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73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敦刻爾克的邀請

  1652年11月20日,莫三乘坐一艘從阿姆斯特丹舊船市場購買的二手船駛進了南尼德蘭的敦刻爾克港——為了躲避海面上突然湧起的巨浪,天氣實在是太糟糕了。

  也許是閒極無聊,莫三在避風期間決定帶著隨從考察一下敦刻爾克這座城市的商業。這座此刻正處在法國軍事陰影下的城市,在西屬尼德蘭乃至大部分低地地區都是很典型的,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幾天時間考察下來,莫三發現,這座曾經是——現在也是——西屬尼德蘭艦隊母港的城市在商業方面真的是乏善可陳。或許大部分有實力、有本事的低地商人都已移居聯合省了,這座城市內大量充斥著來自意大利、荷蘭和英國的商人,他們將自己母國的商品運到敦刻爾克來銷售,然後帶走這裡的財富,這使得這座城市益加破敗了起來。

  而就在莫三失望地返回自己臨時居住的旅館時,一位陌生的客人突然上門拜訪了——此人在北海一帶的商人圈子裡也是鼎鼎大名了,正是在英屬北美殖民地有著偌大生意、同時又是英國東印度公司重要股東之一的莫里斯.湯普森先生。

  湯普森前陣子隨著自己的船隊前往波蘭進行貿易,不料返航期間突然遭遇了暴風雨,因此同樣駛進了敦刻爾克港停船避風。而在此地耳目眾多的他很快就聽聞了華夏東岸共和國特使莫三先生同樣在市內考察商業的消息,一時好奇之下便上門拜訪來了。

  莫里斯.湯普森早期靠呢絨發家,後來開始經營海外貿易,目前在巴巴多斯島上有著大片甘蔗種植園以及一家規模不小的製糖工場。同時他還壟斷了弗吉尼亞、新英格蘭等殖民地相當部分商品的貿易,另外在黎凡特、幾內亞地區的很多貿易中也能見到他的蹤影,被很多人認為是此時英國資本實力雄厚的頂級大商人之一。

  而事實上也差不多,此君在英國內戰期間便大力資助克倫威爾,戰後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積極推動英國的海外貿易,大力鼓吹發展與東方、印度乃至非洲貿易的必要性,同時也是促使議會通過《航海條例》的眾多大商人之一,堪稱是此時英國政商兩界的代表性人物。

  湯普森在外行走多年,說話直接、風趣、幽默,因此很快就和莫三很熟絡地聊了起來。

  「好吧,湯普森先生,您說貴國重啟了對這些年來呢絨業停滯不前乃至衰退現象的調查?但據我所知,貴國早在1622年的時候就已經啟動了這麼一項調查,當時普遍認為是荷蘭人的壟斷導致了英國毛紡織業的衰退,那麼現在你們有了新結論了嗎?」莫三和湯普森對坐在一張桌子兩側,很隨意的問道。他倆的隨從站在一旁,一色的黑衣、藍衣,有的人還身佩手槍或刺劍,活脫脫的黑社會老大談判即視感。

  「我們現在依然是這個結論。」湯普森搖了搖手裡的法國白蘭地,毫不介意自己在說著英國政府的祕密之事:「由於荷蘭人的蓄意阻撓,以及丹麥人差別徵收通行稅的不友好舉動,我國商人在波羅的海舉步維艱。除了波蘭的少數港口城市外,我們的呢絨很難賣得出去,或者就算賣出去,也在荷蘭呢絨的競爭下極大壓縮了利潤空間,荷蘭人,真的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其實即便湯普森不這麼說,莫三也都能夠完全瞭解這些信息。

  這個國家呢絨業的衰退不是一天兩天了,事實上從1622年英國政府調查呢絨產業衰退的原因時算起,英國的呢絨出口就陷入了停滯狀態。以對英國最重要的絨面呢來說,近三十年來其在北歐及中歐市場的年銷量始終徘徊在5-6萬匹之間,價格也一直被壓在平均8鎊/匹,包攬了大部分呢絨出口業務的商人冒險家公司的平均利潤率只有27%,這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數字。

  造成這個悲劇的主要原因無疑是荷蘭人!就莫三前陣子在荷蘭省的萊頓市——荷蘭的毛紡中心——參觀考察的一段時日來看,因為萊頓呢絨(產量在近八十年內增加了五倍)的激烈競爭,歐洲呢絨市場各類商品的價格全線下跌,這對有著英國民族工業之稱的毛紡織業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英國人為此想盡了各種辦法,但卻無濟於事,最終也只能訴諸於戰爭。但看起來他們這次的措施(戰爭)比較得力,因為荷蘭人的商業運輸體系在英格蘭海軍的打擊下顯得千瘡百孔,這對長期飽受壓抑的英國商人來說絕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莫先生,我聽聞貴國與荷蘭達成了一項密約,旨在加強貿易合作,是麼?」沉默半晌後,湯普森先生突然冒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莫三乍一聽心跳陡然提速,泥煤的這個英國佬怎麼知道這消息的?尼瑪這還是密約嗎?阿姆斯特丹、海牙這些四處漏風的破房子,還能保守住哪怕任何一點祕密嗎?是了,多半是海牙三級議會的一些中低級官員們出賣了消息,唔,阿姆斯特丹市議會和荷蘭省議會的官員也有嫌疑,蒼天哪,尼德蘭這國家真心不靠譜啊!

  其實莫三懷疑的這種荷蘭低級官員出賣政府機密的消息已經不是新聞了,在海牙和阿姆斯特丹,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產業。大量外國使節或間諜雲集於此,每日裡只需用不多的一點金錢就能從阿姆斯特丹市議會、荷蘭省議會以及海牙三級議會的中低級官員那裡,得到很多政府文件的手抄本。他們絲毫沒有出賣國家利益的愧疚感,幾乎什麼都賣,莫三當初就買了很多荷蘭政府文件的手抄版,並仔細研讀了一番,瞭解了不少事情。

  只不過如今聽說湯普森也通過這種方式瞭解東荷密約——不知道他究竟瞭解到了哪一步——的事情,莫三心裡總還是非常尷尬的,因此此刻只能糊弄著說道:「我國政府並無意參與貴國與荷蘭之間正在進行的戰爭,我國政府一貫堅持中立的立場,這一點請務必放心。我國與荷蘭之間強化的是商貿聯繫,僅此而已,並無別的深入合作。」

  「說實話,我很理解貴國政府的舉動與邏輯,這很正常。」湯普森先生喝了一口酒,笑眯眯地說道:「或許您也知道,我的身份是下議院的議員,《航海條例》的通過就是我和一幫老朋友們的傑作。請恕我直言,與荷蘭這麼一個註定沒落的國家交往,其實是一件很得不償失的事情,真的!特使先生,或許您真應該去英格蘭看一看,看看英格蘭的蓬勃朝氣,看看英格蘭日新月異的面貌,然後也許您就會有不一樣的看法了。您可以把這當做我的正式邀請,如果您願意,也許我還會介紹一些倫敦的政界、商界人士給您,大家可以一起坐下來商談一番商業問題,我國政府對貴國的商品也不是沒有需求的,以前這裡面的生意被荷蘭人所壟斷,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不是麼?」

  不得不承認,莫里斯.湯普森的這個提議很具有誘惑性,英國相對歐洲大陸的國家來說較為富庶,且商業也很發達,而這往往意味著居民的購買力和購買意願都相當之強。如果再考慮到英國有將近一千萬的人口(其中英格蘭人口為520餘萬,蘇格蘭約為270萬,其餘為威爾士及佔領的愛爾蘭地區人口),這個龐大的市場幾乎不比法國遜色太多了,對東岸工業、農業的吸引力還是相當巨大的。而莫三作為東岸利益在歐洲的代言人,此刻面對著似乎有進入英國市場可能的誘惑時,把持不住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其實仔細盤算下,英國可供出口東岸的物資還是不少的,比如牲畜(主要指馬匹)、東岸不便加工的小金屬製品、在東岸非常受歡迎的弗吉尼亞菸葉、印度奢侈商品、皮革、鉛、錫乃至勞動力等等。東岸人的思路與深受重商主義思想影響的英國人不同,他們更願意花光自己手頭絕大部分的貿易盈餘,不喜歡在手上留有貴金屬,因為這很可能會損壞東岸國內的經濟發展,而這種大手大腳的客戶很顯然會受到對貴金屬追求到變態的英國人的歡迎了——以前他們沒有這個合作的契機,但現在有了,不是嗎?

  「我很樂意到英國去走一走,尊敬的湯普森先生,我很榮幸接受您的邀請。」後世曾在倫敦留過學的莫三在沉默了片刻後,立刻積極迴應了湯普森的邀請,只聽他說道:「我這裡還有一些阿司匹林藥品,聽說在貴國很受歡迎,這將是我作為朋友的禮物,湯普森先生,感謝您的邀請,我接受了,我想我很有必要去英格蘭看一看,這將有助於我國政府的事業。」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一百九十八章 倫敦與英國(一)

  「……因此,增加我國財富的基本手段是依靠對外貿易,但必須遵循一個原則:我們每年賣給外國的商品價值要大於我們所進口的外國商品的價值。在我們這個國家,布匹、鉛、錫、鐵、魚和其他一些商品的供給是比較充足的,每年有超過二百五十萬鎊的剩餘物資可供出口,如果我們同時只從國外進口價值二百萬鎊的物資時,就可以使得國家的財富以每年五十萬鎊的數量增長,這些財富是以金銀幣的形式存在的,而這,顯然才是真正的財富……」

  「對於我國面臨激烈競爭的產品而言,出售時必須儘量降低價格,這有助於我們的商品佔領市場。我們當初打敗威尼斯的毛紡工業、爭奪奧斯曼市場時,靠的就是低廉的價格——雖然我們的呢絨價格下跌了,但銷量卻增漲了。不過二三十年代的時候由於羊毛價格莫名其妙上漲,然後又爆發了漫長的戰爭,導致我國出售的呢絨價格也跟著大幅度上漲,這幾乎令我們損失了一半的海外市場,呢絨產業這二十多年來頹勢,有一半的責任要記到這上面。」

  「我們更要鼓勵由我們自己的商船來運輸商品到國外,這樣一來我國從中獲得收益將會大增。舉個例子,如果意大利商人乘坐他們自己的船隻來我國購買穀物、紅鯡魚或其他商品,我們將掙不到什麼錢。因為在我國,一夸特小麥通常只賣30先令,一桶紅鯡魚只賣25先令;而如果由我國船隻將這些商品運到意大利去出售的話,按照現有匯率,一夸特小麥大概能賣60先令,一桶紅鯡魚能賣50先令,幾乎差了一倍。」

  「我們要大力發展自己的捕魚業,這首先要求我們擁有更多的船隻和水手,同時還需要專業的管理方法。在新英格蘭、弗吉尼亞、格陵蘭、冰島以及紐芬蘭等漁業資源豐富的地方,我們要加大投入,鼓勵更多的人去捕魚,因為這既可以為大量的窮人提供財富和工作機會,同時還可以使我國之前已經陷入衰退之中的貿易得以恢復並增長。我不厭其煩地想強調一點,只有我國船隻捕獲的鱈魚、鯡魚,以及由捕獲的魚製成的魚油、鹹魚、鯨骨,才可在我國出售,同樣也只有我國船隻(或船上大部分水手是英國人)才能從國內運走以上這些商品。」

