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794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十七章 烏江之畔(六)

  1651年5月20日,一批一千多名移民輾轉多地後,來到了位於烏江之畔的谷亭堡(後世烏拉圭聖哈維爾小鎮,因第一批移民多為邵樹德擄掠回來的谷亭鎮明人而得名)。他們是乘坐船隻外加走路過來的,蓋因這些地方的烏江河面上多沙洲淺灘,在交通部和海軍尚未來得及系統提交此地的水文和航道條件報告的情況下,他們這艘吃水較深的大船可不敢胡亂前進,因此只能在他們認為安全的航道附近停下來,然後下令這批明人移民步行了三四公里才抵達最終的目的地。

  谷亭堡目前已經有了一些諸如倉庫、棚屋、哨塔之類的建築了,這都是先期抵達此地的數百名大明淮安府移民所建,後來移民部又給他們送來了兩百多濟州島上的朝鮮人,今天又送來了第三批——也是短期內的最後一批——一千三百餘名明人移民,至此,這個定居點的正式人口已經達到了二千二百人,在各新建定居點內也不算少了。

  如今東岸共和國中央各部門——尤其是一些技術部門——非常熱衷於在新建的定居點內試驗各種新技術、新想法、新思路,蓋因在老定居點內搞這一系列的實驗比較麻煩,成本也較高。比如前陣子靖江鎮在搞的城市下水道及汙水處理項目,再比如石浦堡正在搞的新式水庫及大型水輪機、水壓機等項目,以及谷亭正準備上馬的城市供水項目。

  毫無疑問,這些在烏江地區新建城鎮內搞的實驗項目規模都不大,成本也不高——因為可以與城區建設一起進行,不似老城鎮需對現有市政設施進行拆毀、改造,畢竟新造一個比費心費力地改造固有設施便宜多了。不過同樣毫無疑問的是,一旦這些項目的實驗獲得成功(邊做實驗邊改進遇到的問題),那麼便可在諸如東方縣、平安縣、鎮海縣、梅林縣之類的「人口稠密」的城鎮進行大規模推廣,以造福廣大國民的生產與生活。

  說實話,東岸人如今的城市供水系統還相當老套——當然比起世界其他地方要先進許多了——他們只是利用天然河流、湖泊、溼地,以及人工挖掘的蓄水池、水庫作為城市用水的來源,然後經過砂石過濾個幾道,便通過粗陶或水泥管道送到了城市內。這些水送到城市內後,居民們便拿著木桶跑過去挑水——如果你實在懶得挑水或者沒時間的話,也不要緊,有專門的送水工送上門,前提是你支付一點微不足道的費用。

  簡單的衛生處理工序、落後的供水方法,這就是東岸共和國大城市如今的現狀,看起來似乎並不比歐洲先進多少。至少此時的歐洲大城市內,有錢人還可以專門享受城外送來的泉水——看起來似乎和中國一樣,南京、北京等大城市甚至專門有送水工將城外甘甜的泉水送進城內供消費得起的人享用。

  不過悲哀的是,即便這些看起來很是落後的供水方式,在如今的東岸,也只有一些大城市或者地靠天然河湖的城鎮能夠做到,在相對乾旱(缺乏地表徑流)的草原或丘陵地區,當地居民們只能依靠打井——很多地方甚至不得不打深井——來取得生活用水,看起來相當苦逼。其實東岸草原地區每年的降水並不少,但多均勻分佈在各個季節(夏季降水較少),加之地面又缺乏地表徑流,因此雨水大多滲漏到地下去了。所以,如何利用好這些降水,才是扭轉內陸地區居民用水困難的關鍵——或許可以試試打深井,然後用大型抽水機提水。

  作為矗立在烏江岸邊的谷亭堡,自然是不用費盡心機到地下砂岩層裡去抽水了,他們完全可以直接從浩浩蕩蕩的烏江內抽取淡水,作為生活用水的來源。目前這裡的先期移民們已經挖掘了一些引水渠了,剩下的活就等這些二期移民來到後繼續開工,比如沉澱池、過濾池等等。至於城區建設、道路交通的修建,則交給接下來由內務部警察押運過來的河間奴們負責。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根據東岸共和國衛生部持續多年的數據調查顯示,供水系統中修建了過濾池的城鎮,其霍亂和傷寒的發病率大大低於未修建過濾池的城鎮——一些鄉村地區的農民喜喝生河水,這往往也是造成這兩種疾病大量蔓延、居民病死的原因所在。因此,在執委會的嚴令下,從1648年開始,各城鎮的供水系統必須經過濾池過濾,任何人不得因嫌麻煩或費用高而省略掉這個至關重要的設施;而在非統一供水的鄉村地區,建議居民們以喝井水為主,另外水也必須燒開了才能喝,以減少霍亂、傷寒的傳播途徑。減少居民(尤其是兒童)的病死率,永遠比鼓勵出生重要得多。

  過濾池過濾的是經沉澱池(將水中的固體顆粒物沉澱下來)輸送過來的水,池子內有碎石、礫石、沙子、天然海綿以及木炭(東岸人認為能減少水裡的有機質)等物質構成的一層層的過濾體系,水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漏到最下面的集水渠內,最後輸送到輸配水管道內。這種過濾體系其實是在東方縣(這個縣的城市人口超過了一萬二千人,每日耗水數量巨大)原有的設計上改進的,即沉澱池內增加了使用化學品進行沉澱的工序,過濾池內又增加了天然海綿和木炭過濾,總體來說大大勝過了首都那套被人讚不絕口的系統。

  谷亭堡這裡計劃修建的輸配水管道比起首都的也將會更先進一些。首先就是大型鑄鐵管(鑄鐵管比鋼管更不容易鏽蝕)將取代易損壞的粗陶管,這種管子強度大、均勻度好、也更耐壓,兩根管子之間採用窩接法連接,金屬鉛堵塞縫隙,管子外層塗一層煤焦油或漆來防鏽蝕。當然了,在某些運輸不便或木材豐富的地區,有人可能會施用木材製造水管,不過這似乎只能作為應急措施,短期來說是比鑄鐵管更經濟、安裝也更方便,但長期來看明顯會故障頻發、得不償失。

