大儒機會可增加一成!」

  李文鷹說完閉上眼,不由自主誦讀《陋室銘》。

  「山不在高……」

  李文鷹明明是正常誦讀,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誦到「有龍則靈」的時候,整個州文院都能聽到。

  誦到「西蜀子雲亭」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傳遍半個江州,這時的聲音更大,但大多數人反而聽不到,只有進士或進士以上文位的人才能聽到。

  待到讀完,整個江州的上空都回蕩著李文鷹的聲音。

  「孔子曰:何陋之有!」

  李文鷹心中一動,伸手握住官印,才氣突然在瞬間耗盡,並汲取一部分聖廟的力量,化為一股龐大無形的浩然正氣,悄無聲息掠過整個江州。

  臨江鎮外,一條滿口是血的魚妖扛著骨叉慢慢往長江裡走,牠的骨叉上掛著半具滴著血的男人屍體。

  浩然正氣掠過,魚妖如入沸水,全身冒煙,慘叫著往長江沖去,僅僅跑了兩步,一頭栽在地上,身體慢慢化為膿血。

  玉海城外,一群蝦兵正在分食三具人屍,突然痛苦地大叫起來,就見半透明的蝦殼內的血肉不斷爆裂,最後死光。

  靠近妖山的王家屯外,一頭四肢著地仍然有一丈高的金毛巨狼吃完一個童生,突然抬頭望天,然後彷彿受到驚嚇,化為一片殘影迅速逃往妖山。

  但是,天空中所有的浩然正氣卻突然向這裡聚集,最後化為一支由濃烈的白光組成的十丈大筆,狠狠點在巨狼身上。

  這巨狼的後半個身體被轟得粉碎,傷口處滋滋冒煙,一會兒癒合一會兒被浩然正氣灼傷。

  妖王巨狼仰天一吼,用妖語罵了幾句,用兩條前腿支著半個身體迅速往妖山跑,身後拖著長長的腸子。

  李文鷹身體一晃,坐回椅子上,自言自語道:「一頭天狼族的妖王竟然偷偷侵入江州,所為何事?牠口中的狐神又是什麼?哼,幸好有《陋室銘》在磨礪我的文膽,讓我心中警惕,不然無法發現這頭妖王。此事必當上報朝廷和聖院。」

  李文鷹心念一動,兩頁紙飛起,就見上面憑空出現文字。

  一念成文。

  兩頁紙嗖地兩聲飛向傳書堂,消失不見。

  李文鷹突然面色一變,道:「不好!那張《陋室銘》的首本!」說完一步邁出,腳下浮現一團潔白的雲朵,有三尺方圓。

  平步青雲。

  所謂青雲,不是青色的雲,而是指青天之上的白雲。

  但是,那青雲又立刻隱去。

  「我的才氣已經耗盡!」李文鷹接著大喊,「來人,備車!快!不能讓人搶先了。」

  在李文鷹朗誦《陋室銘》的時候,孫知府也已經通過文寶官印看到方運。

  孫知府是文相一系,志在聖道不在仕途,所以和李文鷹一樣,看到後就默默念誦,足足念誦了兩遍,才氣消耗了一部分,但精神卻更好。

  孫知府大步向外走,一邊走一邊怒道:「好你個方運,蔡禾讓你來見我,你竟然不見,簡直豈有此理!我要親自問問你為何瞧不起本官。」

  一旁的秀才幕僚道:「府台大人,府裡那麼多文書還沒處理,您怎麼要出門?你這生氣裝得一點都不像。」

  「少廢話,快讓人備車,要不是怕李文鷹參我一本,我一定動用疾行戰詩。蔡禾有了一本《濟縣早行》,短短幾日寫了三篇簡信向我炫耀,這口氣我不能忍!這《陋室銘》勝《濟縣早行》數倍,我志在必得,走!」

  府衙在城西,而州衙在城東。

  江州有句俏皮話形容江州的文院、文官和軍方的三位第一人,院君斷,將軍狂,州牧一直在思量。

  此刻小老頭模樣的葛州牧正在自己的屋裡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琢磨。

  「那可是鎮國煉膽詩文,又是最剛硬的立志銘文,對我好處極大,甚至能彌補我性情的弱點。因為左相和文相相持不下,我才被太后提拔成江州州牧,至今只是進士沒能入翰林,做到三品州牧頂天了。」

  「若是能拿到他的首本《陋室銘》,我極有可能突破進士,成為翰林,哪怕不能成為一相,也有機會成為六部五卿之一,入內閣成為參議。到了那時,也就不必怕得罪左相。」

  「可我要是拿了《陋室銘》,等於宣揚方運的文名,必然提前惡了左相,那可如何是好?」

  在葛州牧猶豫的過程中,一輛輛府城高官的馬車從四面八方出發,奔向同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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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23
第四十五章 六駕龍馬

  在老石巷的胡同口,一干學子說得吐沫橫飛。

  景國幾十年也出不來一篇鎮國詩文,現在不僅連續出了兩篇,而且就在他們眼前誕生了一篇,全都心潮澎湃。

  連那些士族子弟也滔滔不絕盛讚方運,在鎮國之文面前,寒門和士族的隔閡不復存在,只剩下讀書人對文道的尊敬。

  「此人之才,只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當真是滿腹經綸。」

  「幸好他在這裡寫文,要是去海邊寫,那一句『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必然驚動龍宮,禍福難料。」

  「那些龍類和普通妖族不一樣,他們最愛才名。當年劍眉公打傷龍孫,那龍孫竟然不生氣,而是一邊跑一邊誇讚劍眉公,說哪天再比試一番。」

  「《陋室銘》裡的諸葛亮、揚雄和孔子三聖如果在天之靈知道有後人如此,一定會很欣慰吧。」

  「我輩讀書人心中有聖人,腹中藏千軍,所居之處,哪裡會簡陋!那嚴躍真是長了一對狗眼!」

  「志乃文之根,此子以陋室立志,與三聖比肩,宏圖鋪展,如虎添翼,才氣文宮怕是要根深蒂固了。」

  「當年孔聖也是經過多年磨礪才有所成就,方運家世寒微,又苦學多年,《陋室銘》一出,自然毛遂入袋、錐出鳴世。」

  「我景國……大膽!何人在城內縱車狂奔!」

  「噓,你沒看那是州刑司的馬車嗎?」

  「那……那也不能在城裡跑這麼快,傷了人怎麼辦?」那人的氣勢頓時弱了九分。

  「裡面應該坐著大人物,起碼是一位舉人,應該不會讓馬車傷人。咦?後面怎麼還有一輛快車,好像是監察司的?刑司和監察司的大人物都來了,差一個法司全了,莫非哪個官員出事,逼得三司齊出?」