  「荷蘭人常說:『活著,讓別人也活下去!』但是我得說,荷蘭人早就將這一格言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們不僅在我們的地盤裡海蠶食我們的生意,而且還在處於他們影響下的國家或地區阻礙、毀滅我們的生意,不讓我們以合法的手段謀生,奪走我們嘴裡的麵包。對此,我們絕不應該忍耐與遷就,因為事實證明忍耐和遷就只會助漲荷蘭人的野心,使我們偉大的國家蒙受傷害。現在我們與荷蘭宣戰,我要說這很好,我們要把這場貿易戰爭打下去,打到荷蘭人認輸為止。」

  就在莫三與莫里斯.湯普森等人穿越火線抵達泰晤士河碼頭的時候,倫敦的下議院裡,議員、黎凡特公司董事、在弗吉尼亞大力投資菸草種植園的托馬斯.斯通正在國會裡舉行著慷慨激昂的演講。這位曾經和湯普森一起販賣菸草發家的商人議員,如今也是鼓吹英國海外貿易的人物之一,其論調在下議院內很有市場,算得上是如今英國資產階級的主流代言人之一了。

  而經過資產階級革命以後的英國,此刻保守貴族的勢力被大大削弱,新生的商人階級開始大踏步進入英國政壇。他們一邊經商一邊擔任政府公職,間接影響甚至直接制定政府出臺的諸多政策,將整個國家綁上他們的戰車、為他們服務——推動《航海條例》的頒佈以及斷然對荷蘭宣戰,都與他們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可以說,此時的英格蘭共和國,是舊大陸諸多國家中第二個資產階級佔到了優勢地位的國家,另外一個是聯合省——那純粹就是一幫商人們組建的鬆散聯合體。

  不出意外的,斯通先生的發言博得了下議院議員們的滿堂喝彩,他鼓吹的重商主義論調正是這幫商人們所愛聽的。與荷蘭之間的戰爭持續日久,雖然他們攔截捕獲了數百艘荷蘭船隻、雖然英國的海軍在與荷蘭的交鋒中大佔上風、雖然荷蘭人的戰鬥意志日漸消沉(他們多次試探性提出結束戰爭的可能),但英國人在這場戰爭中也不是沒有損失:耗資巨大的軍費支出、地中海貿易的崩盤以及西非貿易受到的嚴重影響,無一不令這幫鼓吹戰爭的議員先生們痛徹心扉,因為這損失的都是他們自己的錢啊!

  特別是在議會中佔據優勢的黎凡特—東印度系(黎凡特公司和東印度公司的股東大量重疊)商人們,由於荷蘭人重兵集結在西地中海,而英國派往那裡的海軍實力薄弱,根本不足以打破荷蘭人在那裡的優勢地位。因此黎凡特公司的業務量頓時為之大跌,收入也銳減,這如何不讓這幫商人們心煩意亂——如今國家也許從這場戰爭中獲得好處了,但他們私人卻受到了損失,這算什麼事?難道不應該反過來,他們私人得到好處,而損失由國家承擔麼?國家,只不過是他們統治這片土地的一個工具而已!

  因此,他們現在迫切需要有人說他們愛聽的話,鼓吹他們一致認同的理論(重商主義),堅持這個國家目前所推行的有利於他們的政策。常去下議院的人都知道,那裡如今已經成了重商主義分子的大本營了,各種倫敦、諾里奇、布裡斯托爾等地的商人們在此彙集,商討政治、貿易、軍事和外交,堂而皇之地當起了這個國家的實際主人。

  莫三就是在這樣一種思潮或者說背景下來到了倫敦。陪同他的湯普森先生在失陪了兩天後,於12月6日這一天,帶著多名商界朋友來與莫三會面。這場會面是在湯普森先生位於倫敦的豪宅內舉行的——這座豪宅在內戰前據說屬於某名王黨分子,前年的時候被湯普森輕鬆地以一個十分划算的價格拍下——在這個堪稱商業沙龍的酒會上,莫三與這些投資於商人冒險家公司、莫斯科公司、東地公司、黎凡特公司、皇家圭亞那公司、東印度公司的商人們舉行了多場斷斷續續的會談。

  尤其是那些黎凡特—東印度系的富有商人,他們因為地中海海域英國海上力量的薄弱而使得生意大受影響,此刻迫切地想要尋求降低損失的辦法,既然湯普森找來了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全權特使,那麼似乎也可以商談一些合作的可能。不過在合作之前,有些問題必須要澄清一下,不然這場會談就沒法進行下去了。

  「貴國政府是否打算進入印度市場?」有人問了出來。在座的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倫敦商人——是東印度公司的股東,他們每年從印度進口大量精製棉布、胡椒、寶石、硝石、生絲(印度野生蠶絲)等商品,然後或銷售在自己國內,或再出口,總之獲利頗多。因此,他們迫切地想知道,華夏東岸共和國這個區域強國(東岸的海軍規模在他們看來雖然不是很大,但依然是一個很大的麻煩)是否會介入印度局勢,與英國、荷蘭、葡萄牙在當地展開競爭。當初這些英國商人在東印度群島慘敗於荷蘭人,因此被迫將精力轉移到了印度次大陸上,結果發現這也是一個不亞於東印度群島的大寶庫。特別是在他們通過兩次海戰擊敗葡萄牙人之後,英國東印度公司在印度莫臥兒王朝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利益糾葛也越陷越深,此刻他們是絕不希望看到再有別的國家插手印度市場的——東岸這個國家海上力量不弱,且還有地理優勢,絕對是一個值得警惕的對象。

  「我國政府沒有進入印度市場的計劃,至少短期內沒有。」莫三不敢把話說得太滿,畢竟他也不知道政府今後的打算,因此此刻只能含糊地保證。不過他也不是願意平白吃虧的人,既然英國人要求東岸不要進入印度市場,那麼他們也得讓點好處出來,比如現在對華夏東岸共和國顯得越來越重要得波斯王國。

  要知道,英國人與波斯的關係現在可是好得不得了呢。他們最初的友誼始於英葡海戰,當時英國海軍(其實是東印度公司武裝商船)打敗了葡萄牙的印度艦隊,幫助伊朗奪回了阿巴斯港、霍爾木茲島等戰略要地,同時還與波斯大力通商,幫助他們革新了陸軍裝備,這使得波斯人在與奧斯曼帝國(爭奪伊拉克)、莫臥兒王朝(爭奪阿富汗)的兩線戰爭中得以支撐了下來。

  英國人對波斯的幫助如此巨大,波斯人一直是很承情的。因此,此刻請求這些英國商人幫忙加深東岸與波斯的商貿聯繫,還是很靠譜的——我不進入印度,你總得把波斯市場讓給我一些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一百九十九章 倫敦與英國(二)

  1652年12月10日,小雪。

  陰冷潮溼的冬日倫敦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自前幾日與那群商人們達成了一些粗淺的協議後——東岸承諾短期內不進入印度市場,英國人承諾幫助加大東岸在波斯的貿易總額——對方似乎在協調、整理著自己的思路,因此在接下來的幾天內便沒再安排什麼聚會或談判。莫三自然是樂得清閒,於是便趁著這些閒暇時光,在湯普森先生僕人的陪同下,逛起了倫敦及其近郊,打算實地瞭解一下這個國家。

  17世紀中葉的倫敦自然不能和後世莫三留學時的倫敦相比,不過這座擁有40萬人口的城市仍然是此時英國乃至歐洲大陸上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巨量的人口生活在倫敦,自然極大地促進了本地的繁榮,更別提還有源源不斷的外來人口湧入了——包括前來尋歡作樂的貴族、鄉紳,來大城市尋求前程的貴族、鄉紳們的非長子,以及數量更多的窮人(土地被圈佔而失去生產、生活資料)。

  外來人口的湧入給倫敦日漸繁榮的工商業提供了充足的人手,商業公司的辦公機構、各類專業市場和貨棧、旅店、交易所、運輸業、碼頭等需要大量人手的商業機構得到了充分滿足,這從另外一方面促進了這座城市的發展。

  作為工業立國的東岸外交官,相比商業情況,莫三其實更注重的是英國此時的工業發展狀況,因此,在這幾天的時間內,他著重考察了倫敦及其近郊的手工業製造中心。比如倫敦城外的聖波特爾夫、聖吉爾斯、聖托馬斯、聖維達斯特、聖瑪麗等教區,這些教區手工業極為發達,擁有數百種產業,且還在不斷增加之中。比如著名的聖吉爾斯大教區,在17世紀後期就增加了260多種新行業,這預示著倫敦經濟的活力——因為只有經濟處在欣欣向榮的環境下,才會有人民強烈的需求,才會有社會和科技的進步,也才會有新行業的不斷湧現。

  考察的現狀令莫三感到了一絲憂慮。英國這個國家很特殊啊,薔薇戰爭使得舊式土地貴族自相殘殺而勢力大減,幾任英國國王盲目插手歐陸戰事使得自己的土地不斷減少(國王變賣自己的不動產以籌集軍費),再加上地理位置的得天獨厚(島國便於發展海外貿易),這些都使得英國資產階級的力量非常強,以國王為首的保守貴族的力量非常弱,這就奠定了英國發展工商業資本主義的基礎——天生就比法國等鄰居阻礙少啊。

  不過除了這些供應倫敦消費或者海外出口的商品外,號稱英國民族產業的呢絨卻極少見到,或者即便見到也是後期的印染了,且規模也不大,令莫三好生奇怪。

  「哈里森,你的手下穿的呢絨都是倫敦產的嗎?」莫三看了看跟在身後的幾名護衛身上穿著的粗呢布衣服,然後朝他們的頭兒詢問。

  哈里森身上穿了件絲棉混紡的中高檔衣物,據說產自曼徹斯特——這是一個因紡織業而興起的村鎮,產品多輸出到海外殖民地,號稱此時英格蘭最大的「村莊」——不過他的手下們則穿著差了不少檔次的粗呢布衣服,一看就是廉價貨色。

  「不,它們產自約克郡的西萊丁地區,當地有一些呢絨包買商,他們買下農民手裡的呢布後再運到倫敦銷售。」哈里森言簡意賅地回答道。他覺得這位異教徒使節很怪,一邊看起來冷得夠嗆,一邊卻又興致勃勃地滿大街地瞎逛,並且還東問問、西看看,不時還拿出紙筆記錄,真是個奇怪的人。有這時間,去酒館裡喝兩杯多舒服啊,何必在外面亂晃盪呢?

