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90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華夏、新危機(六)

  1651年11月25日,烈日暴晒之下的熱帶草原分外令人難以忍受。棉河(烏尼拉希河)畔的野戰營帳內,肖白圖捏著一份剛剛收到的軍令,看著眼前一眾服飾各異的軍官們,面無表情地說道:「諸位,島嶼八旗一部於昨夜在上游地帶被擊潰了,他們在給翟小山率領的守備隊右翼送補給時遭到突襲,損失了兩百多名士兵以及大量輜重……」

  「啪嗒」不知道誰的椅子被帶倒了!

  肖白圖深深地嘆了口氣:「傳令,兵太郎的左翼攜帶補給迅速向其靠攏。望兩部發揚精神、艱苦奮鬥,再堅持堅持,補給不日即將送上。」

  話說自從東岸征討大軍出發後,那個曾經攻擊過東岸人的默納伯王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老出現在東岸控制區外窺探的薩卡拉瓦牧民最近都少了很多,看樣子就像是他們同時陷入了另一場戰爭,因此從沿海地帶消失了——但肖白圖卻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果然,就在他們出征第五天——也就是昨天——的時候,宿營在棉河畔(取水方便)的部隊半夜間突遭洪水打擊,咆哮的渾濁泥水突然從上游地段傾瀉而下,將東岸人的宿營地變成了一片水鄉澤國。好在肖白圖等人宿營時行軍參謀就已經選定了一處地勢較高處安營紮寨,因此人員損失不大,只不過很多物資被水浸泡,算是打了水漂了。

  白天太陽出來後,眾人發現宿營地下方的水仍然沒過腳踝。腳下的黃土經一夜時間的浸泡後,已經成了幾乎能夠堵塞人耳鼻的黃泥湯,攜帶了大量牛車、馱獸的主力部隊想要在短時間內走出這片洪泛區,怕是不太容易。

  不過就在肖白圖等人一籌莫展的時候,走在前面充當先鋒的翟小山、兵太郎所部(以波蘭戰俘為主,大約三百多人,分成兩部以擴大搜索麵積)卻遇到了危險。按照剛才前方兵太郎部的傳令兵帶過來的消息判斷,離大部隊約有三天路程的他們二部目前很可能已經陷入了危險之中,因為一支從主力部隊營地內提前出發給他們運送補給的駝隊在半路遭襲了,薩卡拉瓦人的主力部隊很可能就在附近!

  這附近並不是沒有任何植被的荒原,相反,由於地靠水量豐沛的棉河,且時不時有越過中央高地的印度洋溼氣團給本地帶來降雨,因此沿著河兩岸的丘陵上(這裡的丘陵很多)長著大片的樹林,藏起人來很方便。薩卡拉瓦人若是有心,集結個五六千士兵藏在山間樹林裡,然後突然襲擊東岸征討大軍,還是很有成功的希望的。而也正是出於這樣的擔心,肖白圖才立刻下令相隔不是很遠的兵太郎、翟小山兩部迅速靠攏,這樣既可共享補給物資,同時也能抱團禦敵,堅持到主力部隊的援軍到來。

  「土人的戰略戰術什麼時候有這麼高了?」在送走了兵太郎部的傳令兵後,肖白圖的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了這個念頭。說實話,在昨天半夜遭遇洪水襲擊、早上又聽聞輜重隊的島嶼八旗被擊敗後,他的心裡已經起了很不好的感覺,而且情緒也一下子變得焦躁了起來。

  肖白圖當年就是個暴脾氣,穿越這麼多年後依然沒改。此次帶著數千人出征征討土人,責任極為重大,他本人雖然在人前表現得信心十足,但自家人知自家事,從來沒有單獨指揮過一個方面戰事的他雖然頂著個軍國主義分子的名頭,但到底是宅男出身,指揮打仗的天賦有限,即便這麼多年下來學習了不少軍事知識,但說到底依然是個二把刀的指揮官,與他的頂頭上司馬萬鵬幾乎是一個德性——即讓他們跟在上級指揮官下面帶隊作戰是可以的,但一旦當上了方面總指揮,就立刻顯現出問題了。

  此刻發現戰局與自己想象得很不一樣——戰前他對此番出征非常樂觀,覺得是手到擒來——的時候,肖白圖突然有些不自信了。他害怕自己的主力部隊被拖在這片人為造成(參謀們一致認定昨夜的洪水是薩卡拉瓦人在上游築壩蓄洪導致)的洪泛區內動彈不得,只能坐視前鋒部隊數百人被土人吃掉;同時他也害怕派出去接應第二批輜重部隊的騎兵遭到敵人突然襲擊,以至於損失慘重。

  紛亂的思緒不斷衝擊著肖白圖的大腦,他的軍服內襯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只見他喝了兩口清茶,勉強將躁亂的情緒稍稍抑制住,想了想後,朝身邊的部將們說道:「諸位,現在是考驗我們的時刻了!此仗極為關鍵,不容任何馬虎,勝則有百年之和平,敗則死無葬身之地。況且,攻克土酋王帳,平定遷延日久的戰事,也一直是新華夏保安司令部及執委會所切盼之事……」

  話說到這裡已經不必再多說了,眾人自然明白他沒有宣之於口的下半句,那就是上峰都在看著呢,大家若是不能迅速擊敗土人、平定戰事的話,諸位的前程將來恐怕都將會蒙上一層陰影,這是毋庸置疑的。

  肖白圖的動員果然起了一定的效果,25日當天,主力部隊兩三千將士開始收拾行李,將一些被水浸泡已無法利用物資全部銷燬,剩下的可用物資也都儘量集中在駱駝及牛車上面,全軍趟著沒過腳踝的黃泥水,頂著炎炎烈日,繼續堅定地向前進發,準備與前鋒部隊匯合。甚至於,他們還將剩餘的數十騎組織起來,先期出發去與前鋒匯合,反正土人沒騎兵,也截不住他們這些南非來的騎手。

  30日,剛剛走出洪泛區的東岸主力部隊(輜重部隊仍在與黃泥湯搏鬥,拉車的牛大量死亡)在路邊遇到了從前線返回的傳令兵,傳令兵在喝光了一水壺的水後,才牽著累得口吐白沫的戰馬,走過來朝肖白圖行禮後,說道:「總指揮,騎兵連賴尼德(列昂尼德)連長報告,他們已與兵太郎、翟小山二部匯合,兩部從前兩天開始就遭到土人不間斷襲擊,頗有些損傷。不過不知道為何,土人主力部隊尚未回返,圍攻他們的土人最多時也只有一千餘人,其中大約只有十分之一裝備了火繩槍。不過饒是如此,他們兩部仍有約三分之一的戰士死傷或患病,且缺乏必要的補給品,情況十分不樂觀。」

  肖白圖從傳令兵的寥寥數語間就已經想象出了兵太郎等人所面臨的困境,但他的內心仍然鬆了一口氣——雖然死傷了百餘人,但總算部隊沒有全軍覆滅,況且死的都是波蘭大鼻子,這些炮灰消耗完了再買就是,不值得心疼。於是,興致略有些提升的他立刻給正在前方堅守著的兵太郎、翟小山等人寫了封手令,大意就是勉勵他們堅持作戰,等待主力部隊的增援,然後犁庭掃穴,徹底殲滅這惱人的薩卡拉瓦武裝力量。

  傳令兵將手令仔細放入牛皮包內後,雙腿併攏立正向肖白圖行了個禮,肖白圖同樣雙腿併攏立正還禮,鯨魚皮皮靴濺起的泥水打溼了土黃色的軍褲褲管,但兩人都沒有耽擱,傳令兵換了匹馬,繼續向前傳達命令去了;而肖白圖則令人拿出了一份手繪地圖,在上面仔細找了起來。

  土人通過決堤灌水的方式遲滯東岸主力部隊的腳步——這已經很明顯了——難道是為了給他們的主力部隊回返爭取時間嗎?這有點令人信服,但還是解釋不通,蓋因這個所謂的默納伯王國一直以遊牧和遊耕(遷徙性的耕作農業)為主,他們在棉河流域有什麼放不下的東西嗎?難道不能一走了之?非得要堅守在那裡與東岸人死磕?沒必要的吧?真是想不通!

  不過想不通的東西暫時就不去想好了,反正那些土人國家以前也沒人瞭解,神祕得很,天知道他們在那裡有什麼東西!不管他們陰謀也好,陽謀也罷,總之我大東岸大軍盡起堂堂之陣,壓過去就是了,你有什麼招儘管使,我們一力接著!

  這個時候的肖白圖的內心已經有些定下了,畢竟他手裡掌握的牌實在不少,之前的慌亂更多是由於驟然擔任高層總指揮的經驗不足,此時調整了下心態,倒也緩過來不少了。因此,此刻只見他拿著右手中指在手繪地圖上找來找去,良久後,只見他猛然將手指用力戳在地圖上,說道:「應該就是這裡了,土人的主力必定會在此地與我軍決戰。嗯,先去與前鋒部隊匯合,然後等待第二批補給送達,再全軍出發去找薩卡拉瓦人的晦氣。我就不信了,我們有這麼多訓練有素的士兵、這麼多燧發槍、這麼多大炮,還幹不過他們!」

  肖白圖的力氣是如此之大,以至於當行軍參謀、情報參謀、作戰參謀三人圍過來看時,地圖上只留下了一個碩大的手指頭戳破的洞,彷彿預示著什麼似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華夏、新危機(七)

  1651年12月1日,抵達後世馬達加斯加西南部通古布里一帶的肖白圖,看著像撿破爛一樣撿回來的一百多「垃圾」(波蘭士兵),緊繃著臉,憤怒之意已經溢於言表。

  派出去的充當先鋒的兵太郎、翟小山左右兩翼,在這些日子裡是遭受了慘重打擊了。他們不但補給物資短缺,地形也不是很熟,被土人圍在了一片黃土坡上,然後反覆攻打。雖然有臨時架設的鐵絲網幫助,雖然他們將大車圈起來充當防線,但在一千多土人(其中約有一百名火槍手,30日的時候土兵增加到兩千餘人)的不間斷攻擊下,死傷依然頗眾。

  而更慘的是,他們被困的這處小土坡上根本沒有水源,但炎熱的天氣和激烈的戰鬥卻在不斷消耗他們體內的水分,在喝完隨身攜帶的涼白開以及後勤車輛上的飲水甚至酒水後,兵太郎不得不下令宰殺隨軍攜帶的牲畜(牛和駱駝),靠喝血維持體內的水分。戰鬥慘到這個份上,還真是東岸軍隊在與土人的戰鬥中獨一份了——要不是肖白圖的主力部隊克服困難,迅速趕來救援的話,他們這三百人多半會全軍覆沒。

  難道崛起中的國家都比正常形態下的國家會有戰鬥力加成嗎?還是這個以耕戰為主(薩卡拉瓦人一直在攻擊中央高地上的麥利那人,且常年維持著軍事優勢)的土人國家本身就很精通各種戰略戰術?肖白圖也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過他下意識地覺得,這些從印尼地區來的馬來殖民者們文明程度並不低,他們會冶煉打製鐵器,會用牛耕田,會修建水利設施,會給農田堆肥,會修建各類建築,會在高地區開發梯田,還建立了一些制度雖粗疏但大體上還過得去的封建王國,因此把他們與南美的印第安人等同起來是不正確的,也是會吃大虧的,他們已經算是「半文明人」了,必須慎重對待。

  肖白圖圍著他們堅守了數日的戰場轉了一圈,此刻薩卡拉瓦人已經退去,戰場上只剩下一片狼藉。也許是肖白圖部的果決突進有些出乎土人的意料,因此敵人的撤退比較倉促,戰場上尚有一些損壞的火繩槍遺失在地——這種損壞的火槍對土人來說也是重要財物,不可隨意丟棄。