  「壞了!另一邊還有城衛軍的馬車,怎麼像是包夾,不會是來抓我們的?」

  「要是能被這麼多大人物包圍抓捕,我死了也不冤。」

  「那好像是府台的馬車。」

  所有的秀才士子停下談論《陋室銘》,許多人本來什麼都沒做也感到心虛,這陣勢太嚇人了,抓捕入城的妖物也不過如此。

  那些快車越來越近,突然,在東邊傳來六聲極為高亢嘹亮的馬鳴聲,就見所有的馬全都瑟瑟發抖,少數馬甚至跪在地上。

  那些飛馳的馬車立即減慢停下,所有的馬都不受車夫控制,驚駭地靠著牆,讓出一條路。

  六匹比尋常駿馬高一頭、體長要長三尺的銀白大馬拉著一輛馬車出現,六頭大馬趾高氣揚,都不屑於看一眼別的馬。

  和普通馬匹不同,這六頭馬身上長的不是馬毛,而是厚厚的銀白色鱗片。

  「江州唯一的六駕龍馬,劍眉公怎麼也來了!」一個秀才小聲道。

  那些車上的人罵開了。

  「院君大人好威風,知道的當你是大學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聖人駕臨!」

  「李文鷹!你眼裡還有沒有昔日同袍之情?」

  「哼,劍眉公若不要面皮跟我區區進士爭一頁紙張,我一定相讓。」

  一個又一個大員走下車,大源府所有的實權官員齊聚一堂。

  州刑司的四品司正、大源府的五品知府、府文院的從五品府院君、府軍的從五品府將軍、城衛軍的六品偏將等等全都在。

  在場的秀才門目瞪口呆,這還是平時表面上一團和氣的官員嗎?怎麼個個劍拔弩張,人人對李文鷹一臉怨氣。

  此時此刻,這些人已經完全拋棄官員的身份,都是以讀書人的姿態出現。

  龍馬嚇得住馬匹,卻嚇不住這一位位舉人和進士。

  六匹龍馬不得不停下,不斷打著響鼻,四蹄亂走,躍躍欲試。每一匹龍馬都可以獨戰一位秀才,除了李文鷹牠們誰都不服。

  面相如三十出頭的李文鷹掀開門簾走出來,環視眾人,微微一笑,兩道劍眉愈加英武。

  「各位可好?我這龍馬性子暴躁,你們可要多擔待啊。」李文鷹微笑道。

  六匹龍馬得到表揚立刻大聲叫起來,高高仰起頭。

  孫知府理直氣壯道:「我聽聞大人從周主簿那裡搶了一本《枕中記》的原稿,又得以給《三字經》注釋,可謂名利雙收,怎麼還不知足?」

  五品官如此質問三品大員,這在聖院大興之前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但現在人人都覺得稀鬆平常,認為孫知府有文人風骨。

  李文鷹坦然道:「鎮國煉膽之文乃百年不出的名篇,我乃一州文院之魁、千萬人之師君,又坐大學士之位,理應當仁不讓。這《陋室銘》若能助我成大儒,自是皆大歡喜。」

  「此言差矣。劍眉公大才誰人不知,陳聖曾言大人二十年內必然成大儒,何必與我等進士爭這一文。」

  一旁年進六十的監察司朱司正突然道:「我是舉人出身,難道就不能爭了嗎?」

  「口誤,口誤,朱大人您別誤會,千萬別中了李文鷹的詭計,我一向敬重您的鐵面無私,如果我得了《陋室銘》,一定讓您先睹為快。」孫知府道。

  「什麼叫你得了《陋室銘》?我們大人從玉海城傳書給我,說他對這《陋室銘》志在必得!」那六品的偏將道。

  江州的州衙和文院都在大源府,但州軍的駐地卻在玉海城,主要防著海妖。

  「大家不要吵,先合力解決劍眉公再說,他要是見到方運,我們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又有一人道。

  內訌停止,所有人看向李文鷹。

  「此文對我有大用,萬萬不能讓與爾等!」李文鷹站在車頭,一身官袍,語氣堅決。

  「不若李大人把《枕中記》原稿和《三字經》的注釋讓出來,我們馬上離開。您吃肉,總要給我們分點湯吧?」

  李文鷹道:「哼,你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根本無力給《三字經》注釋。至於《枕中記》,我李文鷹咽下去的東西,誰曾逼我吐出過?廢話少說,《陋室銘》是方運的,由他決定贈予何人。我李文鷹不是巧取豪奪之人,來之前特地準備了一物與他交換。」

  說著,李文鷹從衣袖袋中拿出一物。

  那是一塊兩指粗半尺長的墨錠,和普通墨錠不同,這墨錠表面遍佈細密的紅色血絲,如玉如火,似乎在流動。墨錠的上方雕刻著龍頭,栩栩如生。

  「龍血墨錠!」一個秀才羨慕地輕呼。

  孫司正道:「你的龍血墨錠只是妖王龍孫之血,比之大妖龍子血差許多,更不用說龍聖之血。那《陋室銘》首本原稿足以流芳百世,對方運自是無大用,但足以讓我景國多幾個翰林,一方下品龍血墨錠自是換不來。你要是把那龍骨龍鬚筆拿出來,我等絕不再爭。」

  李文鷹冷哼一聲,極為不悅。那龍骨龍鬚是他費盡心機自妖王龍孫身上獲得,比龍血墨錠寶貴得多,若是煉成文寶威能更強,他捨不得送人。

  「你龍血墨錠雖然能讓戰詩詞增強兩三成,但終究用不了幾年,我手中有一件舉人文寶,倒可以跟方雙甲交換。」

  李文鷹道:「區區舉人文寶而已。我家裡有一支進士文寶『蕩妖筆』,雖然只能殺妖不能傷人,但此筆也足以增強戰詩詞的一成威力。」

  所有人沉默了,他們地位都不低,可比起李文鷹差得多,不可能拿出進士文寶來換。

  孫知府不甘心道:「方運只是童生,至少要成為舉人才能用進士文寶,現在就算給他無大用。」

  「離他當舉人的日子會多遠?一年還是兩年?」李文鷹反問。

  孫知府答不出來,方運在短時間中舉的可能性太大了。

  這時,府文院的衛院君突然道:「此文既然如此重要,而且方運留之無用,那不如就捐給朝廷,留在景國學宮。仿照聖院,讓有功的官員閱覽,豈不是兩全其美?」

  多人厭惡地看著衛院君,他雖然身在文院,卻是左相的走狗,這麼說明顯是有私心,不想讓方運得到好處。

  李文鷹沉下臉,道:「那是方運之物,他想捐則捐,若不想捐無人可以逼迫。我聽衛院君的口氣,似乎是想跟方運交換?不知府文院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衛院君挺起胸膛道:「此物對我景國極為重要,方運既然是我景國讀書人,捐給朝廷理所應當。」