  聽到哈里森嘴裡冒出「西萊丁」這個單詞後,莫三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因為他對此時英國方興未艾的農村手工業還是有所耳聞的,他後世留學英國時恰好專門閱讀過此類書籍。

  簡單來說,為了規避手工行會(行會極度封閉、排外,規定了苛刻的開業資格,造成了實際上只有該行會成員的兒子、女婿才能加入)的束縛,大量呢絨商人將生產轉移到了農村,以規避城市行會高額的租稅、工資。在這一方面,農村的優勢簡直太大了,首先這裡靠近原料產區,羊毛極為便宜;其次很多地方水力資源豐富,這意味著可以使用水力機械漂洗、印染,大大降低了人工成本;最後,農民們一般視農閒時紡紗織布的行為為增加收入的副業,這給呢絨商人們壓低工資創造了條件。

  總而言之,將生產活動轉移到了水力、交通條件都不錯的農村,這大大降低了呢絨的生產成本,從此使得英國呢絨在價格上極具競爭力,漸漸佔領了德意志、北歐和中歐地區很多市場,一大批商人因此而富有了起來。

  與此相對的是,被手工行會牢牢把持著的城市,因為堅持生產高標準、高品質的呢絨(因為城市勞動力價格高,只能生產利潤較豐厚的上等貨),他們的銷售對象只能定位為城鄉富戶,故市場較小,遠不如逐漸興起的鄉村手工業,這使得很多城市的發展陷入了停滯。

  城市的發展陷入停滯了,但定位為生產大量廉價低檔呢絨的鄉村卻獲得了快速發展,再加上航海盛行帶來的世界經濟體系(彼時僅限於歐洲及各國海外殖民地)的形成,受千百萬低收入勞苦大眾喜歡的廉價呢布便擁有了巨大的市場,使得這項工業的發展在16世紀末、17世紀初時幾乎達到了階段性頂峰——在那個年代,英國幾乎有一半的農業人口在從事鄉村手工業,其中相當部分是呢絨行業的。

  「倫敦近郊有生產呢絨的鄉村嗎?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去看看。」莫三突然興起了到這些呢絨產地去看一眼的念頭,因為他真的很憂慮,憂慮在英國平靜的表面下逐漸醞釀著的工業萌芽。想想看,數百萬價格極為低廉的勞動力(英國鄉村手工業是男女老少齊上陣,一般在家裡工作,號稱「農舍經濟」)所帶來的東西是極為可怕的,可怕到莫三害怕他們摧毀東岸共和國引以為傲的紡織業。

  這種擔心並不是多餘的。農舍經濟這個被馬克思稱為「原始工業化」的東西,如果任其發展下去,便會逐漸摧毀農本經濟,然後使得農民們成為全職工人,到商人指定的地點搞集中生產,這會大大提高生產效率,降低勞動成本。現在已經有些地方是這麼做的了,伯克郡就有很多這樣的大呢絨生產商,馬默斯伯裡的一位商人甚至租下了一座修道院,然後在修道院的「每個角落裡都放滿了織機」,僱傭大批工人進行集中生產。

  以前這種集中生產的模式大多存在於採煤、冶鐵、煮鹽等投資較大的工業門類,其他甚至包括伯明翰的「黑鄉鐵工業區」(製造步槍、金屬鈕釦、金屬農具、刀具等)在內的都是鄉村農舍經濟,因此在呢絨等輕工行業出現這種大型集中工廠,充分說明了英國的鄉村農舍經濟正在商品市場的催化下快速進階——他們現在比東岸所缺的,大概就是一種較合理的企業管理制度以及工業科技了,這真是令人感到危急呢。

  「先生,倫敦的近郊並沒有生產呢絨的地方。」哈里森的話很快打斷了莫三的思考,只聽他說道:「呢絨製造業一般集中在約克郡、格洛斯特郡、薩福克郡、伯克郡等地,倫敦的商人都知道。先生,如果您想置辦一套衣服的話,我建議您不要去我前面說的這些地方,因為這裡都是些低等貨色,並不符合先生您高貴紳士的身份。您還是去考文垂或曼徹斯特看一看,這些地方有一些絲織工場,常年生產各種混紡綢布,另外,萊斯特城的針織品也相當不錯,如果您想買的話,一定能夠買到符合您身份的紡織品的。您可以將買回來的各種高檔布匹送到聖吉爾斯教區以及大聖馬丁教區,這裡有一些專門為體面人服務的裁縫,他們的手藝非常精湛,一定會令您滿意的。」

  「很好,哈里森,我記住你的話了。接下來一陣子,我想我會抽空去以上這些地方看看的,因為我對此非常感興趣。」莫三轉身朝哈里森和顏悅色地說道。這個年輕的護衛頭頭看起來非常精幹,而且對商事也有所瞭解,果然不愧是跟莫里斯.湯普森這種人混的,簡直沒一個人是簡單的。就是不知道湯普森這幫影響著英國實際走向的商人們,會不會允許自己深入到英國社會的基層去考察一番呢?應該不至於留難吧,因為我可以以商業合作的名義來進行這種變相的間諜活動,這幫商人們此時也不至於就拿我怎麼樣。

  想到這裡,莫三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因為他覺得自己接下來又有事可做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章 倫敦與英國(三)

  莫三這些天來一直在思考,即英國和荷蘭這兩個國家到底哪個對於東岸的威脅更大?

  老實說,在來英國之前,他雖然從後世的記憶中得知英國的種種霸氣側漏的情況,但在參觀了荷蘭省、澤蘭省、弗里斯蘭省等多個省份後,他一度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荷蘭這麼一個金融業、工商業都如此發達、且船隊規模亦極為龐大的國家,真的會被人口不過是荷蘭三倍的英格蘭給搞垮嗎?這聽起來似乎挺不可思議的。

  不過在來到倫敦這十來天后,他終於相信後世史書上說的東西的正確性了,事實上荷蘭在與英國的長期競爭中失敗是必然的,即便沒有第三次英荷戰爭中法國從地面入侵荷蘭本土的事情發生,在殘酷的長期拉鋸中,最先倒下的一定是荷蘭,而不是有著廣闊腹地且工農業都很發達的英國。

  以轉口貿易為主的荷蘭人,沒有順應歷史潮流大力發展工業,這便是其失敗的根源!更何況荷蘭的人工成本太高,即便發展工業了,一旦其失去商業霸權上的壟斷——比如第一次英荷戰爭後也向英國打開國門的北歐市場——也會完全競爭不過英國人,原本被其佔據著的市場也一定會被英國人慢慢蠶食掉,這是符合市場經濟規律的。

  看看繁榮的倫敦市場吧,農產品、工業品、奢侈品在此彙集,而這些商品裡面除了部分從印度進口的奢侈品外,大部分都是英國自產的。比如供應倫敦的穀物來自肯特郡(每年倫敦所需的兩萬多夸特小麥75%來自此地);牛奶、黃油、肉類、禽蛋來自東盎格利亞地區的其他郡縣;魚來自海上;呢絨來自西部;煤炭、金屬、礦產來自西南部。

  與之相比,荷蘭人的一切幾乎都來自國外,肉來自日德蘭半島、穀物來自波羅的海、鹽來自葡萄牙和法國、魚來自別人家的近海、就連萊頓發達的呢絨工業其原料也來自西班牙和奧斯曼帝國,這個國家看起來不生產任何東西,但卻插手了北海、地中海和波羅的海的所有商業,甚至大部分行業還被他們壟斷了,這自然是犯了眾怒。別看此刻只有英國跳出來向他們挑戰,可其他國家其實都在暗中叫好呢,可以預見的是,一旦荷蘭在此次戰爭中失敗,其深遠的影響足以動搖荷蘭的根基。

  當然了,動搖、瓦解荷蘭根基是一個緩慢的過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戰後荷蘭的經濟還在繼續增長,還未達到頂峰。但毋庸置疑的是,戰後荷蘭的商業、經濟、工業的增長率確實是下降了,因為很多原本被荷蘭一手壟斷了商業的國家同時也向英國打開了大門。比如瑞典,這個國家在英荷戰爭之前幾乎就是可憐的荷蘭經濟殖民地,但在戰後,早就對荷蘭商人一手遮天很是不滿的這個國家立刻與英國人取得了聯繫,然後藉助英國勢力大漲的機會將部分荷蘭商人排擠出了該國,至於空出來的市場嘛,自然是由英國商人填補了。

  英國人自己生產商品,然後自己賣給別人,自然比荷蘭人從別人那裡買商品然後轉賣更賺錢了,因為生產這道工序的利潤也留在了英國,故英國的經濟在戰後獲得飛速發展也就不那麼令人感到奇怪了。工業資本家和商業資本家的結合,自然比單純的商業資本家更給力了。

  「嘿嘿,按照正常狀態發展下去,荷蘭的沒落只是時間問題,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我們所能做的,大概就是延緩這個過程,讓荷蘭資本能夠在各個市場上多抵抗一段時間罷了,以免這些市場迅速淪陷在英國相對廉價的商品之下。」莫三長吁了一口氣,理清了這個思緒的他卻沒有絲毫輕鬆的感覺。

  千百萬英國廉價工人就如同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懸在東岸人的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去。現在蒸汽機的技術已經洩露到了里斯本,從這裡擴散到荷蘭、英格蘭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東岸人可以優哉遊哉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啊。

  什麼?你認為英國人還沒做好進入工業社會的準備?或許是吧,因為蒸汽機最初的理論17世紀末就已經有人提出了,可真正實用卻還要到近百年以後,如今東岸人雖說讓這項技術提前了幾十年面世,可說不定17世紀以內歐洲人仍然沒法大規模使用蒸汽動力進行工業生產。

  這個理論聽起來似乎有那麼點道理,可問題是,你東岸人都已經將蒸汽機大規模實用化這麼多年了,你以為歐洲人會無動於衷麼?不,他們會比歷史上更快地適應、利用這種劃時代的新事物,而不是如同歷史上那樣麻木不仁地不甚重視。

  再者,以莫三這幾日逛倫敦周邊農村的情形看來,對於進入工業社會的其他要素的準備方面,英國人也已經在有意無意中開展了很多年了。比如廉價、充足的勞動力資源,就這些天的所見所聞以及歷史上瞭解的有限資料看來,對英國工業至關重要的圈地運動事實上已經開始了很多個年頭了——倫敦近郊大概是最先開始的那一批了,據莫三觀察,周圍地區的村莊被大量消滅,大批農民失去生產和生活資料,然後不斷遷徙、流浪,有的變成了農業工人,開始了集約化的農業生產,更多的則湧入了工業領域,充當鄉村製造業或城市服務業的廉價勞動力。

  其實根據歷史上記載,早在15世紀20年代,英國農村每年遷移的人口就佔到了總農業人口的15%(大部分從一個鄉村遷移到另一個鄉村,少部分從鄉村遷移到城市);而到了17世紀,這個比例就已經緩慢上升到了30%,有的村莊在10年內,其居民變動率竟然達到了50%,令人咋舌不已。究其原因,大概還是在於英國土地貴族的先天稀少及後天廝殺導致的勢力大減,農民沒有被充分束縛在土地上,這才是英國鄉村資本主義手工業的日漸興盛的最主要因素——英國真的是特殊的。

  圈地運動始於15世紀,但最初僅僅是少數人的行為。1455-1607年,只有50萬英畝的農地被圈佔,只佔當時英國農用地總面積的3%;但是在1600-1699年間,英國資產階級商人和開明貴族,加起來一共圈佔了佔英國此時總農用地面積(約3000萬英畝)24%的土地,可見圈地運動在17世紀的英國是呈加速趨勢的,這得益於英國迅猛發展的商品經濟和資本主義工場。

  圈地運動製造了大量的赤貧階層,因為合併圈佔後的土地上,無論是種植穀物還是放牧羊群(大部分用來牧羊),都只需要大約以前五分之一的人手,被趕出自己土地的農民們四處流浪,最後落入了工場主們的手裡,開始為他們日以繼夜地生產各類商品。

  蘭開夏郡的紡織業和採煤業、伯明翰的黑鄉鐵工業區、威爾士一帶的鉛錫礦開採等等,因為這些人口的湧入得到了極大的發展,英國的工業水平也在此時上升到了一個新的臺階。此外,很多湧入城市的失地農民們進入了皮革加工、建築、玻璃、造紙、造船、菸草、海產品加工、榨糖、金屬加工等行業,為這些行業提供了充足的人手。而其中的皮革、建築、造紙、造船、金屬加工與毛紡織一起,號稱此時英國的六大支柱產業,這些產業此刻正在商業資本和工業資本的雙重滋潤下,獲得高速發展。

  「工業革命首先發生在英國,這真的不是偶然的。」想到這裡,莫三嘆了口氣,暗自尋思:「以前僅僅是看書本上寫的東西,觸動還不是很大,甚至有些不以為意。可此番到了英國走馬觀花地看了這麼一遭,卻發現真的時不我待啊!英國再這麼發展下去,等資本、科技和制度都齊備後,發生工業革命是必然的事情,而不是像後世有些人認為工業革命發生在英國是偶然事件。如果英國工業革命是偶然的,那那些勞動力被大量束縛在土地上的封建國家豈不是可能性更低?更何況現在被我們國家這麼一搞,蝴蝶效應之下,英國資產階級只會比歷史上更早做好進入工業社會的準備,這可真是個令人頭疼的事情呢。」

  「必須想辦法遏制英國,最好是在英國人茫然不知的情況下遏制他們,該怎麼辦才好呢?」莫三開始了琢磨。

  從市場方面遏制?具體措施呢?暗地裡給荷蘭輸血,讓他們更有本錢與英國人爭奪市場,減少英國工業資本家獲得的利潤?可問題是,體量大到荷蘭這個級別時,小小的東岸又怎麼輸得起血呢,荷蘭人又會領情麼?

