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74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零七章 企業與競爭(一)

  邵元義已經有一陣子沒來西湖證券/債券交易市場了。但今天剛一來,這裡熱鬧的景況差點嚇壞了他:啥時候開始這裡這麼熱鬧了?大群認識不認識的、常出現和不常出現的人,都在這裡談笑風生、聊天扯淡,偶爾有人在不經意間達成了某項協議,然後便拱手告辭,心滿意足地離去;但更多的人仍舊坐在一起,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喝著進口的上好寧波茶,極為耐心地在商談著什麼。

  不過邵元義也只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些人可不就是來談融資的商人和放貸者麼?至不濟其中有幾個投資債券和股票的濟寧幫商人,但最近上頭不是說要打壓食利者階層麼?他們怎麼還在外面蹦躂得這麼歡?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暫時不去想了!邵元義搖了搖頭,熟門熟路地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與早就在那裡等候多時的一群人會了面。對方也是老熟人了,常年經營水上運輸生意的人,聽說這次打算在債券市場上籌一筆錢,用於維持公司運轉,數額大概在兩千五百元左右。

  兩三千元的債券銷售,對邵元義來說是個不小的數目了,因為這意味著他要把手頭幾乎所有的現金都拿出來借給人家,從風險投資的角度來說非常不明智。但考慮到這個業務是熟人介紹的,也有海軍部某位高級軍官做擔保,抹不開情面之下邵元義還是答應了:總額兩千五百元的五年期記名債券,年息5%,今天來就是與人到西湖債券市場登記備案,做一下最後的手續。

  通過西北墾殖銀行將錢還劃撥到位後,雙方也沒有過多客套就握手道別,而這也正符合邵元義的心思。他現在對別的事都沒太大的興趣,腦海裡********地想著最近自己老丈人透露來的消息:那就是別學那些濟寧幫的「食利者」們擾亂市場秩序,賺自己該賺的錢,儘量把資金投到實業方面,實在不行的話就投資鐵路建設債券(收益也就比通脹高一些),千萬別學那幫濟寧人拉幫結派,用高利貸盤剝急需資金的實業家。

  邵元義其實對那幫濟寧人的所作所為也早有耳聞了,他們放貸的利率一般都在10-20%之間,高得嚇人。而且步調出奇地一致,一幫人以同鄉的名義建立了攻守同盟,在西湖市場這個剛剛有了雛形的民間資本市場上呼風喚雨,好不威風,讓急需資金的實業家們痛恨不已。不過這些濟寧人的理由卻也很充分,那就是無論以前的大明還是現在的歐洲,私人借款的利息都不低,10%以上是正常水平,因此他們的行為也很正當。

  不過不管他們的理由多充分,中央恐怕都不會再容忍這些人胡搞了,欺行霸市、操縱市場、不正當競爭之類的罪名隨時會栽到他們頭上,下場不言而喻。邵元義估摸著,當初那幫整天坐在大戶室裡的濟寧商人搞不好就要栽進去幾個,搖旗吶喊的也免不了被罰款警告,想想當初自己被這些人排擠的慘狀,真是大快人心哪。

  自己的老丈人說得對,有錢就要走正道,把錢投到實業上不是比操縱市場更有價值嗎?說實話,如今的這東岸國做生意的環境真的是不錯,不但百姓富足、國勢蒸蒸日上,這政府、朝廷對開廠辦作坊的投資者的關愛呵護那也不是假的。各大國有銀行但凡有點額度,都會不吝貸款,實在不行的話再去西湖債券市場上向私人募集資金,也總能摟回來個仨瓜倆棗的,經商環境空前得好。

  邵元義不是沒見識的人,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聊得來的外國商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從他們嘴裡敘述的舊大陸經商環境就能瞭解一二了。在這個年代的歐洲,除了阿姆斯特丹市場外,說實話還沒有一座城市有像東岸共和國的西湖債券交易市場這類的融資場所——即便是在素有商業傳統的******、威尼斯,這種方便快捷的私人融資市場也很難見到,這很顯然阻礙了歐洲各國工商業的迅猛發展。

  最近縣裡面組織一些鄉間富戶、企業主之類的人開會,會上就有來自兵團堡的資深講師說道,東岸國與歐洲國家之間的競爭,除了國家戰略層面的事情外,其他的大多要靠各國的企業來展開,畢竟搶佔市場、爭奪利潤主要還是企業自己的事情,故競爭也主要集中在這個層面。

  基於這個思想,東岸共和國政府不斷調整、優化自己的政策,調動一切資源給企業提供便利——特別是那些依靠出口、能為國家帶來好處的企業——以使他們與歐洲的同行展開激烈殘酷的競爭,而在這些政策中,金融政策是極為重要的一環。

  眾所周知,在這個年代的歐洲,除開「奇葩」的商貿中心阿姆斯特丹以外,各主要國家都秉持著重商主義思想,視貴金屬為命根子。一旦在對外貿易中獲得盈利,那些流入的白銀恨不得立刻送到鑄幣所去鑄成金銀幣儲存起來,而這很顯然限制了金銀的流通。再加上貨幣信用機制不發達,故歐洲很多國家市面上的資本供給往往就等於貨幣供給,這就造成了一個很令人蛋疼的情況,那就是企業流動資本的短缺——當然歐洲人早已習慣了這點。

  不過這在東岸卻不是什麼問題,東岸的貴金屬管理總局極其重視市場上的貨幣供給量,經常和梅機關統計處合作,調查市場的流動性狀況,一旦出現異常就會通過各種金融工具進行調控,以使市場的流動性始終保持充足,穩定金融市場,造福廣大人民和企業。

  除此之外,就不得不提到在政府誘導下民間資本聚集而成的西湖債券交易市場了。因為任何有志於創業的個人,以及需要資金擴大生產的企業主們——哪怕他只是一個規模很小的作坊式企業的主人——只要有合適的擔保物,另外再通過政府的備案批准,那麼就可以在這個市場上公開發行債券或出售股份,以獲取急需的資金。

  邵元義長期在這個市場上行走,這些年他已經見過太多依靠出售股份換取資金而在殘酷的競爭中生存下來的企業(特別是競爭最激烈的機器制粉業),要知道東岸的很多商品可都是靠那些無論固定資本還是流動資本都非常小的企業生產出來的,這些小企業的生存狀況對華夏東岸共和國來說也至關重要,而恰恰是一個健康有序的西湖融資市場給了他們生存及發展壯大的土壤。

  而歐洲此時有這種融資非常方便快捷的市場麼?很遺憾,沒有!除了阿姆斯特丹外,歐洲的大部分融資行為均發生在相互合作多年的朋友之間,靠的是世代累積下來的信用,封閉性非常強,這造成了資金的極大浪費,社會資源也沒有被充分調動起來發展工商業,這顯然會導致國家的競爭力下降。

  說真的,東岸政府的執政者們果是人傑!本朝目前正在運轉的政治和經濟體系幾乎就是為了發展工商業而量身定做的,遠不是舊大陸那些在磕磕絆絆中摸索前進的落後國家可比的,當然更不是大明這種封建國家可以望其項背的。想到這裡,邵元義頓時覺得這東岸國果是天命所屬,不然焉會湧現出如此之多的治國經世之才?

  再加上國內如今興起了好幾所培養商事人才的學校,很多財務、管理、經濟之類的課程頗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邵元義以前曾經掌握過大明商鋪的記賬方法,同時也下力氣鑽研過在歐洲流行的「意大利會計法」(複式簿記法),可他發現這些他曾經引以為傲的知識在政府於企業間推行的所謂「現代財務管理制度」面前,完完全全就是渣啊,根本不值一提!

  無論是大明還是歐洲,與東岸國之間的差距真是全方位的。這種差距不僅體現在技術上,更多的其實體現在老爺們常說的「體制」上,即他們的體制是否真的適合工商業發展,是否「束縛了生產力的進步」,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還有就是人的觀念問題,舊有「封建殘餘」(如行會制度)的阻礙,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問題,都在阻礙著大明、歐洲等舊大陸國家的進步。

  「果然一張白紙好作畫!」邵元義現在不由得對大老爺們曾經說過的這話擊節讚歎了。試想如果是在大明,你要推行理想的制度,首先就要和無數的舊勢力和舊觀念做鬥爭,很多時候不得不妥協,而這就導致了改革不徹底,留下了封建殘餘。

  等到曾經銳意進取的、有威望的領導者故去,如果新上臺的領導人限於眼光、見識或者手腕上的不足,改革往往就可能半途而廢甚至還開倒車,那樣國家的進步自然也就很有限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零八章 企業與競爭(二)

  1653年2月2日,大興港。

  夏季的東岸大草原一直是比較乾燥的,這從城外水庫陡降的水位就能看得出來。不過好在這裡離烏江不遠,河汊縱橫、湖泊遍地,東岸人改造地形後修建了不止一個小型水庫,因此無論是農業灌溉還是工農業用水,基本都沒受到影響。

  作為華夏東岸共和國的西北重鎮,大興港經過幾年時間的發展,以及執委會、烏江地區行署的重點投資,不但人口緩慢增加到了3600餘人(包括周邊鄉村),就連商業也漸漸繁榮了起來——當然這是相對而言的。

  「邊鄙荒野之地,不過數年便興盛如斯,這東岸國朝廷倒也幾分真本事,也難怪能在大明勢如破竹……」已經瘦了足足十斤的孫誠仁端坐在大興港城內的「孫春陽南貨鋪」內,若有所思地說道。

  他今天就要啟程返回大明瞭,不過不是一去不返,而是回去後與家族商討在東岸這邊幾家門店的經營事宜,同時也向股東們(主要是黑水方面的軍政大員)做一次彙報,以便將一些事情徹底敲定下來。除此之外,他也打算趁這次機會從家裡再帶兩個後生來這邊幫忙,自己的家人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也一併接過來,以後乾脆就在東岸這邊安家了。

  孫誠仁從去年3月初來到東岸,至今已在東岸住了整整十個月。之所以耽擱這麼久,除了開店事務繁雜以外,更多的原因還是為了招募到足夠的能夠進行遠洋航行的水手。去年年中的時候,孫誠仁花費三萬元的天價拍下了四艘海軍低價處理的「髒船」,其土豪的盡頭一時成了鹽城港居民們街頭巷尾的談資。在此之後,他又花費六七千元的資金將三艘船進行了一番徹底的大修改造,船上的裝具也都更換了新的,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後,保管這些船的原主站在旁邊都認不出來。

  不過買船、養船容易——只要有錢就可以——這開船的人手可就很難湊齊了。要知道,這可是在水手奇缺的東岸共和國,而不是隨時有大量水手處於待業狀態的阿姆斯特丹或******,想要湊齊四條船七八十名水手可不太容易。不得已之下,孫誠仁打著邵樹德、魏博秋、茅德勝等遠東軍政人物的招牌,四處求爺爺告奶奶,這邊挖兩個牆腳、那邊重金招募兩個,然後還通過勞工經紀人門德斯從歐洲拐了一些苦哈哈的蘇格蘭人,這才將將湊齊了四條船所需的最低水手數目下限,勉強宣佈可以開了。

  他這次返程,四條船自然是不能空著的,除開一條船受東岸陸軍部委託運了整整一船軍火外,另外三條船都滿載了大明不常見的奢侈品:比如南非的象牙製品、新華夏的寶石、鬚鯨港出產的龍涎香、東岸的一些稀有木材、部分高級染色綢布等估摸著能在大明賣得動的商品。不過以這些商品的數量,很顯然填不滿空著的三艘船的船艙,因此孫誠仁又接受了往澳洲輸送一百多名兵團堡學兵以及一千名瓜拉尼人的任務,算是結好一把移民部。