  孫知府嘲諷道:「衛院君家有白銀數十萬、良田數萬畝、珍寶無數,也對我景國也極為重要,你也是我景國讀書人,那就捐給朝廷吧。只要你能做到,我馬上勸說方運也捐出《陋室銘》。」

  「你……你胡攪蠻纏!」衛院君氣道。

  李文鷹的劍眉一動,目光如冰,緩緩道:「在我沒有生氣之前,你最好滾遠一點。告訴左相那條老狗,他若是敢動方運,我屠他滿門!」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這才是劍眉公,有理有據怎麼樣他都會容忍,但對衛院君這種煽風點火算計景國人才的,他素來不客氣。

  那些秀才士子嚇得急忙低頭,心道不愧是差點屠龍的劍眉公,太可怕了,連當朝第一相都敢威脅。

  反倒是官員比較平靜,李文鷹官職是不如左相,但他志在平妖不在朝堂,兩人同為大學士,左相才氣或許多一些,但若拼死相鬥,李文鷹的勝算要大一些。

  風雨劍詩李文鷹有威脅左相的實力。

  衛院君沒想到犯了李文鷹的忌諱,嚇得灰溜溜走開,車都沒坐。只是右拳緊緊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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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23
第四十六章 暗中的柳子誠

  孫知府向李文鷹拱手道:「有人曾言,若聖道暢通無阻,有心即可,但聖道一路荊棘,唯有身具無畏之膽才可前行。所以我輩讀書人要凝練文膽,如此才能定文宮,摘文心,踏聖路。景國少有方運此等大才,壯有劍眉公這無畏文膽,何愁不能大興。《陋室銘》非大人莫屬。」

  李文鷹卻道:「《陋室銘》既然可煉文膽,我不便獨佔。我以一件進士文寶和一塊龍血墨錠換《陋室銘》半年的閱覽權,半年之後,你們可自行找方運。」

  李文鷹說著向方運家裡走去。

  孫知府等人心悅誠服,微微施禮,才陸續離開。

  等那些官員走了,在場的秀才頓時炸了鍋,議論紛紛。

  那些原本還覺得管堯源和嚴躍可憐的人,此刻也疏遠兩個人,讓李文鷹大學士親自登門拜訪,方運必然飛黃騰達,左相權勢再大,也不願得罪李文鷹。

  賀裕樘看著嚴躍和管堯源,搖搖頭,道:「勾心鬥角,一首歪詩,功名利祿遮雙眼;太后懿旨,一文鎮國,刹那文膽碎禍心。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當柳家的狗,可嘆,可恨,可惜。」

  眾人紛紛離開,管堯源被車夫攙扶到馬車上,低著頭,許久之後咬牙切齒道:「你文名越大,柳子誠就越想殺你。柳子誠為人狠辣狡猾,卻一直在幕後策劃,總有一天會讓你身敗名裂。躲過一次,我就不信你能躲過第二次!方運,入府文院的那一天,我要眼睜睜看著你成為大源府笑柄!如果你踏入柳少的陷阱,文相都保不了你,你必然成為百官共敵,哈哈哈!」

  巷口的人陸續散去,方運在院子裡迎來李文鷹。

  李文鷹又瘦又高,若是忽略了那奇特的劍眉和官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古板的教書先生。

  方運、楊玉環、萬學正和唐大掌櫃一起在院子裡迎接。

  「見過院君大人。」方運等人作揖問候,而楊玉環則慌張地跟著彎腰行禮。

  楊玉環沒想到剛接了太后懿旨,那麼多好東西都沒來得及點清,就迎來鼎鼎大名的李文鷹大學士。在江州平民的眼裡,李文鷹可比左相更有名氣更受尊敬,僅次於國君和文相。

  楊玉環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人物,只是默默地端茶倒水,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一開始楊玉環還偷偷觀察這個名震十國的李大學士,但過了一會兒她意識到,李文鷹登門拜訪,竟然是因為方運的一篇《陋室銘》,而且還要拿進士文寶來換!

  楊玉環不由自主的看向方運,目光裡充滿了驚訝,原來真實的方運比她心裡方運還要厲害百倍。

  「小運變得更厲害了,這時候的他真有男兒氣質,和我心中的郎君一模一樣……」楊玉環頓時紅了臉,不敢再想下去,匆匆離開,生怕被人發現。

  方運道:「既然劍眉公只是暫借半年,拿去便是,不用交換。您鎮守江州多年,拯救數十萬江州子民,是所有讀書人的楷模,我萬萬不能要您的東西。」

  李文鷹含笑點頭,道:「你有這份心就好。進士文寶和龍血墨錠與其說是交換,不如說是對你的答謝。這首《陋室銘》將來極有可能超越鎮國,名傳天下。看你的首本原稿和自己體悟,有著天淵之別。之前我對成大儒只有三成的把握,但現在,我有四成的把握。區區文寶和墨錠不算什麼。」

  方運見李文鷹說得堅決,於是道:「長者厚賜,學生謝過。」

  李文鷹把龍血墨錠遞給方運,流露出傷感之色,道:「蕩妖筆在我府裡,晚上叫人送來。蕩妖筆被一位進士副將在臨終前注入才氣,承載的不是詩詞,而是那位進士臨終前的一句話『且持此筆,代我誅妖』,也承載著他生前的戰意和不甘。此筆平時寫成的戰詩詞只能提高一成多的威能,但若攻擊妖族,則會提高整整五成。」

  方運、萬學正和唐大掌櫃無不動容,提高五成戰詩詞威力的筆十分罕見,一般只有大妖身上的骨骼毛髮製作的文寶筆才能提升五成戰詩詞的威力,再之上,就需要妖聖的骨骼毛髮。

  唐大掌櫃試探著問:「那位可是曾經的玉海城探花郎、墨家下一代領袖钜子的人選之一?」

  「正是他。除了墨家之人,誰在臨死還堅守對人族『非攻』、不製作攻擊性文寶、只讓此筆針對妖族?我成大學士後,那支筆便不再適合我,一直想為它找一個合適的主人。方運你有文采,有文名,又能作出這《陋室銘》,是使用蕩妖筆的最佳人選。」

  「謝院君大人看重。」方運道。

  「可惜你的《陋室銘》篇幅太短,若是再長一些,等你成為舉人,可以用長文凝聚你的文膽。我等才不及你,凝聚文膽之文大都是眾聖名篇,你若是能寫出凝聚文膽之文,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去寫。在你封聖之前,萬萬不可讓人知曉那文的內容。你可明白?」

  「學生受教。」方運記在心裡,沒有人跟他說過這個,因為之前沒有人相信他能跟眾聖比肩。

  方運說完,把《陋室銘》遞給李文鷹。

  李文鷹接過之後,道:「回家就讓人把蕩妖筆送你。」說完轉身離開。

  方運等人送走李文鷹,回到屋裡。

  一直躲在屋裡的奴奴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用鼻子輕輕嗅了嗅,警惕地掃視周圍,然後恢復正常,跳到方運腿上靜靜地趴著。

