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70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三十七章 稅收與財政(二)

  錢浩一大早就走進了辦公室。作為華夏東岸共和國「大糧倉」西湖縣的父母官、同時又兼任著南鴨子湖地區常委的他,現在是真的太忙了,他要處理工業、金融、農業、軍事等各方面的一籮筐事務,幾乎從早到晚都要撲在辦公桌上忙活著。

  對了,錢浩去年從平安縣縣長的位置上調到了西湖縣任縣長(平安縣縣長由從遠東迴歸的退役陸軍軍官楊明陽接任),雖然給他升了半級,兼任了地委常委,但在很多人眼裡,這個邵樹德派系的中堅官員此番得失如何還真不好說呢。畢竟平安縣的重要性在全國是首屈一指的,貿然從一個工業縣縣長的位置上調任一個農業縣的縣長,這其中的落差還是相當不小的。

  而更令錢浩不爽的是,也許上面那幫人閒得蛋疼了,居然在去年又給他們下面這些地方官員找了些「樂子」,那就是所謂的認真督促新稅制的推廣與宣傳,同時確保七大稅種囊括的各類稅收都能如數收繳上來,以補充中央和地方兩級財政。

  可問題是,那些稅在錢浩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好收的!為何?一則如今東岸還沒有獨立的稅務部門,所有的稅務稽查員都是隸屬於財政部的,而基層的徵稅員大部分又都是兼職的,他們有自己的本職工作,這徵起稅來的效率可想而知;二則老百姓天然是不願意繳稅的,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隱瞞自己的財產和收入,以便逃稅,實在逃不過去的話也儘量少交一點。而如果想要摸排清楚每家每戶的家產與收入的話,這又是一項極為浩大的工程,執委會也許要單獨成立一個稅務部門,僱傭幾千甚至上萬人,花費數年時間進行調查,可這成本高昂得令人難以忍受,故一點也不現實。

  我們只要看看去年稅收的數據就知道了。在全年191.4萬元的總稅金中,動產稅和不動產稅這兩個主力稅種,去年分別徵收到了43.2萬元、72.4萬元,佔到了六成,不愧其主力稅種之名。但這兩個稅種在徵收過程中也遇到了很大的問題,首先是老百姓的不配合。不動產稅還好說,畢竟全國人民現在的不動產數量都差不多,除少數人之外,也沒誰比別人多一處宅子什麼的,這為不動產的估值與徵稅創造了良好的條件——但拖欠著不交的人仍然不是少數。

  可動產稅的徵收就很麻煩了。畢竟你沒法去全方位監控每個居民的財產收入情況,因此最後只能依據地區差異商定稅金額度,然後讓各村自己攤派——這似乎是成本最低的徵稅方式,當然其中也有著巨大的舞弊空間,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歐洲此時的財產稅徵收,都是將徵稅權進行公開拍賣,然後由包稅人自己想辦法去徵收,而這個「想辦法徵收」的過程嘛,自然是很不和諧了。與這種拍賣徵稅權的方式相比,東岸人這種由各地反覆商討定下的稅金額度,雖然也不可能完全和諧,但比起歐洲那種粗暴的方式來說要「溫柔」多了。

  當然了,你徵稅方式再溫柔,對於老百姓來說都是一樣的,反正都是要從他們口袋裡掏錢,因此不情不願、隱瞞漏報、撒潑耍賴是難免的,因此這最後徵到的43.2萬元的動產稅其實是遠低於財政部最初的預期的(至少打了個六折)。而更令財政部崩潰的是,這43.2萬元裡面,真正入賬的只有29萬元左右,剩下的14.2萬元則處於拖欠狀態,拖欠的民戶們其實不是沒錢繳納這筆稅收,只是處於種種原因(比如對村幹部攤派到自己頭上的額度不滿等等)賴著不交而已。至於何時繳納,恐怕要等到他們與村裡解決了這些麻煩之後才有可能了——當然如果鄉里採取強制措施的話很快就能徵收上來。

  「動產稅、不動產稅的徵收,長期來看,真的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錢浩放下了手裡的資料,自言自語道:「也好在咱東岸共和國的百姓們普遍比較富足,徵稅的牴觸心理降低了不少。這要是擱在稅收負擔極為沉重的歐洲,還不定鬧出什麼事情呢!不過話說咱東岸人還真是富庶,僅僅七個稅種理論上就能徵小二百萬元的稅,真是不錯呢。」

  話說這次徵收的191.4萬的總稅金裡,除不動產稅、動產稅外,還有契稅約0.5萬元、營業稅11.7萬元、消費稅19.8萬元(這也是一個漏繳極為嚴重的稅種)、個人所得稅21.8萬元以及約22萬元出頭的關稅——當然了,除此之外還有廣大農民上繳的公糧,不過因為不是實物稅收便暫時沒計算進稅收內。

  「老百姓還是明事理的,知道以前的低稅收甚至不收稅不是政府常態、是不會持久的,因此這次從整體看來,為期一年的1652-1653徵稅年度過得還算平穩。當然或許這和他們在舊大陸時習慣了較為沉重的稅收負擔有關,那些橫徵暴斂的君主們創造了很多種令人瞠目結舌的稅種,收稅的過程也是簡單粗暴,這些他們都能忍,沒道理來了東岸就沒法忍了。而只要一開始忍了,後面習慣了現在的稅收,也就沒什麼問題了,這些稅種就能一直貫徹下去。」錢浩自顧自地給自己點了個菸斗,一邊享受著肺葉被煙氣浸透的快感,一邊想道:「小二百萬的稅,依照上個月(7月)最新的全國人口數字39.7萬人(明人約佔46%,混血新生代東岸人佔20.5%)來計算,平均一人繳納了不到五元錢的稅收。當然如果再算上九萬多非國民的數字的話,平均一人就是四元多錢的稅。比起此時歐洲稅負較輕的英國(平均每人20-30先令,約4-6元)來說,這個稅收並不算高,更何況東岸人的平均收入遠超英國,這就更不是個事了……」

  當然了,以上這191.4萬元的總稅金其實只是理論上的,而在實際徵收過程中,由於種種因素,最後在年關之前只收上來了140-150萬元,剩下的錢基本上都拖欠著——其中動產稅和不動產稅是拖欠大戶——令人頗為無奈。

  「既然不動產稅是徵稅主力,那麼就應該在全國範圍內做好不動產登記制度。」錢浩想著:「這事在後世的****想要推行下去那是千難萬難,而且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確認,在此時的大明也是萬萬推行不下去的。歐洲也是一個鳥樣,英國的財政大臣原來就是逃稅大戶,千方百計隱匿自己的財產,這還怎麼估算他們的不動產價值?好在咱們華夏東岸共和國是新大陸移民國家、是一片白紙,且現階段除少數人外,大家的也就一套宅子、三十畝地而已,好計算得很。不過這不動產登記制度的推廣確實宜早不宜遲,越遲阻力越大,必須趁著現在國家制度初建的階段就定下來,不然以後絕對是個大麻煩,畢竟中國人是講究財不露白的。」

  「歐洲人知道後一定會很羨慕我們,嘿嘿。」錢浩又抽了口煙,然後突然笑了起來:「他們肯定想不明白,一個四五十萬人口的國家,稅基怎麼會如此之廣、稅金總額又怎麼會如此之高的。他們幾乎將大部分的稅種都拍賣了出去,就是因為明白政府收不上來這些稅,因此只能將徵稅權拍賣給地方貴族、大商人甚至黑社會,讓他們去想辦法。咱們這去年收上來了140多萬的稅,能力完爆他們了,要知道這部分錢直接取自民間,也是可以直接用在國家建設上的,是最優質的資金來源,不用擔心像挖金礦那樣獲得的金銀無法直接用在國內。這麼說來,以後還真要把徵稅這件事當做縣政府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來對待了。」

  錢浩有這種想法其實很正常,因為明眼人都知道,這無論是對地方財政還是中央財政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情。特別是錢浩還隱約聽在首都的朋友們談到,如今中央正在討論把一些不易徵收的稅種交給地方,即這些稅由地方來負責徵收,收到的錢也計入地方財政,這對地方來說應該很具吸引力。

  想到這裡,錢浩便搖鈴喊來了自己的祕書,然後向他說道:「明天我要召開各部門會議,部門一把手必須到場,實在無法趕到的也要專門請假。這次會議很重要,將要重點研究下一階段的工作,其中新稅制的推廣和普及是重中之重。今年本縣的完稅額度不是很理想,這和大夥兒的懈怠與不重視有一定的關係,因此我想給大家敲敲警鐘,讓他們知道完不成繳稅額度有什麼後果。另外,配合中央政策精神,在全縣範圍內開展不動產登記制度,這事也必須抓緊,大家不得推諉和懈怠。算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下午就找人去一個個部門通知,讓他們明天務必到場。另外,各鄉鎮、自然村的主官們後天也要逐步通知到,最近我想搞一個擴大會議,向大家專門強調下稅收的重要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5
第二百三十八章 稅收與財政(三)

  1653年8月15日,平安縣保安鄉。

  隨著與巴西殖民當局之間貿易危機的結束,原本斷絕的雙方貿易在短期內迅速得以恢復,大批葡萄牙商人攜帶著大量貨物重返保安鄉邊貿市場,這使得該市場的貿易額迅速攀升——僅8月15日一天,入境海關就收取了超過一百元的關稅,當班的兩名海關關員臉都笑成了一朵花。

  布蘭科.德.索薩.阿爾梅達在家族經理人席爾瓦的陪同下,再次來到了如今已經修建完畢的邊貿市場——說是「修建」好的邊貿市場,其實也僅僅是政府選了塊土壤貧瘠、無法耕種的爛地,然後用籬笆一圈,便形成了一個所謂的邊貿市場。

  在這個市場內,各自的店鋪都是自己想辦法修建的,就如同毛林城的走私貿易市場一樣。闊氣點的商鋪——就如同阿爾梅達家族的商鋪——向東岸購買建築材料後,僱傭工人自己修建;寒酸點的商鋪自己買點木材蓋個木屋;當然還有更窮的,那就是那些搭了個棚子甚至露天交易的商家。這些來自異國他鄉的商人們,攜帶著巴西的各類商品,在邊境向保安鄉海關繳納關稅後,順著平整的柏油馬路一路向南,進入了位於保安河(錫諾斯河)東岸的這家市場內,然後與前來購買商品的東岸商人們討價還價。

  市場外面一河之隔的地方就是灰色的原野,這些年來,隨著保安鄉人口的逐漸增多,土地開發程度也有所加深,現在是到了向保安河西岸前進的時候了。布蘭科透過低矮的籬笆牆,望向西岸,只見那裡至少平整出來了一平方里格的土地。對東岸極為熟悉的布蘭科估計,這些土地在開春後都會種上大豆或牧草,要麼就是玉米,總之這些剛開發沒多久的土地很快就會為東岸人提供人畜賴以生存的糧食。

  西岸農田更遠處有一些火頭在明滅不定地燃燒著,看樣子那是開荒的農民在清理土地——有價值的樹木被砍光後,現在土地上只餘下了木樁、灌木叢和荒草,這些農民們似乎覺得費盡心力地去地裡刨樹根、割荒草、砍灌木比較費事,因此乾脆放了一把火將其燒了。布蘭科覺得他們真是大膽,居然不怕這些野火蔓延到不遠處的森林內。

  保安河岸邊每隔一段距離就設置了一個提水站,提水站旁邊的小木屋內一根菸囪高高豎起——布蘭科知道,那是東岸人設置的蒸汽提水站。旱災有時候是真的會毀掉田地裡的莊稼的,無論在巴西的種植園內還是東岸的開闊農田裡,這種災害一旦大面積爆發,那麼缺乏必要的灌溉設施的土地就將面臨歉收或者絕收。