  辦完這些事情後,孫誠仁就打算暫時回大明瞭,歸期就定在幾天後。臨走之前的這幾天,孫誠仁還抽空去拜訪了一下這大半年來給了他很大幫助的「霍幹部」,然後又走訪了幾個本地「衙門」,最後將目前還空蕩蕩的鋪子託付給一名相熟的商人照看,這才放下心來靜等歸期——按照計劃,他明天就將搭乘一艘返回的蒸汽小火輪抵達青島港,然後乘坐定期班輪前往鹽城港,再從那裡啟程南下繞過合恩角,最後順著祕魯寒流、南赤道暖流(處於東南信風帶內)一路返回寧波,整個航程大概需要一百天以上——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這東岸國同時亦極重商事,商人地位亦遠非大明可比,真是令人稱羨啊!」雖然已經打定主意要移居東岸了,可這孫誠仁的潛意識裡卻似乎根本沒把自己當做是東岸人,只聽他繼續自言自語道:「為了發展商事就在全國鋪開修路,靡費朝廷庫銀鉅萬,還專授良家子以商事學問,這真真是……」

  說到這裡,孫誠仁不由得搖了搖頭,若不是他已經商多年,對商人本身一無太多偏見,恐怕也得如同那幫老夫子們大嘆一聲斯文掃地、世風日下了。

  孫誠仁所說的這種思想觀念上的差異確實客觀地存在於大明與東岸之間。甚至於,這種差異還存在於舊大陸國家與東岸之間——這絕不是開玩笑,事實上歐洲很多國家的主流社會輿論對工商業的鄙視程度雖不如大明,卻也是實打實的,這多多少少阻礙了工商業在這些國家的發展。

  比如西班牙、葡萄牙和法國,這幾個國家說難聽點處在封建社會一點不誇張,其陳腐的觀念和僵化的********,徹徹底底地阻礙了這些國家企業和經濟的正常發展,進而阻止了她們往資本主義社會進行過渡。就拿法國來說,雖然這個國家的精英階層開始在上層人物(黎塞留、馬紮然等人)的強力推動下,漸漸關注起了工業企業,但這個過程仍然太過於緩慢了,且也不佔多數。

  如今法蘭西最多出現的情況是:每一個成功的商人都會迅速離開競爭激烈、風險巨大的工商業領域,然後投資貴族頭銜(此時法國的貴族頭銜是可以買的,但就和清朝的捐官一樣,頗受鄙視,也無啥實權),進而給自己和自己的子孫獲得一個官職;同時他們還大力投資能給他們帶來持續穩定租金收入的土地,算是給自己留下一個後路。

  這種情況在法國愈演愈烈,以至於大部分法國人都將經商視為躍升社會階層的一個跳板,一旦達到目的,就千方百計洗脫自己商人的身份,然後試圖混入上流社會階層。他們的子孫一般也極少子承父業,大多進入公共機關,擔任一些官職,依靠祖上留下來的豐厚遺產當起了地方上的鄉紳,再也沒有當一個企業家的能力和覺悟。

  法國社會的有識之士曾經對此表達過不安,他們中有的人曾經說道:荷蘭商人的孩子大多數會子承父業,並且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習相關知識,他們是如此之強大以至於控制了我們國家大部分的商業,我們的商人無法與他們競爭,他們看起來總是一副新手的模樣,幾乎代代如此。

  甚至於在商人的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都比較高的英國,這種鄙視工商業的思想也有著不小的市場。重商主義代表人物、東印度公司著名商人托馬斯.孟曾經說過:「我們最富有的商人突然消失了。他們的兒子放棄了財富,嘲笑他父親的職業,設想著成為更榮譽的紳士(雖然僅僅只是名義上的)後如何茫然無知地揮霍他的財產,最後卻仍是步其父親的後塵去做一個勤勉的商人經營一家靠譜的企業,以保持和提高他的財富……」

  這種令孟非常憂慮的情況幾乎成了很多傑出的英國商人的宿命,他們的子孫往往會放棄工商業,放棄掉父親經營了大半輩子的企業,然後在妄想擠入上流社會中碰得頭破血流。這就導致了英國缺少那種能夠和荷蘭競爭的優質企業,國家的商業主權一度被荷蘭人所把持,教訓不可謂不深刻。

  可以說,在如今的歐洲,除了荷蘭共和國以外,其他所有國家的大多數商人,在獲得成功後都傾向於將所得的財富投入到非商業事務中(一般是土地),以追求地位和聲望的回報。也只有在荷蘭這種地狹人多的地方,商人掙了錢以後無從投資於土地,故而只能繼續投資於工業或商業,久而久之之下就形成了荷蘭社會獨特的商業氛圍——在荷蘭這個商人和技工之國,商業得到了最高程度的尊重,社會允許商人成為上流人物,商人的聲望、社會地位和政治地位均非常高,與其他國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這種獨特的社會氛圍,顯然也為荷蘭造成了一大批聲名赫赫的企業,如:德海爾商行、特里普商行、阿姆斯特丹匯兌銀行、薩爾丹造船廠等等。這些歷史悠久、規模龐大的企業,在歐洲各地競爭力都極為強勁,為荷蘭擊敗了無數對手,帶回了數不清的利潤。

  萬幸的是,東岸共和國在穿越眾們持續二十年的「調教」下,整體社會輿論並無對工商業有什麼明顯的歧視,甚至很多人為了掙錢還會勇於去創業,這從西湖債券交易市場的火爆程度就能夠看得出來,整個社會的創業衝動非常強。

  這或許和東岸移民以明國底層人士為主(大多數是農民,外加少數手藝人和底層讀書人)有關,他們沒有地方士紳那麼頑固堅持舊思想,再加上遠渡重洋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從身理到心理上都更容易接受改造,因此減少了舊思想、舊制度的束縛,讓東岸得以輕裝上陣,獲得極為快速的發展——而這一切,如果是在大明,顯然是完全做不到的,單一個改造整個社會的思想就非幾十年、上百年不見功效,且成功率也不是很高。

  一張白紙好作畫,並不僅僅是說說而已,而確實是有其獨特道理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零九章 企業與競爭(三)

  「國會從不是大公無私的,對企業和企業家的『關愛』也是不平等的。當年艾維裡恩家族為陛下專門生產武器,在行業裡一度呈壟斷之勢,這雖然帶動了薩里郡的發展,可卻是以其他地區的武器製造業全面衰退為主的……」庫艾特船長一走進青島港碼頭的某間酒館內,熟悉的大嗓門就傳入了耳中。

  英國客商約翰.希爾先生似乎是喝多了,只見他漲紅著臉,一邊大口喝著啤酒,一邊朝自己的同伴說道:「有些人簡直就是『院外活動家』(意即專門遊說國會),一年到頭什麼事也不幹,專門去收買議員,通過對自己有利的法令,通過損壞其他商人的利益來養活他自己的企業;還有,徵收攤派軍費或其他什麼****費用的時候,這幫傢伙又能推則推,絲毫不看看自己賺了多少,而別人又賺了多少,上帝應該懲罰他們……」

  興許是這些話在英國說有些不太合適,因此此刻到了東岸,希爾先生藉著酒勁,便一股腦兒地朝自己得同伴傾訴了起來。而他的同伴似乎也是跑東岸生意的老熟人了,在弗吉尼亞和新英格蘭均有大筆投資的喬治.漢普頓先生。

  漢普頓先生似乎對希爾的話也頗有感觸,只聽他點了點頭,附和道:「我們承擔的攤派費用實在是太多了,且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用在非生產用途上的,有的是給克倫威爾的軍隊發餉、有的是為了收拾在蘇格蘭和愛爾蘭的殘局、有的是用在與荷蘭人的戰爭上,哦,我真是受夠了,去年一年我被徵收了整整1280鎊額外的費用。我們的國家現在快和西班牙一樣了,被狂熱的『君主』所操控,深陷戰爭泥潭,而我們所有人都在其中掙扎……」

  「將那兩位先生的餐費記我賬上,另外再給我拿份價格公報來。」向侍者點了一瓶馬德拉甜酒後,庫艾特先生遙指了指正坐在窗邊激烈交談著的希爾和漢普頓,說道。

  侍者心領神會,然後很快就給庫艾特先生拿來了價格公報和甜酒。

  庫艾特從兜裡小心地取出了一副眼鏡戴上,然後拿起公報看了起來。這份價格公報是在東岸國內頗受喜愛的《生意人報》的副刊,每五天出一期,基本囊括了附近市面上各類大大小小的商品的售價,對於商人們而言極具參考意義,因為這為他們節省了大量寶貴的時間——當然也節省了很多不必要的經濟損失。

  值得一提的是,《價格公報》在出版了這麼長時間後,最近又開始了改版,即在保留原有價格信息的情況下,進一步增加了一些常用外幣與東岸銀元之間的匯率,有時候也會公佈一些對東岸商人來說較為重要的產經新聞——往往都是簡略的第一手即時消息,至於更深入的報道則安排在《生意人報》正刊上。

  這些產經新聞有的沒什麼大用,有的在有心人眼裡卻是不得了的商機。比如本期登載的關於新庫爾蘭的消息就讓庫艾特船長比較重視,上面說道雅各布大公又從國內運了1500名拉脫維亞移民來到新庫爾蘭殖民地,然後他們還向東岸訂購了大批開荒器具、藥品和軍火,似乎是打算進一步擴大其現有地盤。而擴大地盤,勢必就要和那些黑人土著們產生衝突,這其間會不會產生大量奴隸、對東岸出口量與日俱增的新庫爾蘭菸草是否會減少,都是一個未知數。

  「消息不夠啊!」庫艾特船長翻來覆去地讀了讀那不過區區幾行、乾巴巴的關於新庫爾蘭的報道,苦惱地想著。就憑這麼幾句話,顯然無法讓人下定最後的決心——如果你這麼做了,那隻能說明你是個賭徒,而不是穩健的商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等你打探清楚了所有情況,那說不定那時已經有更多的人知道了,生意還有沒有搞頭就很難說了,而這顯然也正是庫艾特船長難以抉擇的真正原因,任何消息都是有時效性的啊!

  「算了,回頭給阿萊克斯說一下,讓他多留意這方面的消息。如果屬實的話,說不定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呢。如今國內基建項目仍然很多,對於這些擄來的黑人奴隸需求量很大,值得留意。」老於商事的庫艾特船長將《價格公報》翻了個面,繼續閱讀起了其他內容:「唔,最近三個月以來,青島市場上的很多商品的價格呈緩慢上升之勢啊。五香鯨肉、牛羊肉、火腿、奶酪、黃油乃至麵粉的價格,都上升了5-10%不等——不過這幾年國家非常太平,也沒什麼大的災禍,物資供應的保障應該不成問題,現在也就是因為需求量短時間內暴增而引起的正常漲價而已,等後面各廠、作坊開始擴大生產規模後,價格應該可以平抑下來,這些東西工業化生產以後對人力的需求也不是很大,擴產應當不成問題……」

  「先生,謝謝你的款待。」正思索間,卻見約翰.希爾和喬治.漢普頓二人端著碩大的啤酒杯走了過來,朝庫艾特致謝道。

  「沒什麼,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庫艾特船長放下手裡的公報,端起右手邊的馬德拉甜酒,示意道:「乾杯,為了可愛的銀幣。」

  「為了可愛的銀幣。」二人哈哈大笑,將手裡的雪山啤酒一飲而盡。

  「說真的,在英格蘭,可見不到各派如此和諧地共處,你懂我的意思。說起來,或許這也是東岸的一個優勢吧?」希爾和漢普頓二人顯然還沒有結束他們之間的談話,走到庫艾特身邊之後仍在繼續說著。

  「是的,該死的猶太教徒、天主教徒很少與我們進行合作,他們對我們成見很深,只願與自己這個小圈子內的合作伙伴進行貿易,這真是糟透了。」漢普頓附和著說道,「其實在荷蘭、法國也差不多,天主教徒、胡格諾教徒、猶太人、歸正宗、路德宗等等,就如同我國的教友會信徒與其他教徒一樣,彼此之間成見很深,社會就如同被人用一把尖刀人為割裂了,這很顯然阻礙了商業的有序發展。相反,你再看看東岸人建立的一個統一的全國市場,沒有割裂、沒有隔閡、沒有地方保護主義、沒有差別稅收,全國形成了一個統一的市場,這真是商人們夢寐以求的理想市場……」

  庫艾特船長聞言輕嘆了一口氣,這兩個英國佬沒在東岸長住,又怎麼能夠理解東岸共和國的天主教徒、新教徒們的壓抑和苦楚呢?在這個國家,道教、佛教等東方傳統宗教是「一等公民」,有國家層面的資金、政策、宣傳等方面支持,發展速度一日千里;反觀基督教的發展就不盡如人意了,去年一年宗教事務處才批下了總計312.83元的撥款,這點錢能幹什麼?而沒有錢又怎麼能推廣宗教?