  唐大掌櫃笑道:「以前若是有人說大學士親自登門拜訪一個童生,我怎麼都不會信,但事實發生在眼前,我不得不信。」

  萬學正正容道:「方運,縣試之後我一直與蔡縣令傳書,也一直關注你的事。我從不懷疑你的才氣,但我一直怕你驕傲自滿。蔡縣令給我的傳書中說,方仲永考中童生後,被他父親帶著四處招搖,被逼著寫詩作詞,一定要跟你比。他父親卻很少讓他去研讀眾聖經典,也不關心他的經義。蔡縣令曾寫到,方家甲乙兩童生,他日相見比天淵。你可明白?」

  方運自然明白,天就是天空,淵就是深淵,比天和地的差距都大。

  「謝萬大人指點,學生謹記您和蔡縣尊的教誨,萬萬不會學那方仲永。我每日都精讀眾聖經典。從今以後,每三日做一篇經義。」

  「好,你有此心,我就放心了。那龍血墨錠可否借我一觀?」萬學正也不想讓氣氛太過嚴肅,微笑著轉移話題。

  於是,三個人聊著妖血墨錠的事,有些是奇書天地裡沒有的,方運記住,準備以後買一些相關的書籍,彌補自身在這方面的不足。

  聊了一陣,唐大掌櫃道:「方運,劍眉公對你期望甚厚,他明明是想送你蕩妖筆和龍血墨錠,卻說是交換半年的《陋室銘》,頗有深意,你可知曉?」

  方運沉思片刻,道:「其一,為了保護我,這《陋室銘》對急於突破文位而不得的人來說非常重要,必然會有人接連而至,有的人甚至會用卑鄙手段,可現在《陋室銘》在李大人家裡,我就少了許多麻煩。其二,《陋室銘》對很多人來說是無價之寶,但既然要借出去,就必須要有標價,李大人把借半年的價格定為一件進士文寶和一方龍血墨錠,就等於給別人劃了一條線。」

  「好一個方雙甲,竟然看得這般透徹!合作的事情你想得怎麼樣了?」唐大掌櫃問。

  不等方運回答,萬學正起身告退,隱晦地表示自己不適合參與這個話題。

  送走萬學正,回屋裡坐好,唐大掌櫃道:「方運,你是否願意跟我玄庭書行合作?」

  「我自然是想合作,但合作的方法需要仔細商議。」方運微笑道。

  唐大掌櫃道:「那賣書的宣傳手段,五千兩你可願意賣?」

  「我就算不賣,用不了多久你們也能學會,五千兩自然要賣。但《西廂記》的唯一銷售權只給五千兩太少了。你們玄庭書行想要別人只買你家的書,但我的目的卻是宣揚文名,賺錢反倒在其次。也就是說,你我雙方的利益是矛盾的。」

  唐大掌櫃沉默片刻:「你那神秘老師果然厲害。我本以為你看不清其中的利害關係,沒想到你竟一針見血。這樣也好,跟聰明人說聰明話,你有什麼要求。」

  方運道:「只要你們玄庭書行能保證我的書在十國每一國、每一州、每一府、每一縣銷售,並且允許除你們競爭對手之外的所有書鋪進貨販售,那我們就有一談的可能。」

  唐大掌櫃思索片刻,咬了咬牙,道:「聖元大陸有八千餘縣,有大約五百餘縣不在我書行的銷售範圍,不過你若是願意把以後所有的詩詞文小說等銷售權交由玄庭,我保證在三個月內讓那五百餘縣都有我們的合作書鋪,如果做不到,我們開自己的書鋪。」

  「不,我只準備把我的通俗小說交由貴行發行,至於其他書籍,我還不能確定。」方運道。

  「這……如果這樣,那您的價值遠不如我設想的重要。」唐大掌櫃道。

  方運微笑道:「那我如果每年至少寫一本銷售量不下於《西廂記》的小說,甚至能寫出比《西廂記》流傳更廣的小說,那我的價值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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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24
第四十七章 深研經義

  「你真能做到?」唐大掌櫃瞪大眼睛,不說《西廂記》在文學中的地位,單論銷量幾十年也未必能有一本通俗小說比得上。

  「我們可以簽訂契約,如果做不到我賠償你們,如何?」

  「好!」唐大掌櫃高興道。

  方運道:「據我所知,一本書若是定價十文,那麼文院和朝廷占四文,作者、書鋪和書行各占兩文。我若是要開書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做到玄庭的程度,文名散播減緩不說,甚至可能會耽誤自己的文位,所以我會選擇與貴行合作。不過這分成比例,是否可以調整一下?」

  「我可以做主,我們讓你半成,你可得兩成五。」唐大掌櫃道。

  方運笑道:「唐大掌櫃你沒說聰明話。這書銷量必然好,你們給各書鋪的分成會由兩成減到一成半,等於你們自身的分成不變。我也不多要,只要兩成八,如何?」

  唐大掌櫃低著頭,似乎在仔細算計,許久後抬頭道:「好!就這麼說定了。我馬上與總掌櫃聯繫,敲定契約細則,明日再來找你。若是別的書行找來,還望你能遵守君子協定。」

  「那是自然,除非你們玄庭首先放棄,否則我不會與其他任何書行商討通俗小說的事項。」

  「方雙甲是個痛快人,告辭!」

  唐大掌櫃離開不久,李文鷹府上的家丁帶著蕩妖筆前來,護送文寶的除了兩個強壯家丁,還有一個舉人層次的牛蠻將。

  方運覺察有什麼在盯著自己,下意識仰頭一看,就見一頭極大的鷹妖在高空飛翔,那鷹妖鳴叫一聲,振翅離開。

  「不愧是大學士,送件東西都讓兩個蠻妖來,單單他的私兵恐怕就能屠滅一座縣城。」方運暗想。

  家丁把裝有蕩妖筆的錦盒給方運後,又遞出兩個小盒子,說裡面是兩塊田黃石,給方運做印章用,最後說李文鷹讓方運隨身攜帶蕩妖筆,尤其在城裡。

  方運不明李文鷹的用意,但知他不會害自己,否則他的文膽必然會出問題。

  家裡的幾個人清點完太后賜予的東西就開始生火做飯。

  江婆子和方大牛比楊玉環興奮得多,一直在念叨太后的賞賜,一直在誇方運,江婆子自告奮勇去做布包,要把太后的懿旨包起來,還說那就是尚方寶劍。

  楊玉環取了薄薄的一片龍宮血參,清洗一遍後放到水裡泡著,取出一半泡血參的水單獨給方運熬了一小砂鍋粥。

  粥做好後芬芳四溢,整個屋裡都充滿略帶海腥味的異香,僅僅聞著就讓人全身舒坦。

  楊玉環把粥放在方運桌前,道:「送禮的人告訴我,平常人不能直接吃龍宮血參,只能先泡水喝,泡十天左右,才能一點一點吃。這東西畢竟是龍吃的,一條小龍就有十丈長,咱們人族可受不了。」

