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79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印第安的毀滅者(三)

  「人體,就像一部精密的儀器,在大腦的指揮下,一刻不停地運轉著。」百草溝鄉的道觀內,來自宗教事務處的葉永星葉真人正在幾名兵團堡出身的學兵講解著人體知識。

  只見他拿著一幅人體結構TU-—這是道教醫學研究會通過人體解剖繪製出的TU-—向跟著自己學習的學生說道:「大腦就是指揮系統,心臟就像個泵,肌肉、軟骨、纖維、血管就像槓桿、彈簧、滑輪和管道。當這臺機器運轉正常的時候,我們的身體就處於健康之中,而當機器出現故障的時候,比如機器拋錨、缺乏燃料以及機械摩擦過大等等,就意味著我們的身體處於不健康的狀態之下。事實上很多病痛都是由於器官感染、血管阻塞、寄生蟲入侵等原因,我們可以通過外部手術或藥物來緩解、治癒這些病痛,這就像機器修理工們修復了損壞的機器那樣——當然了,目前出於技術方面的因素,我們還無法能夠更換損壞的零部件,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很大的遺憾。」

  葉永星是宗教事務處處長,道教四大真人之一,一直為道教在全國的推廣做著自己的努力。而從醫學方面另闢蹊徑,就是他想出來的辦法之一,即他想通過研究醫學、設立道教醫院來擴大道教的影響力,以便發展更多的信徒。而他的努力,與專注於拓荒、民事(幫助移民解決媳婦、牲畜)的趙琰趙真人、專注於城隍廟、道觀建設事宜(同時也負責幫助信徒處理婚喪嫁娶等紅白事)的於慈於真人、專注於教義編纂更新的王寶王真人一起,不斷推動著道教在東岸共和國內的穩步發展——目前已經穩居第一的寶座,這從全國各地遍佈道觀,而天主教堂卻只有兩座(東方縣、平安縣各一座)就能夠看得出來。

  現在他在教的這幾名學生,年齡雖只有十八九歲,卻都已在羅洽縣的兵團堡經歷了為期十年的封閉式教育了,基礎知識相當不錯,且都是較為虔誠的道教信徒。這次能夠有幸跟隨葉真人學習醫學知識,也都是經過一番激烈競爭的。

  畢竟,目前道教的經費來源不多,除國家財政撥款外,就只有信徒募捐了,因此能夠用於醫學研究方面的資金肯定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大規模招生——再說了,這大規模培養醫學人才的事情也由衛生部在做,還輪不到他們。道教教會、南鐵公司這些有志於研究醫學的團體,目前還只能作為醫學研究的補充,暫時無力大規模培養醫學人才、研究新藥物等。比如,南鐵公司目前就主要負責一些特定種類的疾病的防治,道教教會也大差不離,他們對在嬰幼兒中流行的疾病較為關切,並投入了大量精力進行研究。

  而就在葉永星打算給這些學生們深入講一些東西的時候,隔壁房間內的一個年輕道士匆匆走了過來,然後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真人,那孩子喉嚨內的假膜開始消退了,馬血清真的有用的!」

  葉永星聞言也是一個激靈,這時他也顧不得講課了,將教案一放,便匆匆步入了隔壁房間內,而那些兵團堡學生們也緊隨他的腳步進入了房間。

  房間內有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孩躺在病床上,他的父親坐在一旁,神色略帶激動,同時也有些不安,看樣子他還無法確定他的孩子是否已經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

  事實上醫生們也無法確定,他們只看到了咽喉大量繁殖的細菌被暫時抑制了,但後面會怎麼樣誰也沒有把握——因為一個殘酷的事實擺在他們面前,華夏東岸共和國成立二十年來,患上白喉的孩子不計其數,死亡率極高,尤其是這種程度比較嚴重的白喉,幾乎就是百分之一百的死亡率。

  在場的眾人都見過這個孩子被送來時的場景,當時他病得很嚴重,氣管被醫生用手術刀切開後,整個喉嚨的背面就像是一面白色的天鵝絨一樣,充滿了假膜。當時醫生們給他切開的喉部插入了一根插管,以幫助堵塞的呼吸道重新恢復呼吸,但這隻能稍稍延緩病症,因為插管漸漸也被阻塞住了。這如果是在以前,基本已經可以宣告這個孩子的死亡了,因為如果在喉部插管給他額外爭取到的時間內無法靠自己擺脫感染的話,那麼醫生也是無能為力的,畢竟他們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手段或藥物可以治療他。

  但小男孩的父親——一名堅韌的蘇格蘭裔水手——懇求醫生們救救他的孩子,於是在簡單商議之後,葉永星決定使用一種尚不成熟的治療方式,那就是使用對白喉有免疫作用的馬的血清製成的抗毒藥物進行治療。由於目前尚處於探索階段,因此這種抗毒藥物的效果有限,成功率不是很高——說句不道德的話,教會的醫生曾經用瓜拉尼小孩做過實驗,6個孩子裡只有2個痊癒並活了下來,其餘4個都死了——不過在沒有辦法的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畢竟這比什麼都不做的強。

  後來,葉永星本人親自往這個小男孩的皮膚下注射了小劑量的抗毒藥物,以觀察其是否其作用。而令人興奮的是,這個孩子的運氣很不錯,他的身體成功產生了抗體,細菌繁殖的勢頭被遏制住了,醫生們也趁機給孩子的喉部重新更換了一根插管,準備繼續觀察病情。

  「給這個孩子注射第二劑抗毒藥物,就注射在胃的皮膚下面。」葉永星仔細觀察了一下小男孩的喉部後,向自己最信任的一名道士(兼職醫生)下了命令。醫生點了點頭,然後從醫療箱內取出了一套手工打製的昂貴的醫療器械,準備給孩子注射抗毒藥物。

  孩子的父親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切,其他人也都屏氣凝神,直到醫生成功地完成注射,眾人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下面就是令人心焦的等待了,尤其是對孩子的父親來說,常年在外航行的他對自己的孩子無疑是充滿著愛意的,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就這樣被疾病奪走生命,尤其是在他因為工作關係還沒撫摸過幾次孩子的小腦袋的時候。他看著孩子小手裡抓的一把玩具槍,嘴脣咬得緊緊的,渾身僵硬地坐在那裡。

  葉永星此時也沒有上課的心思,於是眾人乾脆都坐了下來,靜靜地等待著病情的發展。剛才給孩子注射過抗毒藥物的道士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檢查一些孩子的喉部氣管,而檢查的結果也比較令人興奮,因為孩子喉部的假膜在快速消融,這證明抗毒藥物起作用了!

  房間內的氣氛漸漸活躍了起來,葉永星也很高興,如果這個孩子最終能夠痊癒的話,那麼他就將是東岸歷史上第一個被治癒的白喉病患者。這個消息必將轟動全國,到時候成千上萬被白喉流行困擾著的父母們,將會喜極而泣吧,因為他們再也不用無助地把患病的孩子抱在懷裡,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如果宣傳部門再配合著搞一些深入報道的話,相信這無論對於擴大道教的聲譽和影響力,還是凝聚整個東岸的人心,都具備著無可估量的正面意義。

  晚上的時候,經過再三仔細確認檢查,醫生宣佈孩子喉部的假膜已經完全消失了,被阻塞的氣管也已經恢復了暢通,這意味著後期如果不再發生什麼二次感染的話,這個孩子差不多已經可以宣佈被成功治癒了。

  這個消息很快便在整個道觀內流傳了開來,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因為這是道教協會攻克的第一例嚴重傳染病,絕對值得大書特書。

  葉永星笑呵呵地看著眾人,然後走到孩子父親身前,微笑著對他說道:「很幸運,孩子得救了,天尊想要這個孩子活下來,因此賜予了我們治療的方法。」

  孩子的水手父親用力扯下了脖子上掛著的十字架,然後緩緩跪倒在地,親吻著葉永星的靴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是的,天尊想要小羅克活下來,天尊很喜歡他。小羅克將來還要學習更多的知識,老師都說他很聰明,他一定會成為一個體麵人的。」

  「我們也都很喜歡小羅克。」葉永星含笑扶起了孩子的父親。這個孩子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他那位來自大明河北的母親死於肺結核,如果這個時候唯一成長起來的孩子再死去的話(他們另外兩個小孩分別死於破傷風和霍亂),說不定這位身材高大健壯的水手會當場崩潰吧。

  「小羅克將來會成為一名光榮的海軍,這是他的夢想,他比我這個罪惡的父親強多了。」水手輕輕挪開了葉永星扶他起來的手,然後用冷靜的話語說出了一段石破天驚的話:「我是罪惡的,希望天尊能夠寬恕、接受我的懺悔。我是一名可恥的間諜,是英格蘭議會指派我來的,在東岸,我還有多名同夥,其中甚至已經有人當上了基層官員。如果你們需要,我會協助你們進行抓捕的,我不想再為那些無恥的商人、貴族老爺們效力了,他們從不關心民眾的疾苦,我的孩子也永遠不會有接受教育的機會,他們……」

  葉永星愣愣地看著這個跪倒在他腳底下的男人,沒有說話。良久後他才嘆息一聲,堅決地將水手扶了起來,說道:「跟我去見梅機關的探員,相信我,你會因為立功表現而獲得寬恕的。如果你願意反過來為我們服務的話,那就更沒有問題了。」

  「我當然願意!」水手毫不猶豫地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會盟(一)

  以「加的斯岩石」號領銜的一票艦船挨個駛入了定海港內,然後下錨停泊。

  他們剛剛從煙臺港返回,給南方戰區帶來了挺身隊第四大隊兩千士卒,同時也將第五大隊(德意志僱傭兵改編)送回了山東——邵樹德對這支幾乎全部由德意志人組成的大隊很不放心因此他打算在山東將這個大隊與第一聯隊的三個大隊打散重編,暫時損失點戰鬥力就損失一點吧,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總比日後尾大不掉不聽指揮的要好。

  與挺身隊第四大隊一同抵達定海的,還有新建陸軍第九師牛成虎部四千人,與他們對調的是丁維嶽的新軍第十師。第十師丁維嶽部前陣子在觀海衛被清軍擊敗,損兵數百,這次邵樹德打算將他們調回山東黃縣整訓,順便補足兵員;而新來的牛成虎第九師戰鬥力較強,且和山東的一些清軍綠營關係密切(都是順軍降軍出身),邵樹德心有疑慮,因此將他們整建制調到了寧波,並且駐守慈溪縣城,直抵第一線與清軍接火。

  最近一段時間內,清軍對寧波府的攻勢越來越猛,不斷有透過山間小路殺入奉化、鄞縣這兩地的清軍。不過好在鎮守地方的第四師、第六師反應很快,鎮壓得力,因此沒讓清軍站穩腳跟。地方上極端仇視東岸的士紳們一看「我大清」陸陸續續折了七八千人在奉化縣、鄞縣了,頓時也夾緊了尾巴老實做人,否則,溪口鎮被滅族的李大善人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鑑。

  而在這個過程中,第四師、第六師兩部上萬名官兵的應變能力、行軍能力和戰鬥技能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如今已經隱隱有了成熟軍隊該有的模樣。也許稱不上什麼精銳,但這幫山賊、土匪、降兵和泥腿子組成的部伍,經過這麼多年的整訓後,戰鬥力已經明顯強於清軍南方綠營,即便是戰鬥力較強的陝甘綠營,他們也能別一別苗頭。

  此時張名振在碼頭上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雖然經歷了長途航行,但從登州港、膠州港登船南下的挺身隊第四大隊和新建陸軍第九師六千官兵們的軍容卻還算整齊,張名振看著他們在碼頭上排列的整齊軍陣,以及在軍官的口令和銅哨聲中變換隊形的熟練程度,就知道這支軍隊是花了大本錢培養的,而且中途沒有遭受大面積的傷亡以致部隊斷了傳承,可以說是一支很不錯的部隊,至少比他手下那些連軍服都湊不齊的叫花子般的部隊強多了。