  不過這些破事就不用對這兩個英國佬說了,庫艾特船長喝了口酒,向二人微微一笑,沒發表評論。不過他們二人後面說的建立全國統一市場倒也是實話,因為東岸常年進行的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執委會對全國各地強有力的掌控,東岸共和國全國數十個鄉鎮已經形成了一個規模不小的統一市場,統一稅率、統一法律、統一政策,這對東岸工商業的發展確實也是至關重要的,在這一點上,這兩個英國人倒也有幾分眼力。

  而形成統一市場,最重要的一點無疑就是在基礎設施領域大力投資——這其實是跟政府的財力息息相關的。如今東岸各定居點的碼頭、車站、貨場等物流設施的建設非常完善,各等級公路、運河、鐵路的建設、維護、保養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君不見如今東岸最大的企業就是建築材料公司麼?這家公司生產出來的磚石、水泥、石灰、砂子幾乎有一大半是用在道路上的,全國民眾一有空閒就被徵發起來修建道路(無償,每個成年男丁每年15天),「要致富、先修路」這句話可不僅僅是說著玩的,而是有著其現實考慮在內。

  說句不誇張的話,東岸現在的道路等基礎設施已經超過了大部分歐洲國家,道路網的四通八達、鐵路等新式長途運輸方式的推廣、運河系統的持續完善,加上一張白紙好作畫的新國家、新體制,這些都讓東岸在建國一開始就形成了一個全國統一市場。而隨著這個市場體量的越來越大,東岸大大小小的企業必將在這個市場的滋養下日漸強大,然後以此為後盾,參與國際競爭, 為東岸共和國攫取到更多的利益。

  國家之間的競爭,說到底是以企業之間的競爭來完成最終一環的。對生產規模和企業壯大最主要的限制,既是生產成本和投資,有時候又是高昂的銷售成本,即令人頭疼的交通條件——而東岸似乎不存在這種問題;再加上全國統一的市場、唯一的法律、穩定的貨幣政策、規範的商業行為和道德,以及穩定的國內局勢(荷蘭、英格蘭在歐洲的成功證明了穩定的局勢對經濟的極端重要性),東岸的企業想要不發展壯大都難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十章 日漸加深的隔閡(一)

  初秋的雅庫伊河沐浴在乳白色的月光下。

  南岸是高大的蘆葦叢以及茂密的森林,北岸則錯落有致地分佈著許多房屋——大部分都是磚石材質的——傅雷少尉站在船頭,迎著晚上清涼的河風,分外享受著這一切:本地的印第安人在東岸陸軍以及聖保羅旗隊的努力下(其實主要是巴西捕奴者的功勞),基本已經銷聲匿跡。

  他們不是在捕奴隊的襲擊下損失了大量的人口,就是在隨之而來的疾病與飢餓的侵襲下二次損失了更多的人口,沒有一個部落能在這種雙重打擊之下堅持下來,於是,他們選擇了退卻——部分退往東岸人尚沒有精力涉足的茂密森林,但大部分向西開始了長途跋涉,準備遷往對他們相對友好的西班牙人控制區。

  東岸政府的上層對這些聖保羅捕奴旗隊其實也是非常讚賞的,因為他們幫東岸人清理了大片領地,大大擴展了實際控制區,功勞非常之大。而為了酬謝這些聖保羅旗隊,政務院不但決定給予他們一定的財政和物資補助(總額不超過5萬元),同時還打算和他們續簽一份待遇更加優厚的僱傭合同,以使他們更加賣力地為東岸人服務。

  只可惜執委會的這個夢想很快就破滅了。興許是對於兩個月前東岸政府向荷蘭西印度公司賒銷了大量軍火極為不滿——雖然東岸人這些年已經不止一次向荷屬巴西出口各類軍資了,但這一次葡萄牙人的反應顯然最大——目前正活躍在東、葡交界處的多支捕奴旗隊受到了上面傳來的巨大壓力,開始拒絕與東岸人繼續合作。

  截止今日(1653年3月15日),已經有2支聖保羅捕奴旗隊在未通知東岸人的情況下返回了巴西,另有3支明確表示合同在今年年中到期後將不再續約;現在還在東岸境內繼續清剿瓜拉尼人且還未明確表態的,就剩暫駐在蛟河堡郊外的康西卡奧所部了。這支旗隊前陣子剛剛階段性結束了南邊太平堡一帶丘區的清剿事宜,然後就被東岸人調來了西邊,繼續沿著雅庫伊河清理土著,以填補一些旗隊離開後的空缺。

  只不過前幾天蛟河這邊的國家開拓總局官員傳話過來,說是康西卡奧隊長也打算不再續約,返回巴西了——他們的合同4月底就到期。康西卡奧隊長的這個表態無疑讓政務院的一干官員們極為失望,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失去了兩千餘名精擅捕奴的好手,這對擴大東岸人的實際控制區頗為不利。因此,執委會很快就在政務院的請求下,委託憲兵隊派人前去與康西卡奧隊長接觸,盡最後一次努力,說服這些人繼續留在東岸境內清剿土著。

  憲兵隊收到上頭的命令,蒲廷蒲司令不敢怠慢,立刻責成北鴨子湖地區憲兵隊分部派人前往接觸。而分部在接到命令後,又委派了一直充當捕奴旗隊聯絡人的傅雷少尉出馬,火速乘船趕往蛟河堡,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而傅雷少尉乘坐的這艘內河小汽船現在已經非常接近蛟河堡的碼頭了。

  對了,蛟河堡是東岸人於上個月新設立的一個定居點,以原來的一個軍事哨所為基礎發展了起來。之所以叫「蛟河堡」,主要還是因為這個定居點位於蛟河河畔的緣故,而蛟河(即雅庫伊河)的由來,則源自於年初東岸移民在附近河裡發現了一條體型巨大的蟒蛇,那些來自大明的愚夫愚婦們誤以為是蛟龍,故得名。在國家開拓總局接手這裡的拓荒事務後,由於交通方便,開拓總局方面往這裡輸送了大量的建築物資,同時就近利用瓜拉尼人俘虜開挖溝渠、平整土地、修建寨牆,很快就讓這裡大變了模樣。

  在本月初選送來了二百餘名新生代東岸青年後,半個月前又往這輸送了一千名明人移民以及三百名立窩尼亞人,讓這個新定居點的人氣一下子就旺了起來。而在選派的二十名兵團堡畢業生及十餘名退伍老兵充任的基層幹部就位後,這個定居點的一切現在都已走上了正軌,他們甚至還抓緊時間清理地上的石子和灌木叢,打算再過陣子就種一茬越冬小麥——不管產量低,至少明年夏天的時候多多少少有些進項。此外,他們還打算種一些白菜、蘿蔔、大青菜等冬季蔬菜,以保障本地的蔬菜供應。

  蛟河堡碼頭上新砌了一排磚房,橘黃色的燈光從玻璃窗戶內透射出來,在水面上形成了一道模糊的光暈——只可惜今晚的月色太過明亮,這道光暈此刻顯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傅雷少尉乘坐的平底小火輪劈開銀白色的如鏡水面,駛入了正對平房的一處碼頭泊位,一名披著衣服、睡眼惺忪的碼頭官員提著燈走了過來,他身後還跟著四名手持步槍的民兵,在檢查了傅雷少尉遞過來的信件後,他們便不再過問,返身回值班室休息去了——憲兵隊的事情,大家還是少插手為妙。

  「不要耽擱,立刻進城去找鄉長。」傅雷少尉朝自己的手下吩咐著,然後提著燈一馬當先地走了出去。幾名全副武裝的憲兵緊隨其後,大夥一言不發,穿過樹影斑駁的夯土街道,朝鄉政府而去。

  鄉長很快就被從床上喊了起來,這個四十來歲一臉疲倦的退伍老兵看了看來找他的憲兵,慢條斯理地穿好了衣服,這才坐在了一把靠牆的椅子上,打著哈欠問道:「來找康西卡奧的?」作為參加過東岸共和國幾乎每一次戰爭的老資格退伍軍人,眼前這些黑皮憲兵還不被他放在眼裡,這是屬於他們這些老一輩丘八的特有驕傲,一般人學不來的,也沒這個底氣。

  「是,康西卡奧放出風聲,打算合同結束後就返回巴西,蒲司令受執委會委託,準備對康西卡奧進行最後一次勸說,如有必要,可大幅度提高僱傭金。」傅雷少尉簡潔地回答道。眼前的這個鄉長資歷很老,與陸軍系統內很多大佬認識,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少尉能得罪的,因此他說話的態度還算客氣。

  「沒戲的,康西卡奧鐵了心要返回巴西。聽說那邊的葡萄牙官員很憤怒,施加了很大壓力,這幾個聖保羅捕奴旗隊雖說平時都有些桀驁不馴的,不過此刻都頂不住了,打算紛紛返回巴西。我也知道康西卡奧的活兒幹得很漂亮,清理的區域也是最大的,對瓜拉尼人殺傷最大的也是他,但他已經決定返回了,這是他前幾天親口對我說的,時間就在下個月月底,合同完結的時候。」鄉長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大家都倒了一杯大麥茶,然後又拿了一塊乾果扔進嘴裡嚼了嚼,說道:「雖說我們以前也賣過好幾次軍火給荷蘭西印度公司了,但這次不同,葡萄牙人自覺勝利在望,結果被我們在背後擺了這麼一道,憤怒之情可謂是溢於言表。因此他們決定召回聖保羅捕奴旗隊,同時斷絕熱拉爾山脈的邊境貿易,以做抗議。說實話,康西卡奧等幾個旗隊已經算是客氣的了,他們都打算合同結束後再返回巴西,前面那些個一聲不響就走了的旗隊才是真操蛋……」

  中年鄉長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意思就是葡萄牙人這次被東岸政府明顯傾向荷蘭的態度給惹惱了,決定全面斷絕與東岸之間的各種聯繫。這些聖保羅旗隊的人在巴西也都是有家人和親戚朋友的,這時候自然頂不住巴西殖民當局的召回令,於是紛紛受命返回。這個時候去勸說人家回心轉意,無異於對牛彈琴。而說到最後,這個鄉長似乎還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隱晦暗示陸軍部應該想想辦法了,在北鴨子湖地區進行局部動員,以防止這些聖保羅捕奴旗隊反戈一擊——雖然可能性不大。

  傅雷少尉等人被鄉長的話有些震到了。這些聖保羅捕奴旗隊規模不大不小,少的幾百人、多的兩三千人,幾支加起來萬把人還是湊得出來的。常年捕捉印第安奴隸的他們也有一定的戰鬥能力,雖說武器很差(大部分都是冷兵器)、戰鬥意志也很可疑(大部分捕奴隊員都是印第安人),但多多少少也是一些麻煩。