  幾日下來土人在這片戰場上死傷了「上千人」(翟小山語,但肖白圖認為有所誇大,土人可能只損失了四五百名士兵),乾渴的黃土地上吸滿了敵我雙方的鮮血,此刻閃耀出了一片妖異的紅光。看著頭纏繃帶、劫後餘生的波蘭士兵,原本指責的話語頓時堵在了嘴裡;再看看自己麾下那些渾身泥巴、一臉疲倦的東岸陸軍士兵,肖白圖更是無法說出什麼苛責的話語,因此只能臨時改口鼓勵安慰起了這幫丘八,大意無非是希望大家不要被困難嚇倒,繼續發揚戰鬥精神,消滅頑敵,不要讓自己身上的軍服為之蒙羞。

  肖白圖說完後,身旁的聯絡參謀立刻放下了手裡的小本本,然後用波蘭語朝隊伍裡數量仍高達數百的波蘭士兵說道:「總指揮表揚我們表現頑強,他許諾如果我們繼續表現出色的話,突入土人國王王宮的任務將由我部來擔綱。」這引起了波蘭士兵們的極大歡呼,因為誰都知道這意味著最多的一份財富將由他們來分享。

  肖白圖部就地在這裡設立了一個後勤兵站,將部分傷病員留在這裡休養,翟小山將帶著僅剩的數十名直屬士兵(出發時尚有150人)並三百名島嶼八旗官兵留在這裡駐守,等待由南非騎兵連主力前去接應的第二批輜重部隊的到來。

  全體人員在兵站休整了一天後,12月2日,部隊帶上了一定量的食水、軍資,然後沿著棉河谷地,繼續朝前進發。他們的目標還是尋找土人主力進行決戰,一勞永逸地解決對方,省得將來和他們打游擊,靡費軍餉物資。而土人貌似打的也是同樣的主意,也許是多年來戰場上的勝利極大地鼓舞了他們的士氣,因此在面對東岸這種外來殖民軍隊的時候,薩卡拉瓦人的國王安德里安達希福戚和他的兩個兒子,率領大量軍隊也沿著棉河殺了過來,雙方最終於12月4日在兵站以東三十多公里處的一處河灘邊遭遇。

  東岸人雖然有騎兵做偵查之用,但由於這裡丘陵起伏、森林密佈,再加上土人熟悉地理,因此雙方几乎是同時發現了對方,而這也使得這場戰鬥徹徹底底成了一場遭遇戰、野戰。

  值此關鍵時刻,肖白圖再也沒有犯渾,他按照作戰參謀的建議,下令全軍緊急架設野戰工事,給炮兵陣地提供掩護,同時尚在身邊的數十名騎兵也被散了出去,以遲滯薩卡拉瓦人的行軍步伐。

  戰鬥最終在下午三點的時候打響,薩卡拉瓦人的國王令人吃驚地糾集了七八千大軍——這令肖白圖等人幾乎要破口大罵,誰說他們只有五六千士兵的——然後也不管什麼戰術不戰術了,就是一波流衝鋒,看得出來他們對自己很有信心。

  東岸兩個炮兵連13門大小火炮(另有三門炮車損壞,被遺棄於途)在打了兩輪空心鐵球后,果斷換裝了爆炸彈,最後又往炮筒裡塞了散彈。他們製造出的金屬風暴在土人人群中產生了極大的殺傷,至少有三百餘人死傷在他們發射出的各型炮彈下。

  由東岸陸軍和部分棉河守備隊波蘭士兵組成的火槍手足足有千餘人,他們嫻熟地朝衝過來的土人打著排槍,而土人在最初的冷兵器集團衝鋒後,火繩槍手方陣也在他們的掩護下靠了過來,然後與東岸陸軍展開了對射。雙方的死傷開始急劇增加,但土人仍拼死不退,直到炮兵們移動火炮,將一些炮彈落在他們頭上後,這支規模同樣近千人的火繩槍方陣方才潰退了下去。東岸人的騎兵只跟在敵人的潰兵身後少許追殺了一下,然後便又呼嘯地跑了回來,土人的主力猶存,現在還不是他們追亡逐北的時候。

  短促而激烈的戰爭在一個小時內就給雙方造成了小兩千人的死傷,其中東岸陸軍、棉河守備隊、騎兵總計死傷了二百餘人,島嶼八旗戰鬥雖不甚激烈,但也死傷、潰散了同樣的數字;而作為他們的對手,默納伯王國的薩卡拉瓦大軍則足足死傷了一千四百餘人,讓人不得不感嘆這場戰爭的殘酷。

  不過死傷大歸死傷大,東岸人是不會給敵手以喘息之機的!只見在軍官的命令下,東岸陸軍火槍手們從腰間摸出41年式鋼製刺刀,旋擰在槍口下方,然後端起長度達一米七十多的步槍,披著胸甲,護衛著炮兵,緩步朝敵軍推進。而那些殘存的上千島嶼八旗士兵們,則帶著長矛弓箭,駕著牛車,護衛在軍陣薄弱的兩翼。至於那些騎兵麼,則仍然遊弋在戰場邊緣,他們也多多少少牽制了一些薩卡拉瓦人,使得他們不得不專門撥出了數百人以做防備。

  進入火炮射程後,全軍即停止了前進,然後便是千篇一律的火炮轟擊了。這是東岸人的一貫戰法,即憑藉火炮超強的機動性、超遠的射程以及相對精準的炮彈落點,不斷打擊敵人的陣型,打擊他們的士氣,直到他們再也維持不住軍陣,徹底崩潰為止。這種戰法無論是在與西班牙人的戰鬥中,還是在與南非科薩黑人的戰爭中,都屢試不爽,如今輪到這些薩卡拉瓦土人,也是一樣的好使。

  這不,還沒挨幾輪炮彈呢,敵人的陣型便有些散亂了。只可惜此時東岸人手頭沒足夠的騎兵,無法趁機衝擊對方陣型的薄弱點,否則這個時候便能收穫一場大勝了。當然薩卡拉瓦人的指揮官也不是白痴,他們很快就發現了自己戰前過於託大了,沒有認識到輕便的火炮以及訓練有素的炮兵在戰場上所發揮出的主宰能力,因此他們在這種原本信心滿滿的野戰中吃了大虧——他們現在的死傷已經超過了一千六百人,這在默納伯王國數十年的征戰歷史上還從來沒有過。

  既然認識到了錯誤,那麼就得及時改正!於是,在老國王的命令下,他的長子戚馬龍加里福立刻率領精銳的火槍手及部分國王侍衛,護送著老國王向後退去;作為國王次子的戚馬拉東那則率領著一支約兩千人的士兵朝東岸人的軍陣再度發起了瘋狂的反衝擊,以掩護國王及精銳部隊的撤退。他們手裡的那些火槍手訓練了很多年,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是在與別的部落和王國作戰中的中流砥柱,可不能全軍覆沒在這裡;而反觀其他的士兵,那是要多少又多少,死了也不心疼,於是選擇就不難做出了。

  戰鬥最終在傍晚時分落下了帷幕,疲憊不堪的東岸陸軍徹底擊潰了敵人最後一波反衝擊,戚馬拉東那帶著幾百人拼死逃脫了東岸騎兵的追擊,逃進了山林裡,至於其他一千多士兵,死傷者超過一半,剩下的也盡數被俘虜。

  此戰,默納伯王國國王率將近八千人親征,但卻功敗垂成,被東岸人斃傷俘總計約三千人(若加上前次戰鬥,總傷亡約3600人),可謂是空前的慘敗!而同時東岸人前後兩次戰鬥,累計死傷也達到了388人(大部分是波蘭士兵的傷亡),島嶼八旗亦死傷了三四百人,傷亡也不能算輕了。

  而更麻煩的是,敵人的國王帶著剩下的小五千人撤了回去,且其中還有不少多年征戰的老兵,肖白圖知道,這場戰爭其實還遠未結束。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四十九章 閃電般的開拓

  1651年12月25日,芒戈基河三角洲。

  三艘東非運輸公司的船隻從蘇伊士港開到了新華灣外海的時候,就被一艘由灣內駛出的交通艇截住,然後三艘船隻匯合了一艘新近下水的笛型運輸船(裝載了大量拓荒物資),直接調頭駛向了新華夏島西部的芒戈基河三角洲地帶。

  東岸的大海船根本不敢靠近珊瑚礁密佈的近海,因此,他們在外海碇泊處放下了許多小艇,然後來回駁運,效率低就低點吧,總比船毀人亡要強。這可不是開玩笑,新華夏島在「古代」(也許要追溯到白堊紀)很可能是與非洲大陸連在一起的,這從其西海岸(莫桑比克海峽)的海水深度遠小於東海岸就能看得出來——海水下面到處是淺灘和珊瑚礁,尤其是科摩羅島一帶,那裡可是有科摩羅海底高原之稱的。

  從中央大高地上向西注入莫桑比克海峽的諸河及其支流,順著地勢奔騰而下,將整個新華夏西部的石灰岩、砂岩和火山岩的沿海地帶刻蝕成了一條條「走廊」。此外,河水攜帶下的大量泥沙沖積分佈在廣闊的低地區,久而久之之後,陸地戰勝了海洋,原本是大海的地方再次淤平,成為肥沃的沖積平原。

  而在這些面積廣闊的沖積平原中,最著名同時也是最大的當屬以馬任加為核心的布瓦納盆地,以及在其南邊的默納伯盆地了——當然,鑑於某個老給東岸人找麻煩的土著王國的因素,新華夏開拓隊隊長史欽傑已經大筆一揮,將此盆地正式定名為大慶盆地,寓意為慶祝必然到來的征討默納伯王國的軍事行動的勝利。

  東岸人的四艘大海船此時停泊的芒戈基河三角洲一帶,便是大慶盆地中面積最大、農業條件最好的一個河口三角洲了。同時,這個面積達兩千平方公里以上的沖積平原,同時也是整個新華夏島上屈指可數的幾個三角洲之一。

  與此同時,這裡的氣候毫無疑問是炎熱的,降雨量也不甚多。即便是在所謂的雨季(即夏季),由於北半球的東北信風越過赤道後偏轉向東南,再加上原本位於莫桑比克海峽的低氣壓帶擴張到沿海陸地上,以及中央高地對雨水的截留,這些都使得西部沿海盆地的降水量大為減少,尤其是西南部,由於蒸發作用的強烈,簡直就是半乾旱地帶了。

  東岸人由於是第一次開發芒戈基河一帶,因此手頭沒有本地的氣象數據,而棉河港那邊,由於前期工作的疏忽,記錄的溫度、風力、日照以及降水數據也少得可憐,因此關於芒戈基河三角洲的數據就只能靠猜了。

  新華夏開拓隊下轄的農業局估計,木倫達瓦河口的年降雨天數應該在60天左右,年降水量為700毫米;而芒戈基河三角洲的數據很可能需要在此基礎上削減三分之一左右,即這裡的年降水量很可能只有450-500毫米左右,且這些雨水都會在一兩個月內集中下完;至於棉河、圖萊爾一帶,年降水量能有三百出頭就不錯了。降水的總體趨勢是越往南就越少,同時氣溫也越涼爽,沿海淺灘、珊瑚島礁也越多。

  而對於東岸人即將種植的甘蔗有著重要影響的溫度,這點東岸人都不擔心,因為無論是在芒戈基河三角洲還是南邊的棉河一帶,年積溫一般都在8000攝氏度以上(後世芒戈基河出海口的年平均溫度為24.9℃,絕對最高溫度38.2℃,河流流量最大的一月,為1251立方米/秒;圖萊爾為23.8℃,絕對最高溫度為39.8℃),非常適合甘蔗這種作物的生長。