  「枉這東朝自稱宋室苗裔,而今觀之,穿著竟類胡服,鬚髮亦隨意毀傷,想必其國中華夏道統已絕,已和蠻夷無異矣。」張名振身後,一名穿著青袍的文士狀似悲憫地嘆息道,看他那神情,似乎是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人間慘劇一樣。

  「哼,何止!」另一名文士聞言氣哼哼地說道:「鯢淵先生(張肯堂)嘗言,東朝避居海外多年,服飾、言語、法度均不類中華,道統斷絕已是無疑!賢弟也看過東朝文書,字句直白、文理不通,簡直有辱斯文!更有甚之的是,東朝人於鄞縣、奉化、慈溪諸縣私分民田,行那闖逆禽獸之事!如此狼心狗肺之輩,夫復何言?」

  這位怒氣衝衝的文士祖籍寧波府鄞縣,因不願剃髮、心繫故明而逃至舟山魯王麾下效力,目前暫時充任定西侯張名振軍前贊畫。他的家族雖然早就賣掉祖產避入舟山,並未在此次分地大潮中受到絲毫損失,但士紳階級出身的他依然分外看不慣東岸人的所在所為,頗有一種物傷其類的感覺,因此此刻便尖銳抨擊起了東岸人的政策。

  他的抨擊引起了身後更多人的附和,這些所謂的讀書種子們紛紛開始對碼頭上的一切評頭論足了起來,若細細聽之的話,不外乎「奇技淫巧」、「有傷風化」、「與禽獸何異」、「豺狼虎豹之輩」之類的負面話語。

  在正前方走著的張名振眼看不是個事,於是便重重咳嗽了一聲,方才平息了這場紛亂的議論。與他一同行走的蕩胡伯阮進暗地裡嘿嘿一笑,也不言語。他是海盜出身的粗人,雖深得張名振賞識,卻老是被這幫酸丁們陰陽怪氣地作弄,平時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了,這會看這幫酸丁還不知死活地議論著東朝人如何如何,心中暗自冷笑:這東朝兵馬極銳,前有莫大帥、後有邵大帥,將韃子朝廷打得顧此失彼、焦頭爛額。此等豐功偉績,也是你們這幫手無縛雞之力的酸丁們能夠置喙的?簡直可笑至極!

  此番他們跟隨定西侯來到寧波,主要還是受這東朝的劉總兵(劉海洋)之邀,前來共商大事。至於說商議的是什麼樣的大事,阮進作為魯王系核心將領,倒也是知道那麼一點:說穿了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東朝的劉總兵打算會盟各家武裝,趁清軍大隊集結於紹興府一帶的時候,以主力沿長江而上攻奪鎮江、南京一線,以牽制、調動清軍兵力,進而尋找戰機取得突破,消滅清軍一部,達成階段目標。

  而與此同時,他們也會想辦法聯絡正在湖廣與清軍主力鏖戰的闖軍餘孽,聽聞那些人擁兵二十餘萬,很是了得,而今正與韃子朝廷十餘萬人馬激戰不休。雖連敗數場,然根基未損,屢敗屢戰精神可嘉,事仍大有可為。若是聯絡上他們,當浙江這邊主力朔江而上的時候,他們也同時發起反擊,清軍的樂子可就大了。而如果東朝人的能量再大些,說服國姓爺、李成棟等地方實力派也在各地配合著發起反擊,那麼局面說不定會有更大改觀。

  阮進雖然是不名一文的海盜出身,但經歷了這麼多年的征戰廝殺,卻也不是沒有一點眼光。他一直覺得,國勢敗壞若此,固然有滿蒙八旗銳不可當的因素在內,但各方反清勢力彼此互不信任甚至爭相落井下石的因素,卻也絕不可忽視。

  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年闖賊被韃子主力追著打的時候,弘光朝滿朝文武竟沒有抓住機會,收取虛弱得無一兵一卒防守的山東、河南,進而威脅韃子朝廷的安危,這就已經是一件令人扼腕嘆息的事情了;而當闖賊敗逃,韃子另一路主力收拾完河南、山東直趨江北的時候,滿朝文武竟然還在扯皮不休,真真是昏了頭了。要說這些人不是亡國之臣,誰信?要不是自己也不願剃髮易服當韃子順民,早他娘滴不跟這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鬼混了!

  如今東朝的劉總兵高舉義旗,聯絡各方豪傑共擊韃虜,在阮進看來卻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無他,在於集中兵力、統一指揮,然後利用舟楫之利,在局部形成優勢,以強擊弱、以多擊寡!劉總兵的這個思路乃是兵法正道,就連自己的恩主定西侯也讚賞不已,表示將出兵會盟,共擊韃虜。如此大勢之下,這幾個酸丁文人竟然還腆著臉對東朝人評頭論足,真是馬不知臉長,可笑至極。

  當然了,與東朝會盟除能打擊滿清之外,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借機蹭東朝人的物資補給。甚至於,一些損壞的刀槍劍戟,東朝人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幫著你修理乃至更換。這種好事,誰不想經歷?

  阮進依稀記得上次也是應劉總兵之邀,在寧波、台州、松江、杭州一帶轉戰,各部都發了一筆不大不小的財。尤其是登岸作戰的定西侯、平西伯(王朝先)兩部,不但繳獲物資無數,還遷走了上萬名不願給韃子為奴的士紳百姓入舟山避居。而原本駐守舟山、對魯監國一貫冷言冷語的肅魯伯黃斌卿,也難得地給魯監國大軍送來了些豬羊犒軍,算是近年難得一見的恭順態度了,想起就不由得令人唏噓不已。

  而今定西侯在臺州府、溫州府一帶打下的偌大局面,嚴格說來卻也是仰仗了東朝黃衣軍的威名呢。若不是他們在寧波府一帶積極經營,持續威脅著富庶的杭州府、紹興府、嘉興府、松江府、湖州府等地,張存仁、濟爾哈朗等人吃飽了撐的調集八萬綠營、近二萬滿蒙漢八旗圍攻寧波啊?有這工夫,還不早就南下掃平溫臺、砥定閩粵啊?說到底大家都是指著東朝黃衣軍活著呢,而今趕來與其會盟,也是應有之意。

  「咳…咳…」正神飛天外呢,恩主張名振那渾厚的嗓音突然在阮進耳邊響起:「東朝劉總兵親來迎接了,唔,還有延平郡王的使者,似是盧牧洲。諸君當肅然,萬不可自墮魯監國威儀,慎之!」

  阮進聞言立刻昂首挺胸,目視前方,顧盼間頗為威儀。而身後原本在嘰嘰喳喳的一干酸儒們,此時也都正了正衣冠,含笑向前行去,看起來倒也有些道貌岸然的味道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會盟(二)

  「定西侯,又見面了。」劉海洋穿著一身海軍春秋常服,腰挎軍刀,威風凜凜地朝張名振等人走了過來。他和張名振只見過一兩次面,本不算熟悉,但這並不妨礙他做出親切示好的舉動。

  「一別經年,劉軍門亦是別來無恙啊。」張名振亦是灑脫之人,只見他未做絲毫停頓,便上前拉住劉海洋的手,笑著說道:「年來兄在溫臺亦久聞劉軍門控扼大江、劍指鬆杭的赫赫威名,韃虜集兵十萬,亦是拿劉軍門無法,說來倒是讓大家好生景仰呢。」

  「韃虜跳樑小醜,僥倖一時逞狂,竊據神州。然則我神州大地豈無好男兒,只要諸位英雄勠力同心,定能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劉海洋笑著迴應道,言語間點了點要各位捐棄前嫌、一同出力的意思。

  張名振本人倒無那麼強的門戶之見,他少年學文,後遊歷各地,三教九流的人都打過交道。崇禎末年時已官至副將,鎮守一方,而且自從清兵南下後這些年來一直在苦心孤詣地維持著浙東局面,真真正正的實務派一個,不是那些有著強烈門戶之見的東林復社之流可比。

  不過張名振不提,不代表別的人不會提。這不,也是剛剛抵達這裡沒兩天的鄭氏代表盧若騰卻出來說話了:「劉軍門意是好意,可有些話卻得先說清楚了。貴國自稱前宋苗裔,國名亦冠之以華夏二字,這卻置我大明於何地?我大明自洪武起,平賊寇、驅韃虜,百戰而得天下,自古得國至正者莫過於此。何況我大明讀書種子何止萬千,向學之風亦不是貴國可比,這華夏正朔在哪可得說清楚了。日後王師驅逐韃虜,恢復神京之時……」

  「留庵先生慎言!」怕這個有些迂直的老頭子再說什麼讓大家下不來臺的話,張名振情急之下立刻出言打斷道:「東朝劉軍門在寧波修水利、興農桑、懲奸細、勸工商,無一不是仁政、德政,頗有古仁人之風。今韃虜入關,神州一片腥羶,此存亡危急之時,還興這等意氣之爭,於民、於朝廷、於皇上無一絲益處,直徒惹韃子嘲笑耳!慎言!」

  盧若騰本來還想再說什麼,在聽到張名振的話後,似是又想起了出行前延平郡王的殷切期待,因此便強自忍耐了下來,哼了一聲後便再沒說什麼。其實他本來也不想說這些的,只是來了寧波這些天后斷斷續續接觸了很多以前的舊人(他曾任寧紹巡海道),對於東朝這些已由夏入夷的海外來客於鄞縣等地的所作所為了解了個大概,一時間大為氣憤。此番藉著這個機會,便一併發作了起來,不想讓張名振出言打斷了。

  當然,這也僅僅是發洩下個人情緒而已,他還記得自己的本職工作,那就是借會盟之機從東朝劉軍門手裡撈得更多好處。至於說讓延平郡王率軍來寧波會盟,共擊韃虜,那是想也別想,他們早就打定主意,在福建攻城略地,為永曆天子擴大影響力,其餘之事儘量少做。

  站在劉海洋身後的大順左營制將軍劉國昌聞言也是冷冷一笑,他是窮苦人出身,對這些肆意壓迫剝削農民的士紳們仇恨異常,當年跟隨闖王起家時便殺過不少士紳,這時看到這些人已經落魄到仰東岸鼻息生存了居然還嘰嘰歪歪的,頓時非常之看不慣——要不是老子和東岸的劉司令率軍與清軍死戰,哪會給你們在溫臺、福建攻城略地的機會?信不信我們今天和韃子議和,明天濟爾哈朗就會率主力越山南下,將你們一鍋端了?