  谷亭堡是個新定居點,即便設計超前一些,考慮到以後新增的人口,預計需要集中供水的人群也不會很大,兩千多人大概就頂天了,因此該定居點的這個實驗供水系統即便採用比首都更先進的供水體系(即供水到戶),實際上也耗費不了太多的資金。事實上也確是如此,該實驗項目擁有民政部下發的總計15萬元的專項資金——如果的話不夠烏江地區行署也會酌情支援個數萬元和部分免費勞動力——因此修建起這個一個體系不成問題,而這明顯對首都地區接下來可能會有的供水系統改造升級具有極強的參照意義。

  不過這個項目的前景如何,烏江地區的一些基層官員們還有些疑問。他們的疑問不是來自技術方面,主要還是來自供水的浪費以及一些材質的安全方面。他們指出,雖然東岸共和國目前的治安還算不錯,但千萬不要高估民眾的自覺性——尤其是在這些人剛從明國過來的時候。他們覺得,安裝在外面的一些銅質配件多半會在夜間丟失,畢竟,銅在很多地方往往就意味著金錢。

  另外,他們也對承攬這個實驗項目的谷亭供水公司(新近成立)提出的供水方式比較困惑。因為按照這家公司的計劃,並不是一天中所有時候都進行供水的,供水公司將會依照自己的實際情況來酌情安排供水。這樣一來的話,終端用戶們就有些麻煩了,他們覺得,居民們大概會害怕因為錯過供水時間段所以一直將水龍頭開在那裡,這明顯會造成對水資源使用的嚴重浪費,從而加重供水公司的生產負擔。

  面對這種情況,項目負責人不得不承認,也許只有對用水實行收費政策大概才能遏制這種現象了吧。而且收費還不能每家每戶定期收取一個固定費用,最好是按照每家每戶的實際用水額度來收費。但這又有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得需要一個能夠測量別人用水量的儀器,比如流量計。

  4月份的時候,吸取了別人建議的谷亭供水公司開始在全國乃至歐洲懸賞徵集流量計的設計,基本要求也很簡單:那就是能夠在不損失太多水頭的情況下,較為準確地測量管道內的水流量。不過在此之前,不管以後供水系統是收費還是免費,該做的工作也不能鬆懈了,畢竟東部沿海地區的「老城鎮」都在看著這裡呢。他們急需改造自己「老舊」的供水系統,以切實提高民眾的生活水平,同時減少霍亂、傷害等疾病的發病率。

  1651年5月25日,隨著一批八百名河間奴一起到來的,還有谷亭供水公司訂購的三臺往復式大型蒸汽活塞泵,這是為了提水、供水而購買的大型水泵,由鐵嶺堡第一重型機械廠設計製造。這種大型水泵到場後,就意味著此供水系統的建設進入了實質階段。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十八章 見聞(一)

  1651年5月27日,晴,詹姆斯敦。

  這座由弗吉尼亞公司於1607年建立的殖民城市,至今已經經歷了四十餘年的風風雨雨,幾乎已經成了英格蘭在北美最成功的殖民地典範。在最初的幾年內,這座城市的殖民者們一直生活在飢餓、疾病(工作太累,天氣太熱)以及波瓦坦印第安人的頻繁襲擊之中。在那段時間內,詹姆斯敦幾次頻臨毀滅,但幸好都挺了過來,並在得到1611年弗吉尼亞公司的增援後,英國殖民者們終於擊敗了波瓦坦人,使得他們於1614年簽署了和平協議。

  1618年,菸草種植被引入了弗吉尼亞,這一意外成功使得這個殖民地迅速繁榮發展了起來。與英國本土以及西歐其他國家的菸草貿易,令湧入整個弗吉尼亞殖民地的英國移民和商人越來越多,以至於在1644年的時候,弗吉尼亞殖民地的英國人已經突破了八千。而在1646年擊敗波瓦坦聯盟的印第安人,並使其再不成為一個威脅後,弗吉尼亞的英國人的數量更是與日俱增。厭倦了國內連綿戰爭的農夫、受到宗教壓迫的清教徒、不堪戰爭雙方勒索的商人,紛紛湧入被有心人宣傳為「極度富饒」的弗吉尼亞,使得這塊英屬殖民地的發展從此走上了快車道。

  不過在這些積極的因素之外,也不是沒有一些消極的東西。比如,現在都1651年了,但弗吉尼亞(甚至包括整個切薩皮克灣地區)菸草運輸、銷售的大部分利潤都控制在荷蘭商人手裡。他們趁著英國內戰的機會楔入了這個市場,當時英國的議會軍與王軍正在慘烈廝殺,雙方都對發展商業沒什麼興趣,甚至就連很多船隻都被雙方徵用,這無疑使得英國商人與運輸船抵達詹姆斯敦港口的次數日益減少,導致弗吉尼亞菸草種植園主的利益受損,而這,顯然為荷蘭人的介入提供了天賜良機。

  在上個十年裡,雖然整個弗吉尼亞殖民地的英國人大部分都牢牢信奉著重商主義,但在面臨著生存與飢餓威脅的時候,這些種植園主們依然不得不接受荷蘭人的出價,將菸草出售給他們以獲取利潤,同時也從荷蘭人那裡購入舊大陸的工業品、奴隸以及委託他們從舊大陸幫忙運輸的契約奴,否則他們在弗吉尼亞殖民地便會很難堅持下去。其實,在整個40年代,不光是切薩皮克灣附近的殖民地,包括新英格蘭地區的很多殖民地都通過立法放鬆了對荷蘭商船入境的限制,因為這關乎他們整個殖民地是否能夠發展壯大下去。

  當然了,我們也都很清楚,荷蘭西印度公司從上到下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們就是群極度追求利潤的吸血鬼。英國殖民地的對外貿易被他們把持了,那些英國佬們自然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菸草既然賣給了荷蘭人,那麼這其中的貿易收入自然也和英國商人們沒關係了;另外,從舊大陸運輸工業品和奴隸到殖民地銷售的收入以及在兩地間的貨運收入也沒有了。

  最後,所有的這些收入損失最終都會反應到英國政府財政收入的減少上面,因為政府的收入來源很大一部分來自這些由國家支持著的大商人,他們沒錢了,對政府的資助自然也就少了。此外,英國政府同樣也損失了菸草及工業品通過本土港口時的進出口關稅,蓋因無論是舊大陸的工業品銷往美洲大陸,還是美洲殖民地的特產運回舊大陸,按照規定都必須在倫敦、布裡斯托爾、利物浦等港口繳納進口或出口關稅。如今這些生意被荷蘭商船一包辦,英國政府自然是一根毛也撈不著了,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如何能不讓舊大陸的英國政府高層們憤怒不已?