  這個地方其實早就被新華夏開拓隊盯上了,其時間大約在塔希提甘蔗被引種到歸化港植物園的時候,當時史欽傑就派出了由少許探險隊員組成的隊伍,先後乘船數次在此登陸,很是考察了一番此地的各種狀況,最後發現芒戈基河三角洲一帶最適合這種具有重大經濟價值的作物的生長。

  如今藉著這次戰爭的東風,新華夏開拓隊終於決定在此地設立定居點,然後大力推廣種植甘蔗,必要的話後續還會設立機器榨糖廠、釀酒廠,以提高產品的經濟附加值。這個定居點的規模,說實話還是不小的。按照史欽傑的打算,是將這個定居點建設成東岸人在島上的另一個經濟重鎮,就如同塔城港那樣的煤業重鎮一樣,使其成為開拓隊政府的另一大搖錢樹——很可能還是最賺錢的那一個呢。

  總計四艘大海船的登陸行動整整持續了好幾天才結束,一千名因平日裡表現出色而被「大赦」(即獲得自由身份)的波蘭戰俘,加上兩千餘名被史欽傑截留下來的明人移民(山東裁汰下來的僕從軍官兵及其家屬)一起,連劃帶趟地越過了近海的淺水區,然後在河口附近大舉登陸,並插上了一面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旗幟,正式在這裡宣示主權。

  雖然整個西部地區乾旱是主基調,枯黃的草原是主色調,但在芒戈基河河口附近,還是分佈著面積廣闊的森林的。與新華港周邊幽暗濃密的森林相比,這個地方的森林較為「明亮」,而這往往也意味著森林裡樹木較為稀疏。

  森林裡的樹種以紅樹林常見樹種為多,如分杈棕、拉菲亞樹(酒椰)、東非糖棕、小酸棗、釋迦榕等屬,另外還有大名鼎鼎的猴麵包樹。對於這些樹木,新華夏開拓隊其實是持一種保護態度的。蓋因無數年來,隨著本地土著的無節制砍伐以及不斷冒起的野火,這些明亮森林的面積已經大為減少了。而森林面積的縮小,很容易就會使得這些半乾旱地區的土壤荒漠化,最終使得整個地區的生態環境急劇惡化——這並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後世馬達加斯加真實發生過的事情,由不得不吸取教訓。

  因此,此番前來的四艘大海船中,就有一艘船運來了大約二十萬塊紅磚及少量石灰水泥——也就夠建十套八套東岸標準制式房屋的。先期抵達此地的移民們,將利用這些建築材料修建起一座小磚窯、小石灰窯和小水泥窯,本地石灰岩資源豐富、黏土也不少,正適合發展這些基礎卻又重要無比的建築材料行業。至於這些移民們臨時居住的房屋,那很簡單,有一艘船上就裝滿了新華造船廠等單位歷年造船、造傢俱積累下來的各種木材邊角料,用來搭建房屋、倉庫、牲畜欄什麼的,再合適不過了。

  而關於定居點的選址問題,其實也很講究。現在已經是12月底了,洶湧的河水已經填滿了芒戈基河的河床(在旱季,河床有相當部分面積是裸露在外面的,砂質的河床上長滿了蘆葦和水草),因此這注定了東岸人不能將定居點設在距離河岸太近的地方,以防河水流量突然加大——常有的事,這取決於上游中央高地上的降雨量多寡——而氾濫至兩岸導致受災;再說了,這河兩岸的水泊沼澤地帶也相當不少,蚊蟲孳生繁多,不好好改造的話很容易讓居民們得上瘧疾從而死亡,故定居點的選址還是再向南考慮一下為妙。

  基於這種考慮,主持本地拓荒工作的農業部官員麥金利(前愛爾蘭逃奴夏爾.麥金萊,108藥酒的發明者之一,現海軍上士麥金萊的兄長)決定將定居點設置在距離後世穆龍貝不遠的地方。這裡的土地較為乾燥,不會孳生什麼蚊蟲,但也有一些芒戈基河的小支流,好好改造一番的話還是可以修建成一個人工湖泊的,這可以作為本地居民們的飲用水和生活用水來源——前提是修建一個水處理及供水設施,這在環境惡劣的熱帶地區尤為重要,能有效減少死亡率。

  與此同時,這個定居點的名字也已經有了,那就是新萊堡,以給本地這批來自山東萊州府的拓荒者們一些念想(同時芒戈基河也被正式命名為新萊河)。新萊堡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港口條件較差,無法停泊大船了——甚至就連中型船隻都無法停泊,估計也就吃水淺的小型漁船可以進出一下了,且也頗為麻煩。總之,這裡缺乏一切構成港口的必要條件,將來如果甘蔗、糖棕產業大發展,榨糖、釀酒以及其他一些深加工甜品大行其道後,如何將這些具有高附加值的商品運出去銷售,還是一個很令人頭疼的問題呢。

  說不得,只能由新華夏開拓隊出面,請求本土允許在新萊堡到棉河之間修建一條沿海鐵路了。反正這裡的地形就是沿海沖積平原,修建鐵路的地理障礙根本不存在,但能用來做優質深水港口的還就只有棉河——圖萊爾一處了,其他地方要麼水淺、要麼密佈珊瑚礁,都不適合建港。相信執委會經過論證後最終應該會同意這個計劃,因為整個大慶盆地區域也就只有這麼一個適合建港的出海口,因此其他地區的溝通還真就只能靠鐵路了,不然根本無法進行快速開發。

  12月29日,卸載完畢的四艘笛型船揚帆起航,順著東南信風駛向了新華港(繼續運輸建築材料)。而留在新萊堡的定居者們,在嚇退了一小撮前來窺探的薩卡拉瓦遊牧民後,也甩開了膀子,開始了熱火朝天的定居點建設工作。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五十章 公關(一)

  1651年的冬天對東岸佛羅倫薩商站站長康丁來說,註定是難熬的。

  此時他已經帶著數名貼身隨從,登上圖盧茲男爵的兒子弗蘭克名下的一艘雙桅海船,準備北上巴黎。他們將首先前往南特港,處理一樁男爵家族的生意,然後再乘坐內河船隻經奧爾良抵達巴黎,會見一些實權官員。

  最近法蘭西上層的風聲很不妙,即便這個國家正身處於內戰之中,但流傳在高層之間的一些閒言碎語依然讓小小的東岸共和國緊張不已。比如很多法國商人言之鑿鑿地指出他們在加勒比海出事的船隻已被東岸人俘獲,東岸人的海軍假扮了海盜,做下了醜惡卑劣無比的私掠行徑。這些流言不大不小,卻極具殺傷力,雖然目前法國人因為內戰而無暇顧及,但難保不會秋後算賬,因此東岸本土指示派駐歐洲的商站全力公關,以儘量消除一些不利影響,免得華夏東岸共和國被貼上「邪惡國家」的標簽。

  弗蘭克的家族在下加侖、朗格多克地區擁有極大的影響力,因此,此番康丁奉命到巴黎展開公關,便請動了他們家族的關係。當然不僅於此,東岸人還有一些自己的渠道,比如高等法院的塔隆家族等等。總之死馬當活馬醫,能拜的神都拜一拜吧,順便再為東岸商品高額進口關稅的事情努一把力,看看有沒有降低的可能——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件事恐怕比公關洗地更為重要。

  他們的船隻從波爾多港出發。如今這個原本法國最繁榮的港口已經漸漸褪去了往日的榮光,投石黨人的一支(布永公爵、拉羅什富科公爵以及孔代親王年輕的妻子為首)在佔領這座商業城市後,立刻便在城裡大肆派捐,招募軍隊,準備進攻王黨(以馬紮然為首)。很多商人被迫「自願捐助」,老百姓也被洗劫得夠嗆,當然也不乏一些希望恢復封建特權的貴族們前來投機,資助這些投石黨人。

  總之這個曾經法國最大的港口已經徹底亂了套,並且成為了投石黨人的大本營。西班牙人的使節在這裡進進出出,他們的軍隊也在往法國南部開進,大批軍資通過港口海運至此,將投石黨人招募的軍隊迅速武裝了起來。而且,城內最近有「謠言」傳出,被馬紮然從勒阿弗爾監獄釋放出來的孔代親王、孔蒂親王、朗格維爾公爵等人已經抵達波爾多,目前正在積極謀劃擴大他們的佔領區。更甚至於,一些人指出,同樣出身于波旁家族的孔代親王已經不再滿足於親王的位置,想要一窺國王的寶座了。

  說實話,如今這些貴族們在法國擁有的權力已經相當驚人了,但他們仍然不滿足,仍想恢復到以前那種為所欲為當土皇帝領主的美好時代,因此他們對黎塞留、馬紮然兩位首相一直致力的掃平割據諸侯、加強中央集權的措施痛恨萬分,他們不想再當整日裡阿諛奉承國王或首相的宮廷貴族,他們想要掌控這個國家的未來。由此可以想見,當查理一世被處決的消息傳到法國時,他們這些人是多麼地震驚而又多麼地竊喜,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效仿英國人,將國王送上斷頭臺,然後自己的家族世世代代執掌大權。

  康丁對這些法國貴族們的想法一清二楚,同時他個人也對這些貴族們嗤之以鼻。平民出身的他分外瞧不起這些整日裡除了魚肉百姓外再無任何正事可做的貴族,這些人在鄉間擁有大片私人財產(一般都是莊園和田地),但卻只繳納極少的一部分稅收。布阿吉爾貝爾曾經寫道:「收三四千利佛爾田租的人,只繳納十或十二埃居(1埃居約合3利佛爾)的稅;收三四百利佛爾田租的人,卻要繳納一百利佛爾的稅,這已成為司空見慣之事。」

  康丁曾經聽莫三給他講過發生在東方明國的關於所謂「貴族」不納稅的事情,以及由此帶來的嚴重後果。原本他以為這種可笑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從1648年的新稅收法案開始,法蘭西王國也走入了這個怪圈——去年(1650年)全年,法蘭西全境共徵收了4800萬利佛爾的達依稅(一種按土地、人口計徵的稅收),佔財政總收入的六成到七成,其中大部分由貧窮者負擔。

  法國的徵稅制度,基本是按教區來徵收,每個教區每年有一個額度,徵收員在規定的期限內必須徵收到足夠的稅收,否則便只能自己墊付——但這種情況很少,徵稅員們並不是普通人,他們總是有很多辦法弄來稅收。比如,他們會牽走繳不起稅的農民家裡的牲畜,會拿走他們家裡的傢俱,有時候還會把人下獄——當農民的親人想把人從監獄弄出來時,不但需如數繳納稅收,還要額外花費更多的打點費用,這往往導致很多人破產。

  這些掌握了法國鄉間權力的「士紳」們將所有稅負都轉嫁到那些最貧窮、最無能為力的人身上,他們看著這些人破產,等待政府拍賣他們的地產時以一個令人可笑的低價買走,然後這片被併入他們名下的土地從此也可以不再交稅或者只繳納極少的稅收了,而上級攤派下來的徵稅額則可繼續轉嫁到窮人或手工業者身上。

  如此惡性循環之下,大量法國底層百姓紛紛破產,僅最近四年以來,就有很多行將破產的手工業者遠走荷蘭、西班牙和葡萄牙——他們到那裡往往依靠自己的勤勞和旺盛的市場需求發了大財;另外那些沒有一技之長的普通法國人則只能去當水手、參軍入伍或者前往海外殖民地碰運氣,目前在荷蘭當水手的法國人就已經高達五六萬,打工的法國破產農民就更不知凡幾了。