  劉海洋對盧若騰說的話倒不以為忤,不過卻也沒理他的茬,而是招呼眾人入碼頭上一二層小樓內坐下。小樓一層的大廳內頗為寬敞,此時擺了一條很長的會議桌,劉海洋也不謙讓,徑直坐在了主位上,兩名參謀坐在他身後,手裡拿著本子準備記錄。

  張名振只帶了阮進及另一名年長的師爺入內,此時倒也沒說什麼,徑自找下首位置坐下了;盧若騰似是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長嘆一聲,與兩名幕友一起,坐到了張名振對面;然後是大順方面的劉國昌,他帶了袁保、張光翠兩名子侄輩的將領,先是冷冷看了盧若騰等人一眼後,才緩緩落了座;最後,還有一人孤身入了座,此人是廣東李成棟的心腹將領、南明新泰侯郝尚久。前陣子率軍平定攻入潮州府的清軍,與東岸人勾搭一番後,將大批潮州俘虜賣給了東岸,換回了大量急需的軍資。此番寧波會盟,李成棟考慮再三,還是派了郝尚久帶了兩千餘人搭乘東岸船隻抵達寧波,算是意思意思,給個面子。

  「諸位,我劉海洋是粗人,不喜客套,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劉海洋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各方勢力代表,用鏗鏘有力的聲音說道:「這一年來的形勢,大家也都看到了,清廷兵分三路,分別從陝甘、河南和江北南下,浩浩蕩蕩數十萬人馬,以泰山壓頂之勢掃蕩各路義軍。值此危急時刻,我軍亦不能坐以待斃,故我欲率軍溯長江而上,沿途攻取鎮江、南京等地,打斷清廷部署,為各地義軍爭取有利形勢,諸位以為如何?」

  「此是正事,我等求之不得。」劉海洋話音剛落,郝尚久這個自帶乾糧的「託」便叫了起來:「劉軍門高義,當為盟主,若需我等出力,無不應之。」

  郝尚久是河南人,流賊出身,一直是李成棟軍中所倚重的北人部將。之前李成棟被陳泰率領的南下清軍打得抱頭鼠竄,損失頗大,而以北人為主的大軍客居廣東日久,軍中又疫病橫行,士氣低落已極,眼看便是敗亡的下場。而這時候也正是劉海洋進攻杭州的舉動給他解了大圍,陳泰火速率領清軍主力北上,與東行的濟爾哈朗一起救援杭州;如此一來,便讓李成棟撿回了條命,他和他的手下重新燃起信心,整頓一番部伍後兵進潮州,與福建提督趙國祚的兵馬反覆拉鋸,後適逢鄭氏從海上大舉入閩,趙國祚收縮兵力,遂讓李成棟擊敗了當地殘餘清軍,收復了整個潮州府。

  兩個月前東岸艦隊南下警告荷蘭人,順道去廣東繞了一圈,很順利地與李成棟搭上了關係。李成棟這個人素無節操,是個標準的有奶便是娘的角色,在聽聞東岸可出售舊黃衣炮(退役火炮,每門大概還有數百發炮彈的壽命)及其他軍資與其後,李成棟大喜,立刻命令部將郝尚久將潮州之戰中俘獲的大量潮州本地清軍(其中有多少是無辜平民就很難說了)當做豬仔賣給了東岸,換回了一批急需的軍資。

  而與東岸人做完這筆交易後,李成棟突然對東朝上下起了心。在聽聞駐節寧波的劉軍門打算會盟各家武裝發起長江戰役後,他便腆著臉表示自己願派遣部分兵馬隨之出戰——反正他在南明這邊也是地方實力派,手頭握有十餘萬大軍(其中大概有五六萬是從北方帶來的核心部隊),獨立性一貫很強,因此即便永曆天子尚未對會盟這事發表看法(甚至還未聽聞此事),李成棟便已拍板決定由郝尚久從潮州駐防部隊中抽調兩千五百人北上,參加長江戰役,以加深和東朝的聯繫。

  郝尚久對自己老大的心思當然是心知肚明瞭,因此這會劉海洋剛起了個頭,便第一時間跳出來出言支持,一時間令張名振、盧若騰、劉國昌幾人為之側目。而劉海洋則讚許地朝郝尚久點了點頭,這令郝尚久如三伏天喝了涼水一樣舒爽,心裡大呼賺到了,劉軍門一高興之下只要從手指縫裡漏點東西出來,就夠自己這兩千多人集體換裝了。

  而在郝尚久發言後,劉國昌則有些鬱悶,蓋因他才是劉海洋事先安排好的託,可沒想到這活卻被人搶了,因此只能頗為不忿地說道:「劉司令所言甚是!我部此番出戰,多的不敢說,四千人不在話下,且都是久經戰陣之銳士,可不是某些烏合之眾可比。就怕有些人戰前胸脯拍得山響,可事到臨頭上陣時卻又稀鬆得緊,恁得丟了俺們老闖軍的臉面。」

  郝尚久的上司李成棟原是高傑部將,所以劉國昌說他們是老闖軍出身倒也不能算錯,而且他本人對這些投降明朝的原闖軍武裝也一直是持鄙視的態度,這時候自然沒好臉色了。而劉國昌說完這些話,本以為郝尚久會大怒反駁呢,可沒想到人家臉皮厚得很,早就打定主意這次要混些好東西才走,因此任你說什麼他都巋然不動,讓劉國昌也無可奈何。

  而先後有兩個人表態之後,眾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在座的張名振、盧若騰二人身上。尤其是其中的張名振,目前在溫臺等地有大片地盤,在魯監國系統中一直是實力、威望都最高的那一位,他的表態,對此次會盟成功與否極為重要。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七十章 會盟(三)

  一陣清涼的海風透過打開的玻璃窗戶吹了進來,這令屋內原本凝滯的氣氛為之一鬆。張名振輕呷了一口茶,然後才嘆了口氣,不答反問道:「劉軍門如此操切,可是湖廣、江西、四川局勢有了變化?」

  「湖廣戰場上,韃清動員了超過十五萬大軍,與大順前營及左右兩營激戰不休,雙方最近在均州-谷城、江陵-夷陵一線反覆拉鋸,劉芳亮的左營退守鄖陽府,連續廝殺之下損傷頗大,部眾多有降清者;而袁宗第死守的荊州城暫時還可保無虞,雙方目前在爭奪外圍城鎮,死傷極為慘烈,總之形勢不是很樂觀。」劉海洋倒沒有避諱大家的意思,而是實話實說。作為東岸海軍的高級將領,他也不屑於欺瞞在座這些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愛來不來,來去自由!

  「四川的形勢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據從湖廣傳來的模糊消息而言,張獻忠似是丟了成都,目前正被吳三桂窮追猛打,形勢也不是很好。各處唯一戰局較順利的大概就是郭升所率的五萬餘人了,自樟樹鎮擊敗耿仲明部數千精銳後,該部勇猛精進,北上瑞州府,連戰連捷,克復多座縣城,並擊敗了沈志祥親率而來的近萬援軍。目前駐兵高安縣,下一步進軍方向不明,可能是南昌,也可能北上從側翼威脅武昌,以減輕大順主力左、右、前三營所受的壓力;另外,贛州的王得仁也整軍四萬從廬陵北上,似要向撫州府發展……」劉海洋已經將得自大順的消息都通報了在座諸位,他認為沒什麼可隱瞞的,什麼都應該攤開了說。

  而等他說完時,張名振仍舊皺著眉頭坐在座位上,似是在消化劉海洋帶來的中部戰場消息。或許是這些消息太過令他震撼了吧(魯監國久避浙東,因此消息不通),他一時間竟然很是無語。

  「竟然還維持著數十萬規模的大軍……」張名振有些無法接受,雖然以前也有所耳聞,但這次東朝的劉軍門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卻令一直在浙東艱難維持著的張名振大為震驚:「竟然還重建了五營軍制,在湖廣、江西都有著地盤,真是可驚可怖!惶惶數十萬大軍,以後朝廷還能剪除之嗎?」

  劉海洋用憐憫的目光看著突然失態的張名振,內心很是理解。因為一方是蝸居浙東外海零星據點,艱難圖存;而另一方卻在湖廣、江西拉起了不下三十萬人馬,雖然這其中大部分必然是裹挾的不堪戰的民壯,可單論這數量就已經很嚇人了。日後若是成功驅逐了韃虜,我皇明四分五裂的大軍還能和闖賊一戰麼?能戰而勝之麼?張名振不知道。

  「哼,闖賊餘孽,竟業已成氣候。何、堵二位督師湘中,失職若此,真乃該殺!」張名振還沒說什麼呢,鄭氏派來的代表盧若騰卻又開噴了:「劉軍門是欲救闖賊乎?若如此,延平郡王怕是不能答應!」

  盧若騰離開廈門時鄭成功就已經明確說明不願也不會出兵,他現在心思全在如何攻略福建老家上面,對於別的地方一概沒有興趣,更別提附別人驥尾為他人火中取栗了。在這一點上,他倒跟他的死鬼老子鄭芝龍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當年隆武帝何嘗不是求著鄭芝龍出兵援贛,可人家只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願動彈。如今老子死了輪到兒子的時候,在這一點上確是出奇地一致,真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合著東岸人以前半賣半送給他們的軍械都泡了湯了,真是白眼狼一隻!

  而盧若騰這個傢伙雖然迂直,倒也有幾分「急才」,此時在眾人表態願出兵會盟的時候,故意藉著不願援救闖軍這個藉口賴掉了自己出兵的義務。因為無論是盧若騰還是鄭成功都明白,東朝看上的是鄭氏手頭數量龐大的小型近海艦船以及規模亦不小的陸上軍隊(能不能打另說,起碼能做做夫子不是?),若是答應會盟出兵,沒個三五萬人怕是不能交代過去,而這卻是鄭成功自己所無法接受的——他如今正在福建擴展地盤,兵力吃緊得很,怎麼可能再有多餘的數萬人馬派到千里之外的長江去?故此,盧若騰一口回絕了劉海洋,當然,他同時回絕掉的可能還有東岸人對鄭氏的軍援,畢竟現在他們已經大大地得罪了劉海洋了,雙方原本還算穩定的關係已經遭到了破壞,短時間內怕是無法彌合。

  「留庵先生何出此言!」長長吐出一口悶氣得張名振此時終於「活」了過來,只見他用略顯低沉的聲音說道:「劉軍門所言會盟之事我看甚好,此番我當上書魯監國,調集精兵強將出徵。劉軍門但請放心,多的不說,五百舟船、上萬軍士還是有的!李闖餘部能在湖廣創下好大局面,我張名振便做不到嗎?此番我倒要試試,這南京、鎮江到底是龍潭虎穴還是什麼,我張名振便不能去嗎?哼,我不但要去,將來還要把魯監國也請進南京城!」

  「永曆天子才是我皇明正朔,魯王僭稱監國,本已不妥,念之乃非常之時,情有可原。如今天子已登大寶,且昭告天下,魯王當上表自請辭去監國稱號,如此方可——」張名振的話音剛落,盧若騰這個老夫子便又急不可耐地跳出來說起了「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過劉海洋沒理他,而是「吱嘎」一聲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打斷正侃侃而談的盧老頭,說道:「定西侯真乃果決之人,若真有上萬軍士前來會盟,將來定少不了你家的好處。」

  張名振答應出五百小船和上萬陸軍,這令劉海洋很是高興。這些人馬再不堪戰,可也是兵啊,關鍵時刻也是能拉上戰陣去比劃比劃的。這些人加上劉國昌擠出的四千人馬、郝尚久已帶來的兩千五百人,再算上東岸計劃中派出的部隊,這戰兵數量當在2.3萬-2.5萬之間,若是再計入新成立的軍夫隊的軍夫的話,這總兵力妥妥破四萬了,拉出去也夠嚇唬不明底細的清廷一大跳了。

  現在已經12月底了,10月底、11月初的時候,本土新來的幾艘移民運輸船除運來大批物資外,又往遠東輸送了超過兩千名波蘭、德意志戰俘,其中千餘名波蘭人被髮往了登州,部分補充進楊明陽少校的騎兵聯隊(經補充後已有3700餘騎),部分則分到了挺身隊各大隊中補充缺額;至於另外上千名德意志僱傭軍嘛,則被編成了一個補充兵大隊,調往鄞縣整訓,順便彈壓地方。

  而有了這千餘名德國火槍手的到來,東岸陸軍的一些部隊便能夠趁機脫身前往參加長江戰役了,比如因補充了部分黑人步兵後大為擴充的黑八旗重步兵營(是為第4、5兩個步兵營,總計1530人,由奧觀海統領,第1、2、3營仍駐守登萊)、東岸陸軍補充連、炮兵部隊等等。這些部隊加上挺身隊第四大隊兩千人,以及咬牙擠出的一個新建步兵師,差不多也有7000-8000人了,絕對是一股不小的戰力,到時候肯定能給滿清一點驚喜。

  不過現在才12月底,距離計劃出兵的時間還有整整四個月——蓋因到那時本年度移民運輸任務才剛剛結束,能夠騰出大量機帆船前來運輸人員和物資——若是趁著這個機會在寧波將各部兵馬好好整訓一下,並讓其彼此熟悉之後,這戰力可能還會有一定程度的上升。另外,雖然鄭成功派來寧波會盟的代表盧若騰不是個東西,可劉海洋出於種種原因,對其本人還是相當看重的,因此他打算近期乘坐海軍艦船南下閩粵沿海,再爭取一下鄭氏,說服他們派出兵員船隻參加此次各方共同的軍事行動。當然,若是鄭氏不識相堅持不願派兵的話,那麼劉海洋自然也不會再對其抱有期望,以後其待遇必然會被削減一大截。