  保安鄉的土地雖然較為肥沃,總是給予農民們辛勤的勞動以豐厚的獎賞,但偶爾爆發的旱災也會攫取農民們的勞動果實。而旱災一般還會誘發蝗災,這就更是令人感到恐懼的事了,一旦大範圍爆發,就往往意味著糧食絕收——這些年巴西東北部也爆發過好幾次了,每次都是靠從尚未爆發蝗災的東岸進口糧食渡過難關。

  「市場內的這家店鋪開張後,家族在這裡就有兩家店鋪了。」布蘭科看著靜靜流淌著的保安河說道,河岸邊的寒風中一簇簇的枯黃的荒草在隨風搖擺,幾隻不知道從哪鑽來的山羊正低頭啃吃著枯草,現在是冬天了,家裡牲畜多的農戶們準備的過冬乾草可能不是很夠,因此會把部分羊群放出來讓它們自己找吃的。

  「以後城裡的那家店鋪專門收購輕便一些的東岸商品,然後從陸路帶回巴西出售。至於出關的關稅,你可以來這個市場辦理,東岸人不是在這裡也設了個海關嘛,關稅就在這裡繳納吧,還方便一些。」布蘭科緩緩說道,「這裡開設的店鋪規模小一些,就主營出口業務吧。寶石、羽毛、乾果、手工製品等小玩意,東岸的需求並不小,比較好賣。況且我們有了個固定鋪面,競爭力也要超過那些露天交易的小商販。」

  「我明白了,先生。」席爾瓦謙恭地點了點頭,然後用一種商量的語氣說道:「上個星期東岸海關的關員跑來店鋪找我,說他們目前兼職稅務員,要求我們統一到鄉政府那裡辦理營業執照,同時繳納營業稅。他們說有規定,店鋪面積超過一定範圍的要繳納每年五百元的固定營業稅,您看?」

  「繳了吧。」布蘭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事其實他也有所耳聞,上個月的時候,幾位在南方青島港開設店鋪的葡萄牙商人返回聖維森特時,與布蘭科談了很多見聞,其中就有關於營業稅的事情。也就是說,以後外國商人自己運商品到東岸銷售的話,不但入港的時候要在海關繳納關稅,如果自己有店鋪的,還得繳納營業稅——幸好風傳很久的企業所得稅還沒影,不然這些人還得再繳一波稅。

  關稅是見貨就抽,按照商品分類各自的稅率也不盡相同。東岸人對此項稅收是如此之上心,以至於他們海關關員們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這上面;而和人員較多的海關相比,從屬於財政部的稅務官員們的數量就要少得多了——且其中還有相當部分人員是兼職的——因此他們對於很多稅收的徵收實在有心無力。

  像保安鄉邊貿市場這裡,僅有的兩名海關關員和數名徵稅員們,實在沒精力調查多達三四十家的店鋪以及數量更多的個體商販們的經營狀況,因此最後為成本計,還是來了個一刀切,即個體商販統一繳納每年一百元的營業稅、中小型店鋪(按面積來)繳納每年二百五十元的營業稅、大型店鋪則需繳納每年五百元的營業稅。收稅標準三年一調整,1653年7月-1654年7月是第一個徵稅年度,預計全年可徵收營業稅超1.8萬元,如果再算上北邊山裡的入境海關為邊貿市場代收的關稅的話,這個市場明年將為東岸財政部帶來超過五萬元的稅金,已經相當不錯了。

  布蘭科不是不學無術的人,事實上他自小接受了嚴格的貴族教育,掌握了相當多的知識。而在與東岸人接觸的這二十年來,他也一直在加強學習,故他對東岸人這幾年來一直勉力推進的所謂稅制改革也相當關注,對於他們如今出臺的七大稅種——尤其是關係到他們店鋪日常經營的營業稅、消費稅——進行了一番深入的研究,然後又對比了下如今在這方面幾乎還一片空白的巴西,不由得再次無聲嘆了口氣:就連收稅都比巴西收得「科學」,雙方之間的差距再次拉大了呢,巴西以後到底該怎麼如何與東岸競爭?

  想想如今正在如火如荼進行著的葡荷殖民地戰爭,再想想因為與西班牙人糾纏不絕而日益下降的母國國際地位,布蘭科第一次感受到了前途的灰暗,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萬般的沮喪與無奈。東岸異教徒如此欺辱我的祖國,我竟然還要強裝著笑臉與他們做生意,還要忍受他們一項又一項的稅收抽血,這日子到底哪天才能到頭?

  光榮的葡萄牙王國在新興的華夏東岸共和國面前,顯示出了從技術、經濟、制度到軍事上的全面不適應,已經日益顯露出暮氣的航海先驅如果不進行一場有效的改革的話,很可能將在東岸異教徒國家緩慢放血的競爭方式之下日益衰弱,最後被他們輕鬆地一腳踹翻在地,成為東岸人崛起的墊腳石。

  作為一個愛國的葡萄牙商人兼貴族,布蘭科是絕不希望看到這種場景出現的,他對東岸人有著比一般人更多的警惕。

  「來自本土的艦隊已經抵達聖維森特港了,目前正在做著船隻養護。這次可是大場面了,足足二十五艘戰艦和武裝商船,如果再算上正在薩爾瓦多灣休整幾艘遠洋武裝商船及巴西本地艦隊的話,這次能夠徵調來戰鬥的船隻數量將達到史無前例的四十艘。」布蘭科抬頭看向鉛灰色陰沉沉的天空,暗自想道:「這些船裡面大部分都是最近十年若奧國王花費巨資重建的,以往要是有這麼多艦隻雲集巴西,早就把西印度公司的荷蘭人趕跑然後重新奪回整個巴西了。可如今巴西外海竟然還有著大量東岸海軍艦隻在活動,這事情可就麻煩多了,我們的小夥子們真的能夠衝破異教徒的重重阻撓嗎?」

  毋庸置疑,葡萄牙王國海軍無論從戰鬥技術還是士氣上來說,在歐洲都毫不遜色。尤其是其賴以成名的精湛的海上射擊技術,曾經一度讓英國人都感到害怕。可隨著葡萄牙的海軍精銳在唐斯海戰中遭到重創,近些年新近培養的海軍官兵們的素質如何尚是個問號,那麼就憑這麼一群人和船,就能夠挑戰薄有名聲的東岸海軍嗎?

  關於這一點,即便是相對樂觀的布蘭科,也不敢打包票。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5
第二百三十九章 嚇阻(一)

  羅洽港內,天高雲淡,一片寧靜。

  一群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鼠海豚衝進了港灣內,在噸位最大的一艘1200噸級大飛剪貨船的船艏處嬉戲玩鬧了起來。這艘滿載絲綢、印花布、染色布、高級皮具、茶葉以及大量武器彈藥的船隻上的水手們紛紛興奮地互相轉告,很顯然,鼠海豚的到來必然會給大家帶來好運,而這也意味著他們這趟前往聯合省的旅途的安全。

  說真的,這趟東岸人在原計劃的兩批船隊(1.1萬噸運輸噸位)的基礎上,再次咬牙擠出了三艘笛型運輸船、一艘大飛剪貨船、一艘冷藏船合計約3450噸的運力,裝運了此刻正遭封鎖的聯省共和國所急需的大量物資,組隊前往阿姆斯特丹,確實是蠻拼的。他們甚至還囑咐海軍減少不必要的物資,以騰出空間儘量多裝一些機器零部件、優質海豹油和鋼條——這些都是荷蘭工業運轉所不可或缺的關鍵性物資。

  加上海軍的部分貨艙後,此番前往歐洲的船隻將再度給荷蘭輸送約3700噸的物資,加上前兩回,今年東岸人差不多給荷蘭輸血了1.47萬噸的各類物資,幾乎抵得上尼德蘭七省一年從非波羅的海、北海區域(這些地區勿需經過被英國海軍封鎖的多佛爾海峽)輸入物資總量的3%-5%了,這個支持力度絕對沒的話說。

  這樣滿滿的「基情」,荷蘭人到底該怎麼報答呢?難道不應該是狠狠地揍一頓英國佬嗎?當然了,以上只是東岸人美好的幻想,雖然貿易部、交通部通力合作,不遺餘力地組織大批船隻往荷蘭運送了大量物資,稍稍緩解了一下他們的困難,但你要指望那幫整天盯著利潤、生意當飯吃的商人們有和英國海盜死磕到底的勇氣,那你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英國與荷蘭的談和是必然的,而東岸人別指望荷蘭會頂住壓力與英國打到天荒地老,抓緊機會加深與荷蘭的聯繫,多攫取一些經濟利益和政治利益才是真的!至於說別的什麼東西,對不起,東岸現在的身板還太小,實力也不夠強,還無法起到什麼大的作用。

  下午一點整,吃過午飯的水手們告別家人,在三艘海軍第一艦隊護衛炮艦的護航下,依次駛出了羅洽港碼頭,然後順著乍起的東南風,在海上完成列隊編組後,緩緩駛向了北方。它們此時是貼著海岸行駛的,而第一站目的地就是至今仍控制在荷蘭西印度公司手裡的累西腓港。他們將在那裡稍作停留,然後便尋機橫穿大西洋,抵達西非附近的幾內亞灣,接下來順著近地西南風一路向北,進入到北非、伊比利亞半島外海,這個時候離最終目的地阿姆斯特丹也就不遠了。

  1653年8月22日,這支由8艘艦船組成的編隊緩緩駛入了氣氛凝重的累西腓港,然後便下錨休整。這個時候,港灣內還停泊著包括一艘運煤船、兩艘護衛炮艦、八艘內河淺水炮艦在內的多艘東岸船隻,看得出來葡萄牙人仍未死心,雙方之間的戰鬥在最近幾個月以來一直沒有停止,相反可能還呈愈演愈烈之勢。

  看到這樣的情況,任何一個稍有些頭腦的人恐怕都明白了葡萄牙人的決心,同時他們更明白若是沒有東岸人的幫助,荷蘭西印度公司現在的日子將會多麼地難過——搞不好他們就要考慮投降事宜了,畢竟大家都是來發財的,面對瘋了一般玩命的葡萄牙人,實在沒必要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上。

  仍在伯南布哥地區逗留的西印度公司董事科內利斯.比克爾對於如今的局勢憂心忡忡,雖然在東岸人的插手之下,荷蘭西印度公司最近穩住了陸上陣線,但對面的葡萄牙人並未有絲毫退卻之意,他們從舊大陸僱傭了很多瑞士士兵,然後又從伯明翰訂購了大量火槍、大炮,打定主意與荷蘭人死磕了。

  以科內利斯為首的荷蘭西印度公司管理層,倒不是對他們能不能守住公司在巴西的最後一塊地盤——同時也是最精華的一塊地盤,因為盛產蔗糖——而感到擔心,事實上在東岸共和國強力介入此事後,荷蘭人已經確定無誤地可以穩住戰線了。如今他們所擔憂的,無非就是公司陷入與葡萄牙人之間曠日持久的大戰是否值得的問題,西印度公司近些年來已經很是吃過這方面的虧了,常年累月的戰爭吞噬了大量的金錢,使得西印度公司的財務狀況始終得不到改善,最後不得不接受東印度公司的注資來暫時擺脫困難。

  可問題是東印度公司不是什麼慈善家,事實上他們都是精明的商人,他們當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西印度公司陷入戰爭泥潭而導致公司資金緊張。如果說現階段的戰爭規模還能夠讓他們忍受的話,那麼今後一旦戰爭規模持續升級,那麼那幫來自荷蘭省的商人恐怕就要大放厥詞了,而這顯然正是以澤蘭省商人為主的西印度公司管理層所擔憂的。

  不過呢,在接受了東岸人兩筆總計8.5萬元的實物貸款後,荷蘭西印度公司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打下去了。他們只能相信東岸人的實力,相信他們能夠有效嚇阻住來自葡萄牙的海上攻擊,維持住荷屬巴西海上運輸的暢通,不然海陸夾攻之下他們是必然不能在此久守的。