  「你身子弱,咱們倆一人一半。」方運道。

  楊玉環急忙推辭道:「你是童生能受得住,我怕我現在的身體受不住這大補之物。」

  「那好,等再過些日子你再喝。」

  奴奴眼巴巴地看著方運的粥,輕輕用小粉舌頭舔著嘴唇。

  方運看到它這副饞樣,笑著問:「你想喝?」

  奴奴眼神著實掙扎了一陣,然後堅定搖搖頭,用毛茸茸的小白爪子指了指方運。

  「你讓我喝?」方運問。

  奴奴點點頭,兩隻小爪子放到嘴邊做出吃飯的動作,接著舉起雙臂,兩腿直立站起來,全身的白色狐毛豎起,變得蓬鬆,顯得更加大。

  「你讓我自己吃,好讓身體變強壯?」

  奴奴用力點頭。

  方運笑著摸摸奴奴的頭,說:「看來你是只有良心的小狐狸。」

  奴奴立刻咧著嘴笑起來,高興地蹦跳著。

  吃過飯,方運回到屋裡,拿起蕩妖筆仔細觀察。

  這是一只普通的小楷毛筆,淡褐色的筆桿、灰白色的筆頭,這毛筆的筆桿明明是普通的竹子,但摸在手裡卻如玉石,而且足足有一斤重。

  方運深吸一口氣,粘著墨汁寫字,發現由於毛筆太沉,寫字比較彆扭,不過以後可能要經常用文寶筆寫字,他決定就用蕩妖筆練習書法。

  可惜他還是童生,無法利用紙上談兵激發蕩妖筆的力量。

  方運一邊寫一邊想:「經過今日之事,柳子誠必然會用別的手段打擊我,我一定要注意,在掌握紙上談兵之前,絕不出城。只要在聖廟籠罩範圍內,他就不敢殺我。本月十日的入學報道我也盡量低調,否則必然會被他利用。」

  「現在我在府城的根基還弱,沒有得力的幫襯。等我成為聖前秀才,就算你柳子誠不來找我,我也會主動找你,解決你這個大患!」

  練完字,方運拿起一本《經義述解》,這是一本教童生怎麼寫經義考秀才的書。

  方運從上面找一篇經義題目《求則得之》,不動用奇書天地,用縣令蔡禾教他的方法寫了一篇,然後再用書裡的方法評判。

  方運仔細分析。

  「我的這篇經義的等次應該不是丁,至少是丙中,甚至可能到丙上。我的經義的缺點是深度不夠,沒能全面闡述孟子的這句話,破題力度也不夠。但優點在於,我身為現代人接受海量的資訊洗禮,在『立意』和『列舉』方面超出普通秀才的水準,而立意恰恰是經義和策論重要的方面之一。」

  「簡單來說,經義就是先解釋一下題目,然後再用自己的例子或觀點來印證之前的解釋,接著引用一些名家的觀點佐證,最後收尾。《求則得之》這個題目的意思是去求索、去努力就能得到,我通過天真的孩童、莽撞的青年和睿智的老人三種人的求索來論證,然後又引用前幾天學到的半聖的話來證明我的觀點,在基本結構上沒出任何問題。」

  「接下來我要鍛煉破題的能力,學會在一開始就用最犀利的語句讓考官眼前一亮,之後再以新奇的立意吸引考官,接著摸清楚考官的理念去寫考官喜歡的眾聖語錄。」

  「不過,就算要迎合考官,也不能違背我自己的理念!我是為我的聖道作經義,不是為了科舉而作!」

  方運想到這裡,立刻覺察文宮輕輕一顫,才氣更加凝練,比連續苦讀三天更加有效。

  方運更加確信自己的選擇。

  方運繼續閱讀那本《經義述解》,足足看了三個小時,才看出點門道。

  「這《經義述解》的作者原本就是景國一個普通的進士,對經義的模式非常瞭解,對我有很大的幫助,但缺陷在於,他的思維太固化了,他太注重『技』,涉及到『術』就有些差了,更不用說『道』。」

  「一篇經義的結構和起承轉合等都是技法,而如何讓破題深刻、立意新穎則是術的範疇,至於道,那是跟眾聖比肩的思想,我目前還不敢奢望。根據我的推斷,只要掌握技法就可以中秀才,而要中舉人必須有自己的術,進士的話則需要把技和術同時練到爐火純青的程度。」

  「至於道,至少要翰林才能摸到門檻。怪不得科舉只到進士,因為道不是考試可以分出高下的。」

  「我明白了,『技』可清晰說明,但『道』和『術』卻難以用固定的模式讓人學會,所以我才會發覺這書的缺陷。要想學到真正的術和道,別人是教不會的,而且沒有一點捷徑。」

  「多看。大量閱讀那些名士甚至眾聖的經義,哪怕他們所作經義不適合科舉。他們的經義文章如同一粒粒種子,平時或許沒用,但在關鍵時刻必然能生根發芽,形成靈感。」

  「多想。思索別人的經義好在哪裡,思索自己的缺點在哪裡並想想怎麼改正,思索怎麼加強自己的強項。」

  「多寫。看和想都是『收』不是『放』,只有不斷寫,才能掌握如何把自己的理念和思想正確表達出來,達到收放自如。」

  「這本《經義述解》,閱盡。」

  方運毫不猶豫把這書收到奇書天地,以後就算再看也是只泛讀不精讀。

  方運繼續翻閱其他相關的經義指導書籍,有了經驗,他不再逐字逐句看,而是跳著看。

  月初的月光暗淡,屋裡一片漆黑,無燈無燭,但絲毫不影響方運看書。

  不多時,方運翻到一代大儒朱洪志早年間的著作,竟然也提到多看多想多寫等相關理念,如獲至寶,立刻決定明天就去買齊朱洪志的文集。

  「不愧是一代大儒,此人不僅自己會寫,也會教人,他的經義堪稱範本,結構嚴密,條理清晰,立意新穎,完全等於手把手在教人。這本《星空集》當真是考生必看之文。可惜別的考生不如我能快速讀書無法快速甄別,或者運氣不好沒能看到,或者不能領會其意,可惜。若能領會這書,輔以其他所學,考個秀才綽綽有餘。」

  方運鄭重把《星空集》收入奇書天地,然後閉目反復閱讀。

  一睜眼,已經到了清晨四點,天濛濛亮。

  「龍宮血參果然是好東西,我至今仍然精神抖擻。若是龍宮血參不斷,每天只睡兩個小時足矣!這樣,我在今年成為秀才的可能大大增加。」

  方運離開書桌,上炕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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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25
第四十八章 狐狸對韻