  事情至此已商議了大半,各家該表的態度都已經表了,劉海洋又和各方仔細商討了下出兵的時間、兵力集結的地點以及需要提前準備的器械,然後便果斷地宣佈散會,撇下盧若騰,拽著其餘幾家代表到碼頭上觀看軍士操演去了。

  此時定海港碼頭上的部隊著實不少,既有黑水新建陸軍第九師牛成虎部四千人,亦有挺身隊第四大隊兩千兵,同時碼頭上的一座臨時軍營內還駐紮著郝尚久帶來的李成棟部兩千五百名軍士。此時正是日上三竿的時候,已經整頓完畢的挺身隊第四大隊在軍官的指揮下開始了操演,他們這兩千人中有一隊火槍手的編制,其餘皆是長矛手、盾牌手等常規冷兵器部伍。

  這支之前曾在膠州要塞戍守大半年之久並與清軍多次激烈廝殺的部伍,光從外表上看起來就與別的部隊不同,顯得很是精悍。他們那嫻熟的變換陣型、各兵種配合以及火槍手熟練的排槍齊射,無一不讓張名振、郝尚久、阮進、劉國昌等人心驚不已。

  有此等老於軍事的部伍在,何愁韃虜不破!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會盟(四)

  1652年1月15日,利尻島鴛泊港,小雪。

  老爺級的「加利西亞飛魚」號武裝運輸艦在「猴麵包樹」號笛型運輸船的陪伴下,緩緩停靠在了鴛泊港的碼頭內。她們是費了好一番勁才找到一個好位置碇泊的,蓋因港口內停泊了太多的中型漁船,碼頭官員不得不緊急動員水手讓一些小船挪窩,這才把這兩艘數百噸的大船放了進來。

  港口外刺骨的西北風一刻不停地吹拂著,洶湧的海水威勢雖經海岸線和防波堤幾經抵消,但仍在鴛泊港內製造了不小的湧浪,讓此刻正在上下船的眾人頗感到些不便——這個時節掉下海樂子可就大了,畢竟誰也無法保證你被從港內撈上來時沒凍成冰棍。要知道,利尻島所處的緯度已經很是不低了,若不是受到日本暖流的一個分支的影響,這個島嶼也將如同蝦夷地、庫頁島以及外東北沿海的海岸線一樣早凍得嚴嚴實實了。

  剛剛從本土調來遠東「鍍金」——哦,說錯了,是工作——的穿越眾樑向儉、湯萌旭二人穿著厚厚的皮衣,像是兩隻被凍壞了的鵪鶉一樣下了船,然後在特地趕來迎接的本地鄉長、守備隊隊長等人的簇擁下,到城區住所內暖和去了。

  鴛泊港經過這麼多年的著力經營,其建設成就還是頗為可觀的。樑向儉二人一路望去,但見城中心的十字大街上房屋、商鋪比比皆是,即便天氣非常寒冷,但大街上行人仍然很常見。這是個因移民而興的城市,每年11月份黑水、大泊兩縣外海開始結冰的時候,移民運輸船就開始雲集利尻島,轉運滯留在鴛泊港城外安置營地內的移民。這個島上同時也設有一座中型修船廠,常年儲備大量帆布、纜繩、鐵矛、船板、焦油、機械零件等各種船具及零配件,隔壁的貨場上還堆放著大量經洗選後的燃煤——大部分是黑水煤,少數是釧路煤。

  而也正因為這個島上年年歲歲都會有大批的流動人口進出(待運移民),自然而然地催生了這個島嶼商業方面的繁華。畢竟,每年年中就有數千待運移民集結至此,在滯留的半年時間內,他們也要勞動(伐木、修路、建房、耕地、挖溝、搓繩、編網等等,有微薄的薪水),平時也會給自己或家人消費一些商品,更別提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大量消費能力較高的水手、士兵了,這些旺盛的需求自然而然地催生了本地商業的蓬勃發展,有些手藝的工匠大發其財,一改在大明的「黑五類」身份,躍升成了城市的中產階級。

  城市商業繁榮的同時也間接提升了利尻島的生產力水平,以本地居民從事最多的捕魚業來看,由於登萊、寧波等地的大量需求(主要是軍方需求),利尻島的鮭魚、秋刀魚捕撈業獲得了極快的發展,甚至很多在黑水港、大泊港和廟街港註冊的漁船也在冬天南下到利尻島過冬,因為這裡的海港常年不封凍,當一些秋冬季節可捕的漁汛出現時,他們也可以冒險出海進行捕撈。

  比如,秋天的時候,很多漁船會繞道到蝦夷地東部海域捕撈太平洋褶柔魚,產量逐年遞增,去年(1651年)全年,利尻島的各型漁船共在蝦夷地以東(位於黑潮暖流和親潮寒流的交匯鋒區,漁汛期一般在冬季)、九州島西北(漁汛期12月-翌年2月)、本州島青森-福島一線海域(漁汛期3-8月)以及奧尻島漁場(漁汛期7-8月)等幾個已發現的漁場捕獲太平洋褶柔魚2400餘噸——一個極為驚人的產量。此外,還有一些小規模的槍烏賊、柔魚捕獲,但其捕獲量和太平洋褶柔魚比起來,就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了,不過區區幾十噸的樣子,各地居民也並未形成購買它們的消費習慣。

  當然了,和頭足類比起來,東岸黑水地區年捕獲量最大的仍然是中上層小型魚類,主要是秋刀魚。這種年產量已經攀升到4000餘噸的上層魚類,已在事實上成為黑水海產品的支柱,各種醃魚、鹹魚罐頭、薰魚等食品都是用秋刀魚製作而成的。

  在如今的山東登萊二地,當地東岸駐軍每頓還都有一條秋刀魚佐餐,差不多算是標配了。而在軍人和官老爺們的帶領下——特別是一些軍人回鄉分地後帶動的風潮——再加上大量廉價海產品湧入山東,民間對於秋刀魚的接受程度也與日俱增。至少在山東的蓬萊、煙臺、福山、寧海、威海、膠州、招遠等縣,很多居民已漸漸有了消費秋刀魚的習慣,三不五時地都會買上幾斤回去食用,這也極大地促進了黑水地區近海漁業捕撈的發展。

  甚至於,在近海漁業捕撈高利潤的刺激下,一些願意闖蕩的人也主動申請移居庫頁島、蝦夷地,並從事海產品捕撈,極大豐富了東岸的漁業市場,提高了漁業產量。當然,懾於觀念方面的一些因素,這些敢於出海闖世界的人還不是太多,再加上登萊如今人地矛盾已經極少,大部分人都不願動彈,因此移居庫頁島的人還不是很多。而沒有人,也就沒有漁業產量,這在東岸上層看來是一個很明白的問題,主持黑水經濟工作的魏博秋甚至都打算去人口過剩的朝鮮搞一些漁民過來了,以便提高黑水的漁業產量。

  總而言之,在背靠千島群島漁場這麼一個「黃金海上牧場」的情況下,已經增長到80多艘中型漁船(標準排水量150噸,有時候海軍大船也會在漁汛期參與捕魚活動,以增加產量)的東岸捕魚船隊每年在日本海、鄂霍次克海以及日本列島東部近海捕獲超過一萬噸的各類海產品。

  在這其中,產量最大的秋刀魚為4200噸,其次就是包括太平洋褶柔魚在內的頭足類約有2500噸;接下來是鮭魚類(以大馬哈魚為主),這種主要以近海和內河捕撈的高脂肪、高蛋白冷水魚年產量近年已逐步攀升到1600噸左右;排在大馬哈魚之下的是遠東擬沙丁魚,這種魚的產量波動極大,因為一旦發現大魚群,當年的產量往往能飆到一兩千噸,如果運氣差沒發現的話,產量往往只有幾十噸到數百噸不等;此外,其他海產品如劍魚、柔魚、蝦蟹等產量不大,零零碎碎加起來一年不過百來噸,不值一提。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在西北太平洋海域捕獲的冷水性魚類脂肪含量較高,遠不是南方的暖水性魚類或內河淡水魚類可比。因此,吃這種魚比較「頂餓」,因為營養豐富(單位重量的暖水魚或淡水魚熱量只有穀物的幾分之一到十分之一不等,因此單靠吃魚生存那是天方夜譚)。

  如今寧波大戰在即,劉海洋的軍事行動報經邵樹德批准後,整個黑水地區的戰爭機器就已經悄然啟動了起來。軍事方面由南方戰區負責,但後勤部分就要北方這邊酌情支援了。比如,此番樑向儉、湯萌旭二人來到利尻島,就是為了運走積存在這裡的大量海產品,目的地則是寧波定海港。

  鴛泊港的鄉長也知道二人的來意,因此這會也不廢話,直接帶他們來到城內的幾座大型冰窖內,一桶桶加工處理過的海產品就堆放在裡面,大馬哈魚、秋刀魚、沙丁魚(罐頭)、太平洋褶柔魚等等,應有盡有。

  「桶裡裝的什麼魚外面都有標識,每桶統一五百斤,這幾座冰窖內總共還有2803桶存貨,我最多隻能給二位大人提走2000桶,剩下的還要留著以備不時之需。」鄉長看著兩位上官,小心翼翼地說道:「大泊、黑水、廟街三地的冰窖內還有相當存貨,4月大泊港就化凍了,到時候可以派船去那裡調運。另外,日本公司去年也在釧路港修了一座地下冰窖,裡面可能也有一些凍魚、凍肉積存,只不過那個要花錢買……」

  「行了行了,不會把你的家底都掏空的。」樑向儉不耐煩地朝鄉長揮了揮手,說道:「就從你這調運2000桶,手續一會就給你辦齊。另外,你再從城內調撥千把人給我,聽說禮文島上當年放養的山羊、野豬、駝鹿、狍子、牛什麼的都氾濫成災了,我們還要在這待個十天半月的,趁這時間在本島(利尻島)、禮文島以及奧尻島上組織圍獵,攢一些上好肉食裝船帶走。南方大戰在即,軍士消耗甚大,這肉可萬萬不能少了。」

  「這個沒問題!」鄉長立刻拍胸脯保證道,「一千人,其中超過一半是熟練的山丹獵人,半個月的時間絕對夠捕獲個幾十上百噸好肉了。事實上我們倉庫裡現在還有幾十噸上好火腿呢,二位大人若是需要,可以一併帶走,只要手續完備能讓小的交差就行了。」

  「算你小子有心了。」樑向儉大大咧咧地拍了一把鄉長的肩頭,讚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會盟(五)

  郝尚久擦了一把汗,大聲宣佈今日的操練結束。校場上的士兵們頓時如蒙大赦,有些人甚至當場歡呼了起來,這讓郝尚久的臉色有些僵硬:都是一幫不堪操練的兔崽子啊!安逸日子過多了,這吃苦的能力也遠不如當年。

  想當年,闖王剛到河南的時候,郝尚久和一干老兄弟們紛紛投奔,那時候的闖軍,心氣高、戰力也強,閒暇下來操練也狠。後來闖王在襄陽創立官制和五營軍制,各個營頭的訓練漸趨正規化,郝尚久猶記得當時那些從投奔而來的陝甘邊軍真是把他們這樣的土匪、山賊和泥腿子給折騰得夠嗆,那時候的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可操練得狠了,這效果也是沒說得。特別是那些補給充足的闖王老營,那精氣神完全不是他們這樣的三流雜牌可比的。只是……俱往矣,自從高總兵被許定國火拼了以後,他們這支部隊就陷入了四分五裂之中,這訓練自然也是不能保障了,後來跟著恩主李成棟投降大清,轉戰江南、閩粵,整日裡不是殺人就是搶劫,醉生夢死過一天算一天。