  而這才只是剛剛開始,隨著土地兼併程度的越來越嚴重,以及法國稅基的逐漸減少,這個國家遲早要出大亂子。這個亂子不是像現在貴族反對國王這樣的過家家一樣的混亂,而是一場席捲全法國的深刻社會動亂,或者按照東岸名詞來說的話,那就是「革命」。現在革命的火種已經點燃,也許再過個百十年,熊熊燃燒的革命火焰將徹底吞噬這些魚肉百姓的貴族、商人和教士。

  「這些垃圾一樣的貨色互相打來打去,百姓被搞得困苦不堪。看看,羅克魯瓦戰役後的那幾年法蘭西還不怎麼需要進口糧食呢,但在去年,南特港一艘又一艘的荷蘭運糧船給他們運來了足足數萬拉斯特的波蘭、莫斯科公國黑麥。投石黨人引發的內戰、與哈布斯堡王朝的外戰,以及各種各樣的國內問題,使得原本富庶的法蘭西漸漸變得貧窮起來,田地被拋荒、葡萄園被廢棄,連我這個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康丁穿著做工考究的呢子大衣,頭戴昂貴的河狸帽,站在風稍微有些大的波爾多港碼頭上,萬分感慨地想著。

  凡事就怕對比,與稅收極少(其實是東岸稅制還很不完善,這意味著漏徵了大量的稅收)的東岸農民們相比,這些法國底層農民的日子實在是太困苦了。種小麥者吃不起自己種的小麥,只能吃黑心商人從黎凡特運來的海麥;手工業者一年忙到頭,付出了無數心血,到最後卻發現連養家餬口都難——農民們無力消費,但稅收卻還在上漲;前往海外殖民地九死一生賺了些錢剛回到家鄉的年輕人,立刻被聞訊趕來的徵稅員堵在家裡,結局往往是被與收稅官、稅警有勾結的徵稅員毒打一頓,財產被榨乾……

  「這樣的生活怎麼過得下去的!」康丁搖了搖頭,決定不再看波爾多碼頭上數量越來越多的乞丐,轉而回到船艙內,與弗蘭克好好商談一下如何到巴黎展開公關行動。弗蘭克的家族是東岸商品在法國南部下加侖、朗格多克、普羅旺斯等省區的大代理商,這些年來賺了個盆滿缽滿,早就與東岸利益密不可分了。再加上弗蘭克與莫茗之間的私人友誼,以及他身為南鐵公司自然人股東的身份,這一切都使得康丁可以與他談一些比較深入的話題,比如如何向法國官員行賄,進而影響他們的政策。

  當然了,關於東岸共和國海軍艦船到底有沒有在加勒比海客串海盜,這個問題雙方都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談,弗蘭克不會問,康丁也不會說,雙方心裡有數就行了。最近半年以來,東岸海軍已經撤出了最後一艘徘徊在加勒比海的軍艦,目前已經全部聚集到了從幾內亞灣到巴西東北部一帶的海域內,這個地方也有很多前往拉普拉塔的走私船在活動,東岸人在這裡進行攔截,對於擴大國內商品在拉普拉塔的市場,也是很有幫助的。至於說東岸人走後加勒比海的走私貿易再度興盛起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能指望西班牙買辦們自己解決了,他們掌握著祕魯總督區的大量政治資源,捨得付出一些代價的話還是不難的。

  1651年12月13日,在中途避了一次風后,弗蘭克名下的雙桅海船抵達了南特港。二人帶著隨從們也下了船,準備找個時間往巴黎行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公關(二)

  1651年12月16日,法國北部氣溫驟降並普降大雪,從法國南部直抵西北入海的運河河面上也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至此,從水路前往巴黎的路已被堵死了,不得已之下,弗蘭克、康丁二人只能乘坐馬車前往巴黎。

  乘坐沒有減震系統的馬車走在路況糟糕的公路上,這對旅行者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災難,如今康丁、弗蘭克等人就處於這個災難之中。坑坑窪窪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天際的盡頭,讓每個途經這裡的人都********、滿腹怨氣,但他們只能徒勞地詛咒著管理這條曾經路況非常良好的幹道的官員們,詛咒他們和馬紮然一起被抓進監獄,接受正義的審判。

  「巴黎流傳著一個笑話,負責管理公路修建的蒂伯裡子爵曾經向馬紮然首相申請經費,用於維護那些坑坑窪窪的道路,結果首相給了他八萬利佛爾。哈哈,上帝,在一個年收入一億利佛爾的偉大國度裡,用在公路上的錢卻還不到百分之一。」雖然弗蘭克的小女兒已經和他的老朋友、南鐵公司總裁莫茗的長子定親,但出身法蘭西的他依然對自己祖國的種種亂象感到不好意思,因此只能用玩笑的語氣點出路況這麼差終究還是沒錢的緣故。

  康丁聞言也笑了笑,他當然知道八萬利佛爾的錢啥也幹不了。要知道,在戰爭進行到今天的時候,無論是法國還是哈布斯堡王朝都已經精疲力竭、財困民窮,而法國的主要貨幣利佛爾在阿姆斯特丹市場上的匯率更是一路狂降——現在的利佛爾已經不是戰爭爆發前嚴格鑄造的「法郎」了(當時1利佛爾約合4-5東岸銀元,俗稱法郎),由圖爾修道院近些年來鑄造的劣質貨幣大行其道(俗稱圖爾利佛),每一圖爾利佛的含銀量已經狂降到了4.5-5克的令人羞恥的程度。

  因此,現在你就可以輕易地理解八萬圖爾利佛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了,而年入一億圖爾利佛的法蘭西王國的實際財政能力又是如何了!所謂的一億「利佛爾」,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兩千萬「元」而已,在政府財政收入已經突破四百萬元的東岸共和國(其中絕大部分是貿易收入),兩千萬元的歲入其實真算不了什麼。如今的西班牙人,每年還用船從美洲大陸運回價值五千萬元的金銀條呢,兩千萬元?呵呵!

  法蘭西這個國家也真是夠了,三十年戰爭前半段雖然沒直接下場,但也不停地在後方出錢出物,充當幕後大金主;到了後半段時機成熟的時候,又主動下場,一舉擊敗西班牙,將東部地區的國境線大大地往前推了一截。

  當然了,和法國軍隊在戰場上風光無限所對應的,則是因被戰爭抽血而呈現日益破敗景象的鄉間。比如康丁等人一路走來所見,布列塔尼地區諸省份的土地已經開始日漸被貴族、世襲紳士和新興紳士所侵蝕。而被他們用各種各樣手段所侵佔來的土地,在三十多年前,卻大多數都握在小鄉紳和自耕農的手裡,但在如今,貴族、教會、老牌鄉紳以及因為戰爭經濟而爆發的新興鄉紳們手裡的土地規模卻越來越大——不幸的是,這些人手裡的土地基本都是從不繳稅或者只繳納極少一部分稅,這對法國的財政來說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法國小地主、自耕農的處境現在真的是日益艱難了,他們承受著因為戰爭而屢次加重的稅收負擔,比如買賣的時候增加的「衡量稅」等等。他們無力對抗凶惡的稅吏,很多人被迫賣掉自己的祖產,用所得錢款去租一大塊地來種(顯而易見這些掌握在貴族手裡的地賦稅極少),或者乾脆投身商業——但在經濟日漸衰退、貿易主導權還把持在荷蘭商人手裡的法蘭西,投身商業也是一項風險極高的行動。

  「最近各地都多了很多『自由民』——沒有土地的自由民——就像英國一些地區出現的那樣,這些人現在要麼去參軍打仗,要麼外出碰運氣,要麼去當水手,當然也有留在本地當乞丐的,總之現在的社會比起三十多年前要混亂得多了。」弗蘭克看了看道路兩旁經常見到的行乞者,感嘆了聲,說道:「不過也有些人對此很高興,比如一些手工工場主們,因為這意味著他們能以比以前低得多的價格來僱傭工人了。黎塞留——好吧,他已經死了——與馬紮然這兩位首相這時候應該會很高興吧,他們一定會說,啊哈,看,法蘭西的工業強大起來了,他們的成本是如此之低,而生產出的產品又是如此之多,這就是財富的源泉啊……」

  實話實說,法蘭西的兩代首相——路易十三時代的黎塞留與路易十四時代的馬紮然——一直對發展法蘭西的工業非常上心,他們給予了那些響應政府號召發展手工工場的資本家很大的稅收優惠,同時還幫他們解決部分原料問題,甚至還提高了國外商品的進口關稅以保護本國工業。如此多管齊下之下,法蘭西的工業終於磕磕絆絆地起步了起來,目前多集中在巴黎(軍火製造、皮革硝制、皮具加工、奢侈品製造)、加萊(呢絨紡織業)、南特(磨坊制粉業、鹽業)、聖馬洛和瑟堡(造船業)、拉羅謝爾(棉紡織、海產品加工)、勒阿弗爾(棉紡織、食品加工)等城市。

  而這些因為種種原因而大量破產、失業的前自耕農,顯然給這些需要大量勞動力的手工工場注入了一劑強心針。更何況,還有一些出售掉祖產的小地主們攜帶數量不少的資金投身於手工工場業,這又為這個國家的工業注入了新鮮的資金——資金和勞動力都有了,如今怕是就缺技術了吧?

  「現在的手工工場主們對新技術不是很上心。」弗蘭克想了想後,又有些無奈地說道。

  他的家族與東岸商貿關係密切,他本人也兩次乘船去東岸,算是這個年代法蘭西少有的「睜眼看世界」的人了。他很清楚東岸共和國的工業之所以如此成功,主要還是由於大量採用新技術的緣故(他還沒能認識到國家工業政策以及社會工業氛圍對工業化進程的深刻影響),因此他覺得法蘭西本國資本家放棄革新技術是完全錯誤的。

  不過他同時也承認,隨著如今法國土地兼併情況的越來越嚴重,以及鄉間農業的越來越蕭條,大量破產農民一定會為這些工場主們提供大量廉價的勞動力,這多多少少抵消了一些法國工業技術落後的劣勢——但他同時還認為,這終究不是正道,正道還是像荷蘭人那樣,大量投資學者和享有盛譽的技工,一邊研發新技術,一邊對從東岸陸續流出的各項現成技術進行破解(東岸對此似乎有一個專有名詞叫「逆向工程」,因為他們也經常「逆向破解」他們所不瞭解的來自舊大陸的先進技術),目前已經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不過荷蘭人也有劣勢,那就是他們的勞動力成本實在太高。地狹民貧、商業發達的荷蘭,如果某種工業品利潤空間不是足夠大的話,其實是很難招募到足夠的工人來生產的,因為工人們隨便幹些什麼活其收入都比去工場做工強。而如果工場主們想提高工資以吸引工人的話,其產品很快又會在與國外同類商品的競爭中敗下陣來——荷蘭的批發商是出了名的無節操,他們可不會像英國、法國那樣提倡購買本國商品。

  綜合來看,如果將荷蘭的技術、充足的資本、廣闊的銷售渠道,與法蘭西的廉價勞動力結合起來的話,那麼其一定能夠迸發出超強的競爭力,將各種國外工業品——甚至也可以藉助高額關稅與東岸人的商品掰一掰手腕——通通掃出自己的市場範圍,讓自己獨享工業所帶來的令人陶醉的豐厚利潤。

  「荷蘭那邊的磨坊技術就比我們好,他們據說進口了你們生產的齒輪,同時也自己嘗試著生產。他們的學者對你們的技術研究日漸深入,前陣子他們重修了一條通往佈雷達要塞的公路,其中就大量使用了你們生產的水力機械,效果頗佳,成本也大大降低。這事在荷蘭很轟動,甚至就連執政官都有所耳聞,如今很多人開始正視你們的一切了,請做好迎接大量間諜的準備吧,哈哈。」說到最後,弗蘭克又用半開玩笑半告誡的語氣說道。