  僅僅睡了兩個小時方運就自然醒來,不僅不覺得疲憊,反而精神飽滿。

  「龍宮血參果然妙。以後有機會謝謝太后,她現在給我龍宮血參可比給我封爵更重要。一天學習二十個小時,不信我不能在今年成為秀才!」

  方運洗漱後快速吃了飯,開始早讀,和昨天一樣,閱讀各種經義指導類書籍,決定先把所有的應試方法吃透,再去寫經義。

  不多時,有人敲門,楊玉環去開門。方運聽聲音是昨天一起去詞會的賀裕樘,於是放下書去迎接。

  賀裕樘一副笑呵呵的模樣,把一些紙袋和一塊磚茶遞給楊玉環。

  「賀兄。」方運道。

  賀裕樘卻臉一紅,道:「我今天上午沒有課,正好有事路過,順手買了一些食物來看看。」

  「請屋裡坐。」方運隱約猜到賀裕樘的用意,把他請到屋裡,並刻意支開其他人。

  寂靜廂房,兩位青衫文人輕聲暢談。

  兩個人先聊了一些教學方面的話題,方運見賀裕樘實在抹不開口,就笑道:「賀兄今日來是有別的事吧?不如直說吧。」

  賀裕樘不好意思一笑,道:「你也知道,我在十年前考中秀才,至今一直沒能中舉,心中的膽氣漸漸被時間消磨。昨日看你寫了《陋室銘》,許久才睡下,因為這一文喚醒了我的膽氣。你放心,我不是向你要《陋室銘》原稿,只想你隨手寫一篇《陋室銘》贈與我,讓我領會其中要義,爭取一鼓作氣考中舉人。」

  方運立刻站起來向書桌走去,一邊走一邊說:「賀兄見外了,幾個字而已。」

  方運說著拿起蕩妖筆,醞釀一陣,認認真真寫了一遍《陋室銘》。

  因為不是首本初稿,這篇文沒有什麼異象。

  「先晾一晾,等墨乾了再說。」

  「好。」

  不多時,等墨水乾了,賀裕樘才上前去拿那頁紙,忍不住笑起來。

  賀裕樘贊道:「您這字真是越來越好了,我真想拜您為師,學寫字,學詩詞。以後我就把您的這幅字掛在書房裡,每日揣摩。居所是陋室,我的文宮亦是陋室,有了此文,我的文宮必然可以加固,能承擔的才氣必然會更多,到時候再去參加州試,考中舉人的機會更大。」

  方運恍然大悟,昨天沒人提,他也沒注意,只是以為《陋室銘》本身帶動了天地元氣,可聽賀裕樘這麼一說才明白。這篇《陋室銘》之所以受這麼多人追捧,主要是陋室和文宮可以完美結合。

  陋室銘也是文宮銘,所以才能形成刹那文膽,所以才能讓大學士李文鷹為之動容,不惜親自前來。

  賀裕樘對方運的手書《陋室銘》視如珍寶,小心翼翼卷好,小心翼翼放入懷中。

  做好一切後,賀裕樘道:「方運,你這《陋室銘》非比尋常,此等大恩,若有機會定當相報。」

  「一張紙而已,賀兄不用放在心上。我正好要去族學,是否一同前往?」

  「好。」

  方運走出院子,奴奴突然竄出來,站在方運的鞋面上,直立著身子用雙爪抱著方運的腿,仰著頭,露出一副哀求的可憐模樣。

  「有什麼事嗎?」方運問。

  「奴奴!奴奴!」小狐狸叫道。

  「我聽不懂。」方運無奈道。

  奴奴小眼珠一轉,突然跳上馬車,坐到方運平時坐的位置,然後想學方運的樣子坐在馬車椅子上,兩腿一伸,向後靠去。但是牠太小了,結果後背沒碰到椅背,倒在椅倒上,雙眼一片迷茫,好像在說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啊?

  方運失笑道:「你想跟我出去?」

  小狐狸立刻重新坐好,衝方運點頭。

  「你要聽話,不准惹事,知道嗎?」

  奴奴急忙用力點頭,然後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

  賀裕樘道:「你家的小狐狸真聰明,應該是妖族和普通狐狸的雜交吧?」

  奴奴突然怒了,站在座椅上,兩隻前爪放在腰間,瞪著賀裕樘大叫:「呀呀!呀呀!」她的臉都被氣紅了。

  方運還是第一次聽到奴奴發出這種叫聲,看來是太生氣了,於是上車把牠抱在懷裡,輕輕摸著牠的頭。

  奴奴嗚嗚低鳴兩聲,不再生氣。

  賀裕樘也上了車,坐在方運身邊,哪知奴奴跳到方運和賀裕樘之間,伸出小爪子用力去推賀裕樘,要把他推下馬車,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兩人笑起來,賀裕樘向奴奴拱手道:「狐兄,我不該那麼說,我向你道歉,你一定比妖族高貴的多。」

  奴奴立刻轉怒為喜,挺直站立,面對賀裕樘,用小爪子指著自己,用力抬高頭。

  「牠想說什麼?」賀裕樘問方運。

  方運笑道:「她想讓你繼續叫她狐兄。」

  「是嗎?請狐兄原諒在下。」賀裕樘開玩笑道。

  奴奴立刻露出一副饒了你的樣子,得意洋洋跳到方運腿上趴著。

  方運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把手拿開,哪知牠用力抓著方運的手,一直拉到牠的頭上,然後舒舒服服叫了一聲,眯著眼打盹。

  方運把手緩緩拿開,奴奴反應極快,伸出小爪子按著方運的手,然後用毛茸茸的尾巴纏住方運的手腕,不讓他動。

  「嚶嚶……」奴奴低聲哀求。

  方運笑了笑,把手放在牠頭上。

  奴奴又恢復了笑臉,在方運的手下美滋滋地閉目養神。

  賀裕樘問:「小公狐狸?」

  「應該是母的。」方運道。

  「那她怎麼喜歡被叫狐兄?」

  「我叫你賀兄,牠聽著喜歡,其實什麼都不懂。」

  「嚶嚶!嚶嚶!」奴奴立刻抗議,好像在說:不准說我壞話!