  到了後來李成棟反正復歸大明,他們在與陳泰、趙國祚等清軍將領的交鋒中屢戰屢敗,士氣低落已極。再加上軍中以陝甘、河南、江北籍為主的士兵客居南粵多年,水土不服,軍中疫病橫行,很多老兄弟病歿,這使得眾人的士氣進一步降低。

  可以說,這兩三年來,當年從江北一路打穿整個南中國的七八萬虎狼之師早就已經墮落到了不堪一擊的地步了。若不是眾人心裡還抱著點念想,若不是李成棟還有點手腕,若不是他們還能魚肉廣東普通百姓發洩怨氣,恐怕這尚存的五六萬人早就散夥了。

  只是如今他們離散夥卻也不遠了,南明大臣一個個對他們指手畫腳,廣東普通百姓視他們如寇仇,而清軍也對他們窮追猛打,這裡外不是人的日子實在是太難過了。相信此刻若是某滿清大臣突然許諾李成棟手下這幫人能帶著財物返家的話,估計能動搖大部分李軍官兵的戰意,這可絕對不是開玩笑。

  郝尚久猶記得,前陣子自己被恩主點名帶潮州駐軍兩千五百人乘東朝樓船北上,當時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而他手下這兩千五百個官兵的名額當時也都經過了一番激烈的爭奪,除部分自己的親兵外,還有大量別的將佐麾下的親信,甚至很多將領還把自己的子侄強塞了進來,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手底下這兩千五百人,按照東朝人的說法,可不就是子弟兵麼。唔,老張的小兒子、齊獨眼的侄子、王千總的二兒子,還有孫把總的弟弟,這平日裡分駐各處的人倒是聚齊了。也幸好是俺老郝帶兵,換個人搞不好還鎮不住這幫兔崽子呢!」郝尚久頗為自得地意淫了會,然後突然聽到碼頭外一陣汽笛聲鳴起,已經知道這是東朝樓船巨舟所發之聲的郝尚久立刻扭頭朝外望去。

  只見一艘甲板鉅艦緩緩放下了錨鏈碇泊於灣內,然後一大群來來回回的水手便開始在碼頭力工的幫助下,使用一種精巧的滑輪將一箱箱沉重的物資運了下來。有些物資甚至都沒包裝,僅僅是用繩子簡單地扎捆在一起,比如那每五十根一捆的長矛,比如那一捆捆箭矢,比如一具具用鐵絲穿著的弓手皮甲……

  「新泰侯愣在這裡做什麼,快來領補給!」郝尚久正在看「西洋景」呢,冷不防身前一個人向他招手:「每個營頭都有的,按人計量,一次領半個月的,你們五營共2518人,先領個25桶回去再說,不足的再找後勤孫參謀單獨領取。」

  「啊,劉軍門從廣州回來了!」郝尚久聞言一驚,下意識地想要下跪,但幸好他很快反應了過來還不是劉海洋的下屬,因此便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掩飾著說道:「俺這就找人去搬東西!陳二狗,快帶人去搶吃的,快點!」

  劉海洋在一幫警衛的簇擁下走近了郝尚久,看他操練地一頭虛汗,笑著說道:「新泰侯的身子骨怕是荒廢好幾年了,再有一個多月就要出征了,也該好好練一練,別到時候連騎個馬都大喘氣,這可會讓韃子笑話的。」

  「是,是,卑職……俺一定好好練練、練練!」郝尚久又擦了把汗,有些結巴地說道。

  「這次從南粵歸來,於廣州灣內面見了一次惠國公(李成棟)。」劉海洋拉起郝尚久的手,溫言說道:「時惠國公偶染風寒,卻仍抱病出行,與我泛舟海上,談古論今,令我頗為感動……哦,對了,惠國公對新泰侯亦是多有掛念,臨行前還讓我代捎書信一封,喏,就是這封了,拿好。」

  郝尚久恭恭敬敬地從劉海洋手裡接過一封封好口的書信,然後塞進衣服內兜,繼續陪著劉海洋扯淡。

  劉海洋這次去廣州其實只是順帶,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去福建說服鄭成功來寧波參加他的會盟。只不過事情顯然不是很順利,鄭成功只敷衍性地派了數千老弱駕著一些破舊的漁船北上,說是幫大家轉運物資,這讓劉海洋氣得不行,回到船上就破口大罵鄭成功是個土鱉,眼珠子只盯著福建老家這一畝三分地,將來註定成不了氣候。

  一氣之下辭別鄭氏後,劉海洋乘坐在遠東洋麵上能亮瞎人狗眼的「加的斯岩石」號重型護衛艦(40門火炮)抵達了廣州灣,經多番聯絡後終於與李成棟接上了頭。李成棟這個無節操的軍閥對上次從東岸人這裡弄來的軍械讚不絕口,因此舊事重提表示將再購買一批軍械補充部隊,至於軍械所需的貨款嘛,當然還是老辦法——用人口來付了。反正他李成棟已經在廣東搞得天怒人怨了,販賣豬仔對他們來說是一點心理壓力也沒有。

  劉海洋對李成棟的建議給予了有限度的贊同,然後雙方的隨從坐到了一起,互相商議人口的價格、交貨方式以及交貨時間。而在談完這一切後,劉海洋又試探著向李成棟要求廣東方面全面禁止向荷蘭人、葡萄牙人和英國人輸出生絲、瓷器和茶葉等商品,不過這不出意料地遭到了李成棟的拒絕,一切就和劉海洋向鄭成功提出這個要求時一樣。由此也可以看出,兩廣福建這些年雖迭經戰火,但海商實力仍然很盛。他們雖然已經沒有能力出海了,但組織貨源銷售給老外的渠道卻還保留著,這對東岸人試圖主導大明東南沿海對外貿易的努力無疑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打擊。

  兩人說話間,郝尚久派出去的士兵已經開始用馬車搬運木桶了。桶裡裝的都是鹹魚,有秋刀魚、太平洋褶柔魚、大馬哈魚等,按照規定,每名士兵每天可分到三到四兩鹹魚,用於補充蛋白質;至於說同樣需要補充的脂肪麼,說實話這個比較難,畢竟這裡不是東岸,像牛之類的大型牲畜不是很多,同時也是寶貴的生產資料,沒法大規模宰殺,因此士兵們每天就只能喝一點煮爛了的肉湯,用於補充因頻繁訓練而損失的身體養分。

  話說這兩三個月間,答應會盟的各家武裝都陸陸續續集結到了寧波定海港,然後開始了集中整訓,以熟悉協同作戰的方式。張名振的萬餘人、郝尚久的2500兵,大順的4000兵,以及東岸陸軍的部分部隊,幾乎每隔幾天就要集中會操一次,以訓練配合作戰的能力。而沒有會操的日子,各支部隊也在依據自身情況進行一些針對性的訓練,以最大程度提高戰鬥力。

  兩萬多人集中在定海訓練,這每日裡的消耗也不是個小數目,得虧海軍艦隻和少許運輸船馬不停蹄地往返運輸物資,這才讓黑水的魚、山東的牲畜得以源源不斷運往定海,供各支部隊訓練消耗。至於大軍食用的主食,南方戰區司令部亦拿出真金白銀在鄞縣、慈溪、奉化、象山、寧海等地採購,竭盡所能供應各部——如果再有不足的話,恐怕就得從山東調運大量土豆、玉米、紅薯等雜糧南下了。

  1652年4月1日,隨著最後一批上百匹混血戰馬(漢拿山牧場馬政系統淘汰下來的混血馬)被送上了岸,寧波府定海港碼頭上的物資已經堆積如山,數萬兵馬也已經整整操練了四個月之久——期間還被分配到四明山、慈溪縣城以及西線稜堡一帶輪戰以感受戰場氣氛——無論是戰鬥力還是精神面貌都得到了極大的改觀,可以說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4月11日,在山東簡單做完維護保養的大批船隻攜帶海量物資雲集定海港。以「加的斯岩石」號為首的六艘專業戰艦在這之前就已經開始出海巡航,經常將一些清軍的小船擊沉,清廷控制下的沿海各烽堡一時間狼煙四起,讓人無所適從。

  4月13日,以六艘專業戰艦為先導,8艘「阿穆爾河」級淺水炮艦護送著張名振、鄭成功支援而來的千餘艘小船,趁著風向轉變的好天氣,搭載了大量物資和夫子,朝長江口駛去。而在他們兩側,則是二三十艘東岸大型運輸船,這些船隻滿載人員、牲畜和一些輜重,保持著與中央船團的距離,劈波斬浪向前而去。

  他們的第一個目標,便是位於長江口的崇明島!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七十三章 意外的繁榮

  天陰沉沉的,大風捲起外海的波浪,然後狠狠地砸向用建築垃圾填海築就的防波堤。兼做棧橋的防波堤上,穿著雨衣的碼頭工人們來來回回,不斷用平板軌道車將一車車的硫磺、鉛、錫、石墨等礦產品拉走,然後又將一袋袋密封得嚴嚴實實的小麥拉了過來,準備用貨船上的滑輪吊杆將其吊上船甲板。

  雖然在這種大風浪天氣下即便密封得再好,也會有部分小麥受潮,但既然客戶自己都不在意,執意要在這樣的糟糕天氣中出海,那麼作為出售方的東岸人又能說些什麼呢?羅洽港的港務局局長看在多年合作伙伴的份上,免費附送了一些防潮的生石灰,就已經算是盡到自己責任了。

  「是荷蘭佬的商船。」碼頭上的每個人都知道這艘從累西腓開來的商船「雌鹿」號的底細,這是一艘載重噸位約300噸的中大型商船,有船員21人,火炮8門,常年經營累西腓到羅洽港的業務,東岸人對其非常熟悉。

  「聽說英國和荷蘭之間關係持續惡化,荷蘭海牙政府派出的使團在倫敦與英國人談崩了。新的《航海法》頒佈後,英國佬正瞪大眼睛在海上尋找著不按規矩來的荷蘭商船呢,現在一些危機感很強的商人都已經開始未雨綢繆了。其實這就是一場賭博,預先囤積商品,然後等待可能爆發的戰爭,那樣他們就能發一筆財了,雖然這是國難財,不過誰在乎呢。」碼頭官員坐在辦公室內,透過玻璃窗看著港灣內忙忙碌碌的荷蘭船隻,腦海中暗暗迴響著流傳到碼頭酒館、妓院內的各種小道消息。

  「雌鹿」號並不是唯一一艘前來羅洽港進行貿易的船隻,事實上同來的還有七八艘荷蘭商船,大部分都隸屬於西印度公司。這些投機商人們嗅覺異常靈敏——事實上他們在政界總有那麼一些親戚,打聽些消息並不困難——早就發覺了英、荷兩國間劍拔弩張的形勢,然後提前做出了預判,進而開始瘋狂採購、囤積物資。

  最近幾年來——特別是英格蘭共和國成立以後的年頭——英國與荷蘭的關係惡化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讓人目不暇接、目瞪口呆。資產階級商人紛紛進入政府重要職位的英格蘭共和國,在軍事強人克倫威爾的統治下,展現出了日益強硬的態度。

  而荷蘭上下對新生的資產階級國家英格蘭共和國也展現出了出人意料的敵視態度,因為掌握荷蘭大權的商業資本家們害怕英國商人與他們展開競爭,因此不斷從各個方面打擊這些英格蘭同行。

  他們最初的敵對行為始於英國內戰爆發之初,當時荷蘭上下一致決定對英格蘭國王查理一世予以全方位的支持。為此,英格蘭議會不得不在1642年派遣使者沃爾特.斯特里克蘭前往荷蘭,要求荷蘭人停止干涉英國內戰,但被荷蘭人無情地拒絕了——荷蘭人依舊我行我素地往英格蘭發出了四艘滿載軍械、火藥以及僱傭軍的船隻,以支持王黨作戰。