  康丁聞言也是一陣沉默,心裡已經開始琢磨著要向駐節伊斯坦布爾的莫三彙報此事了。

  而接下來一些天的天氣也出奇地好,康丁、弗蘭克等人除中途因戰亂而耽擱了一些時日外,其他時間都在趕路,並終於在1651年12月29日抵達了地處巴黎南方的河運節點城市奧爾良。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公關(三)

  奧爾良如今尚未被混亂所波及,雖然巴黎高等法院的貴族們百般拉攏,但公爵加斯東(路易十三的弟弟)至今卻仍然維持著中立,即既不傾向於投石黨一方(巴黎高等法院的貴族群體和以孔代親王為首的軍事首領,兩者之間其實也同床異夢),也沒有明確表示支持國王(雖然包括投石黨人在內的所有人都表示自己效忠國王,但路易十四顯然不這麼看),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兩者之間維持著平衡,等待局勢出現變化。

  弗蘭克在奧爾良花了足足兩天時間,找了一些相熟的生意夥伴或紳士打探消息,最終給康丁帶回來了一個不出意料的壞消息:「國王、太后等人早就逃出巴黎了,因為巴黎市民在貴族們的煽動下起來暴亂,有些人更是提出要效仿英國,擔心自己也落得英王查理下場得國王在忠誠衛士們的保護下,逃亡別處去了。至於說具體位置,前陣子似乎說是在吉昂,但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那裡……」

  康丁對弗蘭克帶來的這個消息一點都不意外,因為他們這一路上已經聽到了太多關於巴黎和王室的消息了。比如高等法院的法官們(貴族)實際控制了這座法蘭西的中樞城市;比如地方上的官員和軍人們也分成兩派,雖然沒發展到全面內戰的程度,但也相當危險了;再比如國王和太后匆匆出逃,他們召回了因迫於貴族壓力而流放的馬紮然首相,首相本人帶著一支用自己家財招募的七千人的軍隊前來與國王匯合,如此不一而足。

  「不過我不建議現在去吉昂,那裡現在特別混亂,西班牙軍隊、孔代親王的部隊都在追擊王軍,雙方之間的戰鬥幾乎每天都在發生著。時不時有一些反對國王的貴族加入孔代、西班牙聯軍,有時候也會有一些反對外國入侵者的紳士毅然加入國王的陣營,總之那裡打得天昏地暗,我們過去,成功見到國王和馬紮然的機率只有1%,而死在半路的機率卻高達99%,所以,我們要理智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合著法國現在就沒個能做主的人啊!聽到這裡康丁鬱悶極了,國王逃出巴黎,孔代親王勾結西班牙人入侵母國,地方貴族因失去特權而仇恨國王,英國弒君者的影響不斷傳入法國,現在這個國家真是糟透了!

  「那麼,巴黎的高等法院能夠做出降低東岸商品進口關稅的決定嗎?」康丁目前對這個實際控制著巴黎局勢的貴族集團還是抱有一定希望的,他想著既然見不到國王拉拉關係,那麼見見這些貴族,想辦法把卡住東岸工業品脖子的高額關稅給降下來,也是此行一大成果啊。

  「根本不可能,地方上是不會承認的!」弗蘭克直截了當地說道,「這個機構雖然有權否決國王提出的不合時宜的稅率,但卻無權制定稅率,更何況,現在地方上對這群人的看法也不盡一致,基本上沒可能的。再說,現在波爾多甚至整個加斯科涅都還在孔代親王的控制下呢,但他們顯然是不會搭理我們的,除非我們能夠幫他解決一個大麻煩。」

  「什麼樣的大麻煩?」康丁緊接著問道。

  「比如提供軍餉。」弗蘭克也很快回答,但緊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孔代親王目前不在波爾多,還在外面征戰,拉羅什富科等人也是。但這麼重大的事,卻只有他們能做決定,所以……」

  「所以我們還是返回波爾多?」康丁感覺自己的頭有些痛了。現在法國內戰不休,地方上混亂無比,一些消息的傳遞也變得極其緩慢了,以至於他們抵達了巴黎左近,才知道國王已經出逃,馬紮然也已經率領軍隊回國「勤王」,並在與西班牙、孔代聯軍的戰鬥中取得了幾次勝利,讓不斷流亡著的王室稍稍有了些喘息之機。

  「還是回去吧,我們再想辦法接觸一下那些投石黨人們,看看形勢有沒有什麼轉機。」弗蘭克也有些沮喪,這次北方之行算是白跑了。

  康丁默默思索著弗蘭克的建議。如果現在就離開奧爾良返回波爾多的話,那就得觀望局勢的變化了,如果孔代親王的人能夠取得勝利——目前看來希望較大——成為巴黎新的主人,那麼也許東岸人就有機會改變注重保護國內工業發展的馬紮然制定的政策,然後依靠廉價的工業品摧毀法國剛剛有些萌芽的手工工場,重新佔領這個有著兩千多萬人口的巨大市場。當然了,也許新上臺的人會繼續執行保護自身工業的高關稅政策,但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孔代親王的部隊一直以來就很缺乏軍餉,如果東岸人能夠用銀彈攻勢打動他們的話,這事未必就沒有成功的可能性了。

  「可以,我看還是回去吧,這裡已經沒有多停留的必要了。巴黎如今這麼混亂,我們即便過去了也未必能有什麼結果……」康丁點頭表示同意弗蘭克的建議,其實他還想在此地多停留個一兩個月,順便看看東岸走私商品在各地的銷售情況,如果可能的話再會見一些走私船主。只是現在弗蘭克跟在自己身邊,自己也沒法支開他,這事就只能放棄了。

  1652年1月1日,一行人離開了奧爾良,然後再度乘坐馬車駛往南特港,準備經那裡返回波爾多。這次返回波爾多的行程比較順利,只是當他們的船隻進港的時候,弗蘭克等人又打聽到了一艘英國船隻也已經抵達這裡的消息。

  英國船隻抵達波爾多並不是什麼新聞,波爾多作為大港口,有英國商人前來貿易本是尋常之事,只是這次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還是因為這艘船上有著數位「弒君者」克倫威爾的親信。他們前來波爾多,主要還是想與以孔代親王為首的人談判——這事早在去年就已經在波爾多傳得有鼻子有眼了,如今英國人二度前來,難不成孔代親王打算在法蘭西建立一個共和國,還是他打算加入英國一方,共同限制囂張的荷蘭商人?真相無人能夠得知。

  如今的荷蘭人在歐洲人見人厭倒是真的,無論是英格蘭還是法蘭西,抑或又是西班牙,對他們的觀感都非常之差。其中,立志發展工商業的英國與荷蘭的關係怕是最最惡劣的了,漁業爭端、紡織業爭端、航運爭端、鹽業爭端等等,英國人想要崛起,幾乎在每一個領域都要挑戰荷蘭人的優勢地位,這已經不是談判能夠解決的了,還是必須要靠古老的方式來解決,即戰場上靠拳頭說話。

  當然英國人也不是傻子,荷蘭人有多強大他們自己是很清楚的。因此,如今的英國人迫切需要更多的盟友,比如能夠從陸地上對荷蘭構成直接威脅的法蘭西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拉攏對象,為此,哪怕協調部分重大利益、與他們一同對付西班牙人也在所不惜,總之一定要把荷蘭人幹挺,打碎加諸在英格蘭身上的經濟枷鎖。

  英荷之間可能爆發的戰爭,這事即便是在東岸共和國,也是一件足夠影響國家決策的重大事件。華夏東岸共和國究竟需要在其間如何操作,才能夠最大限度地攫取自己的利益,委實是一件很考驗執政者智慧的事情。之間在本土給歐洲全權特使莫三的外交指導中,一直強調東岸要「嚴守中立」,不能被捲入戰爭,但他們可以想辦法藉此良機與荷蘭人簽訂一些貿易協定,獲得一些實質上的好處。

  不過,如今法蘭西也可能被捲入戰爭,那麼東岸就得做好新的預案了!關於這事康丁得當做重點向莫三彙報,雖然聽說今年東岸本土又新下水了兩艘「八月十日」級雙層甲板戰列艦及少許風帆護衛炮艦、機帆輔助艦隻——這似乎都是海軍用私掠來的收入建造的呢——但海軍艦船總數也不過五十餘艘(不包括內河炮艇),其中戰鬥艦只更是隻佔七八成左右,實力比起歐洲老牌國家來說並不佔很大的優勢。因此,要想在這場在明眼人看來無法避免的英荷大戰中攫取自己的利益,不事先做好預案是不行的。

  1652年1月20日,久等孔代親王等人不回後,康丁也乾脆離開了波爾多,前往蒙彼利埃附近搭乘船隻前往裡窩那。而在他抵達蒙彼利埃沒多久的時候,在西班牙頗有路子的多利亞家族派人悄悄告知康丁,阿爾梅達家族設在里斯本的商館內前陣子演示了一個頗有意思的小玩意,一個靠燒木頭使鍋爐產生蒸汽從而推動連桿的小機器。雖然這個演示實驗開始沒多久就失敗了,整個機器漏氣嚴重、力氣也小得連抽水都不夠,但偏偏還造價極其昂貴,簡直一無是處。不過在種種關於東岸蒸汽機的神奇傳說的渲染下,這次實驗還是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至少已經有人開始總結他們失敗的原因了。

  多利亞家族的人用玩味的神情告知康丁:「幸好這是在里斯本,人們喜歡浮誇、奢侈、漂亮的物事,對這種骯髒的小機器感興趣的人極少。否則,也許會發生很多對東岸人來說非常不好的事情呢……」這話立刻令康丁的後背被汗水打溼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北方

  莫斯科公國的冬天是異常寒冷的,比起立窩尼亞「溫柔」的凜冬來說,阿爾漢格爾的冬天簡直就不是人過的。至少,就鄭勇待在這裡的第一個冬天的感受來看,他恐怕再也不願意回到這個冷得能凍掉人耳朵的地方了。

  不過鄭勇也清楚,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在國內外交部已經明確指出重點經營大北方地區的情況下,作為這個地區的外交、商業、情報等事務的總負責人,鄭勇勢必要長期來回里加、阿爾漢格爾甚至莫斯科之間。

  隨著法蘭西市場的徹底丟失(如今僅靠部分走私貿易在維持著),英格蘭、德意志諸邦、荷蘭、意大利中北部(佛羅倫薩商站的地位越來越尷尬)地區的市場也在當地人有意無意的限制下日益萎縮,如今的東岸工業,已經到了急需尋找新的替代市場的時候。

  而大北方地區(瑞典王國、立窩尼亞地區、莫斯科公國),人口接近兩千萬,原本只有荷蘭商人與少許英國商人涉足,在工業、商業上面,基本還是一塊原始的處女地。而這,也是如今歐洲僅剩的留給東岸人開拓的市場了,畢竟與開拓其他成熟國家的市場相比,這裡的居民雖然消費能力有限,但競爭一點都不激烈,也不用冒著得罪既得利益者的風險——這一點非常重要——非常適合如今的東岸共和國經營。

  因此,本土的外交部已經正式做出重大決策:今後將把外交資源、商業資源重點轉向三大地區,即大西班牙地區、奧斯曼帝國以及大北方地區。在這三大地區裡面,大西班牙和奧斯曼帝國顯然需要與其他國家的商人進行競爭,目前東岸商品在大西班牙的市場佔有率穩步上升,但終究會有個上限;而奧斯曼帝國太過於混亂,很多錢款不能及時回賬,且競爭也頗為激烈,因此這兩個市場多多少少總有些缺陷。