  這支前往阿姆斯特丹的船隊駛入港口時遇到的就是這麼一番情況,這個港口現在物資短缺、人心惶惶,他們甚至無法為東岸人提供必要新鮮蔬菜、肉食的補給,除了新鮮淡水外,他們啥都沒有——唔,或許有一點熱帶水果。

  無奈之下,帶隊的海軍軍官請求荷蘭技師們對全部8艘艦隊進行下簡單的保養,但這竟然也遇到了些困難,他們既缺乏木焦油(刷船身之用)、也沒有足夠的船板,他們甚至連修補用的鐵釘都不是很充足,這讓東岸人大感無奈。荷蘭造船技師尷尬地向他們解釋,因為這裡的秩序目前尚很混亂,因此除蔗糖生產能維持正常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被搞砸了。目前公司正在與東岸政府商討第三筆貸款——這次是有息貸款,年利率4%——且基本已經達成了一致,東岸的新大陸友好互助銀行將往累西腓發送一批機器零部件(恢復累西腓損壞的水力、風力機械),及繩索、石蠟、錨鏈、鐵釘、焦油、蒙皮、帆布等船具,以恢復這裡的修船廠,這筆貸款總金額約2.5萬元,使得一年內東岸人對荷蘭西印度公司的援助達到了11萬元之巨,而這很顯然將令葡萄牙人更加不安與憤怒。

  碼頭附近新蓋了一座軍營,門口站著幾名歐洲面孔的士兵,東岸人只是稍稍打聽了一下,便明白了這是被外交部以半誘騙半強迫的態度送來巴西的拉脫維亞火槍手,總計約400人。拉脫維亞人的新庫爾蘭殖民地這些年來是越來越仰賴東岸人的提攜了,從藥品、食品到普通日用消費品,從生產資料和生活用具,幾乎每樣都要從東岸進口,況且他們還大量出口東岸菸草、熱帶巨木以及剛果奴隸,因此這次被東岸人點名(當然也花錢了)出人去累西腓作戰,他們再不情願也只能捏著鼻子答應了。

  他們這四百人來到累西腓後,與對面的葡萄牙人打過幾仗,表現還不錯。目前就屯駐在累西腓城內,由東岸陸軍部派遣的兩名參謀充當事實上的指揮官,他們的自由度也比較高,荷蘭人若是逼他們上前去充當炮灰他們是可以拒絕的,因此這些人目前基本上就成了要塞守軍,依託著大炮、城牆與葡萄牙軍隊進行著烈度不大的戰鬥。

  而除了這支來自新庫爾蘭的火槍手之外,東岸外交部前陣子還高調宣佈很快就將有來自南非河中縣的五百名黑八旗新軍乘船抵達累西腓、福塔萊薩一線,以志願者身份加入荷蘭一方,協助他們穩固戰線。而除此之外,據說新華夏島方面也將有數百名志願者在「踴躍報名」,期待加入荷屬巴西一方。

  以上這些消息自然很快就被巴西殖民當局偵悉,葡萄牙人很清楚這是東岸政府在對他們進行嚇阻。前陣子東岸人出動戰艦迫使巴西殖民當局重開貿易,並且令他們放棄了封鎖荷屬巴西海上交通線的企圖後,陸上的戰事卻在葡萄牙人的堅持下始終沒有停止。對於此事,東岸外交部也不好強令這些葡萄牙人再做讓步,因此便通過種種途徑幫荷蘭人蒐羅了一幫蝦兵蟹將,指望葡萄牙人知難而退。

  嚇阻的結果如何目前還看不出來,但葡萄牙人的攻勢受挫卻也是事實,這就足夠了!你當葡萄牙人糾集上萬人(其中大部分是印第安人和黑人士兵)圍攻荷屬巴西不要錢麼?海了去了!只不過目前有維埃拉等糖業大亨幫忙兜底而已,若是戰爭久拖不絕,別說荷蘭西印度公司吃不消,成本比他們低的葡萄牙人也很難受啊,到最後多半這場戰事就不了了之了。

  而事實上也差不多。當8月27日東岸人的船隊離開累西腓時,葡萄牙人的陸上攻勢已經明顯減弱了,看樣子在幾天內就將完全停止,東岸人的嚇阻行動似乎起了那麼一點作用。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5
第二百四十章 嚇阻(二)

  1653年8月30日,晴。

  炎熱的累西腓港內,李仁軍略顯鬱悶地看了眼房頂破了的大洞。這個破洞不小,是一枚從城外遠處飛來的空心炮彈造成的,看樣子葡萄牙人雖然不得不暫停攻勢撤退回後方休整,但臨走前他們顯然不想把當初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運來的炮彈再費老鼻子勁運回去,於是乎,這些炮彈現在都被免費「送」給了荷蘭人,讓荷蘭人戰後不得不再花筆錢修繕下房屋。

  不過房屋被葡萄牙人的炮彈打壞只是一個小插曲,其實李仁軍今天還是挺高興的。因為他家的兩艘船隻時隔五個半月再度滿載各類商品開進了累西腓,與它們一同到來的,還有另外幾艘東岸私人商船。它們在海軍戰艦的護航下,穿過葡萄牙戰艦經常出沒的海域,堂而皇之地給荷屬巴西運來了大量關鍵的物資。

  而在這五個多月的時間內,已經從陸軍中退役的李仁軍也一直待在累西腓城內,充當東岸共和國政府的編外外交官員,與同樣來此巡視的荷蘭西印度公司董事科內利斯.比克爾言談甚歡。荷蘭人太清楚東岸這個新大陸國家對荷屬巴西的重要性了,如今這個為七省聯盟源源不斷地提供菸草、染料與蔗糖的富饒殖民地,要不是東岸人一直力挺併為他們運來了賴以生存的武器彈藥、生活必需品、工業零件甚至戰鬥人員的話,荷蘭人的士氣或許將降低到一個極為可怕的程度。科內利斯甚至懷疑,若不是東岸海軍艦隻不斷驅離試圖攻擊累西腓的葡萄牙戰艦的話,這座城市很可能堅持不到今年年底就會陷落。

  所以,感謝東岸人吧,是他們在關鍵時刻出動戰艦嚇阻了葡萄牙人,不然如今的荷屬巴西很可能已經不存在了。

  「我聽說,這次貴國的船隊抵達累西腓,在薩爾瓦多灣外海遇到了葡萄牙海軍的無理攔截?」與李仁軍一起站在破洞下方的科內利斯心有餘悸地看了眼房頂,然後強裝鎮定地問道。該死的,他現在特別想回到自己那座不惜工本修建的堅固官署內,可李仁軍看起來短時間內沒有離開這裡的意思,因此他只能陪他站在這間剛剛遭遇炮彈襲擊的房屋內聊天扯淡。

  「不,這不準確。」李仁軍終於轉過頭來,不再看著那個破洞,只聽他緩緩說道:「依據我剛剛得到的消息,葡萄牙人雖然大批艦船雲集薩爾瓦多灣,但他們卻未敢主動挑釁我大東岸海軍。事實上當時僅有幾艘葡萄牙武裝商船試探性地要求檢查我方運輸船,但被隨行護航的我炮艦開炮警告了,因此他們最終又退回了薩爾瓦多灣,短時間內看起來似乎是不敢生事的。」

  李仁軍說這話時的語氣頗有些自傲。葡萄牙海軍主力艦隊抵達巴西的事情又不是什麼祕密,無論是荷蘭人還是東岸人都知曉這一事實。但東岸共和國海軍部的參謀們在仔細分析敵我力量對比,同時派遣快速戰艦於巴西近海反覆偵查之後,認為葡萄牙人即便傾巢而出,其海軍力量也無法穩壓擁有6艘戰列艦、大批風帆護衛炮艦的東岸第一艦隊,因此執委會大可不必對此感到憂心,生意該做的照做、拉偏架的繼續拉,無視葡萄牙人即可。

  甚至於,海軍部一些年輕激進的軍官還主張將第三艦隊的部分艦船也調回鎮海港海軍基地,然後彙集兩個艦隊的精華主力,一起出航北上尋找葡萄牙艦隊的主力迫其決戰,爭取一戰打垮其十多年積攢下來的海軍艦船,使得南大西洋這片海域再也沒有能夠威脅到東岸人的海上存在。

  當然了,他們如此激進的想法很快就被海軍部長陸銘給摁了下來,因為這實在太過於駭人聽聞了,且執委會那幫習慣於四平八穩的官僚們也是決計不會同意的。不過這事也給陸銘提了個醒,於是他很快就給第一艦隊下令,除開必要的護航船隻外,所有海軍艦隻都到鎮海港集結,巡邏時也必須以編隊形式巡邏,避免落單時為敵所乘,畢竟人雖無傷虎之意,虎卻有謀人之心,不得不防。

  就這樣,隨著葡、東兩國大批海軍艦隊雲集在一片不大的海域範圍內,巴西南部近海的局勢空前緊張了起來。東岸不顧葡萄牙人三番兩次的請求或警告,繼續我行我素地往南非開普敦、荷屬巴西甚至部分西印度群島運輸物資,當然他們「最惡劣」的行為還是公然出兵增援累西腓、福塔萊薩一線,為荷蘭西印度公司站臺。

  雙方之間的關係日益緊張是不爭的事實,於是終於釀成了剛才李仁軍所說的「海上炮擊」事件。總共六艘大小不一的東岸商船(皆為海軍拍賣的髒船),滿載貨物,在兩艘400噸級的風帆護衛炮艦的護航下,一路沿著巴西近海北上,態度極其囂張。

  結果似乎有一些葡萄牙人實在無法忍受東岸人的態度,於是在靠近薩爾瓦多灣的外海海面,五艘葡萄牙武裝商船攔住了這支小小的東岸艦船編隊,然後派出交通艇前來交涉,大言不慚地要求檢查船隻所載貨物,就如同當初東岸人在巴西近海所在的那樣——當時他們的目的是迫使巴西殖民當局重開貿易。

  但東岸海軍的暴烈反應令葡萄牙人感到震驚。兩艘「馬島」級護衛艦一左一右開了過來,然後直接向當頭的一艘葡萄牙武裝商船開了四五炮——當然沒有命中。據李仁軍從海軍軍官那裡得到消息,當時葡萄牙人有那麼一瞬間都打算拼命了,結果不知道什麼原因被壓了下來,讓開通道後任由東岸船隊繼續北上。

  或許是那五艘葡萄牙武裝商船加起來的噸位也不過900多噸,或許是東岸護衛艦不弱的戰鬥力讓他們感到忌憚,或許是他們也被上級叮囑不得擅自開戰,因此這場海上摩擦最後以不了了之收場。

  普通人或許僅僅認為這是一次正常的海上摩擦,但李仁軍卻感覺這也是一次極好的對葡萄牙人底線的試探。畢竟他們從歐洲開來的一整支艦隊也夠嚇人的(平均噸位200噸左右),他們到底做的什麼打算外人一無所知,故此次海上炮擊事件是極好的戰略試探,他有助於讓東岸的決策部門瞭解到對方的底線。

  當然結果現在很清楚了,葡萄牙人沒有與東岸海軍展開決戰的勇氣,或者說他們至少在目前這個階段還沒有做好爆發全面海戰的準備,於是他們自然而然地退縮了。雖然場面看起來比較令人感到憋屈,但對葡萄牙海軍來說卻是正確的選擇,要知道即便他們喪心病狂地徵用巴西及臨時停泊在薩爾瓦多灣的民船,其艦船總數量也不會超過40艘,噸位更是隻有七萬噸左右,其中大多數都不是專業戰艦。

  但他們的對手呢?東岸人的第一艦隊光專業戰艦的總噸位就能夠輕易達到三萬餘噸,如果再加上大量的後勤輔助艦隊的話,噸位上四萬噸毫無壓力,更別提他們還有其他一些戰鬥艦隊(比如現在已在巴西、祕魯廣為人知的第三艦隊),戰艦總噸位直逼四萬五千噸,這是一個令葡萄牙人喘不過氣來的數據,因此他們自然而然地退縮了。

  當然還有令人無法忽視的陸上戰爭的可能,東岸人能夠輕易武裝大量民兵(訓練比歐洲許多國家的常備軍還勤)並不是什麼祕密,他們一旦出動大艦隊護航1萬名以上、訓練有素的民兵在聖維森特、薩爾瓦多附近登陸,葡萄牙人將無能為力,根本無法阻止這支規模龐大的火器軍隊,只能任由一座座殖民地村鎮或城市被東岸人佔據。或許堅貞不屈的葡萄牙人民最終會通過游擊戰趕走東岸人,但已經被破壞的城市、農場、村落以及工場很可能就將無法復原了,那這又何苦呢?