  那麼就從制度方面遏制?這恐怕需要英國重回查理一世時代,可現在議會中大量充斥著資產階級分子,保守貴族幾乎被一掃而空,這個恐怕比給荷蘭輸血還要難啊!

  想來想去,莫三始終不得要領,因為他悲哀地發現,以東岸現有的實力,想要遏制英國資本主義的發展,真的有些力不從心,這讓他的心裡充滿了挫敗感,明白了什麼是歷史大勢,什麼是人力有時盡。

  「不管怎樣,再難也要做下去。」莫三暗暗下定了決心,打算回去就給執委會寫密信,要求本土提前制定出一整套遏制英國的方案。必須對這個國家採取點什麼措施了,因為他們顯然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是離東岸人最近的存在,必須打壓。

  而就在莫三下了這個決心的時候,不遠處的泰晤士河碼頭上,又有大批船隻入港,其中一些很顯然是被俘獲的滿載商品的荷蘭運輸船,它們的吃水很深,在英國海軍艦隻的護送下緩緩停靠在了碼頭棧橋邊,這引起了碼頭周圍民眾們的大聲歡呼。雖然這些荷蘭運輸船包括上面的商品,最終將會在拍賣會上被那幫體面的大商人們以一個驚人的低價拍走(所得款項用於支付海軍軍費),幾乎和他們沒太多的關係,但這並妨礙他們此刻自豪感的爆棚——英國佬的心性,也是很驕傲的呢。

  莫三見狀只嘆息了一聲,然後便裹緊大衣,回自己租住的旅館去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零一章 倫敦與英國(四)

  「現在很多早期的城鎮都衰敗了,相反農村卻獲得了極大的發展。當然了,倫敦是例外,這座歐洲最大的城市是不會衰敗的。」莫里斯.湯普森坐在莫三的對面,用略帶自誇的口吻說道:「很多年前,當呢絨等產業向農村轉移,許多城鎮開始陷入衰敗之時,倫敦卻因為其能夠持續吸引到外來移民的進入而愈發繁榮,這就是倫敦的魅力。」

  「英格蘭只有一個頭,但碩大無朋。」莫三揶揄地說了一句。他所說的這句話既是外人對倫敦的評價,同時也是倫敦人自誇的話語,因為倫敦有40萬人口,但英格蘭第二大城市諾里奇只有2-3萬人口,第三大城市布裡斯托爾更是隻有一萬多人口,完全無法和巨型城市倫敦相比。

  英格蘭的精華,幾乎盡集於此!雖然這些年來倫敦的物價日漸上漲——當然這有西歐價格革命的影響因素在內,但也不無人口迅速增加的因素——在過去的200年內,倫敦的穀物價格上漲了8倍、農副產品漲了6.6倍、工業品漲了3.1倍、12種一般消費品生活支出比150年前整體漲了9倍,但倫敦人的工資卻只漲了區區三倍!

  這樣倒掛的收入及物價漲幅,卻沒能阻止英國人奔入城市的進程,也沒能阻止英國在緩慢地進行工業化、城市化。重商主義思潮的泛濫,使得財富在倫敦及其近郊四處流動,東印度公司、黎凡特公司、東地公司、西非公司等貿易和殖民公司,給眾多因鄉紳圈佔土地而一無所有的人提供了大量的工作機會——在1575-1630年這半個多世紀的時間內,先後有90多家特許貿易公司在倫敦成立,共吸引了6336名投資者,總資產達800萬鎊。

  這是個驚人的數字,而也正是如此巨大的資本聚集於此,才使得倫敦有了別具一格的吸引力:最多的財富、最好的商品、最高端的人才、最好的基礎設施,無一不是其他城市難望其項背的,甚至也是歐洲大陸上大部分城市所難以企及的。

  此刻莫三和湯普森二人剛坐著馬車從城外回來,湯普森很坦誠地帶著莫三逛了一把倫敦近郊,對於莫三提出的問題也儘量回答,看起來似乎對莫三四處打問的行為毫不介意。此時聽聞莫三說了一句外人形容倫敦在英國地位的俗語,湯普森立刻笑了起來:「倫敦聚集著大部分的財富,這就是倫敦最大的魅力所在。現在英格蘭每年的進口貿易總額超過了300萬鎊,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倫敦產生的,無論是英格蘭自產的工業品,還是東印度、黎凡特公司再出口的商品,都要經過倫敦海關的許可,再出口所獲得的退稅也必須在倫敦領取。所以,你看到了,泰晤士河兩岸一直是如此地繁忙,即便是在戰爭期間也沒有絲毫停歇。懦弱無能的荷蘭人,根本無法與英格蘭海軍抗衡。」

  莫三聞言笑了笑。此時的英國正處在早期重商主義向晚期重商主義過渡的時代,除其餘幾個小港口微不足道的商品輸出額外,大部分的進出口貿易還是要經由倫敦的。特別是在《航海條例》被嚴格執行的當下,即便是弗吉尼亞殖民地要向新英格蘭出口菸草,都要先將商品運到倫敦,繳納關稅後再運到馬薩諸塞,除此之外別無他途,這種變態、畸形的貿易政策,無疑是倫敦繁榮興旺的主要原因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晚期重商主義(又稱重工主義)雖然同樣注重積累財富、注重外貿順差、注重貴金屬留在自己國內,但比起早期重商主義來說,其更注重發展手工工場以出口獲取利潤,所謂以「人為財富」為主,而這顯然也是其重工主義綽號的由來,現在的英格蘭,很明顯就在從早期向晚期過渡,比起歐洲大陸上的許多國家的早期重商主義,要領先上一籌。

  兩者同樣以留住貴金屬為核心,同樣實行地方保護主義、嚴格的行會准入制度以及關稅壁壘,但一者只注重貴金屬的積累,另外一者卻更注重出口本國工業品以積累貴金屬,兩者在境界上的差距還是很明顯的,一如現在的荷蘭與英國。現在英國下議院權勢日升,其議員數量佔議會的比例也在不斷上升——根據倫敦廣為流傳的公開資料,下議院中資產階級、開明貴族及新興鄉紳的人數已經佔到了三分之二以上,其中大部分是手工工場主,或者即便是批發商,也多半是以批發英國自產商品為主,因此英國的工業資本此時在議會中的影響力已經足夠強了,這對東岸人來說又是個不幸的消息。

  「說真的,你們為什麼要與荷蘭合作?就是為了能向他們出口些商品嗎?」沉默了半晌,湯普森先生終於打開了話匣子,似乎他是秉承了某些人的集體意志而來的,只聽他說道:「或許荷蘭人向你們承諾打開部分封閉的市場很有誘惑力,但我們同樣能夠提供。英格蘭、蘇格蘭、愛爾蘭、弗吉尼亞、新英格蘭,我們甚至能幫你們說項重新進入波蘭,一些曾經向你們封閉的意大利邦國市場我們也願意與你們共享。」

  「哦?」一聽對方的條件如此優厚,就連莫三也不由得為之動容了,因為這個市場的容量可是相當不小的,消費者的購買意願和購買力也不是很低,對於提升東岸國內的工業生產規模和工業技術至關重要。可以說,如果英國人真的敞開這些市場——至少是共享——給東岸人的話,那麼足以讓東岸國內大部分企業都賺得盆滿缽滿,使得他們有充足的資金擴大生產規模、更新工業技術,完成工業體系的進一步升級。

  「你們有什麼條件麼?」在歐洲混了這麼多年了,莫三深知這幫人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沒有足夠的好處別想他們讓渡自己的利益出來,因此他立刻試探著發問了。

  「當然有了。首先一條就是需要你們在開普敦外海攔截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隻,另外如果可能的話,可以適當援助巴西的葡萄牙人,同時封閉荷屬巴西的外援通道,讓荷蘭西印度公司灰溜溜地滾出美洲大陸。」湯普森先生好整以暇地說道,「這樣一來,荷蘭人的日子就很難過了。當然了,你們同樣不能向荷蘭出口物資,必須要讓荷蘭屈服。」

  聽湯普森這麼一說,莫三頓時感到一陣頭疼,這個條件幾乎是東岸人所完全無法接受的。如果說以前莫三還會稍稍考慮一下的話,那麼在英格蘭考察了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後,莫三潛意識裡對英國的忌憚是越來越強——這麼一個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且控制著上千萬人口的國家,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東岸人警惕的,因為她最有潛力超越東岸,不得不防。因此,現在莫三是註定無法接受對方拋來的橄欖枝了。

  「這是要讓我國正式加入到這場戰爭中來麼?」莫三直接問道。

  「可以這麼說。」湯普森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確認道:「雖然貴國海軍的實力很是一般,但勝在地理位置優越,如果你們的主力艦隊盡出的話,的確能夠給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商船造成很大的麻煩,這可比布萊克將軍費盡心力地在蘇格蘭外海捕捉他們要方便多了,也更出其不意。你們只需要站在我們一邊,然後向荷蘭宣戰,便可以領取自己應得的獎勵,怎麼樣,不考慮一下嗎?」

  「這太冒險了,我們做不到,也不符合我們的國家利益,真的很抱歉。」莫三立刻斷然說道。開什麼玩笑?讓我們向荷蘭宣戰,這不是作死嗎?以後還要不要在歐洲賣東西了?荷蘭人可以從市場、匯率、政治等多方面影響東岸商品的銷售,腦殘也不是這麼玩的。

  似是早已預料到了莫三的想法似的,湯普森絲毫不感到意外。因此只見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貴國在這次戰爭中選擇了荷蘭,那麼這必然會傷害到英格蘭的感情。尤其對於我們這些商人來說,貴國的態度是非常令人失望的。」

  「我國一貫嚴守中立,並無意在某一方站隊。如果貴國願意進口我國的商品,那麼我們必然也不會吝嗇。」莫三解釋道。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解釋多多少少有些蒼白無力,但這個態度還是要表一下的。

  「英格蘭的發展日新月異,遠不是荷蘭能比的,貴國會後悔自己今日的選擇的。」說完這句話,馬車差不多也到地頭了,莫三戴上皮帽,出了馬車,然後看著一言不發的湯普森乘車離去,他感覺到自己在英格蘭也沒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因為這裡的主人已經很明顯地表達了某種態度。

  那麼還是回伊斯坦布爾吧,莫三轉身走進了旅館,打算近期就動身離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零二章 天涯海角(一)

  1652年11月23日,蒙虎坐在一輛滿載物資的馬車上,搖搖晃晃地朝前方行去。

  開春後的土地異常泥濘,融化的殘雪、解凍的泥地,無一不在折磨著旅行者的耐心。天空還不時飄下一些小雨來,這讓趕路的眾人更是感受到了一絲絲刺骨的寒冷——這不,一壺河中大麴在眾人手裡轉了個圈,很快就見底了。