  但大北方市場不同,撇去荷蘭人重點經營的瑞典王國,以及荷蘭、東岸、德意志商人三家瓜分的立窩尼亞市場不談,單說這莫斯科公國的龐大市場,如果能夠獨霸的話,那就足以令人熱血沸騰了。更妙的是,這個市場的開拓在歐洲也不過是近幾十年的事情,一開始是英格蘭人,然後荷蘭人也追著英格蘭人的腳步來橫插了一槓子。

  也就是說,如果東岸人想要進入這個市場的話,他們的競爭對手就只有這兩家。不,或許如今只剩下荷蘭一家了!因為在英國人處決了國王查理一世之後,莫斯科就極為憤怒,沙皇阿歷克謝.米哈伊洛維奇下令斷絕與英國的一切外交關係,限制英國商人到阿爾漢格爾港交易——當然有少數人得到赦免,比如著名的約翰.麥裡克爵士,但英國商人作為一個整體勢力已經不復存在了——並且沙皇還用金錢與糧食資助流亡國外的查理二世。

  第一個開拓莫斯科公國市場的英格蘭商人們遭此無妄之災,頓時一個個欲哭無淚,不過沙皇的意志不是他們能夠扭轉的,因此他們中的大部分都不得不打起包袱滾回了老家,靜靜等待局勢的變化。而這個時候,顯然就給了東岸商人插足的機會——況且莫斯科人也發出了明確的邀請,他們邀請東岸共和國為他們名目繁多、數量龐大的軍隊換裝。

  在接到這個邀請後,莫三當時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與本土進行聯絡,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到阿爾漢格爾港開設商站,全面經營這個擁有超過1600萬人口的龐大市場。因為這可以極大程度地避開競爭激烈的西歐、中歐市場,避免得罪在此擁有深厚勢力的荷蘭商人群體,畢竟在莫斯科公國,荷蘭人也才來了沒多久,且生意規模、人脈關係都不咋地,比東岸人強得有限。可以說,只要東岸想辦法穩住這些荷蘭商人,消除他們的不滿,那麼就可以徹底掌控莫斯科公國這個龐大的市場——雖然在這個以農奴居多的國家裡,消費人群的數量有限,但人家擁有1600萬人口,消費總額也不能低估了。

  而穩住這些數量並不多的荷蘭商人,在鄭勇看來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難事。這些荷蘭人主要經營著糧食貿易,即把莫斯科公國大量出產的廉價黑麥運到阿姆斯特丹,作為荷蘭人間接影響歐洲各國的戰略武器(阿姆斯特丹市場控制著全歐洲近七成的糧食貿易額)。除此之外,關於石蠟、繩索、木材、焦油的生意,規模還相當小,並不是荷蘭人經營的重點。

  也就是說,只要許諾自己不插手荷蘭人著緊的糧食生意,那麼這些荷蘭商人對於東岸這個突然闖入的競爭者,多半會採取一個默認的態度,這就好辦多了!更何況,在莫三等人的計劃中,隨著英荷戰爭腳步的越來越臨近,東岸人在莫斯科公國的環境相信會越來越得到改善,即如果東岸本土與荷蘭人協調利益,達成一些商業方面的協定——比如讓荷蘭人放棄在莫斯科公國除糧食進口以外的其他商業活動——那麼徹底排擠掉其他競爭者,獨霸整個莫斯科市場也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事情。

  到了那個時候,東岸的紡織品、高檔皮具、金屬農具、優質武器、礦山機械、船隻、烈酒、藥物甚至一些建築材料,將如潮水般湧入這個不設防的國度,在賺得盆滿缽滿的同時,也必將極大地帶動國內工農業以及航運產業的發展,對整個經濟與社會產生不可估量的正面影響。

  另外,對於一些東岸生產成本較高或者乾脆就不生產的商品,東岸人也完全可以學荷蘭人那樣充當一回二道販子,從別的市場採購過來,然後轉售給莫斯科人,並從中大賺一筆。具體的操作方法可以學荷蘭人,他們在波羅的海國家就是這麼做的,他們控制了丹麥、瑞典、波蘭、北德意志的一切,將西歐的工業品出售到這些國家,再把這些國家的糧食、牲畜、皮革、船材、桅杆、繩索、大麻、石蠟、蜂蜜、焦油、銅鐵鉛錫等各類商品運回阿姆斯特丹銷售,不但從這些轉手貿易中掙了很大一筆錢,更是利用控制著商品流向這個大殺手鐗謀取了很多政治上的利益——荷蘭商人真的是歐洲最精明的一群人了。

  既然人家可以這麼做,那麼東岸人斷沒有不這麼做的理由。什麼?荷蘭人會表示不滿?別擔心,這很快就不是個問題了!如今唯一需要擔心的,大概就是東岸人在莫斯科公國人脈不深,沒法操作那麼大的場面吧。不過這個問題也不是不能解決,這陣子鄭勇就著重拜訪了阿爾漢格爾一帶有名的貴族、商人和教士,與他們拉拉關係,送送禮物,並試探性地提出去莫斯科覲見沙皇陛下的想法。

  如今烏克蘭的局勢越來越緊張,正是莫斯科人有求於東岸的時候——甚至於,目前就連波蘭立陶宛聯邦都有些後悔了,覺得之前不該那麼決絕地與東岸斷絕關係,以至於如今戰爭成本大增——因此鄭勇覺得自己應該抓緊機會,趁機面見沙皇及莫斯科的一些杜馬成員(一般都是門閥貴族),建立一些合作渠道、敲定一些投資協議、完成一些商業訂單。

  要知道,當年英國人最初就是趁著莫斯科人渴求西方技術的時候,大力投資莫斯科公國,進而獲取優勢地位的。比如現在掌握著莫斯科公國很大比例大麻種植、制繩產業的約翰.麥裡克爵士,就是這些商人裡面的佼佼者,他本人甚至還在三十多年前為莫斯科與瑞典之間簽訂和平條約做中間人,可見其本人的影響力之強大。

  出身商人的麥裡克爵士都在莫斯科打下那麼大一片局面,那麼背後有華夏東岸共和國大力支持的鄭勇自然也有信心在莫斯科公國闖下偌大一片天地。這個處於文明邊緣的國家如今就是冒險家的樂園,英國人投資繩索產業、瑞典人在這裡建立了鐵器作坊、荷蘭人控制了糧食貿易,莫斯科公國就是在這些外來商人帶來的新思想、新技術下,艱難地開始了工業的起步。如今東岸工業品物美價廉、質量可靠的名聲已經在多個地區傳播開了,莫斯科人自然也有所耳聞,因此他們迫切希望東岸商人乃至政府能夠對他們進行投資,幫他們改良各項技術,甚至幫助他們培養技術人才,以增強莫斯科公國的實力。

  莫斯科上下對多年前的王位爭奪戰、斯摩稜斯克戰爭記憶猶新,他們更忘不掉最近數十年來烏克蘭人三次向他們求救而他們卻因為害怕波蘭而拒絕了,這對年輕的沙皇來說簡直就是刻骨銘心的恥辱!

  莫斯科上下想一雪恥辱已經很久了,為此,他們不惜引進大量西方軍事人才擔任莫斯科軍隊的教官甚至指揮官、不惜花費重金購買來自西方的先進武器、不惜代價引進西方先進的思想和科學技術,就是為了強軍強國,打敗波蘭人,確立區域霸權,為此他們真的是蠻拼的了!而鄭勇所需做的,就是把握住莫斯科上下的這種心態,然後為華夏東岸共和國從中攫取足夠的利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五十四章 勞務工(一)

  「開鐮!」隨著一名缺了一條胳膊的中年退伍軍人的一聲令下,數百名穿著藍色牛仔服的男人立刻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進了地裡,然後彎下腰,用磨得飛快的鐮刀收割起了地裡的小麥。而在他們不遠處,十數輛馬拉小麥收割機正在麥田裡緩緩通過,將一捆捆的小麥齊刷刷割倒、脫粒、裝袋,然後傳送帶把亂七八糟的麥稈「吐」出來,跟在機器後面的農民們便樂呵呵地捆紮起了這些麥稈——這些可是土灶做飯不可或缺的燃料。

  「你們這裡用了多少勞務工?」梅毒病人統計調查局統計科第四股股長魏建章穿著一件黑色制服,手裡拿著個小本本,一邊翻閱、記錄著什麼,一邊用隨意的語氣朝跟在自己身邊的鄉長問道。

  鄉長同樣是退伍軍人出身,來自立窩尼亞,此刻聽聞大名鼎鼎的梅機關魏股長髮話,頓時只覺菊花一緊,脫口而出道:「這裡總共有654人,全部都是男性,年齡在15-43歲之間,籍貫都是烏克蘭酋長國。他們是移民部分配過來的,鄉武裝部的趙部長對他們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整訓,不合格的一律清退。目前他們基本都已掌握了十句以上的日常漢語對話,再加上一些哥薩克出身的幹部們的居中聯絡、溝通,使用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魏建章聞言點了點頭。這些來自烏克蘭的勞務工的根腳他還是比較清楚的,因為當初他的同事們還對這些人進行過一番甄別,以確保沒有反東岸分子、間諜混進來。而事實上他們有些多慮了,這些人基本都是被赫梅利尼茨基拋棄、背叛的可憐人,根本沒什麼間諜,大多數人來之前甚至不知道東岸是什麼地方,因此就更談不上反東岸了。

  去年的時候,隨著赫梅利尼茨基尋求與波蘭和解,烏克蘭國內對其的反對聲浪也越來越大,因為赫梅利尼茨基與波蘭人和解的基礎,就是不再繼續剝奪波蘭地主(包括波蘭化的烏克蘭人)的財產,並恢復社會秩序。至於波蘭地主的財產包括哪些,這個問題很複雜,但農奴毫無疑問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而這也就意味著大批曾經跟隨赫梅利尼茨基起義與波蘭軍隊打生打死的農奴們再度失去了自由,他們將被迫繼續回到波蘭老爺的莊園內當農奴,下場不言而喻。

  哥薩克們不明白,他們捨生忘死、奮勇作戰,在科爾鬆、在黃水河畔、在皮里亞夫齊幾度擊敗裝備精良的波蘭王軍,無數農奴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結果得到的就是這麼一個下場?於是他們憤怒了,他們拒絕解除武裝,他們開始質問以赫梅利尼茨基為首的新貴,這自然而然地在新生的烏克蘭酋長國內引發了此起彼伏的動亂,而隨著一些外國勢力的推波助瀾,這種動亂漸漸開始有了擴大化的趨勢,並最終使得赫梅利尼茨基下定決心開始鎮壓。

  不過赫梅利尼茨基的鎮壓從一開始就是不成功的,因為掌握在他手裡的所謂「烏克蘭軍隊」與這些憤怒的農奴們原本就是戰友,很難下得去手。甚至於,有些匆匆趕來鎮壓的軍隊在面對農奴們的質問與辱罵的時候,面紅耳赤、啞口無言,轉身掉頭就走,這一切都使得赫梅利尼茨基感受到了問題的棘手,裡外不是人的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將這些他原本決定都要吊死的「叛亂者」們出售給與他有過生意聯繫的東岸人。

  他一直聽說,東岸這個新大陸國家常年在開展各種拓荒、建設活動,對奴隸的需求量極大,換做別的國家或地區,這麼大數量的奴隸還真不一定接得下呢。更何況,將這些人賣給東岸,還能給新生的哥薩克酋長國換回一批急需的各類物資,這對他們應付來自波蘭、莫斯科、奧斯曼等幾個方向的威脅尤為重要。

  東岸人的特使馬德當然不會拒絕烏克蘭人送上的這個提議,因此他們迅速簽訂了協議,即烏克蘭人將本應處死的數千哥薩克、起義農奴——這或許僅是第一批——以40元/人的超低價(僅值十幾匹棉布)售與東岸人,而作為交換,東岸人將打開設於卡法的商站,將裡面大量的槍支彈藥、紡織品、烈酒、工具等物資折價出售給他們。雙方以物易物,平等交換,各取所需。