  不光如此,荷蘭人還對英國的王黨分子給予了充分的庇護,這令英國資產階級政府上下大為惱火。特別是已經開始在國內大規模審判王黨分子的克倫威爾對此更是憤怒,他後來曾經再度派使者前往荷蘭,要求荷蘭驅逐王黨分子,後因英國使者在荷蘭遇刺而不了了之,但這肯定已極大地惡化了雙方的關係。

  如果說這一切還不足以讓人相信這兩個國家已處於戰爭邊緣的話,那麼去年(1651年)下半年的時候,英國議會通過的《航海條例》則已經說明了一切:英國人已經開始從法律上賦予了海軍隨時攔截荷蘭商船的權力。

  而英國海軍也從一開始就將這個法律嚴格執行了起來,他們先是恢復並擴大了英格蘭海軍的巡邏範圍——以前是英吉利海峽,撐死了北海沿岸地區,現在已擴展至了波羅的海和地中海——以增強英國的影響力;然後在北美殖民地設立了海事法院,嚴格監督與荷蘭貿易頻繁的各殖民地有無違反《航海條例》的行為,特別是王黨分子集中的西印度群島殖民地(主要是製糖業發達的巴巴多斯島)及弗吉尼亞,英國海軍藉故在此沒收了多艘荷蘭商船,進一步加重了兩國間的外交糾紛。

  事情發展到今天,任何一個有點見識的商人恐怕都已經不會再對和平抱有幻想,是時候應對戰爭的到來了!因此,這才有了一些消息靈通的荷蘭商人就近跑到東岸來進口各類物資——尤其是至關重要的糧食——因為就連他們也不確定戰爭爆發起來之後,英荷兩國的海外殖民地之間能否還保持和平,這似乎不太可能。

  因此,基於這個思路,荷蘭西印度公司的高層一面加強戒備——他們的做法是將一些商船改造為戰艦,以維護北至西印度群島、東到西非沿岸、南到巴西東北部的廣大區域的航線安全,至於說英屬北美殖民地,他們暫時是不敢去了,因為那裡已經有英國海軍的戰艦在出沒;另外一方面,既然已經判斷戰爭迫在眉睫,那麼默許甚至鼓勵公司旗下的商船採購、囤積大量的物資,也就是很正常的事了。尤其是諸如糧食、火藥、軍械、藥品、帆布、纜繩、焦油之類的戰備物資,以及烈酒、布匹、農具、豆餅、黃油之類的重要生活生產物資,都是優先採購的對象。

  畢竟,西印度公司的高層現在也擔心,萬一英國人腦抽了派遣軍艦南下封鎖西印度公司下轄的重要港口,那麼他們可能將沒有足夠的力量進行護航,因為公司有限的資源必須優先保證巴西的蔗糖、鹽、靛藍、可可等重要物資能夠安全運抵阿姆斯特丹,暫時無暇顧及的各殖民港口的定居者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荷蘭人倒了大黴,可東岸人卻在不經意間笑歪了嘴。為啥?因為今年再度豐收的糧食終於有了一個買主了,而且看起來這個買主的胃口還不小,一口氣就買走了價值5.5萬元的小麥。這讓為糧食增收而愁得不行的國家儲備糧庫上下頓時鬆了一口大氣,先前他們為了處理越積越多的糧食(為了維護農民生產糧食的積極性,國家儲備糧庫每年都會以保護價收購各類穀物),他們都準備上馬一個大型的半機械化釀酒生產線了。

  當然了,如今糧食危機雖稍有緩解,但這個釀酒生產線仍然得上,因為歐洲的阿爾漢格爾商站已經向國內發出訂單了,莫斯科公國上下對烈酒的需求還是很大的,鄭勇等人打算趁著西方烈酒(白蘭地)尚未大舉入侵莫斯科的時候,先期把東岸烈酒(目前主要是南非生產的河中大麴)打進去,並培養好俄羅斯人對烈酒口感的偏好,這樣一來以後就能更好的佔據住這個市場了。

  而農業生產的利潤再度提高,對於如今的華夏東岸共和國來說也極為重要。因為這意味著內陸地區荒蕪的田地將會再度吸引到一定數量的私人投資,同時廣大農村農民的收入也獲得了一定程度的提高,這對於穩定東岸國內的形勢也是極為關鍵的——糧食出口一舉解決了農民增收、農業發展和農村穩定三個問題,這令吸納了東岸國內最多就業人口的農業終於有了一掃近些年頹勢的可能,停滯多年的農民收入(相對於工人收入來說)也有望再漲一漲。

  穀物出口增加了,那麼與其相關的肉類、海產品出口自然也不能少。不過在這方面,荷蘭人詢問東岸能否自己送貨上門,畢竟他們的船隻有限,且海產品、肉類保存不易(即便是醃製過的也一樣會有股異味),特別是在聽說東岸有一種神奇的可以以冰點保存貨物的冷藏船的情況下,他們覺得最好東岸人能夠自己送貨上門——當然他們願意為此支付每噸50荷蘭盾的運費。

  面對荷蘭人的這個要求,東岸共和國政務院在集體研究了下後,決定答應荷蘭人的要求,然後便行文南海運輸公司,要求他們動用冷藏船往荷蘭出口凍肉、凍魚,而海軍同時也需撥出一定數量的戰艦為此護航,以避免中途可能出現的意外——聽說現在英國海軍和私掠船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大,萬事還是小心為妙。

  英荷之間越來越緊張的局勢,竟然令新大陸的東岸發了筆不大不小的財,這不能不說是一件絕妙的事情。當然這也得同時感謝荷蘭西印度公司治下那畸形的經濟結構,即以種植園為主的熱帶殖民地主要以甘蔗種植和榨糖製糖為主,至於當地人的日常生活所需則由西印度公司從外界販運而來(這樣做的好處是能賺兩遍錢)——比如他們從本土運來布匹、酒類,從英屬北美運來糧食,從庫拉索到運來食鹽等等。

  不過不管怎樣,荷蘭西印度公司的需求已經開始逐漸影響到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工農業生產了,南海運輸公司這家大型托拉斯航運企業就很乾脆地向三大國營造船廠下了六艘冷藏船的新訂單,打算將冷藏船的數量擴大到十艘;同時北方兵工廠、北方火藥廠也開始逐漸加足馬力,準備生產各類軍火;大魚河兵工廠綜合車間也開始生產大量勞動工具、鋼條,總之一切似乎都在外來需求的刺激下欣欣向榮了起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七十四章 意外的訪客

  1652年6月1日,剛剛結束的第五屆青島秋季商品交易博覽會獲得了圓滿成功。參會的各國客商雲集博覽會館,總共簽訂了161.3萬元的採購合同,直接創造利潤50.8萬元,令貿易部的一干官員們笑得合不攏嘴——失去法國市場後對經濟產生的負面影響,在祕魯走私市場及本土博覽會交易起來後,已經被極大地削弱了,東岸人已經通過調整經濟結構,渡過了最困難的那段時光。

  在這160餘萬元的成交額中,數量最大的依然是紡織品,但就其比重而言已經比往年下降了許多,只佔了40%不到的樣子;緊隨其後排在第二位的赫然是鋼條、金屬農具、五金製品、機器零部件等商品;銷量排第三的軍工製品,然後是染色皮具、粗製皮革、精製麵粉等。除開這些之外的商品也很多,但零零散散的,每一樣佔的比重都不是很大,加起來也不過是20%出頭的樣子。

  總而言之,經過這些年不斷的調整產業結構,東岸的經濟轉型已初見成效,原本極度依靠紡織品的畸形經濟(貌似現在依然非常依賴紡織品出口……)受到了極大的改觀。國內工廠、手工作坊的數量比起幾年前幾乎暴增60%以上,工業人口已經佔到了全社會總人口的兩成(僅算正式工,大量活躍在建築材料廠和礦山的勞務工不計入內)左右,一個初級工業化國家的姿態越來越清晰。

  「全國總人口據最新統計已經達到了歷史性的33.8萬人(明人比例約佔45%,混血東岸人約佔19%),如果加上非國民勞務工的話,總人數已經突破40萬了。國家發展到今天,才算是真正有了點意思,下面只要我們的行止不出現大的差錯,而外部環境又能給我們騰出十到二十年的戰略機遇期的話,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運才能夠算真正穩固了下來。」氣勢恢宏的博覽會館內,分管貿易的中央執委許信因貿易的紅火而一時激動,朝參會的東岸各廠家代表們發出瞭如上感慨。

  還沒等各位代表從艱苦創業的回憶中醒過來呢,許信就又被祕書請到了隔壁的房間內。在這裡,荷蘭人的代表、來自開普敦的海默.德揚總督已經等待許信多時了——許信同時也分管東岸共和國的外交工作。

  德揚總督的來意許信事先已經得到祕書的彙報,多多少少也瞭解了一些。那就是他受荷蘭海牙政府的委託,前來東岸請求東岸人在可能爆發的英荷戰爭中,用自己的運輸船保障開普敦、荷屬巴西及西印度群島、荷屬西非據點、圖萊爾商站等荷蘭海外殖民地的物資供給不被截斷,為此,荷蘭人將給予東岸商人比市價上浮兩成到三成的採購價格。

  「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呢。」許信給自己點了個菸斗,然後用漢語自言自語地說了句。荷蘭人是把我們當傻子呢?這樣的條件也好意思說出來?許信頓時覺得自己是不是該下一下荷蘭佬的臉,以免他們老是這麼目中無人?

  「英格蘭人真是厲害呢……」許信抽了口煙,悠悠說道。

  「什麼?」德揚總督有些愕然。

  「自從1649年開始,克倫威爾就決意克服財政困難,擴大英格蘭海軍的規模。1650年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通過建造新艦和改造商船的方式,使海軍規模擴大了數倍,達到了70餘艘專業戰艦的驚人規模。聽說去年一年泰晤士河沿岸的各大造船廠內又有20艘新艦在造並即將完工,另外他們還在葡萄牙、西班牙訂購了一批新船,總數量也有二三十艘。如此不惜血本地投入海軍,克倫威爾總會想要拿回點什麼的,不然白痴才會這麼做。」許信不答德揚總督的問題,反而扯起了貌似豪不沾邊的「小道消息」,只聽他繼續說道:「大多數英國人都相信,只有荷蘭受損,英國的貿易才會迎來繁榮。而他們確實也是這麼做的,還想要繼續聽嗎,德揚閣下,來到青島港交易的英國船長們吹噓,從去年10月份開始到年底,英格蘭海軍已經在北美捕獲了十多艘荷蘭商船,而在多佛爾海峽內,英國人據說已經捕獲了數十艘荷蘭運輸船了,僅僅去年12月的一次突擊行動,他們就攔截並沒收了多達16艘滿載高價值商品的荷蘭運輸船,原因就是他們不遵守《航海條例》的貿易規定,同時也拒絕對英國佬行『升旗禮』致敬……」

  「您到底想說什麼?」德揚總督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蒼白得很。

  「我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英國人這次的決心很強,這兩年也投入了巨資建設海軍,舊有的皇家海軍實力也在去年被徹底消化或整肅完畢,現在英國海軍可是一條心了,他們正四處找茬準備打破你們在歐洲的商業霸權。」許信直白地說道,「面對這樣一個暴怒的英國,任何一個對上他們的人都會壓力頗大的。貴國想要我國幫助維持你們維持部分海外殖民地的運轉,說實話,這個壓力很大,英國人會忌恨我們的,到時候我們會不會被捲入戰爭也很難說……」

  許信的擔憂不無道理,英國議會是相當記仇的,英國內戰期間誰支援過王黨、誰庇護過王黨分子,他們可都記得一清二楚呢。現在不算賬,可不代表著以後也不會算賬。你看,荷蘭人在戰爭期間大力支持王黨,戰後又援助蘇格蘭及愛爾蘭起義軍,英格蘭人可不就跟他們舊賬新仇一起算了麼?