  這裡是界湖(法尼亞諾湖,意為火地島北部平原和南部山地間的分界線)湖畔,蒙虎等人所在的馬隊穿行在湖畔的山間小路上,一行共有六輛馬車、十四匹馱馬以及數量好幾倍的羊駝駝隊。這支隊伍裝載了大量的補給物資,從山毛櫸堡出發,搭乘小船在東南角海岸邊登陸,然後穿越山間小路往山後堡(後世烏斯懷亞)而去,打算給那裡送一批補給物資,同時也帶一些當地的商品回來。

  作為整個火地島的核心城市,山毛櫸堡不但人口眾多、工農業相對較為發達,同時也是整個地區的物資集散地。南鐵公司前往山後堡的船隻間隔期很長,而且時間也不固定,因此該地日常的補給很多時候要靠這種原始的馱馬運輸隊來完成。蒙虎作為在農業部和南鐵公司領雙份薪水的探險專家,此番跟隨一支駝隊前往山後堡,可是肩負著考察沿途風土人情和資源礦產的重任呢。

  道路兩側的山上植被覆蓋率很高,有些是低矮的灌木叢,有些則是高大的喬木。與智利南部一帶以針葉林為主的森林不同,這裡還有相當數量的闊葉林,樹下的荒草、樹枝上的地衣也很多,這給東岸人引進來的庫頁島馴鹿、駝鹿、北美野牛、挪威麝牛提供了豐富的食物,同時也讓它們的族群快速繁衍了起來。

  當然了,除開這些禁止打獵的動物外,火地島上數量繁多的駱馬、狐狸、胡狼可沒有被列入保護動物的範圍內,這不,蒙虎他們的車隊一路上就彙集了十幾個出外打獵的鄂倫春、達斡爾獵戶。他們都是從黑水地區移民至此的,遵照東岸人的吩咐或聚居、或散居在交通線的附近,作為東岸人控制火地島的「哥薩克」。

  他們野外生存能力較強、吃苦耐勞的程度也很高、打獵技藝更是非常精熟,火地島上諸如奧納人之類的原住民根本不是他們的競爭對手,生活範圍開始漸漸向深山老林裡退卻。當然了,也有部分原住民被東岸道教的教士們「感化」,然後主動遷出來設立村寨聚居,並接受東岸人的統治——但蒙虎等人一直都懷疑這些人之所以願意遷居出山,其實是因為跟著東岸人混能吃飽飯吧?

  中午的時候,眾人在路邊停了下來,然後支開幾個簡易帳篷供人避雨,大部分人則開始打水做飯、照料牲畜。隨行的獵人有的已經離去了——離去前他們用獵物的皮毛從車隊手裡換取了一些商品——有的則和車隊一起搭夥吃午飯。

  午飯的菜色還算不錯,新鮮的烤駱馬肉、西湖縣出產的鹹火腿、幹奶酪、鹹魚、蔬菜罐頭、鯨肉罐頭以及一些水果罐頭。一些獵人從附近的白毛櫸樹上採摘了一些木花(樹皮被啄木鳥破壞後長出的菌類物質,較鮮美),然後就著隨身帶來的牛肉乾什麼的,一行人熱熱鬧鬧地煮了一大鍋湯。

  「現在生活在山裡的人處境如何?」蒙虎夾了一塊駱馬肉放進嘴裡,使勁嚼了嚼,然後問道。駱馬肉的味道不是很好吃,即便用了很多香料調製,但依然讓蒙虎吃得直皺眉頭——過慣了好日子,現在確實是有點吃不下這些「粗陋」食物了。

  「日子還過得去。」鄂倫春獵人一邊飛快地往自己嘴裡塞著駱馬肉,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們三五戶住在一起,奧納人不敢拿我們怎麼樣。哼,那幫連衣服都沒得穿(歷史上火地島上的一些原住民即便在冬天都沒衣服穿,抗寒能力極為變態)的土人,如何能和我大東岸國抗衡?現在去他們的村裡收皮子,也沒人敢不交了,就像小綿羊一樣溫順。」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有些奧納人還是不太買東岸人的賬的,甚至還發生過兩名達斡爾獵人被殺事件。當然後來這個部落的下場也很慘,被南鐵公司出動的護路隊並數百名從遠近區域聞訊趕來的山丹獵人們一起剿滅。至此之後,東岸人在島上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即便是不願意接受東岸統治的土人,也只會往深山老林裡躲,不敢再正面對抗了。

  「對原住民的態度還是過苛了。」蒙虎的聖母情節再次發作,「島上現在總共也才不到兩萬原住民,因為和我們接觸而被疾病奪取了生命的、被我們搶了草場牧場林子而餓死的、被驅趕殺戮而死的,加起來怕不是有兩三千人了。剩下的人裡面,還有兩三千人生活在我們的治下,火地島的原住民,看起來早晚會消亡掉啊……」

  鄂倫春獵人自動過濾了蒙虎的這段話,只專心低頭吃菜。他才不管這位蒙老爺怎麼說呢,反正上次來他們那裡視察的徐老爺(徐剛,南鐵公司護路隊隊長)明確說過,不服管教的土人儘管往死裡打,不要怕,南鐵公司是大家的堅強後盾。他們這些山丹人幾乎每個男丁都是民兵,平時也是歸護路隊管的,因此也只聽護路隊的命令,至於蒙老爺說要善待土人,這話聽聽就可以了,大可陽奉陰違、不必理會。

  蒙虎看到鄂倫春獵人不以為然的態度,就知道了他們心裡的想法,頓時嘆了口氣,也不言語了。南鐵公司現在下轄人口激增,截止上個月,隨著南太平洋航線又新運來了一群人,總人口已經突破了4.2萬,原有已開發的土地承載能力嚴重不足,因此只能向外部擴展領地——這領地部分是往智利南部延伸,部分向火地島上的土人們索取。

  據蒙虎私下裡瞭解,山後堡目前雖然建立未久、人口也只有區區千餘,但南鐵公司已經下定決心在其附近範圍內再設立三個新的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拉帕塔亞地區(Lapataia,位於羅卡冰川湖南端)的山後左堡、後世智利納瓦里諾港附近的山後前堡、後世地球最南端的城市威廉姆斯港附近的山後右堡。每個新定居點初定人口為一千人,三個點共分去了三千,給南鐵公司解決了相當大的麻煩。

  目前這三個定居點的建設已經正式納入了南鐵公司1653年度的工作計劃之中,前期建設所需的材料也已經在阿勞坎港和興南港分別裝船,相信近期就會開往位於狹長的比格爾海峽內的各個定居點,然後開展建設行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從1653年開始,數千名遠東移民就將分批前來此地定居,將這片此前不為人知的天涯海角之地從沉睡中喚醒,從此納入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統治序列之內。

  對了,由南鐵公司總裁莫大帥提議,該公司還打算斥資在山後堡以西設立一個大型的牧場。牧場的模式參照後世設立於此的哈伯頓牧場,即在比格爾海峽西段兩側大片的無人小島上,放養各種牲畜(主要是牛和羊)。這些幾乎完全天然的牧場在夏秋季節完全不需要人管理,牛羊自由生長、繁衍,頂多冬天的時候需要有專人給它們送來秋天儲存下來的乾草罷了,可以說是成本極低。

  現在這個牧場計劃已經進入了具體實施的階段,除引進了北美野牛、駝鹿、馴鹿、麝牛的小島外,其他島上都已經養了一些綿羊、山羊和肉牛,並委託當地的護林員看守照料。相信等過幾年後,這些原本長滿了荒草的無人小島,就能夠為南鐵公司源源不斷地產出利潤了——誰說這些氣候嚴酷、貧瘠荒涼的小島就沒用處了?那只是你不會經營而已!

  簡單的路邊午餐很快就結束了,眾人又小憩了半個多小時,然後在蒙虎的招呼下,收拾好器具再度上路。他們必須儘快趕到山後堡,因為隨行的包裹裡有許多當地人訂購的北方種子公司出產的各類蔬菜、農作物種子,必須在一個月內交到當地定居者的手裡。而若是因為路上耽擱而誤了期限的話,以當地較短的植物生長期來看,這一年差不多就算是毀了,大家還只能繼續吃南鐵公司的救濟麵粉,這顯然不利於公司對當地的持續開拓。

  1652年12月10日,在與潮溼、泥濘的道路做了半個多月的鬥爭後,蒙虎一行人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帶著大量的補給品以及滿身的疲累,抵達瞭如今已初具規模的山後堡。而早就對他們望眼欲穿的山後堡千餘定居者們,立刻歡呼著將他們迎進了鄉政府的大院內——他娘滴,與世隔絕的日子太難過了,大家也需要來自外界的消息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零三章 天涯海角(二)

  「最新一期的《東岸評論》、《新天地》和《民生》,何鄉長,你訂的雜誌在此了。」蒙虎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幾本雜誌,塞到了鬍子還沒長齊的年輕兵團堡畢業生手裡,說道:「年輕人愛思考總是好事情,好好幹吧。哦,對了,行李箱裡還有攢了幾個月的《南鐵週報》,一會一併拿給你。」

  「謝謝蒙特派員。」學兵鄉長欣喜地收起了雜誌。在山後堡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生活物資的保障都不是那麼充足,更別提精神方面的追求了,這次要不是運輸物資的車隊過來,這些雜誌恐怕還得延後幾個月才能送達他的手中。

  「呵呵。」蒙虎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鼓勵道:「越是艱苦的地方,越是需要學兵團發揮先鋒模範作用。東岸的偉大事業,主要就是靠你們年輕人了!」

  此時已經是晌午了,吃飽了飯的隨從們此刻三三兩兩地靠坐在碼頭邊的長椅上聊天扯淡。平緩如鏡的烏斯懷亞灣內,蔚藍的海水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是如此之美麗。而波光粼粼的海灣後方,則是大片連綿的山脈,山上長滿了鬱鬱蔥蔥的耐寒森林,山毛櫸、林仙樹、野櫻桃、樺樹比比皆是;山下綠草如茵,紅色、紫色、黃色的花朵點綴其間,讓人如臨仙境;而山後堡,就建在山腳下這片綠草如茵的沿海平原上。

  「天高雲淡、海風乍起,火地島的夏天景色果是迷人。」蒙虎眯著眼睛看向遠方,驢友屬性開始發作,嘴裡也念念有詞了起來:「巍峨的雪山倒映在平靜的水面上,整個海灣就像一個群山環繞的湖泊,不行,我得把這個美景畫下來……」

  學兵鄉長無奈地看著陷入沉思之中的蒙特派員,躊躇了一會後,便悄然離開了此地,他還有一大堆的活兒要處理呢。這次車隊運過來很多東西,蔬菜種籽,玉米、黑麥、大麥種子、新培育出的甜菜種籽等等,反正山後堡這裡地廣人稀,可勁兒種就是了。雖然平原面積不是很大,但山坡上種種菜卻不是什麼大問題,至少能給偶爾前來補給的南海漁業公司漁船或外國捕鯨船提供方便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氣候陰冷的山後堡,種植小麥這種作物註定是沒有收穫的,一如在此時的中國東北地區一樣。因此,黑麥和大麥就成了主要的種植穀物,畢竟它們更能耐低溫、生長週期也更短。玉米、土豆也與之類似,生長期短、產量卻不低、還耐貧瘠,差不多可以作為整個地區的主糧來種植了。這次南鐵公司向北方種子公司訂購了很多最新的耐寒玉米種子,就是基於這個思路,畢竟山後堡的糧食最好要能夠自給,南鐵公司是家企業,不能盈利的業務,從長遠來看對公司財務是個損害。