  「荷蘭船長們從不在英國採購商品,他們只會在阿姆斯特丹、鹿特丹、代爾夫特甚至北德意志採購各類殖民地急需的手工製品,這讓英格蘭的工業大受打擊。我叔叔在布裡斯托爾開設了一家紡織作坊,自從荷蘭人包辦了弗吉尼亞和新英格蘭的貿易後,他的收入便大為減少,有次他喝醉了,曾經朝著我直嚷嚷,說不管議會和王黨哪個贏,只要有人願意幹掉荷蘭人,替他們搶回在北美的優勢商業地位,那麼他願意為此捐獻四分之一的家產……」詹姆斯敦碼頭酒館內,來自新英格蘭的喬治.漢普頓先生一邊喝著由荷蘭商人運來的法國葡萄酒,一邊朝新近被派往歐洲擔任莫三助手的高文剛說道。

  高文剛是外交及對外貿易元老高摩的長子,從小接受了他父親親自監督的嚴格教育,通曉英語、法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意大利語等多門語言,目前還在學習土耳其語,同時也對經濟、貿易和外交有一些瞭解,可謂是博學多才。這次被派往歐洲,前期擔任莫三助手,後面可能就要外放商站實習了,以為將來主持某個方面的工作積累寶貴的經驗。

  他此次是乘坐一艘東岸船隻抵達詹姆斯敦的。這艘從東方港出發的笛型運輸船隸屬於南海運輸公司,在悄悄地往多巴哥島附近海域運輸了一批補給物資後,又順著季風與洋流駛進了切薩皮克灣的詹姆斯敦,對在航行途中被大風吹斷的一根桅杆進行修理,同時也順便保養一下船底。多虧英國人十年前就放寬了外國船隻的入港限制,這才使得這艘笛型船能夠得到及時的修理與維護。

  而在碼頭酒館小憩時,高文剛本人卻又遇到了來自新英格蘭、以前和高文剛有過幾面之緣的喬治.漢普頓先生。這位先生與他的好友約翰.希爾在弗吉尼亞也有著棉花、菸草種植園,因此這個季節出現在這裡很正常。喬治.漢普頓先生顯然對荷蘭人沒什麼好感,以至於剛剛在港口內看到一連兩艘重載的荷蘭運輸船靠岸,立刻就忍不住向高文剛抱怨了起來。

  高文剛對漢普頓先生的抱怨笑了笑,沒說什麼,但心裡卻幽幽地說了一句:荷蘭西印度公司如今也採購了不少東岸工業品銷往北美大陸啊,站在東岸的立場上來看,荷蘭人真是不折不扣的好朋友、好夥伴——但這話卻不能對著這位有些微醺的英格蘭人說。

  「呵呵,是嗎,荷蘭人可真是夠令人討厭的。他們在東岸,也總是對每個商品都挑挑揀揀,不斷議。有時候懾於他們在商業渠道上的優勢,我國的商人或企業也會向他們妥協,以便能夠銷售更多的商品出去,這裡面荷蘭人賺大了。」順著漢普頓的話頭說了一段後,高文剛又話鋒一轉,用一種旁敲側擊的方式小心地問道:「漢普頓先生,我聽說因為荷蘭佬的緣故,貴國有大量的海員面臨著失業的窘境——或者說他們已經失業了好一陣子了,那麼,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是否有人願意去東岸工作。對於有經驗的海員,我們華夏東岸共和國從不吝嗇給予他們最好的待遇。當然了,我們也會為此支付您一些費用……」

  「趁早別打這個主意了,高……」喬治.漢普頓瞄了一眼高文剛,用一種複雜的語氣說道:「我和你的父親打過多次交道,我很清楚你們的目的。在這以前,也許我會很樂意幫你介紹一些這樣的水手,這些小夥子們都跑過遠洋,很多都有著豐富的海上經驗,但生活上面普遍不是很如意,這本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但現在情況變了……」

  「是的,情況變了!」說到這裡,喬治.漢普頓的情緒突然之間高了一些,只見他輕輕搖晃著北德意志出產的玻璃杯,用一種略帶神祕的語氣說道:「聽說倫敦的一些大人物們自從好幾個月以前就在熱烈討論著制定一項新的貿易條例,並著手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具體的條款我現在還不是很清楚,但至少有一點是明確的了,那就是從今以後,荷蘭人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因為大人物們一直在醞釀著從荷蘭人手裡奪回外溢的經濟利權,而議會和政府高層也對此持支持態度——如今政府的財政狀況實在是太過於糟糕了,必須尋求新的財政來源,否則會漸漸維持不下去的。」

  「到了那時候,也許只有英格蘭的船隻才被允許裝載貨物來往於本土與北美殖民地之間了,讓那些該死的荷蘭佬見鬼去吧!他們一直在吸吮著我們的血液,英格蘭近海的絕大部分鯡魚都被荷蘭人捕去了,他們較大的捕魚船甚至也在撞擊著我國漁民的小船,為此每年都會釀出幾起漁民溺亡的慘劇。我們為什麼就連吃英國水域出產的鯡魚都要向荷蘭人付錢?為什麼我們出口的每一匹棉布都要先運到荷蘭去?為什麼切薩皮克與新英格蘭的對外貿易全被荷蘭人把控了?真是荒唐,詹姆斯敦的居民想買一匹故鄉的呢布卻發現市場上到處都是荷蘭貨!這真是糟透了!這種狀況必須得到改變,否則英國是沒有未來的!英格蘭崛起的第一步,首先就是打破荷蘭人加諸在我們身上的枷鎖!」

  高文剛對漢普頓先生的話默然無語,他從裡面聞到了一絲戰爭的味道,這促使他不願意再在這待下去了。6月2日,維修保養完畢的東岸商船,頗不容易地從荷蘭人的手指縫裡買到了一點菸草——託漢普頓先生的福,然後迅速拔錨起航,離開了詹姆斯敦。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十九章 見聞(二)