  方運和賀裕樘哈哈大笑。

  兩人坐著馬車到達族學。

  進入教習室,那些老師笑呵呵跟方運打招呼,但每一個人都不怎麼自然,似乎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開口,都想讓別人說。

  賀裕樘輕咳一聲,道:「方運現在一字起碼值十兩銀子,你們可要自重。」

  那些童生老師們只能悶悶不樂回去。

  八點一刻剛到,方運和往常一樣進入教室,不過奴奴有些害羞地站在門口,好奇地向裡面看。

  「小狗!」

  「是小貓吧。」

  「明明是狐狸!」

  「噓,上課噤聲!」

  眾學生看了幾眼小狐狸就不再看,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們。

  一個孩子忍不住叫道:「方先生,教我們作詩吧!」

  「是啊,我們也要寫出像《陋室銘》那樣的優美駢文。」

  「嗯嗯!」許多孩子用力點頭,眼睛裡充滿了期盼。

  方運奇道:「連你們也知道了?」

  一個孩子立刻道:「今早一個大官到我家做客!說讓我想辦法在下次小考中拿第一,向先生您要親筆手書《陋室銘》。先生您放心,我不會要《陋室銘》的,那種好東西不能亂給人。」

  「對!我爹說了,要詩詞也就罷了,要了您的《陋室銘》會折壽的,做人要懂分寸。」

  孩子們紛紛贊同。

  「很好,看來我沒白教你們《三字經》,那麼今天繼續教《三字經》。」方運道。

  「唉……」孩子們異口同聲嘆氣。

  「先生,您就教教我們作詩吧。」

  「是啊,《三字經》晚一天教也不打緊。」

  一旁小狐狸轉了轉眼珠子,沒有跳到方運身上,而是老老實實坐在門口,仰望方運,像其他學生一樣。

  方運笑道:「你們真的想跟我學作詩?」

  不等學生們回答,奴奴突然舉起前爪用清脆的聲音叫道:「嚶嚶!嚶嚶!」

  學生們哄堂大笑。

  「連小狐狸都要聽您講詩詞,您就答應了吧。」

  「是啊先生。」

  方運沒好氣地對奴奴說:「上課時不准插嘴!」

  小狐狸立刻用爪子捂住嘴,用力眨了眨眼睛,讓許多孩子暗暗發笑。

  方運沉思片刻,發現這時代雖然有聲律書籍,但都不適合教給這些孩子,隨後腦海中閃過《聲律啟蒙》《訓蒙駢句》和《笠翁對韻》等啟蒙讀物,比較之後,發現《笠翁對韻》更淺顯易懂,於是做出選擇。

  方運道:「要作詩對聯寫駢文,首先就要學習聲律和對仗,不能一蹴而成。這樣吧,我正好在家裡自編《對韻》,就先教你們一點,如果你們喜歡就繼續教後面的。」

  「謝謝先生!」學生們齊聲感謝。

  奴奴不由自主地搖晃著尾巴。

  方運道:「那就從東字韻開始,你們聽好了: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濛濛。日下對天中。」

  誦完之後,方運問:「誰記住了,舉起手來。」

  其中五個孩子舉起手,其餘孩子都羨慕地看著他們。

  方運道:「岳雲鵬,你起來背誦一遍。」

  那個叫岳雲鵬的小胖子立刻站起來大聲道:「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濛濛。日下對天中。」

  「好。下面我念一句,你們跟著我一起念一句。天對地。」

  「天對地。」

  「嚶嚶嚶!」小狐狸的聲音摻雜其中,不僅沒有妨礙孩子們的記憶,反而有一種奇妙的韻律。

  方運微笑著看了小狐狸一眼,繼續道:「雨對風。」

  「雨對風。」

  「嚶嚶嚶!」奴奴受到鼓勵更加高興,繼續和孩子們一起發聲。

  「大陸對長空……」

  方運、奴奴和孩子們的聲音在教室裡回蕩。

  所有的孩子被這種和《三字經》一樣朗朗上口的對韻字句吸引,幻想著哪天能做出鎮國詩詞,所以大聲跟著誦讀,比學《三字經》更加賣力。

  不多時,族學的院長方鏡堂和其餘老師被從未聽過的聲音吸引到門外。

  方鏡堂手拂鬍鬚,輕嘆道:「方運教書,狐狸對韻,必成傳世佳話。」

  其餘老師跟著點頭,賀裕樘神色凝重,低聲道:「方運這種音律教學恐怕會顛覆整個蒙學體系,未來能讓我人族增加數倍的戰詩詞。」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5-1-2 16:05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6-29 15:26
第四十九章 不幸的消息

  方鏡堂冷哼一聲,道:「路膺年的下場你們也看到了,手不該伸就不要亂伸!」

  一個老師抱怨道:「您老別把我們當傻子啊。他教的東西說不定已經擺在劍眉公的桌案上,有了路膺年和二夫人的下場,誰還敢做什麼?說句沒骨氣的話,我們現在巴結方運還來不及呢。」

  「我們要是奪了他的名作,他若一生氣請聖裁,那可是至少奪一族、禁三代文位的大罪。那路膺年有二夫人撐腰敢小看方運,可昨日全城的高官都去了他家,現在誰敢奪?」

  「是啊,老太爺還誇了大夫人幫方運幫得對,說以後家裡大事小事都讓大夫人管,二老爺徹底失勢了。」

  「主家的事豈容你們在背後議論?」方鏡堂沉聲道。

  賀裕樘問:「院長,這《狐狸對韻》要不要馬上在族學裡推廣?」

  「這《狐狸對韻》考究很多,比《三字經》都繁瑣,正式成書可能要很久,先等一等。等教完《三字經》再請方運教。」方鏡堂道。

  一個童生老師突然低聲嘆氣,道:「恨不能晚生二十年。」

  眾人一愣,嘆氣聲接連而至。

  「我確信不出十年,這一屆甲班孩子大半都會成為秀才舉子,就算有人考中進士我也不吃驚。」

  「這方運,不得了啊,或許會和百家半聖一樣自成一家。」

  「或許能更上一步。」

  眾人沉默,還有一個更大的可能,但沒人敢說。

  方鏡堂笑眯眯地道:「我方氏族學將來可是要做成書院的,甲班只有二十個學生太少了,至少要四十名學生才像個書院。」

  「您老的意思是把別的班的學生送到甲班?這不太好吧。」賀裕樘道。

  「誰說是別的班?是別的族學,是別的書院或私塾!新的二十個名額裡,十個是免費名額,憑真才實學考進來,另外十個是收費名額,咱們族學可不能總賠錢。別的班也可以擴招。」

  眾老師這才明白,一人笑道:「薑還是老的辣,借方運的名號打響族學,只有您才想得出來。」

  「不過方運會不會不高興?畢竟他還要考科舉?」

  「當然要先問過他再做打算,教書育人也是傳播文名的重要手段,一旦他成了名師,江州的孩子和父母必然更尊敬他。若是族學將來真成了書院,就稱為『方運書院』或由他命名,讓他當院長。之後咱們書院出去的都是他的學生,自成一社不在話下。」