  因此,綜合考量之下,葡萄牙人的行為是符合邏輯的。他們的大艦隊從里斯本開來時並不清楚東岸人已經堅決地介入了這場戰爭,現在知道了,卻也沒膽將這支彙集了若奧陛下心血的精華艦隊葬送於此,那樣的話本土的海防怎麼辦?其他殖民地一旦出事如何維持?貿易線的暢通又如何保證?而且,一旦戰爭長期化,他們的人員、彈藥、火炮、槍械、藥品、帆布等各類物資的供應如何保證?這也是指揮官不得不多加考量的事情。

  「比克爾先生……」李仁軍略略斟酌了一下措辭,然後說道:「請恕我直言,我國海軍的果斷行為成功嚇阻了葡萄牙人可能存在的任何盲動。但我不認為他們會放棄對貴國的攻擊行為,戰場或許不在巴西,但非洲還是很有可能的,這一點請您務必注意。」

  科內利斯很快明白了李仁軍的話,荷蘭西印度公司這些年和巴西糾纏甚深,雙方在非洲西海岸北至幾內亞灣、南至開普敦的遼闊海域內大打出手,很多殖民據點多次易手,比如葡萄牙人在剛果的一些貿易站和軍事哨所便是如此。如今葡萄牙的大艦隊開來此處,自然不會勞而無功地直接返回里斯本,搞不好他們就會裝載人員前往西非,攻擊西印度公司的據點,這對荷蘭人來說真的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該怎麼辦呢?」科內利斯心裡想道,「西非海岸也是西印度公司的經營範圍,而且這事也沒法再麻煩東岸人,那麼到底該怎麼辦呢?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由本土出動艦隊直搗里斯本了吧,但現在的情況允許麼?」

  科內利斯.比克爾,這位年輕的西印度公司董事迷茫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5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賜之地(四)

  馬萬鵬剛剛住進了原荷蘭人的圖萊爾商站內。

  自從這裡被荷蘭東印度公司以五十萬盾的價格整體出售給東岸人之後,馬萬鵬就迫不及待地搬進了這裡居住。按照這廝的話來說就是,前荷蘭殖民官員居住的別墅——一座帶有強烈哥特式風格的石質建築——「逼格高」、「生活設施齊全」、「比原來那東岸要塞式的住宅住著舒適」。

  「哦,金色的城市,你是多麼幸運啊。那就是你,所有的水路、所有的街道,還有那東西方的貨棧和倉庫……」穿著短袖汗衫的馬萬鵬坐在花園餐廳裡,一邊品嚐著美味的早餐,一邊聽他的祕書吟誦著一本詩集。

  這是一本前荷蘭官員遺留在此的康斯坦丁.惠更斯詩集,1625年版,保存得還算不錯。馬萬鵬的祕書是兵團堡出身,學習了將近十年的拉丁語,因此能夠較為熟練地閱讀這本詩集。另外,這位惠更斯先生的職業和他差不多,此時是弗雷德裡克.亨德里克的祕書,而他的父親以前也是奧蘭治家族沉默者威廉的祕書,可謂滿門都是鐵桿的奧蘭治派。

  「這是惠更斯先生讚美阿姆斯特丹的詩歌,事實上這位外交官出身的奧蘭治派中堅官員還寫過很多讚美荷蘭城鎮和鄉村的優美詩歌,比如他讚美過哈勒姆的藝術生活,稱讚過霍倫的漁夫和奶酪,當然他更多讚美過戰爭時期堅貞不屈的荷蘭軍民以及關於歸正宗的宗教事務。」祕書閱讀完一篇詩歌后,又輕聲朝馬萬鵬解釋道。

  馬萬鵬使勁嚥下了一枚雞蛋,生生將到了嘴邊的「什麼爛詩歌」這句話嚥進了肚子裡。他對這首詩確實無力吐槽——好吧,或許是自己無法理解荷蘭文化,但這並不影響他對這首詩的看法。就如同畫室、耳房裡的那些雕塑、油畫一樣,真是爛透了!有時間得從大明蒐羅點唐伯虎的畫裝點下門面,畫室裡那些荷蘭官員送給他的油畫實在是太爛了,比如那什麼弗朗索瓦.範克尼伯根(Knibbergen)畫的《海牙風景》系列,比如揚.範霍延(Jan van Goyen)的風景畫,再比如揚.波爾切利斯(Porcellis)創作的《須德海》等一系列的海景繪畫什麼的,都是馬萬鵬這廝難以欣賞的。

  「算了,不聽這些詩歌了。」馬萬鵬接過波斯侍女遞過來的溼毛巾,擦了擦嘴,然後又抬頭看了看掛在天空的毒辣太陽,嘆了口氣,說道:「****的涼季都這麼熱,還讓不讓人活了?可惜啊,今日還是不得閒,小劉,準備馬車,和我一起去看看水庫建設工地。」

  祕書小劉收起詩集,點頭應是,然後便小步快跑出去準備馬車和衛兵了。

  自從荷蘭人出售圖萊爾商站後,接新華夏開拓隊的命令,馬萬鵬已將其與原本的老棉河港合併成了新的棉河港,並將統治機構也搬到了南岸荷蘭人的商站內。而在今年上半年的時候,隨著新一波大明移民的到來,以棉花種植業為中心的棉河港頓時迎來了大發展階段。

  1月15日,一批六百名來自鎮江府的移民(長江之役時擄掠而來)被安置到了棉河南岸。馬萬鵬對這些「鎮江老鄉」非常上心,將靠近河岸便的肥沃沖積平原分給了他們:一人三十畝耕地外加二十畝草場,待遇可謂是優厚至極。

  2月10日,馬萬鵬再度截下了一批五百餘名來自南直隸池州府的移民,同樣將其安置到了棉河港南岸。這些人將和上一批六百鎮江移民一起,在唯一的一臺蒸汽犁的幫助下,開挖溝渠,修建人工水庫。離河較遠的地方土壤較為貧瘠,因此馬萬鵬打算學興南港的南鐵公司,採用洪水漫灌的方式,在原本貧瘠的土地上覆蓋一層富含有機質的淤泥,這樣多搞幾次後,很容易就能開闢出大片農田。而這些農田將作為旱作農業來對待,以種植花生、玉米、豆科作物為主。

  3月1日,馬萬鵬收到了一份大禮,足足一千名被李成棟當做豬仔賣給東岸人的清軍俘虜。當然了,這些所謂的俘虜裡面其實大部分都是潮州府當地的普通百姓而已,僅有的數百「真俘虜」也都是當地的地主團練武裝,在李成棟的大軍擊退清福建提督趙國祚、收復潮州府時,被一股腦兒抓做豬仔賣了過來,以換取濟州島工坊出產的優質武器。

  因為這一千人全都是男丁,且具有一定的戰鬥力,故被馬萬鵬派發了少許簡陋的武器,然後令其向南走了不到三十公里,抵達了位於後世聖奧古斯丁小鎮附近區域,然後就地屯戍、建寨立堡。這裡緊鄰渾河——即烏尼拉希河,因河水中攜帶大量泥沙而得名——水源豐富,沿海也有成片的西部明亮森林及低矮灌木叢,環境比起遭到大規模破壞的後世要強上許多,如果進行有序開發的話,可以成為一個相對宜居的新城鎮。

  對了,這個新城鎮現在名字叫潮陽堡,因居民多來自此地而得名。未來這裡將以棉花種植和旱作農業為主,與棉河港那邊幾乎一模一樣。而等到將來越來越多的大明移民湧入此地後,北起棉河、南至渾河的這大片土地,就將成為新華夏島上最重要的棉花種植區,必將創造極大的經濟效益,使得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棉花自給率再上一個新臺階。

  新來的人口極大地充實了棉河流域相對空曠的土地,隨著一間間新房屋修建完畢、一塊塊新土地被開拓出來,棉河港這個由馬萬鵬親自監督開拓出來的新領地,就這樣一點一點繁榮了起來。

  此時馬萬鵬乘坐的馬車就在烈日的暴晒之下,沿著一條塵土飛揚的土路向前行駛著,馬車前後還跟著八名騎馬的士兵,他們是被調來充作馬萬鵬的警衛的。原本圖萊爾商站內還有一百多名德意志僱傭兵的,在荷蘭人出售商站及附屬殖民地後,這些人的合同也被東岸人買斷,轉而開始為新華夏開拓隊效力。

  不過馬萬鵬不是很信得過這幫苦哈哈的德國佬,於是在給他們分了些地以拉攏人心後,又一股腦兒地將他們編入了肖白圖征討薩卡拉瓦土人的部隊,從此開始了與土人鑽山溝捉迷藏的生涯,戰後究竟有多少人能活下來也委實難說。

  馬車很快停在了一片有樹蔭遮擋的路邊。這裡已經是領地的邊緣地帶了,左邊是枯水期安靜的棉河,右邊則是大片的曠野和有些起伏的丘陵。曠野上很乾燥,除了荒草和灌木叢之外,就只有漫天飛揚的塵土了,和南非內陸地區一模一樣,典型的半乾旱草原地帶。

  草原上徜徉著許多駝峰牛,這同樣是荷蘭人遺留下來的財產,目前剩餘總數約有一千多頭,就這樣放牧在棉河——渾河之間的廣闊沿海區域內。馬萬鵬接手這裡後基本保留了荷蘭人的這個牧場原貌,就連其放牧的原班人馬都留了下來,此時他在路邊見到的幾個人就是這些牧場員工中的少數。

  「到現在還沒學會官話?」馬萬鵬拿著草帽扇著風,聽著拗口的福建話在耳邊轟鳴,略有些煩躁地問道。眼前的這些晒得黑漆漆的福建人都是原荷蘭人治下的牧場員工,平日裡負責放牧、擠奶、照料牲畜、製作奶酪、鞣製皮革、醃製牛肉,偶爾也需要跟在那些德意志僱傭兵屁股後面去捕奴——當然他們只是後勤人員——地位非常低下,也就比那些土人奴隸高級一點罷了。

  這些被巴達維亞高等法院流放至此的可憐人,基本都是早期的福建移民的後裔。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只會說福建方言和東南亞土語,偶有幾個聰明伶俐的會說些結結巴巴的荷蘭語——這多半是入了教的基督徒——總之他們就是不會說東岸的官話,交流起來相當費勁。馬萬鵬甚至不得不通過會荷蘭語的手下與他們進行輾轉交流,不然根本就沒法對話了,令人鬱悶無比。

  「司令,這些福建佬笨得很,怎麼教都教不會。」一名浙江籍的軍官上前說道。他家祖上曾經是海商,後被福建海盜在海上劫殺,家道就此中落,因此他非常痛恨這些福建佬——雖然他們都是移民東南亞不知多少代的福建人後裔了。

  「甭給我說廢話!」馬萬鵬斜了一眼這個手下,敲打道:「咱大東岸的人來自五湖四海,你要是下次再說這些屁話,就趕緊給我滾回家種棉花,別再在守備隊裡幹了!說吧,上次讓你問的事情怎麼樣了?」