  要知道,東岸共和國在北鴨子湖地區的陸軍駐軍並不多,僅僅只在平安縣保安鄉有一個正規連隊——本來平安鄉也有一個連的,但在幾年前的裁軍行動中被裁撤,故現在只剩下了一個正規步兵連——這麼點陸軍部隊面對聖保羅捕奴旗隊,自然是有些力不從心的,因此為了防範於未然,執委會、陸軍部應當適時在全地區進行局部動員,加強民兵的軍事訓練,以應對可能發生的危機。

  但這麼做的後果也是很嚴重的,葡萄牙人不是聾子瞎子,東岸在北鴨子湖地區進行了軍事動員,僅僅一山之隔的他們多多少少也會有所覺察,這顯然會加重兩國之間的危機。關於這一點,執委會在做決策時不能不考慮。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十一章 日漸加深的隔閡(二)

  弗雷少尉與康西卡奧隊長之間的談話最終還是沒能取得任何進展,這令他很是失望。不過在失望之餘,他確實是認真考慮起了蛟河堡鄉長所說的話,即小心葡萄牙人在邊境製造一些事端。

  3月25日,傅雷少尉在回平安縣述職後又很快被派遣到了該縣最北邊的保安鄉,與梅機關的特務一起,對一些滯留在當地的葡萄牙籍商人進行調查。這些商人都是為了錢什麼都不在乎的狂徒,其中很多人甚至在巴西那邊還有案底,在巴西殖民當局下令關閉了熱拉爾山脈的邊境互市貿易之後,這些人仍然在利用一些山間小路走私各類日用品到東岸來,可謂是大膽至極。

  從經濟角度來說,東岸人其實是很歡迎這種邊境貿易繼續存在下去的,畢竟這麼多年下來熱拉爾山脈間的葡萄牙人已經形成了一整套針對東岸市場的商品產業鏈。這條產業鏈上下游人口眾多,技術也還不錯,生產出的商品質量算得上是中上,且都以東岸較為短缺且無法機器大工業生產的日用小商品居多,另外還有一些巴西特產的加工出口(如蜜餞糖果等等),在東岸的銷路非常不錯——且東岸人對這種貿易也較為依賴,據設在保安鄉的邊境貿易市場統計,1652年全年雙方進出口的總額已達33萬餘元,規模相當不小了。

  可誰成想如今局勢風雲突變,因為東岸的外交政策越來越明朗化、越來越傾向於荷蘭人,葡萄牙王國巴西殖民當局失望之下,難得雄起了一回,下令中斷了雙方之間的邊境貿易,並將東岸人的一系列舉措向里斯本進行彙報,請求本土最終裁決是否採取下一步行動;而在里斯本有最新指示傳達過來之前,巴西殖民當局將依據自己的判斷做出其認為合理的決策。

  當然了,在這個到處是冒險者和不法之徒的新大陸,因為經濟利益受損而不滿巴西殖民當局命令的葡萄牙商人比比皆是,甚至就連熱拉爾山脈間那些因邊境貿易而興起的諸多城鎮的居民也大為不滿,於是雙方中的一些人便自然而然地勾連了起來,繼續向境內進行走私貿易——一種單方面的走私貿易,即他們不在葡萄牙海關處登記上稅(畢竟是走私的嘛),不過在進入東岸境內後卻老老實實地到保安鄉海關處登記交稅。

  傅雷少尉此番來到保安鄉就是為了協助調查一些可疑的葡萄牙商人,如今東岸與巴西殖民當局之間的關係可算不得融洽,雖說這些商人裡面的大部分都是為了錢而來的,但難保裡面不混有一些間諜,必須進行仔細的監視與調查——平安縣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第一大工業基地,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細緻的調查在陸軍少校朱亮抵達保安鄉之間暫時告了一段落,前來的葡萄牙商人看起來都很正常,沒人探頭探腦四處打探消息,也沒人去不該去的地方「溜達」,總之看起來都很正常,就是純粹的商人而已。

  「聖保羅旗隊返回巴西后,我們在蛟河流域的武裝力量出現真空,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據我得到的消息,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我國北方領土上的印第安原住民之間就開始流行起了多種疾病,死亡者眾多,這可比我們費盡心力鑽老林子陪他們玩捉迷藏要效果好多了。在這一點上,毋庸諱言,康西卡奧是立了大功的,不過這種事情諸位對外一概不能承認,也不能出現在任何文字性質的總結、記錄上,這點務必要牢記。」在保安鄉的陸軍軍營會議室內,朱亮少校在軍事會議上如是說道。

  「另外,雖然形勢較好,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隨著聖保羅旗隊的撤離,現有的沿著蛟河流域大踏步西進的行動必須暫緩,蛟河堡以西原則上不再設立新的定居點,現有的分配到北鴨子湖地區的移民暫以充實老定居點為主,一切等軍部上層和執委會那邊有了明確的說法再說。」朱亮繼續說道,「而在此之前,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加強戒備、提高警惕,隨時防備敵人的突襲。」

  「朱司令,我們要防備哪方面的敵人?」北鴨子湖地區警備司令部的一名參謀舉手問話。

  「既要防備內部的敵人——印第安人,也要防備外部的敵人——葡萄牙人,但總體來看是防備外部敵人,即防備葡萄牙人狗急跳牆,那些聖保羅捕奴旗隊突然越境對我們反戈一擊,那樣樂子可就大了。當然了,這個可能性目前看來不是很大,那些旗隊的底細想必在座諸位都很清楚,戰力稀鬆平常且以士氣低落的印第安奴兵為主,武器裝備也都停留在五十年前,他們未必有那個膽子來捋我們的虎鬚。不過萬事還是防著點好,這些人偷渡潛越給我們製造小麻煩的本事還是有的。」朱亮右手拿著根馬鞭,一邊揮舞一邊口沫橫飛地說道。

  「司令,需要將各鄉鎮的武裝部長、各村民兵主任召集起來開會麼?需不需要對他們先進行一次思想動員,以便將來進行局部軍事動員的時候不至於手忙腳亂?」有參謀又問了起來,民兵現在是東岸人最可靠的軍事力量,他們一旦被動員,也就意味著局勢惡化到了一定程度了。

  「可以!」朱亮點頭首肯,「其實軍部在這兩天就會有命令過來,下令平安縣黎明鎮、桔樹鄉、柳樹營鄉三個鄉的民兵加強訓練,將集體會操的頻率提高到每月兩次;平安鄉、煤河鄉、保安鄉暫時不動,不過這幾個鄉的武裝部長、民兵主任要多加檢查武器庫、物資庫,看看戰備物資是否充足,不要等真用到的時候卻又抓瞎。真到了那份上,可是要軍法從事的,這可不是開玩笑!」

  「明白了!」無論是警備司令部的軍官們,還是情報系統的特務,此刻都異口同聲地答道。他們心裡清楚,這次的動員程度極其輕微,看起來似乎和當前的局勢不是很嚴重有關。這讓大夥兒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略微有些失落,軍人麼,可都不是盼望著打仗的麼?因為只有戰爭,才能讓大夥兒升官發財、才能讓腰包鼓起來,可惜葡萄牙人不給機會啊!

  他們的陸軍主力此刻應當是在巴西東北部與荷蘭西印度公司拉鋸吧?聽說49年的時候葡萄牙人在某次戰役中取得了重大勝利,嚴重削弱了荷蘭西印度公司在巴西的武裝力量,現在他們正在痛打落水狗,打算趁勝將荷蘭人一舉趕下海,這會他們應該沒空來理東岸人吧?畢竟腦殘也不是這麼玩的,兩面作戰巴西人還承受不起!

  「另外!」這個時候朱亮突然拿馬鞭敲了敲桌子,提高聲音說道:「諸位也可以在這陣子多物色一些軍事技能較為出色的青年民兵,人數越多越好。軍部這陣子正在和執委會扯皮呢,巴西局勢緊張,平安縣作為工業重鎮其防禦力量頗顯不足,因此軍部有意擴大平安縣的衛戍力量,將目前駐守於此的陸軍第2連改編為陸軍第2營,兵員缺額在平安縣就地募集,以後陸軍第2營的兵源補充地也就定為平安縣了……」

  如果說朱亮前面講的軍事動員在眾人心頭只引起了一點小波瀾的話,那麼他後面這段話可就在眾人心間引起滔天巨浪了。什麼?自從四五年前慘遭裁軍後就一蹶不振的陸軍也要雄起了?居然要連改營了,有這好事?政務院的那幫白襯衫們會同意?一直和文官勾結在一起的海軍也會同意?簡直像活在夢中一樣不現實啊!

  北鴨子湖地區警備司令部的一干年輕參謀們立刻興奮了,他們紛紛向朱亮打聽此次連改營的事情,經朱亮一番細緻的解說後,最終終於弄清楚了其中的關竅。

  話說陸軍這些年來的日子真的有些難過,第二次東西戰爭後被大砍軍費的執委會裁撤了很多部隊,12個步兵連被裁撤了5個、6個騎兵連也只剩下了3個、炮兵連同樣保留了3個,此外輜重兵連也被削減兵額、工程兵連更是隻被保留了一個加強排,這些兵力再加上陸軍部直屬及一些司令部的警衛、參謀勤雜人員,總兵力被壓縮到了可憐的2980人。

  這麼「袖珍」的陸軍自然不是那幫軍國主義分子們能夠接受的,因此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和執委會吵、和海軍吵,為的就是擴大陸軍的現有規模。只可惜執委會認定東岸的陸上軍事壓力不大,且還有精銳的近衛學兵團及大量炮灰民兵可資利用,因此一直不同意擴大陸軍規模,這讓陸軍部的怨氣越來越重。

  這次與葡萄牙人的關係驟然緊張,無疑讓陸軍部中的許多人看到了希望。於是他們開始四處串聯,向執委會施壓,同時在聯合參謀本部裡與海軍大打口水仗,上躥下跳就是希望擴大陸軍規模——連改營試點就是他們此次提出的方案,即把駐守在首都和平安縣的兩個步兵連改編為步兵營,該營將下轄4個步兵連、1個炮兵連、1個騎兵連、1個輜重兵連和1個工程兵排,加上警衛及勤雜人員的話總兵力約在1450人上下,具備很強的獨立作戰能力。

  這個方案的提出,自然是給本屆執委會的諸位委員們出了一個難題,他們中很多人出身文官,天然反對擴大軍部的力量,但說實話陸軍被文官及海軍聯手壓了將近五年時間,其情緒也要照顧,否則若是再被他們私下裡搞點事情出來,執委會怕是不好收場。

  因此,這次由陸軍部強力主導的連改營事件,朱亮少校估計最終還是會和稀泥處理。即:執委會多半會打個折扣,只同意新組建一個步兵營,同時這個步兵營裡的配屬技術兵種如炮兵、騎兵、輜重兵、工程兵等,多數還要將現有的部隊整建制抽調過來完成編組,故此次連改營,陸軍部真正賺到的其實只有三個新增步兵連及一些勤雜人員,將陸軍總兵力少少增加了750人左右而已,離一幫軍國主義分子們最初的預想目標,可能還有那麼一點點距離。

  陸軍真正想要恢復以前的榮光,還任重而道遠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十二章 日漸加深的隔閡(三)

  1653年3月31日,羅洽縣。

  利群和朱衡朱老爺正坐在院子裡愜意地下著圍棋,旁邊的茶几上泡著一壺清茶——這是朱老爺的最愛——清茶旁邊則是一杯咖啡,這是利群這個土匪出身的傢伙的飲料。可憐他一輩子也沒喝過什麼上好茶葉,結果到了東岸有錢後卻又瘋狂迷戀上了咖啡這種新事物,令朱老爺頗為鄙視。

  「我說你這綠茶有什麼好喝的?」利群棋藝不精,眼看一條大龍不保,心煩意亂地開始吐槽朱老爺:「俺老利就喝不慣這些苦不拉幾的茶葉,即便喝,也得放下不少糖去去苦味,不然打死我也喝不下。」