  「方社?好!」所有老師這才明白方鏡堂的用意,書院只是開始,壯大方運和方家才是目標,心思活躍起來。

  方鏡堂笑得更開心。

  一堂課講完,方運向外走去,對著奴奴一勾手,她就像小松鼠爬樹似的,飛快地爬到方運的肩頭,然後輕輕舞動著大尾巴。

  方鏡堂走過來道:「一起去教習室,我們想與你商量一件事。」

  「好。」方運道。

  回到教習室,方鏡堂開門見山道:「方運,我想把甲班的學生增加到四十人,你是否接受?」

  方運道:「四十人和二十人對我來說差別不大,我沒意見,不過其他負責批改作業和試卷的老師擔子就有重了。」

  「你沒意見就好。」方鏡堂笑道,「族學會不斷擴招,一旦達到書院的標準就會去文院申請,我想讓你為書院命名並書寫匾額。」

  「為書院命名太過重要,就由您或大伯父決定吧。」

  「不不不,方氏族學要升格為書院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現在有了你,便有了可能。你對族學的重要性遠超我和守業,所以這個名字還需要你來敲定。等書院成立,你就是永遠的院長,以後這個書院的學生都是你的弟子。」方鏡堂笑眯眯地說。

  方運立刻明白方鏡堂的用意,這是在幫他培養日後的班底,而且這個方鏡堂把他看得比方守業的兒子都更重要。

  「好,那我回去想想,在申請書院前仔細想一個名字。」

  方鏡堂又道:「你那《狐狸對韻》極好,在我看來遠超《三字經》,所以你這段時間仔細編修《狐狸對韻》,對了,一定一起去文院提前備案。」

  「《狐狸對韻》?不錯,就以這個命名了。」方運扭頭看向肩膀上的奴奴。

  奴奴激動的嚶嚶亂叫,毛茸茸的大尾巴不斷搖掃著,在方運的肩膀上走來走去,最後似乎鼓足勇氣,羞怯地在方運的臉上輕輕親了一下,然後用爪子捂著臉、用尾巴蓋著頭,趴在方運肩頭一動不動。

  「哈哈。」方運笑著把小狐狸抓起,抱到懷中,輕輕撫摸她的後背。

  奴奴則低聲嚶嚶叫著,好像在說羞死了。

  眾老師也頗感有趣,倒不覺得稀奇,畢竟聖元大陸有靈性的動物妖物很多,集市上都有賣的。

  這時候,族學大門外突然傳來喧嘩聲,眾人皺眉向外面看去,都聽不清,但奴奴突然仰起頭,指著外面對方運大聲叫著:「呀呀!呀呀呀……」非常憤怒。

  賀裕樘道:「難道跟方運有關?你們別出去,我先去看看。」說完離開教習室。

  方運知道能讓奴奴生氣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頓時沒了好心情,輕輕撫摸著奴奴,靜等賀裕樘的消息。

  不多時,賀裕樘輕喘著跑回來,道:「是嚴躍的族人來鬧事!來了十多個人,正披麻戴孝在那裡哭喊。」

  「什麼?嚴躍死了?」方運問。

  「沒死。但那些人故意穿著孝服罵你,說嚴躍現在文宮碎裂,和死了沒什麼兩樣,說你心狠手辣。」賀裕樘憂心忡忡道。

  方鏡堂氣得鬍子翹起來,怒道:「簡直混帳!明明是嚴躍自取其辱,跟方運有何關係?莫非他去聖廟罵聖人被鎮滅文宮也要怪眾聖不成?清風不識字,文膽自有靈,他若不是藏著害方運的心,文膽豈能針對他?當日幾十個秀才都在,為什麼偏偏嚴躍和管堯源出事?」

  「太卑鄙了!簡直丟讀書人的臉!」一個老師罵道。

  「賭坊裡都知道願賭服輸,污人文名還不想受罰?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方運別出去,你若出去他們必然會潑你污水,我去解決。」方鏡堂氣呼呼地向外走,六十多歲的人比青年人都矯健。

  賀裕樘直言不諱道:「嚴躍家人不是傻子,昨日連李大學士都幫襯你,他們若沒有依仗,絕不會來找你麻煩,極可能是柳子誠的手段。這些披麻戴孝的人傷不了你,但只要一天在,你的文名就會受損,他這是故意噁心你。」

  奴奴用力點頭,十分氣憤,甚至沖著外面呲牙咧嘴,要去咬壞人。

  方運沒有說話,現在說再多沒用,必須要解決這個問題。這種事比設計在詞會上污他文名更噁心,一旦日子久了對他非常不利,畢竟人都同情可憐的一方,未必在乎什麼對錯。

  「樹大招風啊。」方運心想。

  足足過了一刻鐘,院長方鏡堂氣呼呼走了回來,道:「方運,他們果然就是為了潑你髒水,無論怎麼勸都不行,我已經派人找官府的人,不能讓他們再這麼鬧下去。」

  方運道:「他們既然敢來,就不怕官府,畢竟嚴家是望族,差役拿他們沒辦法。不過,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用不了幾天,他們必然會主動離開。」

  賀裕樘急忙道:「你萬萬不可大意,這種事看似容易解決,實則難纏的緊。」

  方運微笑道:「鑒於他們找我鬧事,我希望院長允許我請假,嚴家人什麼時候不鬧事了,我什麼時候回來。」

  「理當如此。」方鏡堂道。

  方運道:「剛才院長說過甲班要增加人數,今日就宣佈吧。順便幫我宣佈兩件事。第一,等教完《三字經》,我會教《狐狸對韻》,教孩子作詩詞。第二,等我中了秀才,不僅會繼續教蒙童,還會開始教童生。」

  眾人驚愕地看著方運。

  「不愧是聖前童生,這借刀……咳咳,借筆寫字的手段太高明了。」

  「厲害!厲害!我這就幫你傳揚,務必讓甲班所有家長和所有名門望族、官宦之家得到這個消息!」

  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眾人臉上又恢復笑意。

  賀裕樘道:「那咱們好好演戲,看看他嚴家能撐多久!左相雖大,可遠在京城,這江州可不是他柳家的,更不是嚴家的!甲班有幾個孩子深得老太爺喜歡,還有幾個孩子的父母在軍中有親戚,接下來,就看我們的吧。方運你從書院後門走,暫時不要來族學,我去向甲班的學生宣佈這個沉痛的消息!」

  「我也去告訴別的班的學生,他們和他們的父母天天盼著能進甲班跟你學詩詞,沾點才氣,現在你被嚴家逼走,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眾人壞笑著四散,各做各的。

  送走方運,賀裕樘用手揉了揉臉,在銅鏡前做出悲傷的樣子,來到甲班,讓正在講課的老師停下。

  賀裕樘走到講臺,嚴肅地掃視學生,悲痛地道:「甲班的學子,我要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方先生恐怕再也不能教你們了。」

  孩子們都懵了,那些大一點的孩子還好,幾個七八歲的孩子眼裡泛著淚花,隨時都會哭出來。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5-1-2 16: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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