  「沒什麼頭緒。」軍官有些沮喪地說道:「這些人在東印度群島也都是些下層人,不然也不會被無端發配至此了。他們對葡萄牙人一無所知,對荷蘭人的事情也瞭解得有限,對哪些地方能航行、哪些島嶼能靠岸、哪些港灣能避風、哪些城市能獲得補給根本是一無所知。他們只知道顛三倒四地敘說自己從小生活的地方如何如何,但你一旦問起他們到底住哪裡,他們就又答不上來了。」

  「這樣啊……」馬萬鵬有些失望,看來從這些人嘴裡套取一些東印度群島的信息是很難了呢。東岸人要想獲取那片陌生海域的關鍵信息,看來還得從別處想辦法,實在不行就只能派探險船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5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賜之地(五)

  郭子離乘坐著「自由貿易」號戰列艦駛近了棉河港外海。因為此地尚未修建起供大型戰艦進出港的專用碼頭,因此「自由貿易」號只能遠遠地在外海下錨碇泊,然後通過小船來回駁運物資與人員,比較麻煩。

  「自由貿易」號當然不是獨自前來棉河港的,事實上與其一同前來的,還有第二艦隊的其他幾艘艦隻,計有風帆護衛炮艦2艘、快速巡航艦3艘、武裝運輸艦1艘,總共7艘專業戰艦,已經是第二艦隊幾乎全部的艦艇了(家裡還有1艘快速聯絡船、1艘小型訓練艦)。

  這幾艘艦船乘著涼季的東南風,先從新華港順流南下,分別于歸化島、塔城港短暫逗留,然後繞過新華夏島南端的法國殖民地,順著東南風一路向北,抵達了棉河港。他們將在這裡停留較長一段時間,因為棉河港的馬萬鵬向史欽傑報告,最近棉河港外海屢有外國船隻出現,所為何事尚不得知。

  史欽傑離任在即,因此萬分不願這個時候節外生枝,於是他立刻與第二艦隊司令郭子離少校商議(第二艦隊不歸其管轄),請求對方率艦隊環島巡視一圈,然後駐留在棉河港一帶重點巡查,驅離或捕獲任何可疑的外國船隻,確保棉河港這個要地的安全。這裡既和土人有交集,隔海相望的地方又是葡萄牙人的殖民地,敏感得很。而且,考慮到最近東岸共和國與葡萄牙王國之間日趨緊張的關係,對於在這裡實力不弱的葡萄牙人,必須分外小心、嚴加警惕——特別是嚴防他們與島南端的法國人勾結起來壞事。

  前幾天郭子離帶著幾艘艦船南下巡視了一番,並在南部馬哈法利高原近海登陸,與當地的原住民巴拉人互換了禮物,建立了初級的聯繫。巴拉人是這個島上最乾旱地區(馬哈法利高原)的原住民,目前建立了鬆散的巴拉王國(其實是部落聯盟),文明水平較低,但性情較為凶悍,無論是與東邊的法國人還是北邊的薩卡拉瓦人,關係都非常不睦,而這無疑是東、巴雙方建立友好聯盟的基礎。

  話說自從1651年底出兵征討薩卡拉瓦人以來,肖白圖這廝「靡費鉅萬糧餉」、「死傷兩千兵丁」(馬萬鵬向史欽傑打小報告之語),卻始終未能徹底平定默納伯王國。雖然他們極大地殺傷了這個王國的有生力量,掠取了大量物資(駝峰牛超六千五百頭、羊一萬三千餘隻、皮革三萬餘張),並且還佔領了這個土著王國的宮廷——位於後世貝扎哈一帶,可卻始終不能結束戰爭,不能讓薩卡拉瓦人認慫服輸。

  而既然這個默納伯王國不認輸,那麼東岸人就始終必須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軍力,陪這個土人王國在丘陵裡、草原上、森林邊玩捉迷藏的遊戲,至今累計傷亡人數已經超過了兩千——其中波蘭士兵約佔四分之一,其餘皆為島嶼八旗。而傷亡人數中,正面戰鬥導致的傷亡還不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多基本都是死於各種疾病或者乾脆就是疲累而死,令人頗感無奈。

  目前肖白圖這個戰爭狂帶著主力部隊約兩千人(波蘭、德意志士兵約七百餘人,餘皆島嶼八旗土兵),屯駐於平蠻堡(即原位於貝扎哈的土人王宮,被攻克後取名平蠻堡)一線,準備對這個地區實施長期佔領。除此之外,為了保障後方運輸的暢通,肖白圖還令一千人(清軍俘虜五百人,另有五百島嶼八旗土兵)在通古布里一帶立寨設立轉運兵站,並將此地命名為大勝寨,以紀念一年多前他率軍於此地大破默納伯王國大軍、殲敵三四千人的勝利。

  不過肖白圖這種對土人不顧現實、窮追猛打的態度也令馬萬鵬頗為不悅。無他,一是物資消耗甚大,二是人力消耗甚大——且這一點才是關鍵,本來東非運輸公司從奧斯曼帝國輾轉運來了不少波蘭戰俘,這可都是上好的勞動力,結果卻因為前線戰事不斷而被迫輸送了很多人過去打仗,這無疑是影響了生產。

  要知道,棉河——渾河流域之間的棉田開闢面積、棉花總產量可是他馬萬鵬政績考核的重要依據之一,你都把人弄去打仗搞運輸了,國營棉花農場自然就沒有足夠的人手去幹活了,這不是阻礙馬司令「進步」麼?於是,馬萬鵬現在對肖白圖也從一開始的支持態度,轉為了不支持。可不支持又怎麼辦呢?挑起戰爭很容易,但結束戰爭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肖白圖前後殺傷了超過八千薩卡拉瓦軍民,更是佔領了他們的王廷,起獲了大量金銀珠寶、牛羊牲畜,同時還將默納伯王國一些未及逃走的頭人妻女交給下屬兵丁淫樂,這雙方已經是結下了極深的仇怨了。

  更何況薩卡拉瓦人是出了名的記仇,你如此折辱對方,對方不和你玩命才怪呢,而這顯然才是戰事遷延至今的重要原因之一。如今觀之,若想徹底結束這場已經斷斷續續進行了很久的戰爭,還是得徹底打殘對方,除此之外別無他途。於是,你最近就可以看到,東岸人明顯加強了與馬哈法利高原上的巴拉人、大慶盆地的零散薩卡拉瓦部落民(他們也經常被默納伯王國征討)以及東部的麥利那人的聯繫。

  尤其是那些與薩卡拉瓦人是世仇的麥利那人,他們一有機會就會不遺餘力地對其展開打擊。雖然近幾十年來由於默納伯王國戰力暴漲(有大量火繩槍兵),麥利那人屢戰屢敗,勢力完全縮回了中央高地上,但他們卻始終沒有與默納伯王國議和,雙方之間小規模的衝突(主要是默納伯王國去中央高地打草谷)幾十年來一直沒有間斷。可以說,其實他們遠比東岸人更加痛恨薩卡拉瓦人。

  於是,在東岸人與默納伯王國的戰爭爆發大半年後,中央高地上的麥利那人終於按捺不住動手了。他們雖然一開始沒與東岸人取得聯繫,因此協同作戰的效果不是很好,但這仍然讓本就應付得極為艱苦的默納伯王國徹底垮塌了,老國王與兩個兒子各帶一支部民,分散到了廣闊的土地上,與敵人展開了時斷時續的廝殺。

  一開始他們的敵人僅僅限於東岸人和麥利那人,但很快南部馬哈法利高原上的巴拉人也加入了戰團,他們與薩卡拉瓦人有世仇,因此與東岸人簡直是一拍即合,很快就從南邊越過渾河(烏尼拉希河),向默納伯王國發起了攻擊。而為了支援他們的行動,由肖白圖做主、馬萬鵬批准,贈送了一批冷兵器給他們,以便使其能夠更好地打擊薩卡拉瓦人。戰鬥持續到今年後,麥利那人也與東岸人取得了聯繫,雙方相約共同出兵壓縮薩卡拉瓦人的活動空間,清剿其有生力量,以便徹底解決這個雙方共同的心腹大患。

  老實說,默納伯王國無論是上層人物的眼界還是下層軍民的戰鬥力,在新華夏島都是相當不俗的,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在歷史上於區區幾十年內一統整個島嶼西半部,甚至要不是因為內戰,他們還會佔領島嶼東北部。更別提他們還多次打退西方殖民者的進攻,殲滅了阿拉伯人在島上的殘餘勢力,麥利那人的成就與他們一比,除了種田出色以外,在軍事與戰爭方面簡直就沒法提。

  當然他們的弱點也相當明顯,那就是經濟實力的不足。特別是現在這個國家剛剛處於崛起的初級階段,又是以遊牧和遊耕為主要生活方式,經營多年的王廷(同時也是他們控制區內最肥沃富饒的農業地帶,旱作農業較為發達)被萬惡的東岸人攻陷後,他們的實力就此一落千丈了。

  肖白圖非常明白這點,於是他堅決主張對著薩卡拉瓦人窮追猛打,因為只有他才知道對手現在有多麼虛弱。每次出擊都能看到薩卡拉瓦的牲畜越來越少,每次出擊也都能看到他們的人丁越來越少,這樣虛弱的敵人不一鼓作氣打垮,你準備等到什麼時候?等他們緩過一口氣來麼?

  不過呢,肖白圖的如意算盤最近受到了一點小小的挫折。因為他們發現,薩卡拉瓦土人手裡的火器居然不是越打越少,其數量從一開始的數百枝竟然提升到了千餘枝,這簡直可怖可畏!情況反應到馬萬鵬那裡後,他也感覺這事不能怠慢,於是派出快船通知了新華港的史欽傑,而這便是第二艦隊近期加大巡邏力度的原因所在——他們懷疑葡萄牙人或法國人介入了新華夏島西部的這場四方大混戰之中。

  葡萄牙人的嫌疑或許少一些,但法國人的嫌疑絕對很大,因為他們和英國人是與默納伯王國經濟聯繫最密切的兩個歐洲國家了。英國商人最近銷聲匿跡了,但法國佬在這座大島上可是有著多凡堡和聖路易鎮兩個殖民據點的,嫌疑不要太大!