  「流言存在於大街小巷的各個角落……」佛羅倫薩商站內,已經轉任此商站站長的康丁正手扶額頭,一臉苦澀地朝剛剛隨船抵達此地的高文剛說道。高文剛乘坐的笛型運輸船目前正停泊在裡窩那港,而他則搭乘馬車來到了佛羅倫薩,與本地東岸商站的負責人康丁交割下他們隨船運來的菸草。

  康丁也是東岸人派駐歐洲經營商站的老人了,是現任中央執委、原貿易部、外交部領導人許信的親信。他原本是波多爾商站的站長,在波爾多商站因為法國內戰被迫關閉——甚至目前就連商站站館都被一支亂軍佔據著——後,康丁便帶著商站原班人馬撤到了佛羅倫薩。在此之後,部分人手被分流到了即將開設的地拉那等四個新商站(不足人手部分由本土選派,部分在當地募集),部分人手則停留在裡窩那港,在******人暗地裡的協助下,主持著針對法國的商品走私行動。

  至於康丁本人麼,目前就擔任了佛羅倫薩商站的站長,全面負責起了該商站的事務。原本此商站的站長及數名管理人員,已經因為銷售業績差而被莫三解職,全體登上了一艘東岸商船回國,準備接受貿易部新的分派。

  不過佛羅倫薩自從轉到康丁等人的手裡後,該商站的業績確確實實也是提升了不少,這個奧祕在於法國南部地區的走私東岸貨物,目前基本都是由佛羅倫薩商站出售的(裡窩那是發貨港)。而這項新業務的開拓,自然而然地使得佛羅倫薩商站的業績提升了不少,至於說該商站原本的銷售業績麼,依然慘不忍睹,今年預計將只有一萬六千餘元的純利潤,實在是少得可憐。這點錢,也就夠在當地網羅少許手工藝匠人或者一些被教會打壓的科學家去東岸的,至於說其他的諸如收買當地官員、培養間諜刺探情報之類的活動,對不起,沒上級追加投資的話是無法有效展開的。

  「法國從拉羅謝爾、南特、波爾多出航的船隻在外海失事率很高,特別是前往加勒比的商船,有三分之一沒能回來,商人們損失慘重、怨聲載道。他們抱怨國內的貴族們只知道內戰,絲毫不關心法國商人在海外的命運,他們呼籲內戰雙方一致停戰,集中對外,即首先將再度進入法國境內的西班牙軍隊驅逐出去,然後派出軍艦前往加勒比海,保衛法國商船的利益。不過幸運的是,無論是以馬紮然為首的王黨一方,還是以孔代親王兄弟、朗格維爾公爵、內穆爾公爵、拉羅什富科公爵為首的叛黨一方,目前都抽不出精力來應對這些破事。他們目前的首要工作,還是爭奪法蘭西的統治權。」康丁喝了一杯茶,臉上苦澀的笑容不減,只聽他繼續說道:「但是法國國內最近出現了不利於我們的流言,那就是有西班牙、英國商人堅稱,他們看到了東岸船隻長期徘徊在加勒比海各處,形跡可疑,看樣子似乎是在進行私掠活動,而近段時日以來各國商船(其中法國商船佔了絕大部分)頻繁出事,很可能就是這些東岸船隻所為……」

  高文剛一聽到這話,立時就覺得這事麻煩了。因為在如今的歐洲,海盜、私掠這兩個詞可是相當之敏感的,在不遠的過去,當時歐洲各國船隻爭相進行私掠活動,嚴重打擊了國際貿易,使得關稅收入銳減,國內物價騰貴,各國君主與大商人都逐漸坐不住了起來。為此,西方國家之間經過多年的反覆磋商,後來終於互相約束住了自己的行為,使得幾乎半公開的海軍私掠從此銷聲匿跡。

  同時他們也開始大力打擊、通緝海盜,懲治起來也毫不手軟,比如歷史上曾經有英國海盜襲擊了西班牙船隻,後來被苦主告到了倫敦,倫敦法院經查實後公開弔死了被告海盜,由此可見在此時,各國懲治海盜並不只是做做樣子的。

  不過也正是這樣的鐵血手段,才使得海盜的囂張氣焰得到了一些遏制,為各國的海上貿易創造了良好的環境。正因為這樣,現在東岸海軍假扮海盜進行私掠活動的流言一在歐洲傳出,那麼對東岸形象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因為在達成不成文的默契後,目前還沒有哪個國家敢公然和有海盜稱呼的國家交往。更何況這個國家還是個黃皮膚的異教徒國家,本身便是有著原罪的,現在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麻煩自然會不小。

  「莫特使指示各商站,立刻撥出一部分利潤,專門用來『洗地』——唔,這是他的原話,也許是公關的意思?」康丁面色有些凝重,顯然他也知道這些流言的殺傷力還是很強的,如果對此置之不理並任由其發酵傳播的話,早晚會給東岸人造成大麻煩。

  「洗地是必須的。」高文剛表示同意,「這事,我們在當地的代理商也得出些血。他們平時依靠我們掙了大筆的錢,這時候也該他們出馬了。況且他們與我們關係密切,合作多年,外表早就貼上了我們的標簽,他們如今是想甩也甩不脫了,這時候不出來洗地,早晚會被人栽上一個私通海盜的罪名,這是他們所無法承受的。因此於理於情,我們都應該多找這些人商議一下,目前大家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呢。」

  「嗯,圖盧茲男爵、帕斯奎爾家族、洛里斯家族以及巴黎的阿德里安家族,都是我們合作多年的夥伴。另外,主導著******共和國的家族中,對我們抱有好感的也不在少數,尤其是多利亞家族,如今更是在整個大西班牙市場上銷售著來自東岸的價廉物美的商品。這些人在法國、意大利以及大西班牙地區至少經營了百年以上,勢力根深蒂固,他們應該會很有一些辦法來消除對我們不利的流言。但是,這往往也只能應急一時……」康丁說著。

  康丁的話沒說完,但高文剛這個年輕人比較聰明,略一思索之下便明白了他的潛意思,那就是這些當地的代理人們確實有一定的人脈和能量,也確實能夠幫東岸人解決一些麻煩,但他們的這種能力不是無限的。特別是這種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流言,勢必會得到在之前的私掠行動中損失極大的法國商人和貴族們的極大重視,這個時候若是加勒比地區再傳出一些不利於東岸人的消息的話,那麼事情就有可能複雜化——畢竟,東岸人的艦隻確實曾經在那裡長期逗留過,並且現在還有船隻在那裡活動,這是抹殺不了的事實。什麼?你說他們抓不到切實的證據?你別逗了好不,他們何時需要過證據?對於你這種天然有原罪的黃皮膚異教徒國家來說,需要證據麼?