  當然了,說山後堡拖累南鐵公司財務,這只是個戲言,當不得真。別的不說,光定居點附近數量極為龐大的海豹、企鵝,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據南鐵公司和山後堡鄉政府的統計,東岸人開拓山後堡一年,領取獵殺海獸牌照的獵人們陸陸續續交上來2019張高級皮毛,其中大部分是海豹皮;另外,散居在附近山裡的山丹人還幫助鄉政府從土人那裡徵收到了各類海獸皮毛452張、黃腿狐狸皮84張、駱馬皮620張。

  以上這兩項統計加起來,各類皮子總數量已經超過3100張了,總價值超過了3萬元,已經足以彌補南鐵公司相當部分的財政投入了。而且這還只是大家沒來得及好好安頓下來的第一年,相信等到1653年,山後堡年產皮貨數量可能會達到6000張以上,且其中高價值的海獺皮、海狗皮的數量會有一個很大程度的上升。

  估計等山後堡正常發展起來以後,從外界進口最多的物資可能就是布匹、烈酒、麵粉、鹽等生活必需品,純鹼、機器零部件、漁網、金屬器具等生產資料;出口則主要以大麥、皮革、優質油脂、魚油、木材、海產品為主,經濟體系勉勉強強能夠自給。

  在山後堡休息了一個晚上後,第二天(12月11日)一大早,蒙虎又帶了幾個年輕學生充當的隨從及兩名嚮導,帶著一些包裹和馱馬,順著山後堡北方的山間小路,考察起了莽莽叢林。這裡的山坡上本來是長著一些樹木的,但看起來已經被山下的東岸拓荒者們給砍伐掉了,地面上只留下了光禿禿的樹樁和大片茂密的青草。

  「南鐵公司和國營東方賓館打算在此合資建設一個大型賓館,作為國內達官貴人們的避暑旅遊勝地。如今看來,這些山坡就非常合適,地質結構看起來非常穩固,周圍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度假賓館建在這裡,一定很契合那些大人物的心思。嘿嘿,瞧,推開窗戶就可聞到清新的空氣,耳邊縈繞著清脆的鳥叫,不遠處是平靜如畫的海灣,遠方青黛色的群山在霧靄的繚繞下也顯得非常聖潔、美麗。哦,對了,山頂那終年不化的積雪更是能為此等美景再加上幾分,看,多麼合適的度假勝地啊。」蒙虎用誇張的語氣開玩笑地說道。

  「等到傍晚,落日灣(烏斯懷亞灣,烏斯懷亞在當地土人的語言裡是有看日落的海灣之意,故得名)內的晚霞也是一大美景,白雪皚皚的山峰在晚霞的映照下,塗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平靜的水面上,歸來的漁舟帶來了漁民們滿足的笑聲。呵呵,是不是有點漁舟唱晚、落霞與孤鶩齊飛的感覺?」蒙虎隨口問道。他的學生們則面面相覷,特別是幾個立窩尼亞裔的學生,似乎是很難理解這麼高深的漢語。蒙虎見了哈哈一笑,也不以為忤,拄著手杖率先往山裡去了。

  山間的小路崎嶇難行,學生們搶在前面,拿著開山刀將長得極為茂密的灌木叢一一劈開,看起來累得夠嗆。蒙虎雖然已經是四五十歲的人了,但身體素質卻仍相當不錯,一路上興致勃勃的,他們在鄉間挑選、記錄著最適合人畜及車輛行走的通道,無意識地沿著後世泛美公路(在阿根廷境內是3號公路)的路線行走著,準備從東北方向為山後堡勘探出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

  蒙虎手上有一份模糊的後世3號公路的位置圖,但還不夠精確。不過這沒關係,兩名奧納人嚮導對本地還算熟門熟路。這兩個天尊的信徒帶著蒙虎等人沿著平坦的山間谷地,一路向北,只走了幾天時間就抵達了一條東西向的小河邊。小河兩岸全是茂密的森林和平坦的河谷地,蒙虎等人從高處觀察,其寬度大約有幾公里,並且東西綿延出去好遠,就好似夾在群山間的一個盆地走廊一樣。

  山間谷地的氣候很溫暖,又有河流的滋潤,如果廣佈移民的話,應該很有發展潛力。蒙虎嘆了口氣,在地圖空白處標註下了這段話,同時一邊寫還在一邊嘆氣:南鐵公司那幫利慾薰心的莽夫,估計又會從大明搞個三五千人過來,把這片山谷填滿才會滿意吧?這裡的牧草非常肥美、這裡的河水非常清澈、這裡的森林一望無際,這裡的冬天也不太冷(一般在零下10-20度左右),病菌的活躍程度更是不如北方,說起來還真是一個養人的好地方呢。

  「後世的阿根廷人真是廢物,空有這麼廣闊的領土,開發程度卻低得可憐。就連舉世聞名的潘帕斯草原,那土質那麼肥沃,又是難得的降雨豐富的溼潤草原,一幫敗家子卻只知道放牧,從沒興起過將其開發成潘帕斯大平原、潘帕斯糧倉的念頭,真是暴殄天物啊!」蒙虎看著這條空氣清新的長條狀走廊,腦海裡不知道怎麼興起了這個奇怪的念頭:「難不成自己和那幫軍國主義分子處久了,不自然地也沾染起了種族優越論了?」

  拋下了腦海裡冒出的奇怪念頭,蒙虎等人沿著河畔的草地,穿過叢林、越過沼澤,最後又想辦法渡過了這條被他們命名為綠河的小溪流,花費了足足五六天的時間,這才跌跌撞撞地來到了一處隘口。嚮導連說帶比劃地告訴蒙虎等人,從這個隘口向北,沿著山間谷地行走一天,然後轉向東北,會出現兩個一左一右的湖泊——蒙虎估摸著是冰川湖——穿過這兩個湖泊間的低地很快就能抵達界湖(法尼亞諾湖)畔的平原森林地帶了。

  路程到了這裡就已經不需要嚮導了,眾人屆時只需沿著湖畔東行,然後一路向北,沿著火地島東部、北部的大平原行走,就可以直抵海邊了。知道了這個消息後,蒙虎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示意隨從拿出事先講好的報酬付給兩位嚮導,自己則在一邊緊張地記錄著路線及沿途考察日記。

  如果在這兩個點之間修一條高等級公路的話,那麼很顯然將大大提高整個火地島的開發效率,畢竟落日海峽(比格爾海峽)外海風高浪急,船隻進出既危險又麻煩,如果能有一條地上公路通往外界的話,那也多了一份保障不是?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零四章 天涯海角(三)

  1653年1月1日,阿勞坎港。

  剛剛榮升南鐵公司護路隊總隊長沒幾個月的徐剛,剛剛指揮著一群士兵將上百具阿勞坎人的屍體運到郊外一片亂葬崗上公開焚化。這些死者都是在最近一場突襲阿勞坎人的流行病中死亡的,具體死因不明——也沒人打算徹底搞清楚——反正東岸這邊沒幾個得病的,阿勞坎人死得再多又有誰在乎呢?

  更別說,在場的眾人心裡都有一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念頭,那就是這些得病的阿勞坎人都是曾經與新來的移民密切接觸過的一群人——或者是他們的家人——那麼他們很快發病,然後死亡,這其中的原因似乎不難找出,只是沒人願意說出來罷了。甚至於,如果再從某些比較陰暗的角度來思考的話,東岸人未必不願意看到與他們比鄰而居的阿勞坎人大量病死的情況,因為那意味著南錐地區更多的生存空間將被東岸人佔據。

  話說如今阿勞坎人已經越來越多地參與到東岸的經濟活動中去了,比如黑山煤礦的礦工、阿勞坎港碼頭的力工、城區建設的建築工等等,無一處不活躍著這些阿勞坎人的身影。他們為了獲取東岸出售的各類生產、生活必需品而辛苦工作著,畢竟他們不像自己的頭人們有那麼廣闊的土地及繁多的牛羊可以拿來與東岸人進行交換,以維持自己相對優渥的生活。他們不行,他們只能通過出賣自己的身體健康和勞動力,以換取微薄的薪酬來改善自己及家人的生活。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發生在阿勞坎尼亞王國的這種經濟殖民的狀況,在遠東的浙江和山東卻很難見到。當地的明人百姓們還是更願意購買廉價的鄉村土布——或者就乾脆自己紡紗織布——供自己使用,特別是那些人丁眾多的家庭,他們紡紗織布過程中所耗費的勞動力是完全不計入成本的,因此東岸漂洋過海遠道運來(運費為每噸15-20元,如果算上保險費可能更高)的布匹在他們那裡根本賣不出去,只能轉而賣給文明層次和生產力都頗為低下的山丹人了。

  這樣一種情況也充分地向東岸人說明了,在沒有很強商業傳統的國家,居民的購買意願一般都是比較低的。他們的小農屬性使得每個人都更願意自給自足,而不是到市場上解決自己的需求,再加上令人低得髮指的勞動力成本,以及本鄉本土極低的物流成本——這一點極為關鍵,清末的小農經濟被洋貨打垮,與其說是成本因素,不如說是國貨在運輸過程中因為稅卡、厘金的大肆盤剝而導致成本飆升,要知道洋貨可是沒人來徵收這些苛捐雜稅的——這一切都使得東岸商品在山東步履維艱,在浙江更是很難打開市場,只能以後徐徐引導、慢慢想辦法解決了。

  「阿勞坎人這一年來已經陸陸續續病死一千二百多人了,這在阿勞坎尼亞王國之中造成了極大的恐慌。一些早年跟隨老維森特打天下的游擊隊員們公然指責,是公司運來的明國移民給他們帶來了神的詛咒,因此要求我們不要再往智利南部一帶移民。好在小維森特是個明白人,他知道自己是依靠誰活著,因此暫時壓下了這股反對的噪音。不過,總隊長,我覺得隨著外來移民的越來越多,事態遲早會繼續惡化,早晚有一天小維森特會壓不住的。」剛剛安排完手下的南鐵公司醫療部門負責人憂心地說道。

  「壓不住他會向咱們求救的,一個兩三萬人的傀儡國家,有什麼可怕的。說句不中聽的話,小維森特的這個狗屁******能聚攏到這麼多阿勞坎人,很大程度上還靠了我們在幫他們蒐集呢。」徐剛用帶著潔白手套的右手在鼻前揮了揮,似乎那邊焚燒屍體的異味讓他很不好受,只聽他繼續不以為然地說道:「再說了,我們現在往他的國家裡塞了那麼多東岸僑民,這些人幫他伐木、幫他種地、幫他牧羊放牛、幫他製造商品、甚至還給他上稅,他們創造的價值是那些傻逼兮兮的阿勞坎人能比的嗎?」

  「另外,莫總裁早就向他許諾了,只要依南鐵公司的命令行事,公司就一定會保障他們的利益。現在他和一些心腹部將、官員們的孩子在東岸留學就是一個很好的信號,青島商業清算銀行的祕密賬戶裡也給他們存下了足夠的錢,他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退路都準備好了,剩下的就是放心大膽地幹,為南鐵和東岸爭取利益。」徐剛說道。

  醫生負責人點了點頭,心知徐剛說的是實話。隨著參與南太平洋航線的移民船越來越多,如今進入南錐地區的明人移民也是越來越多,如何安置這些人幾乎快成了南鐵公司的心病。阿勞坎尼亞王國地域廣闊,幾乎囊括了後世智利南部第十一、十二兩個大區,足以安置很多認了。因此,南鐵公司便分批往阿勞坎尼亞王國境內塞了約六七人,佔到瞭如今該王國境內常住人口的20%,且還在呈逐年遞增之勢。