  更何況在這方面,東岸人也是隱隱有些擔心的。因為以前不成熟的、多變的政策(白襯衫們的看法),海軍不但在加勒比海、弗吉尼亞外海等地私掠英格蘭商船——期間甚至還和英國東印度公司、圭亞那公司、馬薩諸塞灣公司等殖民機構發生了烈度不大的戰爭——一些歷史情節濃厚的穿越眾還鼓動著政府給英國王黨予以了一定程度的援助,幫助他們訓練了一支規模不大的新式軍隊。這種「黑歷史」,可是現在已經成熟許多的穿越眾執政者們想要極力甩脫、淡忘的,可這又談何容易!做了就是做了,英國人只要有心,隨時可以拿這個來對東岸發難!

  「你們想要什麼?」德揚總督也不繞彎子了,直截了當地問了起來。

  「很多。」許信微笑地看了德揚總督一眼,說道:「一、貴國需承諾限制東印度公司的行為,即刻停止與遠東清政府之間的一切商業及政治聯繫,我們需要在一年內看到成效;二、貴國將新華夏島的圖萊爾商站、南非開普敦殖民地以及遠東的福爾摩沙島整體出售給我國政府,我國政府會為此給予一個合理的對價,這一點請放心;三、開放馬六甲海峽,允許我國船隻自由通航、停泊,每年允許兩艘東岸船隻到安汶島採購香料;四、允許我國政府及政府授權的商業公司到印度經商、殖民,東印度公司不得以任何理由刁難;五、進一步開放瑞典、丹麥及北德意志市場,允許我國商人前去經商,同時也允許我國銀行前往開設分支機構;六、對於阿姆斯特丹市場上的各類物資,如是我國急需的,我國政府或商人有優先採購權。」

  「暫時就這幾點吧,以後想到了再補充。」許信又對面部肌肉已經極其僵硬的德揚總督補了一刀,笑著說道。

  「這些條件太過苛刻,海牙政府是無法接受的。」德揚總督猛地站起了身,無比失望地說道:「偉大的聯省共和國有自己的驕傲,你們無法想象我們的艦隊有多麼地龐大,而我們的水手又是多麼地富有經驗。英格蘭人想踩著我們的屍體崛起,那是痴心妄想,同樣的,妄想趁火打劫從聯省共和國身上撈取好處的人,同樣也是痴心妄想!」

  「英國人的海上整體實力或許不如你們,但他們的海軍實力毫無疑問已經把你們甩到了身後。英國人現在至少有14艘——以後可能會更多——大型戰艦上裝備的火炮數量超過了你們的旗艦『佈雷德羅德』號,不是麼?正視現實吧,荷蘭人。」許信同樣起了身,不急不緩地說道。

  正在穿衣戴帽的德揚總督聞言略一停頓,然後辯駁道:「我們的水手經驗豐富、鬥志昂揚,遠不是那些英國強盜能比的,我們最終會取得勝利,這毫無疑問。」

  「或許吧。」許信聳了聳肩,然後伸出右手握了握德揚總督的手,說道:「我們也很珍視與貴國的友誼,請將我們的條件彙報給貴國政府,我想他們會對此有一個全面評估的。我這裡的大門隨時都向你敞開著,隨時歡迎你再回到這裡。而在此之前,我們的港口將對荷蘭船隻全面開放,你們可以在這裡購物、補給,甚至求得庇護。」

  「感謝你們能夠這麼做。」德揚總督用力握了握許信的手,說道:「但我仍然不認為海牙政府會接受你們的條件,除非你們能對此做出重大修改。」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海軍的憂慮

  1652年6月10日,鹽城港外海的隆隆炮聲剛剛結束,演習歸來的海軍艦船挨個回到港內休整順帶接受補給,這令小小的鹽城港的居民們頓時為之歡呼雀躍。

  海軍官兵們對地方消費的促進作用那是相當明顯的!畢竟,包括6艘戰列艦——「八月十日」號等四艘外加新入役的「堅強不屈」號、「海上長城」號兩艘戰列艦—-18艘風帆護衛炮艦、4艘食水補給船、3艘彈藥補給船、2艘修理船、2艘運煤船、1艘醫療船、1艘運兵船、1艘通訊聯絡船總計38艘艦船的海軍第一艦隊,在人跡罕見的鹽城港外海已經集中訓練、演習了兩個多月了。

  在演習過程中,4900餘名海軍官兵的日常飲食消耗中,大部分都要靠人口不過三四千人的鹽城港供給,這對這個以製鹽和漁業而聞名的港口來說其實還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呢。不過也好在城市內有一定的食物積儲,附近的居民又多喜歡養殖鴕鳥、放牧山羊,偶爾也會出去獵鹿、獵原駝,食物來源很是很多樣的,因此勉強將這兩三個月糊弄了過去——當然回報也是非常豐厚的,整座城市的商業銷售額在這兩三個月間已經達到了去年全年的額度,不由得不讓人感嘆養一支如第一艦隊這樣的海軍還真不是個省心的事情。

  養海軍就是燒錢啊!文圖拉船長的「翠鳥」號(隸屬於私營「信使班輪公司」)蓋倫帆船正停泊在港口內卸貨,聞知海軍軍艦入港,他們不得不在碼頭官員的要求下挪到了另一處泊位繼續卸貨,以便把原本位置較好的優良泊位讓給海軍,這令「翠鳥」號上的水手們噓聲四起。

  「聽說了麼?英格蘭海軍要求所有途經多佛爾海峽的外國船隻向他們行『升旗禮』!不知道我國商船前往裡加和阿爾漢格爾的時候要不要這麼做!」閒著無事,「翠鳥」號上的一些水手們彼此間開始了閒聊。

  「應該不用。」一名滿臉皺紋的年長水手不確定地說道:「我聽說英國人並未嚴格執行這項規定。事實上他們主要盯著荷蘭人,其他國家的船隻他們才不管呢,他們又不是傻子,不會傻到現在就得罪所有國家。」

  「也就是說,只有荷蘭船隻行經多佛爾海峽的時候需要向英國人行『升旗禮』?別的國家都可以不遵守?這還不錯,我還以為以後我們的商船都得常備一面英國旗幟呢,這可真不是滋味……」有年輕的水手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英國佬這三年來對海軍和造船業的投入真的蠻大的,你們也聽過那些來貿易的英格蘭水手們的吹噓,什麼政府鼓勵造大船哪、什麼每建造50拉斯特(約合100噸)以上的船隻每拉斯特補助10先令啦、什麼水手收入越來越高啊等等,看他們那得意的樣子我就像啐兩口,都什麼玩意兒!」有的水手用略帶羨慕嫉妒恨的複雜表情說道。

  文圖拉船長斜倚在船舷旁,一邊吃著一個已經爛了小半的水果,一邊笑吟吟地聽著手下水手們得閒聊。他作為老資格的船長、「信使班輪公司」的經理,所知道的東西當然要比他們多得多了,特別是他的同鄉羅塞蒂少尉還在海軍服役的情況下,他總是能知道一些別人不太容易聽到的東西——當然不是什麼祕密。

  比如,他就知道,英國人的船隊從1649年開始就進入了快速增長期,幾乎每個英國港口都在開展造船運動,其中尤以泰晤士河口兩岸為甚。英國資產階級政府重申了伊麗莎白時代的造船補助政策,以鼓勵民間儘量建造100噸以上的大船。要知道,荷蘭人的捕魚船最小也是60噸的,可英國人的捕魚船普遍在6-12噸之間(而漁船數量也佔據了英國船隻數量中的絕大部分),兩者完全不是一個等級,難怪屢屢在海上遭到荷蘭漁船衝撞從而造成船毀人亡的慘劇。

  不過從1649年開始,情況有了很大的改觀,英國政府明確了以航海立國的基本國策,開始克服財政困難(為此不得不大量拍賣王黨分子的財產),大力建造軍艦、遠洋運輸船,同時也鼓勵民間大造新船、大船。一時間,英國舉國興起了造船熱,船隻噸位也得到了飛速增長,據一個在阿姆斯特丹流傳的數據寫道,英國人的商船總噸位目前已經超過了18萬噸,這個數字已經是東岸遠洋商船總噸位的兩倍了(僅指南海運輸公司和移民部下轄的船隻,不包含其他)——不過東岸數量超過100艘的大運輸船(水手數量約為2300餘人)多數都在運移民這種「特殊的貨物」,並不參與貨物運輸,因此實際海運能力其實只有英國的20%左右。且隨著《航海條例》這個對英國航運業有極大刺激作用的法律的頒佈,雙方之間的差距還在快速拉大。

  當然英國人也有煩惱的地方,那就是他們造船成本比起荷蘭人來說要高上許多。荷蘭人造船業在規模化、集約化方面不是英國人可比的,這就省了很多成本;同時他們的機械化程度也比英國人高,購買配件(阿姆斯特丹是船具集散地)、原材料——因為荷蘭人掌握了波羅的海和莫斯科公國的大麻、亞麻、桅杆、木材、焦油、蜜蠟等原材料的緣故,這方面的成本優勢就更大了——方面的成本優勢;以及他們比起英國造船企業來說要低廉得多的融資成本和人工成本,他們在造船成本方面往往只有英國同行的一半,極端情況下甚至只有英國人的三分之一,這極大地打擊了英國造船業的發展。

  荷蘭人能同時開工建造幾百艘船隻,這消耗了大量的造船資源,拉高了歐洲的平均造船成本。他們每年還向波羅的海派遣700-800艘船(平均噸位280噸,總計20.7萬噸)進行貿易,憑藉政治和經濟方面的雙重優勢,幾乎壟斷了波羅的海沿岸的貿易,對英國造船業極為關鍵的木材、鐵、纜繩、瀝青、柏油、蜜蠟等很難進入英國市場——或者說即便進入了也價格奇高(這是荷蘭人有意識的行為)——這讓英國造船企業家們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感謝天尊,讓我們擁有了新華夏島這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木材寶庫;還要感謝銳意進取的南鐵公司,他幫我們國家的造船業在火地島和智利控制了一望無際的山毛櫸森林;最後還要感謝英明的執委會,我們國家有自己獨立的船舶設計、建造和測試體系,有穩定數量的熟練工人,有完善的配套產業,有完備的廠辦職業學校培養人才,我們國家的造船產業是高效、健康的,它不受制於任何人,感謝天尊!」文圖拉船長想到這裡,不由得取下了脖子上的八卦掛墜。

  ……

  「英國海軍發展勢頭太過迅猛了,這速度快得讓人驚訝。」擔任第一艦隊司令的李毅海軍少校站在駛入鹽城港的「八月十日」號戰列艦的甲板上,用憂心忡忡的語氣朝前來視察演習的海軍部長陸銘說道。

  陸銘以海軍部長之尊出任軍部總參謀長,與陸軍將領們鬥智鬥勇,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海軍的日常訓練了。不過此次第一艦隊在鹽城港外海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對於這場幾乎囊括了東岸大部分海軍艦船的軍演,陸銘還是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過來看了看,以便近距離了解一下他心愛的海軍的發展近況。

  而海軍的主要將領們也抓住了這次機會,開始向海軍部長大人抱怨東岸海軍發展的滯後——即近些年來幾乎沒有添置幾艘新艦,也就今年集中下水了一批,之前已經數年沒造了。

  「據歐洲公開流傳的消息,1651年底的時候,英國海軍已經把轉業戰艦的數量提高到80-100艘了(真實數量是88艘),而在十來年前,這個數字僅僅才是二三十艘,這增長速度實在是太嚇人了。」李毅大聲向陸銘抱怨道,「相比較之下,我國海軍的發展速度就顯得過於緩慢、過於常規了,但如今我國的海外利益越來越多,需要保護的海上交通線也越來越長,海軍力量的增長緩慢已經日益成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因此,加大對海軍的投入,增加海軍艦隊的規模,是下一階段執委會應當重點考慮的事情。」