  如今的關鍵,在於海軍艦船應該及時從已成是非之地的加勒比海撤出,然後到別的地方去折騰。高文剛對此有些擔心,雖然目前海軍在加勒比海就只有一條戰列艦和兩三艘輔助艦隻了——他搭乘的船隻甚至剛剛在多巴哥島給他們送了部分補給——但保不齊出些什麼問題。雖然他們的存在極大地打擊了加勒比海的走私貿易,讓南鐵公司主導的祕魯走私貿易得以愈發紅火了起來,但這個時候也該見好就收了,不然很可能就會讓這些歐洲國家抓到把柄,從而驟起發難——就算他們因為種種原因而短時間內抽不開身對付東岸人,但只要記下了這筆賬,那麼早晚就會報復到自己頭上來,這不可不防。

  「算了,你剛來,我就不向你訴苦了。」看著氣氛有些沉默,作為前輩的康丁哈哈一笑,站起身拉開了窗簾,轉身說道:「你也別在這裡多耽擱了,早點去奧斯曼帝國吧。莫三特使現在應該就在士麥那,你過去好好和他聊聊,他很和藹的,也很喜歡提拔後進年輕人——唔,你的父親是外交界的元老了,他應該和你講過這點,倒是我多說了,呵呵。不過說真的,這次你們拉到裡窩那港的這船弗吉尼亞菸草真是好貨啊。如今法國內戰逐步升級,馬紮然被迫將孔代親王等人從監獄裡放了出來,但這些大貴族根本不買賬,公然勾結西班牙軍隊入侵法國。這仗一打起來,物資就短缺,再加上海軍船隻在加勒比海的折騰,法國現在的貿易形勢很嚴峻啊。這些弗吉尼亞菸絲,能賣個七八萬元回來,足夠讓我們商站今年多蒐羅一些匠人或學者送到本土了。」

  「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就不在這耽擱了。」高文剛點了點頭,說道:「我還有本土政務院的一些政策指導性文件需要交給莫三特使,這事還得抓緊。對了,現在奧斯曼帝國的形勢如何,很混亂嗎?」

  「唔,豈止是一個混亂所能夠形容的?」康丁搖了搖頭,說道:「你去了就知道了,這個國家現在內外交困,簡直就是要崩潰了,我覺得政府應該做好應急預案,畢竟奧斯曼帝國是我國在歐洲最大的市場。這個市場若是崩潰了,後果簡直就是災難性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二十章 見聞(三)

  1651年7月31日,一艘懸掛著華夏東岸共和國旗幟的笛型船緩緩駛進了士麥那港內,並落下了首尾雙錨,開始招呼岸上的碼頭苦力們開始過來卸貨。而此時,剛剛換了一套新衣服的高文剛,則提著一個小小的皮箱,在隨從們的簇擁下,頂著北半球盛夏的烈日,朝城區內的東岸商館走去。

  士麥那港如今經過擴建(由東岸設計並提供技術服務,重要建築物資和機械亦由東岸出售),港口條件比起以前是大大提升了。再加上這裡本就很繁榮的商業,即便奧斯曼帝國正處在一個史上少見的混亂時刻,這個港口依然處處顯示出了一種生機勃勃的氣息:希臘人、猶太人、亞美尼亞人等非******種群出身的奧斯曼商人遍佈港區各個角落,來自西方法蘭西、荷蘭、英國以及意大利部分邦國的船隻和水手也比比皆是,讓人幾乎忘記了這個老大國家目前正處在內憂外患之中。

  不過,但凡長期在奧斯曼帝國做生意的各國商人們,對如今這個******帝國正在發生的一切卻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因為一些東西實在是瞞不住人的。比如,上半年威尼西亞共和國的海軍在納克索斯島附近,再度擊潰了一支往克里特島運送補給品的奧斯曼船隊。這支船隊滿載槍支彈藥——其中甚至有超過一半是購自東岸——和補給品,試圖繞過被威尼斯艦隊封鎖著的達達尼爾海峽,但他們依舊很快就被巡弋著的威尼斯船隻發現,然後被隨之追蹤過來的基督艦隊圍困,雙方隨即展開大戰。

  戰鬥的結果以奧斯曼帝國失敗而告終,往克里特島上的奧斯曼帝國軍隊運送補給品的行動宣告瓦解,當這個消息傳回伊斯坦布爾時,很多人都極為憤怒,東岸人的老朋友、海軍帕夏為此不得不去職,但這對被困在島上的數萬奧斯曼軍隊而言,又濟得了什麼事?

  而就在南邊的奧斯曼運輸艦隊前往克里特島時,在北邊的達達尼爾海峽附近,從黑海方面開來的一支奧斯曼偏師艦隊也展開了牽制性攻擊。結果是奧斯曼帝國手頭碩果僅存的最後一艘東岸制快速巡航建被焚燬,「巴耶濟德」號戰列艦再度受創返回母港維修,其餘幾艘戰艦也不同程度受損,損失頗為不輕。雖然他們同時也擊沉擊傷了多艘威尼斯槳帆戰艦,戰術上獲得了勝利,但戰略上依舊處於被圍困封鎖的狀態,被動的局勢始終無法得到改觀,這進一步加深了伊斯坦布爾宮廷內反對大權獨攬的阿加們的勢力的集體攻訐。

  其實,如今的克里特島,幾乎已經成了奧斯曼帝國身上一個難以癒合的潰瘍了。吞,一時半會又吞不下去——因為他們海軍的無能,使得登島的奧斯曼陸軍的補給始終斷斷續續的,而威尼斯人卻能夠不斷往島上運送補給物資和僱傭軍人。再加上軍隊內部派系傾軋,導致前線負責指揮的大將經常莫名其妙下獄或被撤換,這進一步降低了將士們的士氣,因此,戰事遷延至今已數年,也就不那麼令人感到奇怪了。

  但你要說放棄這個令奧斯曼人持續失血的島嶼,卻又是所有人都不願做出的決定。整個帝國已經為這個近在咫尺的島嶼付出了成千上萬軍隊的生命、數不盡的物資和金錢,豈能輕言放棄?再說了,來自基督世界的「海盜船」經常利用這座島嶼的港口為出發基地,不斷北上襲擾奧斯曼帝國沿海,不拔除這個眼中釘般的存在,北方奧斯曼沿海的居民們又如何能夠得以安寢?前往埃及和敘利亞的船隊又如何能夠保證安全?