  這個現狀自然引起了阿勞坎尼亞王國境內一些有識之士的不滿,特備是在東岸移民帶來了大量致命疾病的情況下,這些人認為遠東明國的移民早晚會在他們這個王國境內佔據人口優勢,然後將他們這個阿勞坎人的國度徹底洗成東岸人的國度。

  不能不說他們這個說法有一定道理,但那又如何?這個國家的中上層(最初跟著老維森特打游擊的數百名追隨者)已經被東岸嚴重滲透,很多人甚至皈依了道教,很多人在麥哲倫情報站裡被東岸人發展成間諜,而更多的人則被南鐵公司用利益收買,再加上他們稀少的人口和虛弱得如風中殘燭般的國力,簡直就是沒有任何反對之力,只能像個提線木偶般任東岸人驅使,然後舉著個「阿勞坎人自由家園」的招牌,間接影響西班牙人控制區的阿勞坎原住民。而這,似乎也是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了。

  處理完患病死者,兩人乾脆聊起了本地的發展問題。

  「現在每日裡從北邊回來的船隻是越來越多了,大量的祕魯小麥、乾果、蔗糖、可可、木材湧入了本港。尤其是那些小麥,南鐵面粉廠投產的那條生產線現在算是開足馬力了,簡直就是日以繼夜地在進行生產啊。上次我遇到莫總裁,他就和我說從本土訂購的12架工業風車就快到港了,接下來就是安裝調試,到時候現有的麵粉產能會暴增50%,短時間差不多是夠應付了,這可是很來錢的生意哦,很多之前不敢投資的人現在都後悔不迭。」徐剛抬眼看了看遠處燃起的熊熊烈火,隨意閒聊道。

  「現在與祕魯的走私貿易是越來越紅火了,這不知道養活了國內多少家企業和多少工人。反正就阿勞坎港和興南港兩座城市內大量的商鋪、倉庫、車行而言,走私貿易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沒有這項溝通兩地數百萬人的大產業,他們通通都得失業回家種黑麥去,哪能像現在這麼吃香喝辣啊。唉,我那小子才18歲,當初讓他去學醫還不樂意,非得去倒騰進出口貿易,如今人是夠辛苦了,錢卻沒掙幾個,還不如在醫院裡廝混呢。」已經快四十歲的中年醫生唏噓地說道:「上個月咱科裡一名醫生通過一臺組合顯微鏡(鏡片手工打製)發現了疑似能夠令海水養殖的鱒魚、鮭魚致病的病菌,轟動了整個系統。南鐵醫學院、大魚河醫療專科、自然科學研究院紛紛派人過來進行交流,衛生部更是給他批了三千元的研究經費,此外還額外發了五百元獎金,可謂是名利雙收啊。」

  中年醫生說的這事徐剛也有所耳聞,因為這事實在是太出名了,南鐵公司剛剛打算在鮭魚群島(後世喬恩斯群島,因此地鮭科魚類眾多而得名)大肆進行人工網箱養殖鱒魚和鮭魚,這名醫生就發現了能對這兩種魚造成威脅的病菌,不能不說是立了大功。因為這很顯然能夠令南鐵公司及時制定對策,對患病的鮭魚(一般是敗血病)進行隔離,對每個網箱內的魚(一期打算養殖智利本地資源極為豐富的鱒魚)的健康狀況和排洩物進行監測,以對魚的狀況做到大體上心中有數,減少因疾病造成的損失。

  鱒魚、鮭魚對於水質的要求極為變態,而且只喜歡冷水水域,南鐵公司好不容易才在南部的島群中找到大片天然的絕佳養殖水域,可不想因為疾病給自己造成不應有的損失。因此他們對人工養殖會產生的魚類疾病非常關心,隨後也給那名醫生批了兩千元獎金,支持他繼續研究下去,而這很顯然令不少人羨慕嫉妒恨了。

  「哈哈,現在還不晚,發現了病菌才只是個開頭,接下來研究這種病菌的機理以及制定對付這種病菌的策略,也是你們醫務工作者獲取名利的大好機會啊。努力吧,這裡面起碼能出不下三個專利,有點志氣的人都該去爭一爭。」徐剛拍了拍中年醫生的肩膀,用鼓勵的語氣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零五章 天涯海角(四)

  隨著「砰」的一聲脆響,一頭翼展達2.5米的龐然大物從天空栽了下來。莫茗將做工精良且裝飾著寶石、象牙等飾品的火槍交給隨從,然後興致勃勃地前去查看自己的獵物。

  這是一頭巨大的安第斯兀鷹,翼展2.5米,從喙到尾端足有1.2米,平時以自然死亡的原駝為食,有時候也會吃一些美洲獅吃剩下的牛羊屍體。莫茗射殺的這頭便是,當時他和護路隊的一些年輕軍官們正在出遊——順便捕殺一隻經常襲擊居民牛羊的美洲獅——結果就遇到了這隻正在啃噬死亡黑牛的兀鷹,結果被莫茗一槍射殺。

  值得一提的是,莫茗在較遠的距離上一槍擊中這隻兀鷹,倒不是因為他的槍法或者運氣好,而是他使用的乃是土豪級別的玩具——一支做工精良的線膛槍,就連其專用的金屬子彈也是純手工打磨的,其精度之高完全體現了工匠們精湛的手藝。

  這種槍已經在歐洲的貴族們之間流傳了一百多年了,路易十四的父親以前打獵時使用的就是這種線膛槍,其銅質子彈是工匠們手工打製的、槍管也是由經驗豐富的工匠用機器拉制的,造價——主要是子彈的造價——極為高昂,因此也只在貴族之間流行(打獵的時候可以顯示自己槍法「高明」)。

  至於說造價低廉的次一等的線膛槍,比如使用米尼彈的步槍,因為陸軍的強烈反對而被禁止普及。目前只由北方兵工廠祕密製造了十餘枝,外加部分彈藥,由憲兵隊軍官親自押運送往庫頁島,交由精挑細選出來的「獵兵」祕密使用,以評估性能。每一枝槍、每一顆子彈都有編號,憲兵隊全程監督,嚴防任何一顆子彈流傳到外界去,因為這種極易仿製的技術一旦洩露(事實上歐洲人只要撿到一顆子彈就能猜得八九不離十)出去,對目前以火炮為主要作戰方式的東岸陸軍將是滅頂之災。

  因為到了那時候,步槍無論是精準度還是射程方面都將超過火炮,士兵也不用再排成密集的隊形來遭受火炮的蹂躪,戰法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對於以大量高精度、高射程、輕便火炮為主的東岸陸軍來說,無疑是很難接受的。因此他們在與自然科學研究院和兩家軍工企業扯皮三年之久後,才終於首肯小批量製造了一些送到遠東戰場去評估性能。

  「小徐,獵物也送你了,呵呵。」莫茗只看了一眼兀鷹便失去了興趣,然後朝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徐向東說道。

  徐向東穿著一身深藍色的陸軍軍服,腰懸軍刀,手握短管馬槍,此刻聞言頓時連連告謝,然後喜滋滋地去背獵物了。幾名護路隊的士兵也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準備去打下手,這個剛滿21歲的年輕人的父親是騎兵創始人之一徐宇少校,定遠軍校騎兵科畢業的他已在沙城堡訓練了三年民兵,上個月剛剛被莫茗任命為了南鐵公司護路隊的一名中隊長,可謂是前程似錦,在穿二代中算是一個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他的老子徐宇也是個長袖善舞之輩,大兒子徐向東送到了南鐵公司護路隊這種準軍事組織內任職,小兒子被送到了兵團堡學習;兩個女兒目前都已和人定親,一個準備嫁給騎兵系統中他看好的一位青年軍官,另一位則和航海學校教務處副主任、最先投靠東岸人的海軍人才於連的兒子結親,不但將老地盤騎兵系統給罩住了,還將人脈關係進一步延伸到了海軍。

  話說大家至今已經穿越整整22年零三個月了,大部分人的子女都已成年,因此兒女們的婚姻問題開始漸漸浮現在了眾人的面前。在這件事上,陸、海軍系統穿越眾軍官們的行動趨向驚人地一致,他們大量聯姻本時空的人才,兒子娶老部下的女兒、女兒嫁給新冒出頭的青年軍官的例子屢見不鮮,似乎體現了他們的某種價值取向;而穿越眾文官們相比較而言就要保守多了,他們多自己內部通婚,即便有些與本時空人才聯姻的,也不佔多數,與軍部系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總裁,時間已經不早了,再不出發日落前就來不及趕到中途堡了。」劉建國羨慕地看了一眼徐向東,然後用問詢的語氣朝莫茗說道。劉建國目前是南鐵公司工程部的技術員,身為南非開拓隊隊長劉昂長子的他前陣子也才剛剛結婚,妻子是南非騎兵連連長列昂尼德的女兒——一位具有烏克蘭血統的美女。

  「那就走吧。」莫茗點了點頭,然後朝祕書吩咐了兩句,便率先打馬出發了。從這裡到中途堡還有十多公里,差不多在日落前就能趕到。而劉建國口中的中途堡是一個剛剛設立沒多久的定居點,人口只有區區七八百人,從一個鐵路器材和建築材料的存放地發展而來,位於後世貝亞維斯塔以西的El zurdo小村附近,恰好處在沙城堡和青泥窪堡的中間,故名中途堡。

  莫茗等人在下午五六點鐘的時候趕到了這裡,其時城外鐵路修築工地上的工人們尚未回返,圓木和夯土築造的圍牆內,留守的一兩百名清軍俘虜正在做飯兼打掃衛生。此刻看到南鐵公司的總裁莫茗等人駕到,一名前清軍佐領便連滾帶爬地衝出了寨門,然後用討好的眼神看著諸人。

  莫茗也不理他,在將馬鞭遞給身後的祕書後,便很隨意地說道:「你們工程部要抓緊時間了,現在就中途堡到自新堡之間還有斷斷續續百多公里鐵路沒修通,極大影響了南錐鐵路的運輸效率。看來回去後我要召開相關人等開會了,上次你們工程部的錢部長還跟我說今年年底之前沒法竣工,要拖到明年上等年。嘿嘿,一條南錐鐵路修了足足四年零五個月了,竟然還要我再等一年多,簡直不像話。」

  劉建國聞言訕訕而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錢部長是他的頂頭上司,平時對他也挺照顧,不料卻因為修路進程的緩慢而使得公司總裁對其不滿,看來有機會的話得和部長大人好好聊聊了,讓他再想想辦法,務必在今年年內就把這條鐵路全線貫通,不然莫總裁發起怒來怕是會烏紗不保,到時候找誰說理去?