  此時在魏建章眼前忙活著的數百名契約奴勞務工們就是買來的哥薩克了,他們所有人都簽訂了為期五年的勞務僱傭合同,在此期間每人還可領到每月一元五角錢的津貼,另外還包吃住,待遇已經相當不錯了。這些哥薩克們不知道歷史上自己本應都是被處死的,但他們心裡有數,留在烏克蘭的下場恐怕不會太好,因此對來到東岸工作心理上的牴觸情緒不是很強烈,除了偶爾想家,這裡一切都好。

  「去年一共才買了三千多哥薩克,五分之一就分到你這裡了,這充分說明了上級對你們牧草嶺鄉的信任啊。」魏建章隨意地和鄉長說著話,腦海裡卻在思索著一個在他看來比較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這些年來東岸政府與歐洲的貿易已經越來越失衡:早些年前往歐洲貿易的船隻還帶回很多牲畜、礦石、手工製品呢,但隨著熱拉爾山脈邊境貿易以及祕魯走私貿易的盛行,如今東岸的貿易船隻從歐洲帶回的,更多是奴隸和牲畜——這兩樣起碼佔到了三分之二以上。

  想想看,去年南海運輸公司從歐洲返航的船隻大概超過40艘,總噸位約在2.7萬噸上下,裡面除少數金屬、牲畜、手工業品之外,大部分都是牲畜和奴隸,其中女性奴隸數量不太穩定,但平均每年八千到一萬還是有的,男性奴隸(一般是戰俘)則在四五千之數,可以說返航的半數噸位都用來拉人了,也真夠奇葩的。

  男性奴隸大部分都被髮配到了新華夏島拓荒,熱帶蠻荒地帶拓荒的死亡率毫無疑問是極高的,即便東岸人出臺了種種防護措施,疾病治療水平也比此時的歐洲高,但拓荒者們年均15%以上的死亡率依然讓人難以接受。既然明人移民數量寶貴,那麼就只能拿這些白人奴隸來填坑了,這些白人只要扛過了勞務僱傭合同上的工作期限沒死,那麼東岸人也不會虧待他們,給予國籍、分地、分房都是應有之意,以後就是自己人了。

  不過出身情報機關的魏建章此時也隱隱感到了一絲憂慮,即大量歐洲人的湧入,是否會給國內的治安、反諜造成一定的影響?這可不是危言聳聽,魏建章曾經翻閱過資料,當年在他父親(魏博秋)執掌梅機關的那段歲月,東岸共和國每年從法國引進數千人,移民行動一度搞得聲勢浩大。但在後來發現這些人裡面存在大量法國甚至荷蘭間諜以後,東岸政府果斷停止了這種危險的舉動,對白人的移民也一度終止。後來雖迫於無奈再度開放,但原則上已不再允許英格蘭、西班牙、葡萄牙、法蘭西、德意志等地區的移民入境,而是以無宗教信仰的立窩尼亞人為主,人數一年也只有寥寥兩三千人,這令反諜形勢迅速好轉,曾經多年未有一起間諜案爆出。

  不過在第二屆執委會上臺後,這些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大老爺們立刻將前任的政策拋到了九霄雲外,瓦倫蒂諾、門德斯等神通廣大的勞工經紀人從意大利、蘇格蘭給東岸人帶來了大量的窮苦工人,以幫助東岸國內規模越來越大的基建建設。在這些人裡面,間諜的比例有多少就不好說了,反正這些年來,梅機關已經從中抓捕了十幾名間諜,另外有間諜嫌疑被調到殖民地工作的勞務工則達七八十人之多,可謂是觸目驚心。

  如今這些烏克蘭人的到來,其中是否也隱藏著間諜呢?魏建章無從知曉,但他覺得不能掉以輕心,所有人都要嚴加排查、人人過關,否則就都發配到殖民地去工作,那裡可接觸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玩意兒,相信間諜們一定會很失望的。

  「這些勞務工現在都單獨編組了,要密切注意他們與外界的接觸,一有發現,立刻祕密彙報給各地的梅機關辦公室,我們會派員前來調查的。」魏建章最後朝身邊的牧草嶺鄉鄉長說道,「雖然這些人來自烏克蘭,是間諜的可能性極小,但也不可不防。另外,招募而來看守他們的高喬人可靠不?」

  「還算可靠,我們都審查過,手腳不乾淨、身家不清白、有壞習氣的高喬人一概不要。」鄉長立刻說道,「這些高喬人可願意接受我們國家僱傭了,聽說現在三五個報名的人裡面才會錄取一個,哈哈,能被錄取的素質都還不錯。由他們來看守這些外來勞務工,總的來說還算比較放心的,不過我聽說上級更屬意用黑人來做工頭看守他們,因為那些黑人們相對更為可靠,其實我覺得也是這麼回事,估計馬上全國各地的勞務工工頭們都要逐漸被替換成科薩黑人了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五十五章 勞務工(二)

  下午兩點,邵元義睡了個午覺醒來後,便不緊不慢地趕到了自家的田裡。他的妻子娜塔西婭正在田裡扎捆著麥稈,邵元義嘆了口氣,真是閒不住的娘們,家裡資產如今好歹也幾千元了,大忙的時候竟然還閒不住到地裡去忙活,唉,真是跌份啊。

  他的兩個稍大點的兒子此時也正跟在母親身後,在地裡仔細地撿拾著遺漏的麥穗,據說這是學校裡給的任務,所有學生放學回家時都要到正在收割的地裡撿拾麥穗,做到顆粒歸倉。而每到這個時候,不管是不是自家小孩在地裡撿麥穗,大人們都會露出寬容的笑容,東岸的糧食價格便宜,地裡遺漏的些許糧食被人撿走,並沒有多少人在意。

  他們家裡總共六十畝地(一人三十畝),大忙的時候請了兩名意大利僱工過來幫忙,主要是揚穀、攤晒、入庫。邵元義是遠近聞名的醫生,同時也是一個民間放貸者,每年所獲頗多,早就不需要從土裡刨食了。只是出於一些根深蒂固的習慣,他們家的這六十畝地仍然在耕種著,只不過全程都需要僱人幫忙而已。

  僱的人一般都是由勞工經紀人控制在手裡的部分勞工群體(這部分人的所有權沒有轉讓給東岸政府),他們平時在各個用工工地上「搬磚」,農忙時受高工資吸引跑到農村去打短工,即主要承擔割麥(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收割機)、脫粒、揚晒以及後續的糧食打包出售等工作,都是重體力活,賺的也都是辛苦錢。

  邵元義家的六十畝地有四十畝種了小麥,另外二十畝休耕地上種滿了苜蓿。此時地裡的麥子已經快被收完了,邵元義無心再看,便準備打道回府,不意在村口的小樹林邊碰上了前來收購麥子的高進忠。

  高進忠是如今規模越來越大的兔子洞麵粉廠的主要合夥人之一,這些年來他們「東征西討」,不但一舉統一了鎮海縣的麵粉市場,如今更是開始向鄰近的中山縣、西湖縣進軍,並與本地的企業展開了激烈的競爭。而作為競爭的一項重要內容,對小麥這種原材料的搶購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各大面粉加工作坊的業主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開始到各自相熟的鄉下去搶購。

  今年也不例外,從收穫季一開始,高進忠等人就來到了有著幾位戰友工作(都是鄉幹部)的牧草嶺鄉,準備藉著他們的便利收購糧食——主要需要他們幫忙聯繫運輸船的租賃事宜,這些內河運輸船在如今的東岸共和國那是相當的緊俏,國營內河運輸公司的輪船一般都承擔著諸如礦石、鐵軌、機器、建築材料、煤炭等大宗運輸任務,根本沒多餘運力;而私人出資購買的內河運輸船的工作日程也是排得滿滿的,沒點關係沒點交情的人貿貿然找上門去,可不一定能租得到船。

  邵元義作為民間放貸人,經常有急需用錢的農民將糧食低價當給他,因此他家專門修了一個糧庫,用來存放收來的各種死當糧食。久而久之,高進忠也知道他家裡有很多存糧,因此經常上門收購,一來二去之下兩人便有了些交情。

  此刻在外面偶遇,那自然也是要打一聲招呼的,因此只見邵元義朝高進忠揮了揮手,笑著說道:「今年來得可真急,這糧食才剛剛開割呢,你就來了。現在生意這麼紅火了?看來這兩年國內人丁真是多了不少啊,也幸好糧食連年增產,不然的話,可不一定能養活這麼多張吃飯的嘴。」

  「哪有!這生意比以前更難做了啊。」高進忠一見面就先哀嘆了一聲,然後又解釋道:「貴縣西湖鎮的臨湖面粉廠,現在和我們爭得很厲害啊。聽說現在大豐食品公司製作餅乾的麵粉都是問他們購買的,另外雅庫伊河沿岸的幾個國家開拓總局分部也在向他們訂購麵粉。媽的,攀上高枝了,現在橫得很,勢頭有點要起來的意思。」

  「大豐食品公司的餅乾?」邵元義一聽高進忠的話,腦海裡就立刻浮現起了今早他兒子吃的餅乾——一種用優質麵粉、黃油和糖製成的餅乾。這種餅乾目前剛剛投放市場幾個月,價格還比較昂貴,收入一般的家庭還是把這種新鮮食品當做奢侈品來看待的,也就邵元義這種不差錢的土豪會給自己孩子買著來當零食吃。當然他自己也非常愛吃這種又甜又酥的食品,尤其是其中的「福」字系列(東岸餅乾共有四個系列,即「福祿壽喜」系列,以餅乾上刻的字為準),更是他的最愛。

  「別灰心啊,你們廠也不差的,交建三局、四局建築隊那麼多人,一直在買你們的麵粉,這生意也不小了,就知足吧,別的制粉小作坊還羨慕你們呢。」邵元義哈哈一笑,說道。

  「這不能比的啊。」邵元義不說還好,一說高進忠更是滿臉苦相,只聽他說道:「人家臨湖面粉廠賣的都是二等、三等麵粉,賣給大豐食品公司的甚至是一等、特等麵粉,這裡面的利潤太大了。而我們呢,賣給建築隊的以四等麵粉居多(混合了大量麩皮,顏色發黑),偶爾才有點二等、三等麵粉,這利潤率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啊。」

  高進忠這麼一說邵元義算是明白過來了,合著交建三局、四局的幹部們根本不把旗下的建築工當人看,為了省錢使勁買最便宜的劣質麵粉給他們吃——其實嚴格來說,這種所謂的四等麵粉已經不比這些意大利、蘇格蘭、波蘭籍勞務工們在老家吃的差了——至於那少許購買的二等、三等粉,估計還是給黑人工頭和他們自己吃的,這利潤率確實不能跟人家臨湖面粉廠比。

  不過想想也正常,隨著現在東岸國內基建規模的越來越大,這外來「非國民」的數量也越來越多,他們的日常開銷漸漸成了一個不小的負擔。國家開拓總局、鐵路公司、交通部各建設局等用人單位雖然一直在極力壓榨著他們的勞動力,並藉此享受著這些廉價勞動力所帶來的好處,不過如果具體到給予他們什麼樣的待遇,經費一直不是很充足的他們可就要考慮考慮了,畢竟東岸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必須得省著點用。

  四等麵粉,少許肉魚(鯨肉、鹹魚、醃火腿)以及一些蔬菜,已經是這些用人單位能夠拿出的最大誠意了,再多,他們的收支平衡就無法維持。反正這種待遇比起勞務工們在舊大陸的日常生活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他們又是東岸政府買來的契約奴,沒什麼可抱怨的——或許,他們唯一可以抱怨的就是勞動防護用品不足、工傷工亡率過高、工作過於繁重以及黑人工頭們過於凶惡粗暴了吧。