  所以,這個島必須要拿下,哪怕這場戰爭打到地老天荒也得打下去。奧斯曼帝國難,難道威尼西亞共和國就不難了麼?這個國家即便有著教皇、西班牙、奧地利以及部分意大利城邦的輸血支援,但她終究只有著二百餘萬的人口,與奧斯曼帝國三千餘萬的人口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耗也能把她耗死了,怕什麼?

  不過戰爭要繼續進行雖然是上層的一致意見,但究竟由誰來主導、功勳又歸於誰、帝國的前進方向又該由誰來掌控,這卻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而這個問題不解決,那麼前線的戰事就很難再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任誰前去領軍指揮作戰都會頗受掣肘,最終落得個灰頭土臉的下場——克里特島上的數萬奧斯曼軍隊的將領在這幾年是換了一撥又一撥,有人下獄了、有人被問罪斬首、有人被解職回家,戰事也一直僵持著。其實按照奧斯曼帝國的真實實力,若是全國上下萬眾一心,早把固守島嶼東部的威尼斯僱傭軍趕下海去十回八回了。只可惜做事的時候總有人拖後腿、下黑手,最終導致國家利益受損,使得英雄無用武之地,真是徒喚奈何。

  「先生,商站到了。」正在遐想間,隨從的一聲提醒使得高文剛意識到他的目的地就在面前了。守衛商站的幾名國家情報總局的探員仔細檢查了高文剛等人遞過去的身份證明與介紹信,在又派人與內部辦公室聯絡了一番後,終於放行他們進入了商站。

  高文剛在一名接待人員的引導下,來到了商館二樓的一間辦公室前,只見在那裡,一名年約四十餘的中年人早就笑吟吟地等著他了。

  「小高,我之前已經收到過你父親的親筆信,本以為再過兩三個月你才會到這,沒想到這會就來了。」莫三一邊示意高文剛和他一起進辦公室,一邊笑著說道。

  「左右在家閒著也是無事,又想早點熟悉一下以後的工作,於是就來了。」高文剛收起了之前那副有些冷傲的面孔,朝莫三靦腆地笑了笑,說道。

  「有這副幹勁,比國內一些只知道騎馬打獵的二世祖要強多了。」莫三稱讚了一句,然後招呼高文剛坐在他辦公室內一把木椅上,又說道:「既然你這麼幹勁十足,那麼說說吧,這一路上都有什麼見聞,也好讓我這個整日坐在辦公室裡閉門造車的人開開眼界。」

  「莫叔叔說笑了。」高文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到底是初生牛犢,銳氣十足,只聽他清了清嗓子,直截了當地說道:「一路上我在巴伊亞、多巴哥島、詹姆斯敦、裡窩那等地略做逗留,在此期間通過和當地人程度不一的交流,倒也獲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巴西的荷蘭人近些年來有些緩過氣了,他們通過代理銷售東岸的商品,獲得了不小的利潤,這延緩了他們在葡萄牙人打擊下的頹勢。我在巴伊亞地區停留的時候,當地的荷蘭商人對我們的態度很友好,他們稱讚東岸商品的價廉物美,因為這使得他們能夠將這些商品見縫插針地賣到巴西、加勒比海諸島、佛羅里達、弗吉尼亞、新阿姆斯特丹、新瑞典、新英格蘭等地,所獲頗豐。」

  「當然了,荷蘭人的收益是建立在別人的損失上的,這為他們招來了很多敵意,而其中對他們敵意最強的無疑就是英格蘭人了。我在詹姆斯敦港停靠的時候,就已經強烈感受到了英國殖民地上上下下對壟斷他們對外貿易的荷蘭人的不滿了,說句危言聳聽的話,我覺得這兩個國家之間搞不好會爆發戰爭。這場戰爭無關正義、無關信仰、也無關對殖民地的爭奪,只是單純的工商業紛爭。」

  「荷蘭人也許還沒有強烈意識到如今的局面有多麼危險,或者說他們雖然意識到了但不願意主動放棄自己嘴裡的肥肉,英國人要收回自己丟失已久的貿易主權、漁業主權和工業主權(英國呢絨必須出口到荷蘭再加工後再返回英國),勢必要通過戰爭來奪回這一切。因為他們確信,通過談判與外交是不可能讓荷蘭人屈服的,只有通過一場鐵與血的戰爭,才能夠打破荷蘭人加在英格蘭身上的重重枷鎖,從此打開英格蘭上升的空間。」

  「說得很不錯。」消化了半響對方的話語後,有些驚訝的莫三笑了笑,用鼓勵的語氣朝高文剛說道:「那麼,你認為我們國家在這場可能的紛爭中,應該如何應對呢?」

  「很簡單,嚴守中立,同時準備從荷蘭人那裡敲點好處。」高文剛脫口而出,顯然這個問題他也有過一番思考了,因此很快就說出了自己的結論:「荷蘭的海上力量雖然比較強大,但問題是他們都是生意人,他們的政府也一盤散沙,毫無威信可言。這樣一來如果戰爭陷入長期僵局之中,即英格蘭人就是不談和,憋足勁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話,荷蘭人就會很難受了。他們會仔細衡量收益和損失,斤斤計較每一筆得失,這會嚴重動搖他們的戰爭決心。相反英國人就很單純了,他們是為了自己國家的主權在戰鬥,再加上他們相對強有力的中央政府,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英國人能夠比荷蘭人更能忍受戰爭帶來的陣痛,最終的勝利者也很可能就是他們——因為那幫荷蘭人商人們很有可能為了生意而做出妥協。」