  中途堡位於興南河及其支流的交匯處,水草豐美、樹木茂盛,是南巴塔哥尼亞地區難得的綠洲了。而南鐵公司在這裡設立定居點,固然是出於方便火車停靠加水加煤、維修保養的目的,但對這裡相對較好的農業條件也不無心動,因此兩方面的因素共同作用之下,才最終促成了這個定居點的設立。

  城外的火車站已經修建完畢,但預期中的跨過興南河支流的鐵路橋卻才剛剛起了個頭,亟等本土交通部派出的工程隊來協助建設——目前只有他們掌握了修建鐵路橋的技術。緊挨著火車站的是一片巨大的倉儲區,存放了大量的鐵軌、建築材料、煤炭以及其他一些東西;而在倉庫以西,緊挨著河流的地方,則有一個正在建設中的人工水庫,這是定居點將來的生活及農業灌溉用水來源,這會修水庫的工人們仍在奮戰,看樣子要到天黑以後才會收工回來吃飯休息了。

  火車站內還有一個小小的電報收發室。有線電報這玩意目前也在南鐵附屬地上實驗很久了,可以說是取得了圓滿的成功,下一步就是正式投入商業運營。據南鐵公司新設立的通訊部工作人員向莫茗彙報,有線電報的架設工作今年(1653年)上半年就能全部結束,器材也將在兩個月內全部到位並調試完畢,收發報人員的培訓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當中,預計在下半年八月底之前,南錐鐵路沿線的有線電報系統可正式投入商業運營。而有線電報一旦在南錐地區投入商業運營獲得成功,那麼緊隨其後的就是在本土全面鋪開運營,這對提升東岸全國的通訊效率極為關鍵,社會節奏也將被大大帶快,其意義不可低估。

  「興南公路通了,有線電報快通了,鐵路也是早晚的事……」莫茗看著遠方地平線上最後一抹晚霞,喃喃說道:「南鐵的發展,從現在開始,必將一日千里啊。興南港和阿勞坎港兩個現代化的碼頭、山毛櫸堡伐木基地二期項目、毛紡織廠的建立、山後堡海豹煉油廠的建立、太平洋造船廠的籌建、黑山煤礦的擴產、鮭魚群島漁業養殖計劃的推進、列斯科島煤礦的勘探和海島牧場的建立,還有興南港籌建一家機器麵粉廠,8架50馬力的工業風車也已經下了訂單……嘿嘿,隨著太平洋航線送來的人越來越多,再給我五年時間,南鐵附屬地的模樣會變得你們都認不出來的。這麼大的地盤、這麼多的人口、這麼大的產業、這麼富饒的資源,6-8個縣的底子就打下來了!哼哼,若是換了別人,他能做到我這種地步?」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零六章 局外人

  1653年1月20日,青島港,晴。

  幾艘從累西腓前來的荷蘭帆船靜靜地停靠港口內,他們從那裡帶來了大量東岸海軍造艦所需的巴西蘇木,以及棉花、可可、乾果等熱帶特產,這些東西都是東岸共和國進口零關稅目錄上的,對於來自巴西的商人來說,一直是很不錯的生意。

  至於回程的貨物麼,自然很多了,既有酒類、布匹、黃油、麵粉、火腿、乾酪等生活必需品,同時也有農具、刀具、機械零件等生產資料。如今英荷已經陷入了全面戰爭之中,荷蘭本土自身都還飽受物資短缺之苦呢,當然沒有多餘的力氣往新大陸運物資,因此荷蘭海外殖民地的安危就全憑自己了——當然本土也不是一點力氣沒出,他們出面請求東岸往累西腓、開普敦、荷屬西印度群島等海外殖民地(如果可能的話,新荷蘭的補給任務也可承攬下來)運輸補給品,以維持那裡的正常運轉,此事已經獲得了東岸政府的首肯,這讓大力投資西印度公司的澤蘭省商人們如釋重負。

  這些來自澤蘭省的投資者們如今真的是陷入了極端的困境之中,與葡萄牙人曠日持久的戰爭幾乎耗幹了公司的財力,以至於幾年前他們不得不接受東印度公司150萬盾的注資,否則很可能將無法維持包括西非、巴西、西印度群島及新荷蘭在內遼闊的殖民地的正常運轉。

  不過如今看來情況依舊不是很令人樂觀,猖狂的英國軍艦和武裝商船時不時地在加勒比海出沒,雖然它們的數量不多,但集結起來打落單的荷蘭商船還是一打一個準,令人噁心得不行。到了最後,竟然還有一些西班牙、法國和葡萄牙的私掠船渾水摸魚跟了進來,伺機襲擊那些滿載菸草和蔗糖等高價值物品的荷蘭商船,讓西印度公司損失頗大。

  為了應付這種惡劣的局面,荷蘭西印度公司不得不收縮戰線,將不多的戰艦組織起來,護航毫無保護的運輸船前往歐洲,然後匯入由本土海軍組織的大護航船隊,返回阿姆斯特丹。不過這樣一來,往各殖民據點之間的運送物資補給的船隻可就沒人護航了,這顯然是個很大的麻煩,因為巴西的葡萄牙艦隊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好在還有東岸人!

  他們竟然冒著得罪葡萄牙和英格蘭的雙重風險,頂住壓力承諾往這些荷蘭殖民地運輸補給,同時會派出海軍軍艦護航——顯然到東岸來購買物資的荷蘭商船在返航時可以一道跟著搭順風車,再也不虞半途被人截殺。

  如今青島港內的這幾艘荷蘭船隻就是如此,他們一邊在港內採購物資,一邊等待東岸護航艦隻的到來。而在他們旁邊,還有幾艘南海運輸公司的船隻,分別是兩艘冷藏船(裝滿了肉魚,足有近四百噸)、四艘笛型運輸船(滿載建築材料、豆餅、麵粉、高粱等商品)、一艘大飛剪貨船(滿載各類軍資)。這幾艘船上的貨物總價值超過了12.5萬元,而目的地則是累西腓及荷屬西印度群島。這些物資加上荷蘭人自己採購的,相信足以讓荷屬巴西、西印度和新荷蘭等地短期內物資充盈了。

  「英荷大戰爆發,我東岸國內的大小企業卻是出口自增,利潤暴漲啊!」站在氣勢宏偉的博覽會館三層某間裝飾豪華的辦公室內,執委會委員、貿易部部長許信手裡端著杯清茶,透過窗戶看向了停泊在海灣內的許多船隻。

  正坐在藤椅上抽著菸斗的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局長周申沃,一聽這話便贊同道:「我們和英荷鬼畜的競爭,說白了還是經濟體系的競爭,至於說政治、軍事上的交鋒,其實都是為了經濟利益而服務的。歸根到底我們和他們競爭的,其實是對資源的支配權,我們的老百姓要過好生活,那就要消耗更多的資源,而我們消耗得多了,別人消耗得自然就少了,這就是根本矛盾的所在。好在現在歐洲人有些傻逼,被早期重商主義思想洗腦,以為貴金屬才是真正的財富,可他們哪知道對資源的支配權才是真正的財富啊。你手裡攢了一堆貴金屬,但資源卻控制在我們手裡,你花不出去,那這錢就只能在你國內內爆,拉高你社會運行的成本,對我們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呵呵,這個論調也是執委會諸位委員們的一致意見。大家都說了,這次支援荷蘭人,其實已經大大地得罪了英國佬和葡萄牙佬了,那麼幹脆得罪到底!西印度公司現在不是在累西腓一帶支撐得很辛苦嘛,那好,咱就玩一把大的,給他們槍、給他們炮,堅定他們的決心讓他們與葡萄牙人幹到底!」許信輕嗅了一下茶葉的清香,嘴裡卻說著金鐵交鳴的殺伐之語。

  話說這幾年荷蘭人在巴西的頹勢有點明顯,從西班牙手裡獨立後的葡萄牙人非常生猛,在巴西東北部與荷蘭人打起了曠日持久的戰爭,幾乎榨乾了荷蘭西印度公司的財力。而偏偏這家破公司攤子又鋪得太大,非洲、北美、加勒比海、南美都有地盤,耗費非常多,因此在與葡萄牙人的長期拉鋸中漸漸有些力不從心,在幾次戰役失敗後他們便退守到了城市,廣闊的內陸腹地則丟給了葡萄牙人。

  歷史上在一年後,荷蘭人便會簽署條約將荷屬巴西割讓給葡萄牙。不過在幾個月後結束與英國人的戰爭時,荷蘭人又反悔了,他們從本土派兵來到巴西,然後又用艦隊威脅里斯本,結果已經陷入與西班牙戰爭之中的葡萄牙人被迫屈服,又將荷屬巴西吐了出來,給了荷蘭人,整個過程頗富戲劇性。不過荷蘭人終究還是沒能徹底佔住這塊地盤,因為在幾年後他們的腦殘領導人德維特議長還是決定將荷屬巴西賣給葡萄牙,並正式簽署了《海牙條約》。

  葡萄牙一統巴西,這自然不符合吃著碗裡還看著鍋裡的東岸人的利益,因此諸位中央委員們覺得很有必要給葡萄牙添點堵、給荷蘭人打打氣,這次那艘滿載軍資的大飛剪貨船就是往累西腓去的。而更奇葩的是,這些價值數萬元的軍資還是東岸人預先「賒」給荷蘭西印度公司的,荷蘭人將在今後數年內有一定數量的蔗糖、可可、船材、棉花等特產來還賬。

  此項賒賬業務是通過一家新成立的「新大陸友好互助銀行」來操作的,該行行長由周申沃親自兼任,專司負責向荷蘭西印度公司貸款——第一筆貸款顯然就是此番價值3.7萬元的軍火援助——以支持他們把與葡萄牙人的戰爭打下去。

  「荷蘭人也捨不得讓出荷屬巴西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們很難放棄在那裡的利益。別的不說,就累西腓一座城市,我聽說現在已經有了超過120家制糖作坊了,荷蘭人投入了這麼多,會心甘情願讓給葡萄牙嗎?顯然不可能!」周申沃抽了口煙,搖了搖頭說道:「而且荷蘭人的企業與我國企業不存在太多的競爭,相反卻還頗有合作之處。以前大家不瞭解、不來往,自然合作得不夠,現在嘛,機會不是來了嗎?我看大家合作的空間很大嘛!」

  周申沃說的其實也是許信想說的,那就是東岸共和國的企業與英國、法國競爭不小,但與荷蘭這種以轉口貿易為主的國家來說,競爭著實不大。更別提他們殖民地的那些企業了,西印度公司、東印度公司,又有哪家是正兒八經的製造業企業了?所以說,東岸與荷蘭的企業之間,其實互補是大於競爭的,完全可以做到求同存異,共同發展、共同進步。

  「對了,阿姆斯特丹的荷蘭人派了艘快船於前些日子抵達了東方港。隨船而來的還有一名莫三的助手,他攜帶了莫三的密信,內容大致就是荷蘭人同意將圖萊爾商站及其附屬土地、財產作價五十萬盾賣給我們了,另外還有與荷蘭之間達成的一攬子採購協議。執委會的諸位委員們對莫三的努力表示非常讚賞,因此很爽快地批准了這份密約。同時,大夥也在討論,該怎麼調配船隻運力向阿姆斯特丹運送各類商品,海軍部也被劉主席問詢了,劉主席迫切地想知道海軍要不要派主力艦護航前往荷蘭,英格蘭人敢不敢於向我國宣戰?海軍部長陸銘向劉主席做了保證,英國人絕對不敢宣戰……」許信喝了一口茶,神色輕鬆地朝周申沃說道。

  「英國佬憑什麼向我們宣戰?我們現在可是局外人,難不成他們腦殘到要把我們這個局外人也拉下水嗎?那樣他們的東印度公司還不立馬嗝屁了?第一、第二艦隊主力傾巢而出的話,東印度公司來往印度之間的船隻可以說是有來無回啊!再者,若是我們的艦隊北上新荷蘭,並以西印度公司的新阿姆斯特丹為基地打擊近在咫尺的新英格蘭和弗吉尼亞殖民地,英國佬分身乏術之下還不要跳腳啊,呵呵,他們不敢的。」周申沃吐了個菸圈,笑著說道:「搞不好英國佬現在也得向我們進口物資呢,我們的東西物美價廉,戰爭期間英國佬沒理由不買的,除非他們鐵了心要發展自己的工業,就像後世的沙俄一樣,寧願每年多虧損六千萬金盧布也要堅持用本國工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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