  朱衡朱老爺何許人也,自然不會被利群的盤外招所幹擾,只見他氣定神閒地呷了一口茶水,悠悠說道:「喝茶放糖那是色目夷人的壞習慣,你堂堂漢家男兒,竟然也學得如此胡風夷俗,真真是讓祖宗蒙羞啊。不過,我聽說最近蔗糖大漲價,巴西那邊已經斷了互市貿易,以後想吃點糖都不容易了吧?」

  利群聞言一呆,現在東岸共和國超過70%的蔗糖是從巴西進口的,剩下的則由荷屬巴西及祕魯進口,巴西人若真是斷絕了互市貿易,這糖的來源確實是個問題。要知道,荷蘭人的大部分糖都是運回歐洲賺錢的,能勻一些給東岸已經很不容易了,而祕魯那邊蔗糖種植園產量有限、且大部分用於本地消費,東岸人以後必將處於長期缺糖狀態。

  事實上不光是糖沒了,來自巴西的棉花、菸草、優質船材、可可、乾果、蜜餞果子等商品這會都斷了供應。尤其是棉花和船材兩項最要命,東岸紡織業所需的海量棉花本土只能自給三分之一,剩下的還需從巴西、加勒比海、佛羅里達等地進口。在新華夏島的棉花種植才剛剛起步的當下,東岸人必須儘快調整進口渠道,條件合適的話可以嘗試從祕魯進口(那邊有小規模的棉花種植),以填補巴西貿易斷絕後的空缺。

  至於說船材就更困難了,要知道東岸海軍的迷信程度之強絕對是令人髮指的,他們只喜歡用陳年陰乾的巴西蘇木造主力艦,而這些很顯然都得從巴西進口,如今自然也是一併沒了。海軍部手裡或許還有點庫存,但一旦用起來可就是坐吃山空了,這點也必須想辦法解決。

  所以說,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東岸和巴西經貿往來這麼多年,互相之間的依賴程度已經相當不淺了。貿貿然斷絕貿易,雙方短時間內確實都有些不適應。

  「吃不了糖,沒意思,不下了。」利群耍賴般地將棋盤一推,站起身來舒了個懶腰,然後端起杯咖啡說道:「我家那經營可可粉的小店豈不是也要關張了?娘的,沒有了糖,誰還來買可可粉吃?」

  「趁早關張了事。」朱老爺慢條斯理地將棋子一粒一粒收好,然後說道:「我早就說了幹什麼事都要專心!在新華夏經營種植園不是挺好?你那劍麻種植園每年多的不說,三五百元的利潤還是有的,而且還在持續增加之中,這種好事到哪裡找去?若是當初聽我的勸,把左近因病死絕了的那家人的種植園也給盤下,如今你也可以舒舒服服地賺錢了。可惜啊,你竟然把錢投到開店賣可可粉上面去,怎麼說你好呢?」

  「唉,我不是嫌新華夏那個破島子太熱,住著不爽利麼?」利群鬱悶地說道:「再者,我也不像朱老爺你,兒子都成年好幾個了,新華夏那邊的攤子一旦鋪大了,保不齊我就得把家都搬過去,常年盯著,那就沒意思了,老利我不喜歡那裡一年到頭潮溼悶熱的天氣。現在這樣就挺好,和人合股開種植園,有兄弟們幫著照應,我去那幹個一年回來還能休息個一年半載,不錯了。咱羅洽縣可是個好地方,這山、這水、這土養人著呢,我就是懶得挪窩。」

  利群提到的朱老爺家裡如今確實是人丁興旺,他這麼多年來先後生了6個孩子,其中活下來了4個,算是超過全國平均水準了。這四個孩子中如今三個已經成年,長子算是他培養的接班人,目前在新華夏島自己種植園內歷練;次子前陣子拿了朱老爺給的一筆錢,算是分家另過了,報名去烏江地區的新定居點墾荒——他曾經跟自己的意大利老丈人學過石匠手藝,到了烏江那裡還能分三十畝地,小日子肯定不會過得太差就是了。

  朱老爺的三兒子才剛剛成年,不願意這個兒子也背井離鄉的朱衡已經打聽到了羅洽鎮最近要在鄉下的公地(未分配的土地,屬國有資產,事實上東岸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公地)裡劃一批出來,供本鎮新增人口(主要是成年的新一代青年)分配,於是他也給自己兒子報名了,冀希望能在那個新建的村子裡分到三十畝地。

  不得不說,中國人對土地的渴望真是無比執著的,像朱老爺這種所謂的「城市戶口」本來是沒有土地的,他們獲取土地的唯一途徑就是報名去新定居點墾荒。想當年東岸工農業收入倒掛的時候(農民收入超過城市居民收入),很多城市居民就主動報名去邊境拓荒,為的就是分得一份屬於自己的土地。當然這些年城市居民的收入增長較快,而農民收入長期停滯不前,使得這種爭相當農民的行為被有所抑制——當然這更多地和政務院的政策有關,畢竟報名去邊疆墾荒的老居民(有利於以老帶新,同化新來者)的名額也不是無限的。

  朱老爺雖然給自己的兒子報名了,但他可不敢保證自己的三兒子就一定會留在羅洽鎮。無他,報名的人多,而政府卻只拿出了少少的一點土地來供分配,誰能分得到就得看抽簽的運氣了。不過分不到土地的人也彆氣餒,因為他們還可以報名到新建定居點去定居,在分得屬於自己的土地的同時,也可以順便帶著幫助同化那些新來的外國移民。

  「不過,朱老爺,你說朝廷是不是真會跟弗朗機人開戰?」利群終究還是念念不忘自家的小生意,只聽他說道:「我聽人說,這弗朗機國在泰西還和日斯巴彌亞國廝殺不休,在新大陸又和荷蘭紅毛打得不亦樂乎,你說他們還敢和朝廷開戰麼?他們有這膽子麼?真真是好大膽,居然說斷絕貿易就斷絕貿易了,好大膽……」

  說到最後,利群又有些氣憤了:這弗朗機人好不曉事,以往和自己做可可粉批發生意的人也都是不講信用的奸商!自己剛剛接了好幾份可可粉的訂單,你居然就敢斷絕貿易了!知不知道俺老利要賠很多違約金啊?更別提還有信用上的損失了!唉,真是流年不利!

  「你那點小生意算個屁!」朱衡朱老爺收拾好棋盤,然後只見他站起身,面朝東北方向拱了拱手,說道:「我看朝廷劉主席都比你著急,國中那些紡織廠可都等米下鍋呢,巴西人不賣棉花了,短時間內讓我們去哪買?佛州(佛羅里達)麼,倉促之間又怎麼可能買得到!況且巴西和佛州到羅洽港的運費也是千差萬別,航路的長短和危險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語,讓國中那些紡織廠花大價錢去佛州和泰西諸夷搶棉花,還不如讓他們去死!哼哼,你看著吧,好戲還在後面呢,朝廷肯定會有所動作的。」

  「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俺老利這次光違約金就要賠上百塊,還得搭上一張老臉,這以後咋混呢。唉,確實,當初要是聽你勸就好了,在新華夏多盤下一座劍麻種植園,保不齊這會也發了。可惜啊,一念之差,竟至於斯!」利群長吁短嘆了起來,「****的還有平安縣那幫人,他們中的不少在棉河兩岸圈地搞起了棉花種植園,這次豈不是要大發特發?上次聽說薩卡拉瓦土人襲擊棉河港時我還笑他們白白砸錢打水漂玩呢,轉眼間只見土人就被打垮了,他們種植園裡的棉花也上市銷售了,唉,真是好命啊!俺老利咋這麼命苦呢?」

  「嚎個屁喪呢?」朱老爺喝了口清茶,指點著利群道:「我聽說祕魯那邊也是有人種可可的,南鐵那邊也許就進口了一些也說不定呢?我看你不如坐船南下看看,看看通過南鐵的渠道能不能搞一些可可回來,如果行的話豈不是皆大歡喜,比你在這哭天搶地要強多了。」

  「另外啊,本老爺最近讀《三國》,頗有些心得。」朱衡手捋鬍鬚,略有些自得地說道:「在這南方新大陸,咱東岸國便如那曹魏,實力、心氣都穩坐第一;那日斯巴彌亞和弗朗機便如同蜀漢和孫吳,兩者既和我東岸有隙,互相之間亦有齷蹉。兩者合兵共抗我東岸之時,或還能一較長短,可如今看來,卻是不大可能了。我東岸國只需耐下心來,徐徐圖之,便可各個擊破,一統這南方新大陸。」

  「唔,那這荷蘭紅毛該做何解?」利群問道。

  朱老爺聞言一陣語塞,良久後才略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姑且算那孫吳國中的山越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十三章 日漸加深的隔閡(四)

  利群乘坐信使班輪公司的船隻南下興南港去了。

  而在他走後,一支規模不小的海軍艦隊悄然駛進了略有些空蕩的羅洽港——這是海軍第一艦隊的部分艦隻。與她們一同駛進羅洽港的,還有兩艘於南非河中港改裝過的「俘虜船」,這兩艘船已被南鐵公司買下,成了該公司擁有的第七艘和第八艘船隻,接下來她們將在羅洽港裝運大量物資,然後南下山後堡,給正在如火如荼地開展建設的山後地區運送補給和物資。

  經歷了長達三年多時間的偷偷摸摸的私掠行動後,海軍如今可謂是財大氣粗,通過拍賣船隻和貨物共計獲得了超過250萬元的現金——這部分是可以使用的,因為這些錢的來源大部來自國內,使用的話並不會在東岸共和國這個「小池子」內造成嚴重的通貨膨脹。

  這些錢裡面,除開上繳執委會的一半及允諾分給出戰官兵們的份額外,海軍部手頭仍剩下了超過75萬元的資金可自由支配。於是,在報經執委會批准後,他們拿出15萬元補貼南鐵公司,資助他們加快建設興南港戰列艦專用碼頭及附屬炮臺;另拿出10萬元給西部鍛壓廠和鐵嶺特鋼,資助他們加快研發大噸位水壓機及鋼鐵軋製設備;最後他們還拿出了5萬元給自然科學研究院船舶設計所,資助他們研發多種船型。

  去掉撒出去的這30萬現金後,海軍部手頭仍握有45萬元的鉅額資金。至於這些錢的用途嘛,現在看來已經很明朗了,鎮海造船廠已經接到了海軍部發來的20萬元的三層甲板戰列艦「執委會」號的訂單,該廠現在已經開始了緊張的前期籌備工作,開工建造已是箭在弦上。當然了,「執委會」號的建造資金顯然要不了20萬元,之所以海軍部通過聯合工業信貸銀行的賬戶划來了20萬元的錢,其實有補貼鎮海造船廠前期投入的研發經費的意思在內——反正海軍部現在不差錢,樂得當散財童子,四處結個善緣。

  此外,海軍部還在大魚河海軍造船廠下單建造了2艘風帆護衛炮艦、在現代特種船舶廠下單訂購了8艘內河淺水炮艇及一艘醫療船,這一下子又撒出去了10萬餘元;剩下的十多萬元麼,海軍司令陸銘打算在靖江港、鹽城港兩地各新建一處海防炮臺,然後再修繕下海軍部的大樓,差不多就這樣了。

  而除了這些拍賣船隻及貨物所得外,海軍其實還在這三年間繳獲了大量外國金銀幣,摺合成東岸銀元大約也有五十餘萬元了,但這筆錢暫時還無法動用。因為其數目太過龐大,又是憑空多出來的(與挖金礦其實別無二致),一旦流入市場,必將對目前正健康有序發展著的東岸實體經濟造成嚴重的干擾,故只能暫先運往烏江地區的石浦造幣廠(石浦水庫附近新開設的造幣廠,利用當地豐富的水力資源)融鑄成東岸銀元,封存在西北墾殖銀行的金庫內。至於說士兵們應該拿到手的這部分分成,則只能等兩年後了,兩年後他們將憑藉此次發下的存單到西北墾殖銀行連本帶息領取這筆獎金。