  「你還沒說我們該怎麼做?」莫三給自己點了菸斗,然後看著高文剛,饒有興趣地說道。

  「唔,我們能做得很有限。」說到這裡,高文剛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顯然在這方面他考慮得也很不徹底,只聽他說道:「我們能夠做的無非就是看看有沒有機會與荷蘭人簽訂一些商業條約,通過一些利益交換讓他們代理我們的商品;此外,荷蘭在南非、新華夏等地的殖民地也可以看看有沒有商談的可能,我個人估計新華夏的問題不大,但南非就不太可能了;最後,關於允許東岸船隻經東印度群島前往遠東的問題,也可以談一談,但我覺得意義不大。因為我國現有的移民航線已經很成熟了,而經過馬六甲海峽前往新華夏的航線也只有北半球冬春季節可以通航,對我們的價值很有限。不過我們早晚要介入印度乃至東南亞地區的,這個時候抓住機會與荷蘭人做一些利益交換,倒也沒什麼壞處,就怕荷蘭人還是看不上我們……」

  「呵呵……」定定地看了高文剛半晌,莫三突地一笑,隨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國家後繼有人啊。好了,一會我讓人帶你去你的房間,這幾天先好好休息下。過兩天跟我去一次伊斯坦布爾,阿德里安到普羅夫迪夫的戰備公路工程款尾款九萬多元一直沒給我們,這次就跟我去做一回討債者。唉,如今奧斯曼政局混亂、財政困難,想要點錢真的很難啊,這九萬多塊工程款,能要回來三分之一就算人家給面子了,剩下的,保不齊還是老辦法——用奴隸抵賬!」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二十一章 見聞(四)

  鄭勇一家在阿爾漢格爾已經待了很久了。時已進八月,這時候正是莫斯科公國最最美麗的季節,鄭勇的夫人維羅妮卡帶著一雙兒女,正與本地一些頭面人物家的女眷們快活得四處遊玩,但苦逼的鄭勇本人,卻仍待在碼頭邊的東岸商站內與本地站長施耐德一起商討著如何開拓莫斯科的市場,以及如何在本地擴展人脈、蒐集情報。

  興許是東岸人的壞運氣已經在波蘭用光了,如今在莫斯科國竟然否極泰來——因為這個商站甫一建立沒多久,一樁大生意就找上了門來:曾經帶領商隊從阿斯特拉罕抵達卡法的莫斯科商人鮑里斯被沙皇調到了阿爾漢格爾,與東岸人商議購買一批數量很大的軍械。

  話說自從1648年哥薩克掀起聲勢浩大的起義後,波蘭軍隊連戰連敗,常備軍幾乎損失殆盡。當時赫梅利尼茨基率領的哥薩克起義軍已經打到了利沃夫,波蘭核心的王冠領地已向哥薩克與韃靼人洞開,但基於自身利益考慮的韃靼人害怕波蘭被烏克蘭人過度削弱,因此決定與波蘭和好,並反過來威脅曾經並肩作戰的哥薩克。

  赫梅利尼茨基面對種種現實威脅(韃靼人反目,數萬騎兵虎視眈眈,波蘭議會也在組織貴族私軍集結,準備決死一戰),再加上出身貴族的他一直也在尋求波蘭王國的「招安」,因此很快與波蘭人在1649年8月份簽訂了《茲博羅夫條約》,波蘭人正式承認哥薩克酋長國獨立,兩國罷兵修好。

  不過事情顯然沒有就此結束,因為波蘭人並不甘心就此失敗。特別是那些從烏克蘭地區逃回的波蘭地主以及波蘭化的烏克蘭人,一直都在攛掇波蘭議會出兵收回失去的領土,鎮壓起義的烏克蘭人。波蘭貴族們傾向於出兵,因此開始積極囤積戰爭物資,做好開戰的準備。

  反觀以赫梅利尼茨基為首的哥薩克起義軍上層,在哥薩克酋長國成立後,他們一躍成為國家的統治者與大地主,利益已經與普通的烏克蘭農民們相背離。而根據《茲博羅夫》條約的內容,哥薩克再也不得隨意沒收波蘭人的財產,哥薩克酋長國承認境內波蘭地主的一切權益,逃亡的農奴必須返回農莊繼續為地主服務。這一下子令眾多起義軍士兵們炸了窩,因為他們不理解,為什麼自己拼了命奮戰才建立的國家,現在卻要求自己繼續回到莊園給波蘭老爺當農奴去?這不是扯淡麼!

  這樣一來,赫梅利尼茨基等哥薩克起義軍上層大失軍心、民心,起義軍士兵們再也不信任這些軍官,再也不願意稀裡糊塗地為他們戰鬥,他們聚集起來,要求上級向他們解釋,為什麼自己再次淪為了農奴?不過此時的赫梅利尼茨基已經變質,貴族出身的他本來就對起義農奴沒好感,之前只是利用他們,現在達到了目的,自然不再願意看到國內依然存在起義軍了,因為這可能會威脅到他們這些新貴們的統治。

  因此,他對這些聚集起來質問他的起義軍士兵們非但沒什麼回覆,反而展開了殘酷的鎮壓,並將他們通通賣給了東岸人,大大賺了一筆。不過赫梅利尼茨基暴烈的舉動,非但沒有嚇住再度一無所有的起義軍士兵,反而令他們奮起反擊,哥薩克酋長國剛剛平靜下來的局勢再起波瀾,內戰一觸即發。

  在這個時候,與新生的哥薩克酋長國毗鄰的莫斯科公國上下也正瞪大著雙眼,緊緊注視著烏克蘭人的一舉一動。在今天春天的時候,沙皇下令召集了數千名士兵,屯於沃羅涅什南面的普齊夫裡,名義上是為了防止哥薩克酋長國國內的動亂蔓延到莫斯科境內,實際是為了隨時干涉這個國家的局勢。

  值得一提的是,莫斯科人動員起來的這數千名士兵並不是全部,按照沙皇的計劃,這支隨時打算干涉烏克蘭局勢的部隊人數最終將在一萬五千人到兩萬人之間。而如果波蘭王軍也介入到烏克蘭局勢內的話,這個數字可能還會繼續擴大——自從二十年前的斯摩稜斯克戰爭失敗後,莫斯科公國上下可一直都盼望著一雪前恥呢。