  於是,郭子離便帶著第二艦隊主力來到棉河港一帶了,他打算給敢於來此地與土人進行交易的法國佬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5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賜之地(六)

  新華港內,細雨連綿。

  「即便是旱季,這裡每個月也有至少一個星期在下雨。」史欽傑穿著一件洗得略有些發白的藍色襯衫,站在自己辦公室的窗口,眺望著新華夏灣內迷濛的海景,很是感慨地說道:「在這裡待了十來年,以前一直抱怨這裡潮溼悶熱、蚊子多、疾病多什麼的,沒想到就要離開了,卻分外舍不得。」

  史欽傑最近接到了執委會的任免通知書,即執委會擬免去史欽傑新華夏開拓隊隊長、新華夏保安司令的職務,同時任命馬萬鵬為新華夏開拓隊代理隊長。至於說這個大島今後是由馬萬鵬扶正正式掌舵,還是由本土另行派員接替開拓隊隊長之職,則暫時還沒有定論。但無論如何,史欽傑將在近期離開新華夏島返回本土。

  至於說史欽傑的未來,則很可能是進入執委會擔任一名中央執行委員,即俗稱的九大長老之一(下一屆執委會擬將11名委員削減為9人)。本土最近很多穿越眾小團體看好他,大家一致認為這些「外鎮節度使」有豐富的治政經驗,進入執委會的話一定能有效提高目前中央政府「拙劣」的治政水平,因此史欽傑很可能將在年底的人代會上被選進執委會。

  正在史欽傑辦公室內彙報工作的凱爾聞言同樣一陣沉默。他早就已經把全家都搬來新華港居住了,作為有志紮根於此的新興家族,他對史欽傑這個相對寬仁厚道的上司還是很敬重的,因此對其離開也感到有些遺憾。他現在特害怕本土派一個好大喜功的貨色過來,要知道整個新華夏島只有4.8萬東岸軍民,比起至少150萬的各路原住民來說,真的是微不足道的。現在大家該做的應該是深固根本、埋頭發展,可若是新來的長官是個戰爭狂,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就很難說了,對整個新華夏島來說也難言好事。

  「我主政此地十來年,自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史欽傑雙手撐在烏木製作的窗臺上,任由海風將雨絲帶進屋內,只聽他說道:「隨著今年棉花的收穫,新華夏島與本土的貿易總額將歷史性地突破一百萬元,這樣的成績單,拿出去也不難見人吧?」

  史欽傑是農業部出身,對於如何種地自然有一番心得。他來到新華夏島十多年,與本地惡劣的自然環境鬥、與凶悍狡詐的各路土人鬥、再與葡萄牙荷蘭法國等西方殖民者鬥,雖然政策舉措不能說沒有失誤,但至少大的方向是沒什麼問題的。

  另外,他的性格雖稍顯猶豫、懦弱,風格也不夠強勢,但好在他知人善任,願意聽取下屬意見、願意放權給會做事的人;再加上他本就是農業系統出身、前中央委員金科拉的死黨,對於以種植園經濟為主的新華夏地區還是駕輕就熟的,因此其主政這個大島十數年,成績基本可以用合格二字來形容——不算特別出色,但至少也在平均水平以上。

  史欽傑此人除在農業上頗有建樹之外,他對於貫徹中央意圖也比較堅決,比如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新華造船廠利用得天獨厚的優勢(原料豐富),目前已經發展成了擁有兩個專用船臺、一個通用船臺的中型造船廠,擁有技術員、熟練工、學徒工總計約四百餘人。在他們的努力下,雖然屢被抽調船隻(有的被抽去遠東,有的被抽回本土),但東非運輸公司的船隊規模仍然穩步壯大,目前該公司旗下共有16艘運輸船——清一色的650噸級笛型船——總噸位達1.04萬噸,在西南印度洋這片海域算是首屈一指了。

  而也正是這支噸位不小的遠洋運輸船隊的存在,新華夏島的潛力才被徹底發揮了出來。比如,他們從蘇伊士港輾轉運來了大批波蘭、德意志戰俘,這些都有力地充實了島上各處的人力,有的(德意志戰俘)甚至還被遠調至遠東,支援了當地的抗清戰爭;再比如他們利用這些運輸船,將修建於新華港的大型物資儲備庫裡的各類商品分門別類售往奧斯曼、波斯、阿曼等國,年獲利數十萬元——當然了,這些國家的牲畜、生絲、女奴、果品(如椰棗)、毛毯、寶石、香水等商品也由這些運輸船運回了新華夏乃至東岸本土,極大豐富了國內的商品市場。

  尤其是波斯薩法維王朝,這個國家近些年與東岸的貿易額的提升幅度是驚人的,從最初的不到十萬元提升到了去年(1652年)的43萬元,且今年的數據還要在去年的規模上再上一個新臺階——據統計,今年東岸共和國光生絲就從波斯進口了約600擔(波斯人已將東岸的生絲進口配額提升到了1000擔每年,僅次於英國),這就是38萬多元的貿易額了。如果再算上出口至波斯的少許金屬器具、染色皮具、肥皂、高級印花布以及大量軍資的話,今年東、波兩國的貿易額突破五十萬元不成問題,甚至如果他們與印度人的戰爭烈度加大的話,貿易總額突破六十萬也不是奢望。

  波斯,已經逐漸成長為了一個令東岸人無法忽視的市場!

  當然了,以新華夏島作為跳板向波斯、阿曼以及奧斯曼帝國的亞非部分展開貿易固然可喜,但對本土來說,新華夏島最重要的部分永遠是其能夠提供的海量資源——都是本土急缺的。比如木材,別看本土的森林採伐量與日俱增,但偌大一個南錐地帶竟然找不到一根能與新華夏島媲美的優質大木,當今東岸的護衛炮艦和遠洋商船基本都是用新華夏木材所造便是明證;再比如用途極其廣泛的劍麻,農業、工業、漁業、海軍基本都要用到;再比如棉花、可可、咖啡、橡膠、優質精煤、特有的海產品、熱帶乾果以及剛剛開始大規模種植的胡椒、香草,這個與東岸本土貿易額已經超過一百萬元的大島現在堪稱是東岸共和國最重要的海外殖民地,是王冠上最耀眼的寶石!東岸可以丟失澳洲,可以丟失南非,但絕對無法承受失去新華夏島的嚴重後果。

  「算了,都是要走的人了,再發這些牢騷也不太合適了。」史欽傑自失地一笑,然後看了看有些尷尬的凱爾,溫和地說道:「但在走之前,我還有幾件事情要辦一下,算是作為我的收官之作吧。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貫徹執委會的意圖,將新華夏開拓隊下轄諸鄉鎮的財稅給釐清了,尤其是幾個較為成熟的定居點,如新華鎮、西鄉、龍蝦港、塔城港、歸化港等地,財政部釐定的七大稅種的徵收工作要堅決落實。好徵收的稅,如契稅、關稅、個人所得稅、營業稅、消費稅要堅決徵收上來,不好徵收的動產稅、不動產稅也要儘量徵收上來,不能再拖拖拉拉不當回事了。至於棉河地區、大慶盆地諸新老定居點嘛,由於開發時間過短、條件不是很好,再加上戰爭可能造成的影響,暫時免稅,但當地居民的不動產登記工作要全面展開,這事越早開展阻力越小,唔,好吧,這是馬萬鵬的事,不是你的活。你只要負責新華港及其周邊即可,塔城那邊我會找魏克多談話的……」

  「除了這件事外,第二重要的就是醫療科普和疾病防治了,這在熱帶地區無論多重視都不為過的。」史欽傑似是在對凱爾說,又似是在自言自語:「各個定居點的下水、排汙設施,目前就新華港做到了,西鄉正在改造中,歸化港和塔城港才列入改造計劃,其他地方更是連計劃都沒有。唉,好多事情要做啊,而且這些事比在棉河那個地方和土人打仗重要多了,我們現在在島上的人口還不到土人的三十分之一,要想將來在島上佔到多數比例人口甚至滅絕土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第一步就是改善衛生設施,加強疾病防控與宣傳,減少我們嬰幼兒的死亡率。打仗那些事情,真心不算什麼。」

  「呵呵,第三件事就是我剛才說到的打仗了。消滅薩卡拉瓦土人是首要任務,而再下一步的目標則是驅逐其他西方強國在島上的殖民據點,現在荷蘭人被我們弄走了,但法國人還杵在那裡,接下來就要針對他們想辦法。這個島必須是由我大東岸所獨佔的,這一點絕對沒得商量,唉,可惜時間不夠,我真想在離任前解決這兩件事情啊,可惜啊可惜。」史欽傑用力捶了下書桌,略顯懊惱地說道。

  可想而知,當幾乎把新華夏島看做自己孩子的史欽傑入主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最高權力機關後,肯定會調動各種資源,促成執委會加大對這裡的投入,以使這個世界第四大島嶼成為國家經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新華夏島的未來,一定是極為光明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5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朝鮮(一)

  「時間不多了啊。」邵樹德放下信紙,神色複雜地說道。這是執委會主席劉為民寫給他的私信,信中大意是關於邵樹德的去留問題將在1654年新一屆執委會班子上臺之後討論決定,而在此之前,邵樹德仍將繼續留任黑水地區,掌控全局。

  雖然不用立時便走,但邵樹德估計,自己待在遠東時間至遲不會晚於1655年,也就是說,他頂多繼續在這裡執政兩年左右,遠東新的掌舵人一到,他便將去職回國。而在他之前,已在遠東服役多年的楊明陽、張旭東、李文長等人已陸續回國,新的接替人選也已抵達山東,執委會對遠東地區軍政官員輪換的決心是相當之大的。邵樹德估計,下一個遭到輪換的可能就是南方戰區司令、黑水臨時特遣艦隊總指揮劉海洋了,而至於他名義上的副手魏博秋,由於此人是戴罪前來遠東,屬於發配性質,估計還要再待一些年頭。

  而正因為時間不多了,因此邵樹德此時分外不願意再發動一場在自己任期內無法結束的戰爭,比如對於日本沿海地區的攻擊行動——這種很可能無法在短期內完結的戰事,還是等遠東地區新任領導人到位後再說吧。

  不過現在不動日本,不代表他們不動別的地方,應陸軍總指揮茅德勝的請求,邵樹德現在對於動一動朝鮮分外感興趣。至於說藉口嘛,那都是現成的,你朝鮮派火槍手加入清軍戰鬥序列,與我大東岸於黑龍江流域廝殺,這便是大罪、可以興師問罪的大罪!

  當然了,任何一場軍事行動都要有利益,無論是短期利益還是長期利益,也無論是政治利益還是經濟利益,都必須要有利益,否則這仗不如不打。打朝鮮的利益是現成的,其一是政治利益,通過對朝鮮的軍事打擊,可以進一步削弱這個本就不大看得起清朝的國家與「我大清」之間的離心離德;其二是經濟利益,這個也是這兩年來釜山的著名「朝奸」金吾圭不斷調查、蒐集後得來的情報。

  根據金吾圭的報告,自從結束與後金的戰爭之後,朝鮮近些年來的經濟發展有所起色。比如根據朝鮮公開的資料,全國耕地數量已經接近恢復1592年戰爭之前的狀態了,目前約有130餘萬結(朝鮮土地單位),除去免稅田、陳田(即荒田)及當年蠲免錢糧的災田,平均納稅地約在70萬結左右,生產秩序比起崩潰般的壬辰戰爭和1636年後金入侵時要好上百倍了,人丁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

  人口和田地開墾數增加後,朝鮮的農業技術也在穩步提升。比如15世紀就出現的移秧法從1650年開始在朝鮮多個道府進行了推廣,無論是稻米的產量還是質量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毋庸置疑,朝鮮農民是極為勤勞的,其農業技術也是極為高超的(後世能在東北地區栽種的抗寒稻種便是朝鮮王國農民培育的),因此朝鮮的糧食生產近些年也得到了穩步恢復,甚至於,一些因為「大同法」推行而缺少銀子的地區還通過種種祕密渠道出口稻米到釜山,從東岸人手裡換取銀子。

  這種糧食交易的規模目前已經達到了每年一萬二千餘石,且還有持續增加的可能,這對東岸人的糧食儲備是一個極大的福音。原本他們在佔有寧波府、並穩定發展了數年後,糧食缺口已經大為緩解,現在有了朝鮮糧食補充,就更是安枕無憂了。至於說買糧的些許銀子,那算個屁啊,大泊縣的金庫裡有的是!如果沒有的話,信不信我去澳洲挖金礦挖給你?

  而更妙的是,在孝宗李淏繼位後(1649年),由領議政金堉(相當於宰相)強力推行的「大同法」日漸成為朝鮮各道的主流稅收方式。大同法一改過去徵收糧米、正布(布匹尺寸,以5升棉35尺為1匹)、木炭、農產品等實物的弊端較多的稅收方式,定下了每結地統一徵收10-16鬥稻米(因為各郡土地結數大小不一)的新稅制。而如果沒有足量稻米繳稅的話,亦可繳錢。這種新稅制的推行無疑極大活躍了商品經濟,將大量稻米推向了市場,同時也使得一大批手工業者和商人被解放了出來,可以從事各種工業活動,以繁榮市場。

  這樣一種局面的形成,自然是為東岸人所欣喜的,因為他們手頭有巨量的銀子沒處花,拿去變現換來糧食是最好不過的了。現在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由於朝鮮內部保守勢力的存在,使得這種私下裡的糧食貿易的規模一直無法有效擴大,甚至在某些特殊時刻,朝鮮官僚們還會下令禁絕這種貿易,這令釜山的金吾圭一直十分惱火:明明朝鮮的糧食生產已經被調動起來了,可你居然禁絕貿易,這如何能忍?