  不過,短時間內,海軍可能將無法再繼續幹這種好事了。其一是因為他們這三年間雖然轉戰加勒比海、北美東南沿海、幾內亞灣、巴西近海、南非沿海等地,但頻繁的私掠活動依然引起了歐洲各國的注意,畢竟被他們擊沉、俘獲的二三十艘船隻可是實打實的,歐洲人早就已經懷疑這事與東岸人有關了,只不過目前沒有切實證據罷了。

  其二,經過這幾年來的努力開拓,東岸人已經在祕魯總督區培養了一大批西班牙買辦,這些人通過與東岸的走私貿易大發其財,其勢力和影響力在祕魯也是越來越強——相對應的,東岸商品的份額也是越來越大——這個時候,外國商品已經很難動搖東岸人在此地的優勢地位了,除非他們供應的是東岸無法生產的商品。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短期內似已再無必要打擊歐洲國家前往祕魯的走私船隻。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那就是執委會接下來可能要用到海軍了,因此才想辦法分批召回了遊蕩在外海的第一艦隊船隻。至於說哪裡要用到他們,執委會也已經和海軍部說得很清楚了:巴西。

  因為現在事情已經有點棘手了!巴西殖民當局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悍然祭起了經濟制裁的大棒,斷絕了東葡間的往來貿易,這令東岸人有點難受。那些和人民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蔗糖、熱帶水果、蜜餞乾果、羽毛、可可、咖啡、菸草以及包括銀銅器、繡花針、魚鉤、鈕釦、燭臺之類的小商品就不說了,東岸進口自巴西的最大兩宗商品棉花和船材的斷絕,還是讓執委會諸公們顯得格外心煩意亂。

  船材好解決,西班牙的中美洲地區一樣有巴西蘇木(只不過數量遠不如巴西這麼多),通過祕魯的買辦們購買一些應該不成問題,大不了多花點錢罷了,但棉花卻有些難辦了!

  眾所周知,現在歐洲很多國家都開始發展棉紡織業了,如荷蘭、英國、法國、威尼斯、瑞典、西班牙(主要集中在南尼德蘭)等。在這些國家種,荷、英、法三國的規模應該是最大的,也是得到官方系統支持的,比如荷蘭的「紡織城」萊頓市在毛紡織外也興建了一些棉紡織工場,比如英國曼徹斯特的棉麻、絲麻、絲綿混紡工業區——這個工業區生產的棉布甚至與英國東印度公司販賣回來的印度棉布展開了激烈競爭,比如法國巴黎由私人出資、政府支持的棉紡織工場等等。

  西歐的棉紡織工業的興起,極大壓縮了東岸人獲取原材料的來源。比如以前由東岸人獨享的佛羅里達棉花市場,現在漸漸也被一些歐洲商人擠了進來;再比如加勒比海島嶼上的一些棉花種植園,向東岸出口的棉花份額也在日益減少。

  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東岸近些年來開始大力進口巴西棉花——而巴西的棉花種植園這些年同樣也獲得了高速發展,巴西的人口也比歷史同期增加了不少——以彌補自產棉花質量和數量方面的不足。

  東岸國內不是沒有人對這種狀況感到擔憂,因此前幾年當有人在新華夏島西部沿海盆地發現了適宜種植棉花的大片土地後,東岸政府也順應民意下大力氣進行了開發,打算以此逐步減少對外國棉花的進口需求,提高棉花這種重要的工業原料的自給率。只可惜目前時日尚短,受限於人力短缺及默納伯王國土著的襲擊,棉河流域的棉花種植園產棉規模還很有限,東岸依然不得不大力進口外國棉花。

  可如今葡萄牙人竟然開始制裁我們了,竟然全面中斷兩國間的貿易往來了,這豈有此理!我們絕不接受葡萄牙人這種違背自由貿易原則的霸道行為!而在這個時候,海軍作為體現國家意志的最強有力的工具,就要隨時做好上場的準備了。畢竟,很多時候靠嘴皮子是說服不了別人的,你得用適當的方式在適當的時候向人施加壓力,這才可能會取得比較理想的結果。

  當然了,作為一貫施行雙重標準的「********」東岸共和國,他們是看不到自己最先是如何赤裸裸無視巴西殖民當局的利益、與荷蘭西印度公司勾結在一起的,他們只看到葡萄牙人實在可惡,竟然搞經濟制裁,這絕逼要贗懲!葡萄牙人要怪就怪自己太弱,又陷入了與西班牙、荷蘭兩國間曠日持久的戰爭之中,在這個時候,你的訴求、你的利益,自然會被許多人選擇性無視了。這無關正義,只是實力使然耳!

  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如果葡萄牙人不迅速擺脫戰爭泥潭,大力改革國內政治、經濟和宗教政策,鼓勵發展工商業提高國家實力的話,類似的被打臉行為還將接二連三地上演,葡萄牙人要麼忍要麼滾,沒第三條路可走。畢竟,在如今的東岸,隨著莫三發回來的一系列關於英荷戰爭的第一手資料,執委會內部傾向於聯荷制英的人越來越多。在這樣一種思路下,葡萄牙這個國家註定會成為大國間交易的籌碼,這一點不令人感到奇怪。

  君不見在歐洲,葡萄牙現在也只是一個可憐的交易籌碼而已。這個國家自從1637年爆發了反抗西班牙王國的起義(最終於1640年獨立)以來,就陷入了與西班牙王國曠日持久的戰爭之中。葡萄牙人原本天真地以為,自己在與以西班牙為首的哈布斯堡王室集團交戰,那麼肯定就能自然而然地加入以法國為首的反哈布斯堡集團,可現實是葡萄牙人被大大地打臉了!因為英、荷、法等國一致認為,葡萄牙的實力是無足輕重的,並不能為戰爭勝利添加多少籌碼,可他們卻佔有了與地位不相稱的過多財富,因此將葡萄牙人當做敵人也許更划算一些,於是葡萄牙人就悲劇了。

  這個事實再一次向人們證明了什麼叫弱國無外交,尤其在面對一幫強盜的時候,你的弱小和財富便是原罪,這是世間顛撲不破的真理!

  1653年4月1日,大批東岸戰艦補給完畢後駛入了鎮海港海軍基地,等待執委會和軍部下達的進一步指示。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十四章 日漸加深的隔閡(五)

  執委會主席劉為民的精力已大不如前。

  還有幾年就步入花甲之年的他感覺現在每一天都過得身心俱疲,日漸繁重的政務工作、如履薄冰的外交事務、千頭萬緒的移民歸化、無盡的文武官員扯皮,這些無一不在牽扯著他有限的精力,讓他幾乎每一天都睡不好覺。

  「好在還有大半年就好卸任了,很多人都說貪權戀棧是人的本能,去他娘的吧,我怎麼就覺得這是負擔。年底就改選了,終於可以丟掉這副千鈞重擔,我擔了這麼久,也該交給年富力強的後生了。」劉為民站在羅洽火車站二層特別包間內,看著遠處一望無際的大海,心中思緒萬千。

  他是真的厭倦了過去十年的生活了,非常厭倦。中學教師出身的他能當上國家主席,本來就是各方勢力妥協的緣故,因為大家都知道老劉的絕技,那就是和稀泥——換個高雅點的說法就是善於彌合各方分歧、修復各方關係。

  但老劉真的不喜歡和稀泥,過去十年人代會、執委會上無數的紛爭已經耗幹了他的精力,他是真的不想再幹下去了。正如他在今年年初的全體大會上說的,他對大家建立的這個國家無比熱愛,他在過去十年內也付出了許多犧牲,他請求大家原諒他犯下的過失、希望大家能寬恕他曾經做出的錯誤決策,懇求大家就像支持他一樣繼續支持下一屆執委會的工作,但他真的夠了,只想安安靜靜地幹完剩下大半年的任期,然後到南鐵附屬地去養老。

  收拾完心情,劉為民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然後坐到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後,拿起祕書遞過來的材料,略略翻看了起來。這些材料他之前已經看過一遍了,將的都是自所謂的「光復戰爭」(葡萄牙獨立戰爭)以來葡萄牙王國在國際上所進行的一系列外交活動。

  從1637年開始的葡萄牙光復戰爭說白了依靠的不是貴族,而是在西班牙統治下不堪壓榨的葡萄牙人民,他們的愛國熱情被徹底激發出來,通過自己的浴血奮戰將西班牙統治者趕出了葡萄牙。

  進攻埃瓦什附近的聖盧西亞要塞的西班牙軍官曾經記述過:「葡萄牙士兵力量虛弱,也不機警,但反抗精神十分頑強,沒有任何一個人同意呼喊『菲利普國王萬歲』的口號,所以被全部處死。」

  「這些叛逆者是如此頑固,除一名老年婦女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要求憐憫或者呼喊菲利普國王萬歲,所以我們決定將他們全部砍頭。」

  而在葡萄牙人民浴血奮戰的時候,葡萄牙的貴族又在幹什麼呢?他們「耍兩面派,一方面應付若奧國王(若奧四世,布拉幹薩王朝第一任國王),同時也在乞求菲利普國王的諒解,他們腳踏兩隻船,左右逢源」;「有的人還暗通西班牙人,他們使運送關鍵補給的船隻誤點,讓船工逃亡,故意使船隊受挫」;「很多人剋扣軍餉,不給糧草,使士兵們在緊要關頭不能投入戰鬥。」

  就是如此劣跡斑斑的葡萄牙貴族,居然也在戰後堂而皇之地竊取了起義的勝利果實,不得不說是葡萄牙人民的悲哀——同時也是東岸人的幸事,與其和充滿愛國熱情、精明強幹的共和分子打交道,還不如和這些堪稱國家寄生蟲的貴族們扯皮呢。

  讓我們來看看這些竊取勝利果實的貴族們主政後,在外交方面的「傑出」成績吧:1641年初,葡萄牙就向羅馬、法國、荷蘭、英國、丹麥和瑞士派出了使節。前往羅馬的使節不用說的,在哈布斯堡王室的首領、西班牙國王同意葡萄牙獨立之前,教皇不會接見任何來自葡萄牙的特使;而與英國的外交同樣很失敗,在這個被葡萄牙人視為救星的國度中,葡萄牙使節未能與英國結成軍事同盟,只獲取了英國不在歐洲範圍內對葡萄牙本土進行攻擊的承諾。

  而為了獲取英國人的這個承諾,初生的葡萄牙政權也出賣了一大堆權益,如:英國商人可自由地在葡萄牙海外領地內經商,並享有葡萄牙人同等的權利(1642年協定);而在英格蘭共和國成立後,克倫威爾藉口葡萄牙庇護英國王黨分子的艦隊(這些艦隊駐紮在特茹河口附近,並以此為基地襲擊英國軍艦)而派兵上門,又狠狠敲了一筆好處,大體上包括葡萄牙降低進口自英國的商品關稅等等,初生的葡萄牙王國顏面盡失。

  葡萄牙對法國的外交更是充滿屈辱:葡萄牙要求加入法國領導的對抗哈布斯堡王室的多國集團,但被無情地拒絕了;然後葡萄牙人退而求其次提出,如果西班牙不願同葡萄牙和解,那麼法國也不同西班牙和解,這一條法國更是沒有理睬;甚至在三十年戰爭結束的時候,葡萄牙要求在和平談判中佔有一席之地的要求都被拒絕了,他們被排除在《威斯特法利亞條約》之外,甚至法國都不允許葡萄牙直接同西班牙談判(因為他們可能會把葡萄牙的利益與西班牙進行交換),可謂是屈辱至極。

  另外他們在荷蘭的外交也充滿了挫敗,丹麥、瑞士等國又影響力有限,所以葡萄牙王國竟然在歐洲混到了處處是敵的地步,並且還未和西班牙結束戰爭狀態,同時又與荷蘭在美洲、非洲、亞洲爭奪著殖民地,真是有夠奇葩的。