  「質量不足數量補嘛……」邵元義從身旁的樹上摘下了個果子,用衣袖擦了擦後便吃了起來,然後一邊吃一邊安慰高進忠道:「你們產品的利潤率不高,但出粉率高啊!人家賣一等、二等粉出粉率可只有六成出頭,比起你們是大有不如。再說了,如今國內勞務工的數量怕是已經突破八萬人了,一個月下來就是十幾萬元的市場。單靠國營大豐食品廠的那一條機器制粉線能填滿這個窟窿?根本不可能嘛!所以說,你走建築隊這條路子是對的,眼下二號公路的延伸段還在繼續修建,你可要緊抓住這條線,不能放跑了啊。」

  話說經過幾年時間的「積累」,特別是這兩年大批量購買克里米亞韃靼人出售的波蘭戰俘(包括波蘭人和德意志僱傭軍戰俘,後者大部已發往遠東)以及他們擄掠的普通波蘭、烏克蘭民眾;去年底、今年初的時候,歐洲那邊又從赫梅利尼茨基手底買下了數以千計的將要被處死的哥薩克、起義農奴。這兩者相加,再算上通過勞工經紀人的途徑來到東岸的意大利人和蘇格蘭人,這些白人契約奴的數量已經突破了四萬五千,其中大概有萬餘人被分配到了新華夏「送死」(其實是熱帶拓荒),五千人被「借」到了南鐵附屬地、南非河中縣以及澳洲兩個據點,留在本土的尚有三萬之多。

  這些人與差不多同樣數量的印第安人,以及數目在兩萬左右的科薩黑人,就構成了東岸國內「非國民」的主體。這些非國民活躍在各條建築戰線上,幫助東岸人建成了一座座水庫、疏浚了一段段河道、建起了一座座房屋、修起了一條條道路、完成了一座座碼頭,功勞之大無人能夠望其項背。

  不過既然是契約奴,那麼你就得管人家吃喝,這八萬人的吃喝,每日裡的支出數目極為浩大,光面粉消耗就不是小數字。而這其中的供應,除了國營大豐食品廠的制粉線以外,大部分還是靠私人投資的制粉廠來彌補了。而這個龐大的市場,也一直對日漸豐厚的私人資本構成了極大的吸引力,很多社會資金被吸引到了這個行業裡,在加劇了行業競爭的同時,也使得這個行業的經營者們被迫不斷完善管理機制、不斷降低成本、不斷改進新技術、不斷開拓新市場,以應對激烈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競爭。

  東岸的私人工業資本,就這樣令人意外地從機器制粉這個輕工行業開始了爆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3
第一百五十六章 勞務工(三)

  「打架了,打架了,快來人,打架了!」紅星農場保安股副股長使勁拉響了掛在屋簷下的一面鈴鐺,然後扯開嗓子喊了起來。正在隔壁儲藏室內打麻將的股長臉上貼滿了紙條,聞訊後立刻將面前的牌一推,拿起掛在衣架上的武裝帶、手槍和軍刀,然後招呼著手下衝了出去。

  打架的是兩撥人,左邊的是去年下半年買來的烏克蘭哥薩克和起義農奴,右邊的是一群波蘭戰俘,看樣子他們是把在舊大陸的戰爭延續到這裡了。保安股的股長看了臉色頓時有些陰冷,只見他招了招手,一名下屬立刻湊了過來,在聽明白他的吩咐後,下屬又看了一眼仍在前方的河道里打架的兩百餘名契約奴,匆匆離開了這裡。

  幾十名拿著木棍和皮鞭的科薩黑人,將未參與打群架的三百餘名契約奴帶到一邊後,便站在了一旁,靜靜等待著這些血湧上頭的傻瓜們冷靜下來。是的,沒錯,這些正在參與打架的契約奴就是傻瓜!因為很快他們就會被由黑人監工、農場保安、武裝巡警、內務部警察以及民兵組成的武裝力量徹底鎮壓下來,最先挑起群架的數人將被處以鞭刑後送到長山鐵礦苦役營,剩下的人也將被髮配到平安縣那邊去。

  可別以為從鳥不拉屎的紅星農場調到平安縣是好事,事實上任何去過平安縣汙水管道改造工地的人都會告訴你那裡是個什麼樣的地獄。臭氣熏天的老舊管道內,這些契約奴勞務工們穿著橡膠雨鞋和水靠,踩著滑膩傾斜的地面,用鐵鍬將一團團不知道沉積了多久的汙物挖出來,然後運上地面。其工作環境之惡劣,工作量之繁重,都是他們以前所無法想象的,每個去過那裡工作的人都不想再去第二遍!

  由於烏江地區靖江縣試驗的新城市排汙系統運轉良好,不但有效處理了數千城市居民的生活汙水,其獨樹一幟的汙水處理設施還能定期產生大量肥沃的淤泥(沉澱池底部的沉澱物,富含有機質),這些淤泥被送到附近的國營大農場內肥田,據反映來看,種在上面的牧草長得特別肥壯,具有不錯的經濟價值。

  正因為如此,國內一些老定居點紛紛提出改造自己原來設計不太合理的下水管道,同時新增汙水處理廠,徹底改造整個城市的衛生狀況。他們的理由也很充足,即這可以提高人民生活的舒適度,提高衛生條件,降低疾病發病率——每次疾病襲來都會造成大量兒童患病,進而因無法治療而死去。

  說實話,他們的理由很充分,也很令執委會心動。因為他們一直堅持認為,降低人口死亡率遠比提高出生率更為重要,為了不讓東岸兒童像祕魯那裡被疾病徵收「什一稅」(祕魯地區西班牙兒童每年死亡十分之一左右,被人稱作兒童「什一稅」),必要的城市排汙及汙水處理設施還是很必要的。

  不過考慮到中央財政緊張,那些人口相對稠密的老定居點的舊有汙水管道改造以及新增汙水處理廠所需耗費的資金不菲,因此中央決定暫時優先改造首都東方縣和工業重鎮平安縣的汙水設施。目前他們已經審批了城關鎮、定遠鄉、河南鄉、平安鄉、黎明鎮、桔樹鄉六個定居點的舊有設施改造,同時每個定居點亦新增一個汙水處理廠,共劃撥了近三十萬元的資金,讓今年中央財政的機動經費消去了大半。

  當然,三十萬元的建設經費自然是大大不足的,蓋因改造這些舊有設施比新建一套還麻煩,耗費的資金多自然也就很正常了。六個定居點,平均一個定居點五萬元改造費用,這點錢也就夠買買建築材料、買買勞動工具、買買化學用品、訂購一些管道閥門機器、採買一些運輸車輛、僱一些工程技術人員實地踏勘及後期設計的,即便剩個幾千塊,也做不了太多事了。不過好在執委會考慮到各地的實際困難,因此將手頭的部分勞務工派了過去幫忙搞建設,這省去了大筆的建設費用,使得工程可以勉強開動起來——當然這些勞務工此段時間的食宿、津貼都將由使用單位支付。

  毫無疑問,參與這些舊下水道改造項目的勞務工是最悲慘的。這裡的工作環境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而且還極易誘發多種疾病——前陣子已經有很多勞務工在汙水管道內不幸染病而被隔離——因此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工作。用人單位要麼高價招募那些從舊大陸自行前來的意大利、蘇格蘭籍僱工,要麼使用契約奴——相比前者,各用人單位自然喜歡使用耗費較低的契約奴了。

  如今這些正在泥濘的河道里打架的契約奴們,按照政策很快就將被收押起來,然後送往平安縣的汙水設施改造工地上,那裡正缺人呢!平安縣政府急得都快準備高價僱傭本地農人和外來意大利勞務工了,這兩百人送過去,相信他們會樂壞了,而這些契約奴們一定也會在那裡渡過至少六個月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工作生涯。

  十餘名全副武裝的巡警很快就帶著五十多名同樣全副武裝的民兵趕了過來,至於原本駐紮在附近的數十名內務部警察,他們昨天早上就帶著狼狗、騎著馬匹出去追捕逃奴了,至今尚未回返,因此此刻只有寥寥數名留守人員帶著步槍趕了過來。

  不過足夠了!保安股股長看了看數量已經超過150人的鎮壓人員,心裡大定,於是他很快就和帶隊的一名警官協商了起來。警官倒也很乾脆,只見他大手一揮,幾名巡警鳴槍示警,這立刻就震懾住了還在臉紅脖子粗地打架的契約奴們。

  東岸人下手可是毫不留情的!此刻無論是烏克蘭人還是波蘭人,腦子裡都頓時一個激靈,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原本充盈於胸的勇氣也漸漸消散在風中。在旁邊一直冷冷注視著他們的黑人監工們見狀,立刻熟門熟路地衝了過去,用棍子將不長眼還站在地上的人打倒在地,然後揪出了七八個他們看到的打得最凶的人,接著又讓這些人互相指認,再度揪出了幾個最先動手的人。

  這十多人被抓出來後,帶隊的警官也不廢話,立刻下令當場處刑。只見監工們將這些兀自還在激烈掙扎著的契約奴捆綁起來按倒在地,然後一些武裝巡警立刻上前,只見他們拿出黑色的皮鞭,扒掉這些契約奴的衣服,然後狠狠打了起來。

  慘叫聲此起彼伏地在空蕩蕩的河道上空飄響著,整個行刑過程持續了約十五分鐘,地上的十餘人整個脊背都血淋淋的,震懾意味絕對十足,這從那些契約奴們蒼白的臉色就能看得出來——剛才還生龍活虎的一條漢子呢,現在卻像只死狗一樣趴在骯髒泥濘的河灘上,連呼吸聲都微弱了很多,試問這誰不怕?

  「敬酒不吃吃罰酒!」帶隊的警官出身威海衛,原是一名在衛所裡混日子的軍戶,移民到東岸後,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警察系統,現在已經是一名中級警官了,只聽他說道:「天天有饅頭吃,隔個幾天還能有鹹魚、火腿打打牙祭,吃飽了撐的還打架!第一天就和你們申明清楚了,不服管教的一律嚴懲,現在不過是讓你們漲漲記性而已。都還愣著幹什麼,快送諸位精力旺盛、還能打群架的『好漢』們上路,長山苦役營和平安縣的工地正等著他們呢,別磨蹭了,快動身吧!」

  看著工頭和巡警們像驅趕羊群一樣趕著那些勞務工,警官又往地上啐了一口,說道:「都是一幫賤種,舒舒服服地在紅星農場履行完勞務合同不是很好麼?在這裡砍砍樹、疏浚一下河道、修一下公路、建一下房屋、平整一下土地,活真的不能算繁重了,居然不知道好好珍惜,不是賤種是什麼!」

  在罵了一陣後,警官似是又想到了什麼,只見他找來了保安股股長,向他說道:「現在場長還沒上任,這裡的事情我倆就能做主。我覺得咱也得打一巴掌再給兩顆甜棗,今天沒參與打群架的勞務工都還不錯,要不就給他們多加幾次餐,減一些活?」

  警官的話雖是詢問,但語氣卻不容置疑,保安股長覺得這並沒有違反原則,於是便順著他的話頭答應了。就這樣,這幫老老實實沒參與打架事件的勞務工們,不但意外地得到了一天假期,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他們還將比以往多幾次加餐,算是相當不錯的待遇了。

  「一下子送走了兩百多人,這用工缺口又擴大了啊。得,還是得向上頭打報告申請,不過身強力壯的白皮契約奴肯定是沒了,上頭多半又會塞兩三百個瓜拉尼人給我們。唉,真是流年不利啊,瓜拉尼人頂個球用!」警官給自己點了個菸斗,叉著腰嘆起了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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