  而除了糧食生產外,在壬辰戰爭中由日本傳入朝鮮的菸草、辣椒、南瓜的種植也在這幾十年間發展較快。尤其是菸草,1630年代,朝鮮煙就開始大量傳入瀋陽,後金政權中吸菸者的比例極高,以至於在1638年黃臺吉一度下令禁止吸菸,以減少銀錢的外流,同時下令朝鮮禁止菸草輸出。

  朝鮮禁止菸草輸出後,但卻沒有禁止種植,因為朝鮮人裡吸菸的比例也相當不少。於是乎,菸草的種植迅速在全羅道、忠清道、江原道、京畿道等地普及了開來,在供自身消耗的同時,也在繼續偷偷摸摸輸入到中國境內,以賺取銀錢。

  辣椒、南瓜、西紅柿(由中國傳入,朝鮮人稱之為「南蠻柿」)在傳入朝鮮後也獲得了迅速的發展,目前種植面積也頗為不少。邵樹德私下裡以為,這些農產品都是東岸人所急需的,同時也可以用來平衡未來可能出現的貿易順差,不過這首先需要東岸政府對朝鮮有一個較強的影響力和威懾力,不然怕是很難做到全面貿易的程度。

  當然了,朝鮮用來平衡貿易逆差的最好商品還是山參。這種朝鮮傳統的出口商品一直是他們的吸金大戶,野生老山參的售價從數百兩銀子起步,上不封頂,簡直和搶錢沒什麼兩樣。或許有人會說,隨著朝鮮人口日漸增多(小冰河時期人口居然還在漸漸增加……),「火田」(即原本的荒野)開闢面積的不斷加大,野生老山參應該越來越少才是,但朝鮮的生意怎麼還越做越紅火呢?

  答案就在人工培育。朝鮮人其實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人工栽培山參了,在傳統的山參產地如江原道、咸鏡道之外,朝鮮人於京畿道的開城地區大量培育人工山參,然後再加工蒸造成紅參,大量輸入中國。在1620年代以後,開城已經成為了朝鮮人蔘的主要產地,每年貿易額之巨大,足以令人瞠目結舌。

  老實說,金吾圭發給煙臺方面的這份報告讓邵樹德對朝鮮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以前他一直以為這個有著數百萬人口的封建國家是個一潭死水、極為窮困的國家,因為他們當初連贖回江華島的尾款一時都湊不齊。但現在他認為自己的認識可能存在些許偏差,朝鮮普通農戶固然是貧窮的,政府財政可能也的確不是很寬裕,但以大北小北兩班、西人黨、南人黨為主的貴族統治階級卻一點都不窮,他們在戰爭或天災中不斷侵吞農戶土地——以前朝鮮140萬結土地中,不納稅的僅有20萬結,現今130萬結土地中,不納稅的幾達60萬結——使得自己的財富不斷聚集。

  這些人,可都是上好的肥豬呢!邵樹德哼哼兩聲,他看中的當然不是這些人的銀錢,而是他們手裡握有的農產品、牲畜甚至是勞動力。這些東西與其留在這些豬狗一般的地主士紳手裡發黴變爛(史實,和明朝士紳一樣,他們寧可糧食爛掉也不拿出來賑濟饑民,以至於朝鮮境內「明火賊」等饑民武裝始終不絕),還不如拿來孝敬我大東岸了,那樣我們還能想辦法從「我大清」境內擄來更多的人口進行安置。

  所以說,打朝鮮既有政治利益,同時也有絕大的經濟利益,那麼又何樂而不為呢?要知道,面對紙糊般的朝鮮軍隊,東岸人並不需要投入大量兵力,也不需要深入朝鮮腹地,他們只需打破幾個郡縣、殲滅部分朝鮮正規軍,那麼那個懦弱的孝宗皇帝很快就會派人來求和了——這幾乎是一定的。

  而到了那時候,再與朝鮮商談進一步深化貿易之類的事情,阻力也就不會那麼大了。他們可是很現實的,捱了打就會漲記性,這一點實在太可愛了。

  邵樹德想到這裡,心裡已經有了點譜,於是他立刻拿出紙筆,一揮而就寫完了一封信,然後搖鈴喊來了自己的祕書,囑咐他即刻派人將這封信送到此刻正待在招遠縣的陸軍前敵總指揮茅德勝少校手裡。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5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朝鮮(二)

  一隊輕騎馳過塵土飛揚的官道,路邊幾個扛著鋤頭的農戶面面相覷,然後竟然不約而同地嘆起了氣來:「這東朝大兵怕是又要出征了。」

  此地是福山縣,整個登州府不多的被東岸人直接管轄的縣份,另外幾個分別是文登縣、萊陽縣、棲霞縣、海陽縣(大嵩衛改縣)和榮成縣(成山衛改縣),如果再算上煙臺的話,轄區總人口已經突破了三十五萬人,而其中人口最多的就當屬擁有七萬餘人的福山縣。

  福山縣早在1650年的時候,就已經年產小麥1.1萬噸、大豆五千噸、苜蓿十萬噸,農業是登州六縣(僅指掌握在東岸人手裡的六個縣)發展得最好的。這其實得益於黑水開拓隊政府的重點幫扶政策,他們將濟州島牧場上的牛羊通過西北墾殖銀行低息貸給福山縣的農戶(總數約有十餘萬頭),然後趁著地主士紳勢力被各路人馬一掃而空的有利態勢,對全縣實施軍管,丈量土地、按人頭分地,然後大力推廣三茬輪作制度,該縣的農業一下子便發展了起來,令人喜不自勝。

  而在福山縣取得成功後(當時該縣只有四五萬居民),邵樹德又把目標瞄上了當時擁有五六萬人口的文登縣。他利用傷退老兵、本土送來的上千兵團堡學兵以及少許抗清軍政學院培養出來的幹部,在挺身隊官兵們的配合下,在文登縣開始複製之前做過的一切。

  總的來看,文登縣的土改開展一年半時間以來,由於地主士紳勢力幾乎不存在,本縣人丁也很稀少(其中一部分甚至還是外來戶),改革的阻力那是相當之小,因此幾乎所有成年人都分到了地,且還有大量剩餘的荒地作為「公地」被放在一邊休耕,以便將來人口多了以後再拿出來分配。

  文登縣的農戶有了可以傳家的私人土地後,勞動積極性被極大地調動了起來,再加上邵樹德想盡一切辦法給他們四處籌措牛羊等牲畜(通過西北墾殖銀行貸款的形式發到農戶手中),因此東岸人的統治在該縣迅速確立了起來。東岸幹部們下鄉再也不用擔心像在寧波府那裡會被人打悶棍,相反一旦有行跡可疑的外地人來到縣裡,還會經常有人跑到官府告密順便領賞,從上到下不敢說經營得鐵桶一般,但統治基礎確實是相當穩固了。

  比如眼下這幾個扛著鋤頭的福山縣農戶,雖然對於可能到來的戰爭有些惴惴不安,但說到底他們還是不希望東朝戰敗的,因為天知道一旦韃子佔領了這裡,這些已經被髮到眾人手裡的土地怎麼算?是被原主人的後裔收回去呢,還是乾脆就被滿洲大爺給圈了,這無論哪一條都是他們所無法承受的。他們自從分到地後就起早貪黑精心侍弄,比照料自己婆娘還上心,這要是被人再收回去,估計沒人能夠接受,不說別的,家裡嗷嗷待哺的小兒可就沒法養活了。

  「這次應該又是萊州府那裡出事了吧?」有人猜測道,「萊州府那邊的韃子自從兩年多前於膠州堡下慘敗後(有宣傳隊宣傳各種勝仗),就再也沒有興起過大兵,眼下這隊軍爺應該是去煙臺給邵督師報信的,茅大帥那裡搞不好已經開戰了。」

  「俺小舅子在登州城董總鎮(董學禮)麾下吃糧,前些時日聽說已經全軍動員,大頭兵都一日三餐吃起來了,饅頭鹹菜管夠,冷不丁地還能嚼吃點鹹魚乾肉,說是東朝老爺賞賜下來的。」一個滿臉皺紋的農戶憂慮地說道,「大夥兒都傳,怕是要動兵了,不然董老摳平日才捨不得要弟兄們吃那麼好呢,這是要催大夥兒上陣廝殺啊。」

  「看來是真的要打了!」幾個農戶你看我我看你,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

  ……

  「看來是真的要打了!」與那幫臆測戰爭即將到來的農戶們間隔數十里的煙臺港碼頭上,從寧波府匆忙趕來的黃儀看著碼頭上盔甲明亮的僕從軍官兵後,立刻下了自己的判斷。

  碼頭軍營內正在進行日常操演的是前些時日從南方戰區輪調過來的新建陸軍第三師,師長孫守正,總兵力約2500人。這支部隊無論是兵額還是素質都是十個僕從師裡面較差的,故此番調來參加很可能會爆發的徵朝之戰,就有那麼一絲錘鍊他們的意思了。

  專司黑水地區貿易、商業工作的黃儀沒在碼頭上多做耽擱,很快他便在大群隨從們的簇擁下,穿過一條寬闊的石子路,進入了芝罘島的黑水保安司令部大樓內——下午有一個重要會議,事關接下來的軍事行動,他黃儀也必須參加。

  芝罘島最近幾日明顯忙碌了起來,司令部的諸位參謀們不斷跑進跑出,聯絡各支部隊、檢查各類庫存、發放各類補給,忙得不可開交。養馬島、崆峒島上的火藥配置工坊和武器製作工坊內,數百名工人也開始了加班加點,竭盡全力開始生產各類軍資;而在位於芝罘島西側新建的大沽夾河碼頭邊,一家規模中等的機器麵粉廠也開始了全力工作,福山縣徵來的小麥被小船順著河道運到了碼頭邊,然後由從東岸本土淘汰下來的水力磨坊磨製成麵粉和麩皮,統一裝袋後再運至煙臺港,由保安司令部造冊登記。

  種種跡象都表明,戰爭已經迫在眉睫,而矛頭很可能將指向朝鮮。

  黃儀中午在保安司令部機關食堂吃飯的時候,也碰上了從黑水縣趕來開會的常委樑向儉。樑向儉這個大嘴巴毫不避諱地向黃儀說道戰爭馬上就要開打,為此他們黑水、大泊、廟街三縣還送來了一千五百名山丹士兵,這些人戰鬥力不錯,也會騎馬,應該能在此次徵朝之役中發揮極大的作用。

  另外,他還特地向黃儀透露,此番出征的總兵力很可能將在1-1.5萬人之間,以僕從軍為主,東岸主力基本不動。因為邵樹德認為,光靠那些僕從師已經足夠教軍力孱弱的朝鮮做人了,實在沒必要將戰鬥力較強的精銳部隊也調去,徒讓清廷滋生一些不應該有的想法。

  聞聽此言的黃儀默默點了點頭,三兩下扒完飯後,他便和樑向儉一起,在下午一點整之前,趕到了保安司令部的會議室內,接下來便是正式召開會議了。

  下午的常委會召開得非常順利,與會的魏博秋、茅德勝、樑向儉(劉海洋請假)對於進攻朝鮮的議案並無原則上的異議。除了魏博秋對發動此戰的時機表示出了些許疑問之外,眾人均表示支持發動一場小規模的對朝贗懲行動,並從中攫取一些政治、經濟利益。黃儀和湯萌旭二人(常開勝和接替楊明陽的藍果上尉請假未至)雖然不是常委,但也列席了會議,不過他們只有建議權而沒有表決權,且也沒有提出什麼疑義,故調集三個僕從師、少許東岸直屬部隊(1萬多人)進攻朝鮮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了,接下來便是司令部作戰科的參謀們制定並完善計劃。