  「一個破落戶國家而已……」劉為民很快翻完了材料,然後閉上眼睛開始養神。祕書小心地走了過來,收走劉為民看的材料,然後又遞上了一份國家情報總局最新送來的報告。

  清脆的皮鞋聲在門外響起,祕書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與門外人交談了一小會後,便將他引了進來。

  劉為民睜開眼睛,將放在他面前的報告遞給了走進來的聯合參謀本部總參謀長、海軍部長陸銘上校,說道:「最新的關於葡萄牙、巴西的情報,你看看吧,看完再說說自己的看法。」

  房間裡頓時靜了下來,除窗外依稀傳來的海浪波濤聲外,就只有沙沙的翻閱材料的聲音了。陸銘看得很快,他只花了十多分鐘就看完了這份由國家情報總局提交的報告,在略略組織了一下語言後,只聽他說道:「這些傳聞估計都是真的。上面記述的英國人提出的條件,很符合英國資產階級政府一貫的風格。開放巴西、非洲和東方領地的市場給英國,將英國商品的稅率降低到23%,需要外租船隻的時候只能租借英國船隻,呵呵,滿滿的英國味是怎麼遮掩也遮掩不住的。」

  陸銘自動忽略了「允許英國商人在葡萄牙領地內進行自己的宗教活動」這一條,因為成長於後世的他是無法理解西班牙、葡萄牙這兩個國家在宗教問題上的頑固的。事實上正是這一條最令葡萄牙政府感到為難,所以遲遲沒有答應英國佬的要求,以至於1654年克倫威爾派艦隊開到了特茹河口,逼迫葡萄牙人接受了被稱為1654年協定的這些要求(1642年協定的補充)。

  「英國佬現在很囂張啊。」陸銘拿著材料說道,「他們加大了在塞維利亞市場的出貨量——通過尋找『西班牙親戚』的方式,就這還不滿足,居然還想把手伸到巴西來,真是豈有此理,視我們如無物麼?我們是否應該找人遞下話,祕魯和巴西市場是我們的,外人若要進入,必須得到我們的同意?」

  「有些人極度自負,自我意識極強,在遭受到痛徹心扉的打擊之前是不會理睬你的。很不幸,克倫威爾似乎就是這樣的人。」劉為民皺著眉頭,緩緩地說道:「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我們得海軍實力也不見得就能壓住英國,且先讓他們囂張一會吧。聯荷制英雖然是國策,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東岸共和國現在就要站到對抗英國的第一線前臺上,那是荷蘭人的專屬舞臺,不是我們的。我們最妥當的處理方式,還是多使用經濟手段對抗英國人對巴西和祕魯市場的入侵,然後埋頭發展,多移民、多種地、多生孩子、多提高工業水平、多增強軍事力量,等待時機成熟再出頭。放心,時間是站在我們一邊的,就英國那束縛生產力的現行體制、糟糕的工業技術、缺乏基本教育的國民和尚不是很充裕的資本,怎麼和我們鬥?他們唯一所恃的,大概就是海量的灰色牲口罷了。」

  「那這次海軍的任務是……」陸銘有些遲疑地問道。執委會花費幾個月的時間陸續召回了大批海軍艦船回來,難道是為了給大夥放假嗎?顯然不是啊,肯定是有軍事行動,只是這軍事行動的度該怎麼把握,陸銘還不是很清楚。上一次執委會開會的時候也沒商量個所以然出來,而最近他又南下視察海軍基地建設,不在首都,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派遣主力艦隊北上巴西沿海,向他們施壓,攔截進出巴西的各國商船。」劉為民看著陸銘,堅定地說道:「順便護航商船往荷屬巴西運輸物資,葡萄牙海軍駐巴西的那些小破船一般來說是不敢阻撓你們的。但你們也需要把握好度,儘量避免直接交火,即便交火了也要控制烈度,不能讓其上升為全面戰爭。記住,執委會現在不想開戰,國家現階段也不需要戰爭,這次僅僅是向葡萄牙人斷絕貿易的行為進行示威而已。」

  「另外,海軍調撥一艘快船出來,陪同外交部的特使攜帶執委會最新指示前往歐洲,交給莫三。」劉為民想了想,又解釋道:「大家的意思是讓莫三最近抽空去一趟里斯本,想辦法與葡萄牙人進行談判。這次斷絕兩國貿易,很顯然是巴西殖民當局的應激行為,里斯本多半還不知情。以蒐集的情報上顯示的那幫葡萄牙貴族懦弱的秉性來看,不像是能幹出這種事的樣子。巴西方面再強硬,也得聽里斯本的,如果能通過在歐洲的談判解決此次貿易危機,那麼可省事不少。當然了,巴西方面的那幫土生白人也未必有多強硬,大家都是生意人,撕破臉的事情平時都不多見,這次估計也是急了,頭腦一發昏就下令斷絕了貿易。不過當他們看到窗外到處都是懸掛著華夏東岸共和國旗幟的軍艦時,相信頭腦會冷靜一些的。」

  「我明白了,我會向第一艦隊的李毅他們說清楚的。」陸銘重重點了點頭,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十五章 危機與斡旋(一)

  1653年4月15日,累西腓外海,天高雲淡。

  已經步入仲秋的巴西東北部地區依然炎熱無比,李仁軍拿起毛巾擦了擦汗,鬱悶無比地嘆了口氣。話說他一個四十來歲的退役軍官(退役時加了一級,以少校軍銜退役),在軍中也算是小有名氣了,身家也不菲(在遠東干過幾年的軍官就沒有窮的),結果卻仍要被執委會剝削一把,飄揚出海來到累西腓這種陌生的城市,和一干陌生的荷蘭紅毛扯皮,還有比這更扯淡的事情嗎?

  不過李仁軍素來有點小聰明,把家安在南非的他前陣子從鹽城港拍下了兩艘俘虜船,稍事整飭一番後便從本土裝滿商品運到南非出售,小賺一筆;不過這還不算完,很快這廝又在河中港向黑八旗部落大量採購了許多花生、高粱、芝麻、大豆、醃肉等農產品,然後順著本格拉寒流向北,直抵拉脫維亞人設立的新庫爾蘭殖民地。

  滿滿兩船農副產品在雅各布港賣了個好價錢!這個以菸草、伐木為支柱產業的庫爾蘭公國殖民地的經濟體系非常畸形,因為他們幾乎所有的上好土地都種上了菸草,自身卻連糧食都不能自給,只能從東岸人的南非河中縣進口。而除了進口食品外,他們還從東岸進口刀具、農具、藥品、布匹、酒類、武器等各式各樣的商品,以維持他們這個殖民地的運轉,聽起來幾乎就是東岸人的經濟殖民地。

  而這個殖民地的總督看起來也非常有自知之明,他清楚地知道新庫爾蘭殖民地的生存靠的是誰,因此對於東岸人的各種要求也是竭盡全力地去滿足。比如南非方面傳話過來讓他們蒐集熱帶大木,他們二話不說就帶上伐木工具和武器彈藥進了森林,一邊與剛果黑人原住民周旋,一邊挑選粗壯的原木運到海邊然後出口至東岸——當然東岸人給的對價也很合理,保證他們不會吃虧就是了。

  前陣子南非方面又派員來到雅各布港,詢問這些拉脫維亞人是否可以嘗試種植甘蔗或棉花,這些人經過慎重考慮後決定嘗試開闢一些甘蔗種植園,為此他們打算南下剛果河口(後世莫安達附近),興建新庫爾蘭殖民地的第二座城市「騎士團要塞」——以紀念曾經活躍在立窩尼亞地區的寶劍騎士團——並開展武裝殖民。

  騎士團要塞建立起來後,整個新庫爾蘭地區的人口將達到四千餘人,其中白人(包括拉脫維亞移民及德意志僱傭軍)約佔四成,其餘均是黑人附庸,發展速度之快是極為驚人的,這得益於他們較充足的資金——每年出口至東岸的商品(大木、菸草、黑人奴隸)總額就將近三十萬元了,有力支持了這個殖民地的建設。

  從雅各布港再次收購了小四百名剛果黑人奴隸後,李仁軍強打精神隨船來到了累西腓——荷屬巴西的首府城市,一座以製糖業為生的城市。當然了,此時荷屬巴西(其實只包括累西腓、奧林達等沿海城鎮,內陸地區在葡萄牙人控制下)又有哪座城市不是以製糖為生呢?荷蘭人因為西印度公司的力量過於分散而在面對葡萄牙人時節節敗退,可他們放棄了穀物種植園、放棄了棉花種植園、放棄了菸草種植園,從內陸一路退守沿海一線狼狽不堪,卻從未放棄那些甘蔗種植園,沿海城市內的榨糖工場也一直在堅持運轉著,生產出了大量蔗糖運到荷蘭的精煉廠進行再加工,利潤非常驚人。

  既然是以種植甘蔗榨糖為主要經濟活動的地區,那麼其對奴隸的需求量自然也是極大的了。特別是在與葡萄牙人三天兩頭開戰的當口,原有的奴隸趁著監管有所放鬆而大量逃亡,於是荷蘭人急需補充新奴隸——這便是李仁軍帶著數百名剛果黑人來到這裡的原因所在了。

  「比克爾先生,很高興見到你,我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特使李仁軍。」李仁軍摘下了頭上的禮帽,彎腰向科內利斯.比克爾致敬。

  在大熱天依舊穿著厚實的正裝的科內利斯同時脫帽回禮,然後便毫不見外地挽住李仁軍的胳膊,用熟絡的語氣說道:「我已經來到累西腓一個多月了,上帝,我發誓這是我所經歷的最遠的一次航海冒險,在這之前我只去過新阿姆斯特丹。那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地方,盛產優質皮毛和堅實的圓木,漁業資源也很豐富。哦,是的,我很喜歡那裡,為此我說服了我的哥哥們一起投資西印度公司的股票……」

  「那你可虧大了。」李仁軍心裡面吐槽了一句,嘴上卻說道:「西印度公司是一家很有潛力的企業,也是一家負責任的企業。我國企業界對貴公司的前景也非常看好,甚至很多人還有投資的衝動。」

  「西印度公司是一家開放的企業,對於我們認可的朋友來說,投資完全不是問題。貴國的新大陸友好互助銀行剛剛以貸款的形式投資了11萬盾(3.7萬元軍資),我國的東印度公司之前也才剛剛注資150萬盾,西印度公司的財務狀況非常健康。」科內利斯與李仁軍上了一輛精緻的馬車——似乎是梅林縣南方車輛廠生產的呢——然後徑直朝城內駛去。

  「西印度公司財務狀況的好壞對於穩定巴西東北部局勢來說非常關鍵,它是和平的保正、是安寧的象徵。我國政府對貴公司多年來一直致力於巴西東北部的和平、消弭地區間的戰火所做的努力表示讚賞,如果可能的話,我國新大陸友好互助銀行還可以提供第二筆免息貸款。」李仁軍坐在科內利斯對面,用不是很熟練的西班牙語說道。

  「貴國的熱情真是——令人驚歎。」想了半天,科內利斯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上趕著送錢上門的東岸人,最後只能用驚歎這個詞來形容。不過作為西印度公司的重要股東之一,科內利斯對於東岸人打的小算盤倒也不是不清楚,無非就是不希望看到葡萄牙人把巴西開發最久、人口最多、最富饒、最精華的東北部也收入囊中罷了。不過這對荷蘭西印度公司來說不是壞事,在葡萄牙人這個共同的敵人倒下之前,雙方的合作基礎就一直存在著。

  不過科內利斯不知道的是,東岸人既不希望看到葡萄牙一統巴西,也不希望看到荷蘭人在這裡大肆擴展地盤,同時更不希望葡萄牙被削弱得太厲害,以至於英法西等國蜂擁而至南美,將巴西變成列強的公共殖民地。所以,如何在這其中把握好度,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這需要敏銳的洞察力、高超的外交技巧以及強有力的軍事嚇阻實力,三者缺一不可。