  「英國軍艦數量的瘋漲,有過去二十年投資偏少的集中性壓力釋放因素在內,這是不可持續的,英國政府也拿不出太多錢繼續像過去三年那樣瘋狂造艦,除非他們從這次戰爭中獲得的好處遠超以往,又或者克倫威爾這個獨裁者繼續在國內徵稅投資海軍。」陸銘拍了拍李毅的肩膀,寬慰道:「我們海軍走的是精兵化路線,船大而堅固、機動性高、火力強,官兵們士氣高昂、訓練有素。今年年初部裡核算,部分新艦入役後,海軍全年人員薪資將達到67.44萬元、訓練費用也將超過120萬元,要不是海軍自己的小金庫裡有大量私掠銷贓費用貼補用度,這一年小兩百萬元的海軍維持費真的能把國家搞破產的。歐洲國家的海軍,沒有一家有我們訓練這麼頻繁、這麼刻苦、這麼科學,所以不要妄自菲薄,要對自己有信心,更要對自己一年花掉的120萬元訓練費有信心!」

  「至於說英國、荷蘭兩國飛速膨脹的專業軍艦的數量,難道海軍部或執委會就不擔心嗎?但擔心又有什麼用呢?我們的國力目前只允許我們擁有這麼大規模的海軍,這已經是極限了,除非我們大幅度削減訓練費用,當存在艦隊,但那樣誰會同意?」陸銘說到這裡,微不可覺地嘆了口氣,說道:「一切都要慢慢來,窮兵黷武也要看國力允不允許的。政務院那邊對每年軍費的開支浩大已經怨念很深了,幾次提議要削減軍費投入經濟建設,但都被我們攔了下來。另外,陸軍的情緒也要安撫,不然這拆起臺來軍部的很多事情可就沒法辦了。他們這些年來不但人數被削減,這軍費也是一路走低,從最高峰的超過80萬元降到了現在的55萬元左右,這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這個時候再把有限的軍費向海軍傾斜,難道你想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起來造反嗎?」

  「辦點事咋這麼難呢……」聽陸銘說了這麼多,知道海軍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擴大的李毅頓時失望地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七十六章 運輸線、生命線(一)

  約翰.希爾搭乘著他的座船「雲雀」號狼狽逃進了雅各布港。

  守衛在港口外炮臺上的庫爾蘭士兵們緊張萬分地看著外海洋麵上游弋著的幾艘荷蘭武裝商船,心裡不住地哀嘆連連:剛才一不小心讓這艘英國船衝進了港內,如今看來竟然是個極大的麻煩,萬一這幾艘荷蘭船隻不顧一切地闖進來,僅靠炮臺上那幾門老舊青銅火炮怕是擋不住這些入侵者。

  不過他們的運氣看起來不錯,外海的幾艘荷蘭船隻明顯猶豫了好久,然後才調整帆桁,繼續南下了——他們是東印度公司前往巴達維亞的武裝商船,追襲「雲雀」號看來只是順手而為之。此刻看到「雲雀」號躲進了雅各布港,知道已無機會的他們便果斷閃人了,還是做生意要緊。

  當然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怕了這個建立未久的雅各布港,炮臺上那老掉牙的小口徑青銅火炮還攔不住他們,他們真正所顧忌的,應該是此刻正在港口靠泊的數艘大型三桅帆船——懸掛著華夏東岸共和國旗幟的三桅帆船,其中一艘還是裝備了24門火炮的風帆護衛炮艦。為了避免引起誤會節外生枝,荷蘭人決定放過這艘幸運的英國商船,轉而向開普敦駛去了。

  身穿天藍色短袖海軍服、頭戴筒形軍帽的麥金萊躺在碼頭上一顆陰涼的大樹下,用戲謔的目光看著正狼狽走下甲板的希爾船長,笑著說道:「真是好運,英國人!你差點就掉海里餵魚了。」

  周圍人發出了一陣善意的鬨笑聲,他們大多是東岸的水手,此刻正在港口內休整。幾名來自庫爾蘭的拉脫維亞酒館女招待不明所以地看著傻笑的眾人,將手裡的啤酒重重地放在木桌上,然後扭著屁股離開了。

  「確實很幸運。」希爾船長用不是很標準的漢語嘟囔了句,然後說道:「先生們,說真的,我能和你們的船隊一起行動嗎?放心,我知道規矩的,我將拿出我船上十分之一的貨物作為跟隨你們行動的報酬,怎麼樣?」

  「看來你很缺乏安全感。」略微沉默了一會後,麥金萊這個愛爾蘭裔東岸軍官站起身,用驕傲的目光看著有些驚慌失措的希爾,道:「仁慈的東岸海軍將允許你跟隨我們一起行動,大副,去他船上登記所載的貨物,把價值十分之一的物資現在就轉移到我們船上去,然後統一到里加去發賣,所得款項按比例分配給大夥。」

  希爾船長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他剛剛參加東岸的貿易博覽會結束回家,此刻船上裝運了四千餘匹高檔染色布、印花布,同時還有一些鋼條、五金工具、金屬農具和純鹼(無論是英國傳統的呢絨業還是新興的玻璃製造業,都需要大量的純鹼),總價值超過了2.2萬英鎊。對於東岸海軍官兵們來說,每個人總能分個幾十塊的,也不無小補了。

  「我們的船隊兩天後出發,你們可以抓緊時間在雅各布港內休整休整,然後採購一些物資。」麥金萊善意地提醒了一下他面前的英格蘭商人,然後話鋒陡然一轉,問道:「我聽說你們的海軍已經和荷蘭人幹起來了?現在通過多佛爾海峽安全嗎?我們的船隻會不會被截停?貨物會被沒收嗎?」

  「不,還沒正式宣戰。」喝了一口拉脫維亞女招待送來的啤酒(西湖啤酒,進口自東岸),希爾船長略略定下了神,只聽他用漢語夾雜著英語說道:「我去年年底從布裡斯托爾出發的時候,我們的海軍還僅僅只是在各地攔截不遵守法律的荷蘭商船,然後沒收他們的船隻以做處罰。而荷蘭人後來也組織軍艦和武裝商船進行護航,雙方的鬥爭很激烈,但還沒有徹底撕破臉皮正面開戰。」

  「真是貪婪的荷蘭人,明知道英國人頒佈了《航海條例》,竟然還有那麼多商人跑去做生意,真是不知死活。如今船隻被扣留,貨物被沒收,哭都來不及哭了吧,哈哈。」在東岸渡過了整個青年時代的麥金萊毫不留情地貶損了一通四處鑽營的荷蘭商人,然後又疑惑地問道:「不過,這些被沒收的荷蘭商船裡有相當部分貨物其實是你們英格蘭商人所擁有的吧?如今也讓沒收了?」

  「沒收了!」希爾船長點了點頭,說道:「《航海條例》說得很清楚,從歐洲運往英國銷售的商品,只能由英國船隻或貨物生產國船隻運輸;從歐洲以外地區運往英國銷售的貨物,則只能由英國船隻運輸。被沒收的貨物,將和王黨分子的財產一起於倫敦市場上公開拍賣,所得款項用於海軍軍費。」

  麥金萊聞言默然不語。這《航海條例》雖然明顯針對的是充當著貨物分銷者的荷蘭商人,但也同樣地把東岸人給掃進去了,因為東岸生產的商品要想賣到英國及其殖民地內,就必須由英國船隻運輸,這等於是生生少去了一塊利潤。雖然東岸在英國也沒什麼生意可言——除了荷蘭西印度公司代售至英屬北美殖民地的商品外——但英國人這種蠻橫霸道的作風總是讓人有些看不慣。

  「呵呵,荷蘭人估計恨死你們了!以前朗格多克的葡萄酒生意幾乎全被他們壟斷了,他們的船隻不斷進出地中海,然後將那裡的葡萄酒、白蘭地以及意大利的橄欖油、奶酪出口至英格蘭、愛爾蘭,現在大概只能讓法國人或意大利人自己用船運了吧?」麥金萊笑著打趣了聲,「倫敦市場上現在肯定一片哀鴻,商品奇缺、物價飛漲,市民們一定很後悔挑起了與荷蘭人的這場商業爭端。」

  「不,事實上沒那麼嚴重。」希爾船長連忙解釋道,「其實倫敦的碼頭上還是有很多閒置的運輸船的,有他們在,地中海的商品進入英格蘭並不困難。以前因為荷蘭人的運費極其低廉(荷蘭商船運輸噸位是此時英國的三倍,歷史上差距最大時是十倍),我們的船隻只能整日停泊在港口內無所事事。但《航海條例》頒佈後,這些閒置的運力瞬間就被釋放了出來,很多船長在倫敦市場上借了筆款子,然後便直奔馬賽、裡窩那和墨西拿而去,英格蘭的民間航運業頓時發展了起來……」

  與《航海條例》一起頒佈的,還有兩個分別於1615年、1622年通過的法令——這次被英國人一併重申了起來——那就是「只能由英國船隻將地中海的商品運進英國」和「只能由英國船隻將波羅的海的商品運進英國」。這兩個操蛋的法令被重新嚴格執行後,波羅的海、地中海的各類商品原產地的商人們即便想自己用船運商品去英國,也基本沒有了可能,而這兩個法令毫無疑問也從側面大大刺激了英國造船業和航運業的發展,其影響絕對不可低估。

  「真正物價飛漲的不是倫敦,也不是布裡斯托爾或朴茨茅斯,而是弗吉尼亞和新英格蘭!」在這兩地都有投資的希爾船長用一種很複雜的語氣說道,「原本以為趕跑了壟斷棉花、菸葉和穀物貿易的荷蘭黑心商人後日子會好一點,但新來的倫敦商人更不是東西!他們將菸葉的收購價格打得很低,而賣過來得舊大陸商品又貴得離譜,真是太過分了!」

  希爾船長說的這事麥金萊其實也有所耳聞,內戰期間英國議會為了防止殖民地向王黨靠攏,因此極力拉攏他們,不但給予很多便利,同時也對他們與外國商人勾勾搭搭的行為很是縱容,如此多番手段之下,終於換得了各殖民地支持議會政府。可如今內戰塵埃落定,查理一世也被砍了頭,議會政府似已無必要再慣著各海外殖民地,因此現在如希爾船長之流的殖民地居民頓時都傻逼了——好日子到頭了啊!

  「真是不幸。」麥金萊同情地看了一眼希爾船長,感謝道:「好吧,我大概瞭解到一些情況了,感謝你的直率。在雅各布港好好休息兩天吧,雖然這座城市在我看來就是個****,但總歸是個城市,你可以喝到美酒、吃到新鮮的食物,同時也可以花一點點錢就可以與可愛的拉脫維亞姑娘們共度一個美好的夜晚。享受這裡吧,兩天後我們再出發。」

  希爾船長點了點頭,然後茫然地看了一眼這座佈局略顯凌亂的城市。雅各布港以種植菸草、砍伐優質木材(兩者均向東岸出口)為主,同時兼營奴隸貿易——他們經常將通過各種渠道弄到的剛果黑人奴隸以一個令人吃驚的低價出售給東岸人,這大力支援了東岸國內的基礎設施建設,同時也給他們自己賺得了大量金錢。

  雅各布港如今大概有兩千餘人,其中約有一千二百名庫爾蘭殖民者(主要是拉脫維亞人)、兩百名德意志僱傭軍,以及六百名黑人僕從。他們的經濟幾乎全部依附著東岸生存,比如他們大量從南非進口穀物和鹹魚,從東岸本土進口武器、豆餅、農具、建築材料、馬車、布匹、藥品等一切商品,而出口的大宗物資則主要是菸草、木材和奴隸,目前看來這個殖民地經營得還馬馬虎虎,完全能夠維持下去。

  眾人在雅各布港休整了兩天,6月12日,以麥金萊的護衛艦打頭,四艘東岸笛型船與希爾船長的「雲雀」號緊隨其後,順著強勁的本格拉寒流,向北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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