  其實按照組織原則,對於這類軍事行動,擁有全權的邵樹德還是可以一言而決的,不過考慮到自己毫無信心的軍事能力,他覺得還是多聽聽眾人的建議比較好。而在一下午的會議過後,與會幾人原則上同意了徵朝的決議,於是乎,邵樹德便批准了這份由茅德勝呈遞的作戰申請,即:調集僕從軍第一師、第二師、第三師總計1.05萬戰兵,外加從南方調回的挺身隊第五大隊2000人、庫頁島遣來的山丹士兵1500人、黑八旗重步一個營,並約1萬名軍夫,全軍合計將近2.5萬人。

  從這些部隊的組成就可以看出,邵樹德壓根就沒敢動山東的各路人馬主力,畢竟這些人主要還是防著青州府、濟南府一帶的十餘萬清軍。這些清軍操練日久,戰力還算是不錯的,他們目前雖然分駐各要點(防備蝟集在前線時被東岸大軍從側後登陸掐斷補給線),但若獲悉東岸主力原調,他們花費一兩個月的時間就能輕鬆集結起來,然後進犯登萊,這顯然是邵樹德不願意看到的,故他只抽調了這麼萬餘戰兵,而將主力留在了山東。

  不過這1.5萬名戰兵的戰力卻也不是蓋的,至少打起朝鮮人來說還是不難——佔領朝鮮或許較難,但取得幾場戰役的勝利,迫使朝鮮主動求和,進而答應東岸人提出的若干條件,卻也是可能辦到的。畢竟,現在的朝鮮王國大軍,無論從數量還是質量上來說,都遠遠比不上被後金完虐的1636年(能戰的多已戰死),他們的主力部隊御營廳的戰鬥力,似乎也就那麼回事。東岸人只要謹慎對待,自己不出大的紕漏,肆虐南方的全羅道、忠清道、慶尚道一帶綽綽有餘,而剩下的,自然就是等待朝鮮人上門求和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1653年6月16日,將近二萬大軍於煙臺港一帶集結完畢,戰鬥已經一觸即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5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朝鮮(三)

  「金會長,此是何故?貴國怎無故興兵?」看著包圍了釜山縣衙的「棒棒軍」,朝鮮王國釜山縣令金洪範有些驚愕地問道。

  金吾圭瞟了一眼這個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老對手——這些年金洪範暗地裡可沒少給他製造麻煩——然後冷哼了聲,道:「都給我拿下,然後交給上國老爺發落。」說完,便不可一世地走了。

  數十名穿著統一制服的治安軍手持棍棒,在日本警察的監督下,把官署內的朝鮮人通通抓獲,官倉、房舍也都貼上了封條後派人值守,靜等上國老爺們來清點。

  而在金吾圭率領城內的日本警察及棒棒軍突襲朝鮮官署時,由五百名日本警察及釜山守備隊(員額同樣為500人,多山丹人和日本浪人)混合編組而成的部隊,已在軍官的指揮下跨過洛東江,不宣而戰偷襲了慶尚道都護府轄下的金海縣。這個據說駐有「精兵強將」的朝鮮小縣內原有駐軍二千餘人,結果被一戰擊潰,朝鮮將領、西人黨元老、御營廳大將元斗杓的侄子死於亂軍之中。

  而在這支部隊發動後,已經先期從濟州府抵達釜山縣的新建陸軍第一師四千官兵,也沿著洛東江向北進發,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擊潰幾支猝不及防的朝鮮地方軍,斃傷俘三千餘人,攻克縣城兩座,基本解決了李朝設置在釜山西、北兩個方向的包圍圈——當然了,李朝並不敢把主力部隊設置在緊鄰釜山的地區,怕的就是被一擊打穿,故慶尚道對抗東岸的主力分佈在慶州府(府使、道觀察使官署所在地)、尚州牧(牧使、兵馬使官署所在地)以及重要城市晉州牧,兵力不多不少,約有三四萬人。

  第一師師長翟從諤在發現朝鮮軍的不堪一擊之後,一度想率領麾下四千人馬輕兵疾進,直奔慶尚道的核心慶州府而去,最後在隨軍的東岸參謀的反對下,不得不頓兵,等待後續主力人馬的到來。

  6月25日,在漢拿山牧場領取了馬匹、甲具、兵器的1500名山丹士兵隨船在釜山登陸。這支彪悍的部隊一邊熟悉胯下那些馬政淘汰下來的混血馬的習性,一邊在東岸參謀的催促下,向北增援新軍第一師翟從諤部,並臨時接受翟師長的指揮。

  6月28日,「親征」朝鮮的邵樹德率主力大軍一部抵達釜山港,當天下午,新軍第三師孫守正部2500人(戰力相對較弱)向西渡過洛東江,與屯駐於此的千餘「釜山兵」(以日本警察和守備隊浪人為主)匯合。他們的任務是在此構築營寨,以劣勢兵力抵擋住晉州方向可能殺來的朝鮮軍,拱衛釜山縣的側翼。

  第二日,邵樹德在休息了一晚後,不顧舟船勞頓,親率新軍第二師秦尚行部四千人、黑八旗重步兵第4營七百餘人、挺身隊第五大隊兩千餘人並炮兵、勤雜人員將近七千人北上,支援在獲得軍令後繼續進發的翟從諤部。而上萬名登萊持矛軍夫則坐鎮釜山港,竭力往前線轉運各類物資,而除了他們之外,釜山城內的守禦力量只剩下了五百名日本警察及同樣數量的朝鮮「棒棒軍」。

  而就在邵樹德率領主力北上之後的兩天,7月1日,魏博秋、樑向儉這兩個互相看不大順眼的傢伙先後乘船趕到了咸鏡道的元山津。魏博秋這廝帶著獨立第一守備大隊六百多人從釧路港趕來,樑向儉則帶著少許黑水民兵押運著一批軍資而來——主力在南邊的慶尚道已經和朝鮮人開打,元山津這個被東岸人經營多年的商埠搞不好會遭到敵人進攻,故急需一些兵力增援。

  元山津本是一小漁村,地形逼仄、面積不大,故東岸人在修建了一系列要塞式的商館後,只需屯駐少量士兵,便足夠防守。他們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判斷朝鮮人究竟何時打來,以便及時結束貿易——現在正是藥材收購旺季,東岸本土對朝鮮藥材的需求量極大,能多做一天生意便多賺一天。

  不過,現在來到元山津的樑向儉、魏博秋二人的心思,顯然並沒有放在藥材的收購上,他們關注的焦點,顯然在於別的方面。

  「老樑,能不能勻一些機器給我?釧路港那邊要上幾個項目,農產品深加工的,市場基本都是針對周邊地區的,怎麼樣?現在本土發來的設備,基本都被你給攏下了,我這搞一臺雜號蒸汽機都很難啊。」魏博秋坐在商館外的一座涼亭下,一邊喝茶一邊說道。

  「魏副司令,不是我老樑不給面子,委實是抽不出來啊。縣裡面現在任務也很吃緊,項目也不少。本土淘汰下來的設備,能有幾臺流到遠東已經不錯了,我們都不夠用呢,實在抽不出來給你們。」樑向儉素來大大咧咧的,因此說的話也就不那麼客氣了:「再說了,這些可都是國有資產,在遠東地區的價值更高,給日本公司這種公私合營的企業怕是不靠譜吧?魏副司令,還是請您多擔待點吧。」

  「呵呵。」魏博秋聞言喝了口茶,然後便閉口不再提此事。他心裡明白,對付樑向儉這種混不吝,好話說盡是沒用的,事情還得著落到邵樹德頭上。實在不行的話,他還能想辦法聯繫本土,託託關係、走走後門,總能淘換幾臺二手設備過來,這可比看樑向儉的臭臉要舒服多了。難不成離了你樑屠戶,我還只能吃帶毛豬了不成?

  樑向儉與魏博秋話不投機,便沒再多談。在商館軍營內(商館內有兩百名士兵護衛安全)簡單吃過午飯後,下午他便在幾名黑水縣警察的護衛下,到附近的鄉市裡轉了轉。所謂「鄉市」,是近些年出現在朝鮮南三道(慶尚道、全羅道、忠清道)的一種貿易集市的形式。這種突破了以前朝鮮死氣沉沉的小農經濟體制的新事物的出現,其實和「大同法」推行後朝鮮王國商品經濟大發展的因素是分不開的。

  當然了,在元山津這種地方出現鄉市,其實多半和其向東岸開埠有關——即便朝鮮王國的保守官吏們百般阻止治下百姓與東岸人展開貿易,但在利潤的驅使下,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禁得住?毫不誇張地說,東岸人每年從元山津商埠買走價值二十萬元以上的各類藥材,同時也向這裡出售一些價廉物美的商品,朝鮮人短期內或許能抵擋,但時間長了鬼才經受得住金錢的腐蝕呢,必定是從上到下都被拉下水。

  樑向儉在商埠內隨便轉了轉,沒發現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而隨他一同前來的東岸商站負責人則拿著個錢箱子,將市場上的朝鮮商人出售的藥材、牛角、牛筋、生鐵、鉛塊等傳統商品一股腦訂下,然後又叫來了多輛大車,將普通朝鮮農戶售賣的木炭、雞鴨、野味、蜂蜜、燻肉等商品通通買下——南邊已經正式引燃戰火了,本地的朝鮮官府雖然近些年已被銀子給餵飽,但說不定哪天就會頂不住壓力關閉這個市場,現在還是能買多少就買多少吧。

  值得一提的是,東岸商站的人員用來支付的貨幣既有大泊造幣廠鑄造的銀幣,也有仿造朝鮮鑄造的假錢(1651年朝鮮推出的常平通寶,1兩銀子約合400錢)。在1592年萬曆援朝之役時明軍大量使用銀子在朝鮮境內採購物資後,朝鮮人便迅速接受了銀子這種一般等價物的流通——銅錢也不例外,1633年時朝鮮甚至官方鑄造了不少萬曆通寶(不知道為什麼不是崇禎通寶……),後廢除,直到1651年,朝鮮議政府下令鑄造常平通寶作為官方貨幣,以正式取代布匹、糧食等「原始貨幣」。

  獲悉朝鮮人鑄造了大量銅錢後,因為貿易而掌握了大量銅的東岸人可謂是驚喜莫名,於是乎,大泊造幣廠自鑄造日本假錢後,又開始小批量鑄造朝鮮假錢,並投入朝鮮市場牟利。而由於這種假錢質量比真的還好,故非常受朝鮮人的歡迎,與製作精美、成色足的東岸銀幣一起,成了附近地區市場上的硬通貨。甚至曾經有朝鮮商人說,從元山津流入的假錢他在黃海道都見到過,由此可見其流傳之廣。

  在市場上轉了一圈後,樑向儉便回了商站,然後從這裡載運了一批物資,匆忙登船返回了黑水港,而魏博秋則帶著他的部隊繼續留守此地。

  1653年7月10日,隨著戰爭的深入進行,元山津貿易市場被朝鮮人禁絕。隨後,咸鏡道兵馬使具勝(西人黨元老具宏的族侄)親率遠近搜刮而來的五千餘人抵達元山津商站外圍,在休整了兩日後,這支朝鮮軍隊向堅固的要塞式商站發起了試探性進攻。此時商站內大約有兩百名原守軍、百餘名黑水縣民兵以及魏博秋帶來的六百多士兵,總計約千餘人,另有火槍四百杆、大炮十門、盔甲刀槍箭矢若干,他們依託商站堅固的城牆,應該足夠這支不明情況的朝鮮軍喝一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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