  東岸人賒銷了大筆軍火給西印度公司就是基於這種考慮,現在葡萄牙人在巴西勢力大盛,西印度公司若是不追加投入的話(事實上該公司股東間就是否追加巴西方面的投資分歧頗大),是很難抵敵步步緊逼的葡萄牙人的。

  東岸人的那筆3.7萬元的實物貸款說實話來得恰到好處,因為它給強烈主張保住荷屬巴西得科內利斯等人強有力的鼓舞,使得他們得以更容易地說服那些動搖的中間派,共同出資與葡萄牙人死磕。事實上荷蘭人也捨不得放棄荷屬巴西,歷史上在軍事失敗、累西腓等地被迫投降後,1654年剛剛結束與英國之間戰爭的荷蘭艦隊立刻就開到了里斯本外海,同時組織了一大批僱傭兵渡海在巴西登陸,與葡萄牙人全面開戰。當時尚未與西班牙結束戰爭的葡萄牙堅持不住,又把攻佔的荷屬巴西土地交還了回去,雙方這才和好。

  由此可見,西印度公司內部其實也挺矛盾的,一方面現在本土被英國人打得慘兮兮,無餘力來支援巴西殖民地;另一方面他們也不想再拿出真金白銀來填巴西這個巨坑了,這些年在這裡花的錢還少麼?但一次次軍事上的挫敗使得他們再也不敢輕易投資,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不過如果東岸人願意插手幫忙的話,這事情的性質就又不一樣了!畢竟他們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能在兩次戰爭中輕易擊敗西班牙王國的絕對不是泛泛之輩,他們可以輕易調集大量的物資、動員起數量可觀的軍隊、出動足以打破葡萄牙人封鎖的艦隊,這對葡萄牙人的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和這些相比,他們那個新大陸友好互助銀行提供的援助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還有什麼比一支有著主場優勢的強大艦隊更讓葡萄牙人感到恐懼嗎?

  「貴國除物資方面以外,還能提供額外的幫助嗎?」科內利斯沉默了一小會後,突然又問道:「我的意思是能否提供人員方面的幫助?你知道的,我們之前屢遭葡萄牙人封鎖,物資、人員轉運不是很順暢,再加上董事會對是否追加投資也很猶豫,因此現在累西腓等地能夠作戰的軍人數量嚴重不足。關於這一點,貴國能否提供幫助?」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4
第二百十六章 危機與斡旋(二)

  「我們除物資軍火外,還能為荷蘭人提供別的幫助嗎?我是指人員方面,我感覺光武器還是不夠,荷蘭人吃虧在人數太少,不一定頂得住。」聖維森特東岸商站內,外交界元老高摩輕聲詢問著一名陸軍軍官。

  「聯合參謀本部已經做出了預案,儘量擠出一些有戰鬥經驗的人手支援累西腓方面。計有南非八旗新軍一千人、新華夏島嶼八旗五百人、圖萊爾商站的德意志僱傭兵一百餘人,此外雅各布港的拉脫維亞人在我們多番施壓之後也勉強同意調集四百名火槍手待命,共兩千人。當然,這些部隊目前尚未來得及集結,而且是否送抵累西腓支援荷蘭人作戰也要視情況而定。」年輕的陸軍參謀孫武回答道。他已經從定遠陸軍軍官學校步兵科畢業兩年了,是個穿二代,目前在聯合參謀本部內出任二等參謀一職。

  「很好。」多年後重返聖維森特的高摩輕輕點了點頭。他看著房間內熟悉的擺設、熟悉的裝飾,感慨良多。猶記得十五年前,當時還是意氣風發的他與白斯文二人一起,在聖維森特待了很久,為的是與英國人進行談判,結束一場雙方都不想繼續的戰爭。

  「老了啊。」高摩坐回了座位上,有些傷感地看著房間裡的一切。當年作為文官系的翹楚人物,他、白斯文、王德等人為了與英國人結束戰爭而傷透了腦筋,為此王德甚至還遭到了陸軍軍國主義分子的槍擊,白斯文也因為被人譏諷得了「軟骨病」而黯然調離崗位,在史志辦坐了多年的冷板凳後才得以尋機復起。

  他高摩倒是因為特殊的才能(會多國語言、較瞭解歷史)而沒受到太多的衝擊,但毫無疑問十五年前聖維森特經歷的一幕幕仍然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英國人咄咄逼人的嘴臉、國內巨大的壓力混合在一起,讓他在那段艱難的時光裡都沒能睡幾個好覺。

  「不過這次看起來有些不同,心境、形勢都調了個個。當年雖然不能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但至少我們是急於結束戰爭的一方,心情也比較焦慮、急躁。」高摩心裡默默思忖著,「沒想到十五年後,各方實力此消彼長,我華夏東岸共和國竟然已一躍成為地區首要強國,尤其是數十艘裝備精良的海軍戰艦,更是大大增加了我們的話語權。在鉅艦大炮的威懾下,葡萄牙人就跟嚇壞了的鵪鶉似的,這感覺真是令人感到迷醉呢……」

  「也罷,這次到聖維森特,我們也就裝一回流氓、裝一回惡人,仗勢欺人一把,誰讓你葡萄牙不識相非要奪回被荷蘭人佔去的土地呢?」高摩下意識地整理了下著裝,然後朝自己的祕書示意,讓他把「客人」請進來。

  客人早已等候多時了!他們分別是東岸人的老朋友布蘭科.德.索薩.阿爾梅達、巴西糖業大亨若奧.費爾南德斯.維埃拉(此君在歷史上短暫投靠過荷蘭人,現在葡萄牙軍隊在巴西的大金主)、死心塌地跟著葡萄牙人乾的印第安首領費利佩.卡馬勞以及他們的隨從——至於葡屬巴西殖民當局的總督安東尼奧.特萊斯.達.席爾瓦則礙於面子未出現,或者他正如傳言中所說的那樣在調集軍隊。

  這十餘人湧進來後,立刻將不大的房間裝得嚴嚴實實的,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坐。」高摩狀似隨意地指了指房間兩側的幾排長椅,說道:「既然諸位的心情比較急切,那麼我就長話短說了。首先,我是帶著和平來的,關於這一點,諸位不必起疑,華夏東岸共和國也不願意看到富饒美麗的巴西陷入常年的戰火之中。因此,我們想為荷、葡兩國消弭戰火,讓這片大地重歸安寧。」

  高摩是用漢語說的這段話。雖然他會英語、法語和西班牙語,穿越後又自學了葡萄牙語、荷蘭語和意大利語,但作為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外交特使,他儘可以使用本國語言,而讓自己的祕書充當翻譯。

  高摩說完後,葡萄牙一方眾人頓時面面相覷,這尼瑪明顯是拉偏架的節奏啊!這次東岸人提議在聖維森特召開「和平會議」,葡萄牙人本來是不打算理會的——你屢次三番支援荷蘭人,我們再不表示點什麼豈不是死人了——不過在海防要塞的軍官們驚慌失措報告東岸人的艦隊在巴西外海巡弋後,葡萄牙人立刻坐不住了。

  席爾瓦總督當時就派了殖民地艦隊的船隻出海去找東岸人交涉,無奈這幫流氓的態度極為倨傲,說什麼他們正在搜捕一艘海盜船,巴西沿海很多準備進出港的船隻都在他們的蠻橫檢查、攔截之下各回各港,交通一時為之斷絕。甚至於,一艘從里斯本滿載軍火開來的船隻還在東岸海軍的挾持下開往了鎮海港,你說這不是扯淡是什麼?合著就許你東岸的船隻滿載軍火開往荷蘭人的地盤,就不許葡萄牙往巴西運軍火,還說是為了什麼和平,這話說出去有人信麼?雙重標準無疑!

  只是,葡萄牙人又能做什麼呢?殖民地艦隊孱弱的勢力甚至不足以封鎖荷蘭西印度公司進出累西腓的船隻,更別說正面對抗強大的東岸艦隊了。或許,如今只有等待本土的主力艦隊開過來再說了?聽說若奧國王陛下這幾年大力整頓軍務,在西班牙邊境修建要塞、在面向大洋的港口修建炮臺,並向全體臣民徵稅重建海軍,那麼這次本土大概能夠派遣相當數量的戰艦來到巴西。

  這些戰艦的實力毋庸置疑是極為強大的,如果沒有該死的東岸人插手的話,也許我們單憑這些戰艦就能封鎖住伯南布哥將軍區的對外交通,然後陸地上再加強攻勢,雙管齊下之下定能迫使荷蘭人投降——那些都是來殖民地發財的生意人,他們是沒膽子和人玩命的。

  但現在東岸人橫插一槓,這事情就複雜了。他們說他們要為巴西「帶來和平」?上帝,還有比他們更無恥的人嗎?當初荷蘭西印度公司攻佔了巴西大約一半土地的時候,他們怎麼不要求和平?現在荷蘭人處於下風的時候說要帶來和平,這不是拉偏架又是什麼?

  「是的,我們就是要為巴西帶來和平,一個戰火連綿的巴西不符合東岸共和國的利益!」高摩看到葡萄牙人不說話,頓時加重了語氣說道:「你們也看到了,已經持續十年之久的戰火讓這片盛產染料、木材、蔗糖的膏腴之地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整個巴西的蔗糖產量現在甚至還不到120萬阿羅瓦(不到1.8萬噸),比得上巴巴多斯島嗎?比得上牙買加島嗎(1676年,牙買加輸出了7.2萬噸糖,產量極為驚人)?要知道,巴西的條件可比上述這些地區出眾多了,但卻被愚蠢的戰爭所毀了!」

  「維埃拉先生,您是蔗糖行業的專家,您出口到英國的蔗糖為每磅6便士(英國市場上售價一般為12-14便士,由此可見糖在此時的歐洲,仍然帶有一些奢侈品的味道),一年少生產1噸就是55英鎊的損失,少生產一萬噸就是55萬英鎊(約合170萬東岸銀元)的損失,這筆賬您應該很清楚。我們都知道,巴西最精華的蔗糖生產地就在伯南布哥將軍區,但你們與荷蘭人之間多年反覆拉鋸的戰爭,已經徹底毀掉了這片富饒的土地,是時候結束這場愚蠢的戰爭了。」高摩從經濟角度循循善誘道。

  從本質上來講,葡萄牙人與荷蘭人都是生意人。也是葡萄牙人的封建屬性稍強一些,對土地的渴望也比荷蘭人更強一些,但本質上並沒有差別,僅僅是程度差異罷了。你別看現在這個若奧.維埃拉擺明車馬支持巴西殖民當局,不但出錢出物,甚至他還把自己莊園內的大量黑人、印第安人武裝起來與荷蘭佬作戰,但要知道在1645年之前,這個傢伙還是荷蘭統治者的座上賓呢。

  要不是當時荷蘭人作死調走了頗有能力的莫里斯總督(西印度公司嫌他太能花錢),而換了一些愚蠢的官員過來(莫里斯的接任者被稱為「經商的能手,政治方面的低能兒」),並且強制在荷佔區推行荷蘭法律和荷蘭語的教育,並且要分割一些大莊園主的土地給新來的荷蘭「布爾」,維埃拉可能到現在還在跪舔荷蘭人呢。

  但荷蘭人動了他的奶酪,他就立刻翻臉了,資本家或地主的真面目本就如此!是不是很有一種大明的即視感?要不是「我大清」居然向士紳收稅,江南還會有那麼多的反清暴動或起義嗎?說難聽點,這些起義裡面出於民族情感的只佔少數,大部分其實還是武裝抗稅暴動而已!本來高呼「我大清王師」的江南士紳們,在看到居然要他們交稅以後,這尼瑪還不反了?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因此高摩此番從經濟角度曉以大義,希望葡萄牙人多多少少能聽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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