  這支人數多達一萬五千人以上的部隊,將從莫斯科國內各地方抽調,而這些舊式軍隊的武備無疑是極其差勁的,竟然還是以冷兵器居多,裝備的少許火槍還基本都是老式的火繩槍,火炮的口徑也小得可憐,普遍比西歐脫節一到兩個時代。

  莫斯科公國上到沙皇,下到各位軍事官員,自然對國內大量存在著的舊軍的現狀一清二楚。他們這些年來也一直在試圖改善這種狀況,因此當他們的政府財政稍稍好轉一些——託西歐經濟恢復的福,莫斯科公國的皮毛、木材、船具、纜繩、蠟、焦油的出口大增,政府財政狀況大為好轉——的時候,便第一時間打算給這支軍隊換裝,以便能夠有充足的資本來干涉烏克蘭的局勢,以滿足政府上下對新土地的無限渴望。

  莫斯科人找上門來,鄭勇、施耐德等人自然是極為欣喜的,因為他們這個商站目前還沒怎麼開張呢。位於碼頭區的東岸商站倉庫(臨時租用的,東岸商館館址已確定,土地也已購置完畢,現正處於興建中)內,現在倒還真是有一批軍火,大概有七千餘枝燧發步槍、四千把軍刀、八千五百根制式長矛、兩千副胸甲、一千五百具馬鞍,以及不少軍用水壺、鐵鎬、鏟子、繃帶等小玩意,總價值大概在十九萬元出頭的樣子。

  這些武器都是從里加商站臨時調來的,存在這裡已經好幾個月了。畢竟到偏處於歐洲蠻荒邊角的莫斯科公國做生意,別的都不好使,也就軍資、烈酒、菸草、廉價紡織品、金屬器具等賣得好。鄭勇等人當初從里加乘坐商站自有的那艘舊船前來阿爾漢格爾時,就隨船攜帶了這些東西,目前裡面的一些厚棉布、烈酒、金屬農具已經銷售一空,而武器軍資類的商品銷售雖歷經些許波折(部分英國和荷蘭商人抗議莫斯科公國決定購買物美價廉的東岸軍械),但莫斯科人看在局勢緊張的份上,堅決頂住了部分荷蘭、英國商人的壓力,將東岸人從里加帶來的軍械全部吃下,用以武裝駐紮在南部、隨時準備干涉烏克蘭局勢的部隊。

  莫斯科人之所以如此之快地下定決心,為此不惜得罪最先與他們合作得英格蘭和荷蘭商人,自然還是從經濟角度考慮的。如今烏克蘭局勢越來越緊張,赫梅利尼茨基國內失去了軍心、民心,國外又面臨著背信棄義重啟戰火的波蘭王軍,目前已經連戰連敗,幾乎走到了窮途末路。他如今所能依仗的,無非就只有莫斯科沙皇、克里米亞蘇丹以及奧斯曼蘇丹了——當然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赫梅利尼茨基及其核心部下是寧願投降莫斯科人甚至波蘭王軍,也不願意投靠韃靼人與土耳其人的。

  而他本人也確實是這麼做的,他一面請求韃靼人出兵干涉局勢(存著利用人家嚇退波蘭王軍的心思),一面與莫斯科人聯繫,頻頻請求沙皇支援軍械、物資、金錢以及人員,否則他將轉而投靠******異教徒。沙皇及其大臣們自然不是笨蛋,他們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在沒有得到實質性的好處面前(比如哥薩克酋長國向莫斯科稱臣,成為附庸),他們是不會擅自出兵的,而只是陳兵邊境、作壁上觀,等著哥薩克與波蘭王軍互相削弱。

  不過暫時不出兵支援哥薩克,卻不代表俄國人沒做好戰爭的準備。事實上目前他們已經往前線部署了不少常備軍,戰爭物資也在緊張的籌集之中,國內貴族、大臣們的意見也漸漸趨向一致,那就是:加大情報蒐集力度,切實掌握烏克蘭的第一手消息;瘋狂囤積戰爭物資,隨時準備進行軍事幹涉;花費重金收買哥薩克軍官,使他們轉而為莫斯科公國效力。

  這些措施目前已經實行了一段時間,莫斯科國南部的省區已經進行局部動員,一旦局勢升級,莫斯科軍隊就將進入烏克蘭地區,同時後方也進行第二階段動員,集結至少五萬名以上的士兵,防備與波蘭王軍的戰鬥。至於他們的目標,那就是吞併整個烏克蘭地區,如果情況不順利,那麼至少也要吞併第聶伯河左岸地區,與波蘭王國隔河而治,然後徐徐圖之。

  對於波蘭、莫斯科、烏克蘭以及克里米亞這幾個區域國家之間一觸即發的撕逼大戰,東岸人自然是樂見其成的。為此,里加、阿爾漢格爾、卡法幾大商站急速運轉了起來,開始向國內預先訂購大量戰爭物資;同時他們也在莫三的統籌規劃之下,大肆聯繫、僱傭船隻,準備將戰爭各方俘獲的奴隸通通購買下來,然後發配回本土搞基建,又或者是派到死亡率極高的新華夏島去拓荒。

  這些人身強力壯,又不用花費太多的代價(戰爭物資在東岸人看來是要多少有多少),還能提高東岸共和國在這片區域內的地位,為將來插手本地區的國際事務提供條件,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華夏、新危機(三)

  「八嘎!一群懦夫!」兵太郎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然後下令一幫民兵(山東戰場裁汰下來的僕從軍官兵)朝前方射出了手裡的弓箭——數十米外正有一群吃了敗仗的士兵亂哄哄地往回跑,他們中的很多人臉上蒙著一股青灰色,表情中多帶著惶恐和畏懼,大部分人的武器、甲具(皮甲)都丟失了,看起來敗得相當慘。

  而隨著兵太郎的命令,在山東、河北戰場上混過的大明兵油子們立刻射出了手裡的弓箭。只聽一連串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這些潰退回來的島嶼八旗官兵陣中立刻爆發出了一陣絕望的哭喊聲,很多人呆呆地看著寨前正列隊朝他們射箭的「上國軍隊」,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他們被自己人打懵了,身後正追趕著他們的默納伯王國的薩卡拉瓦人卻沒有發懵,只見他們興奮地將手中的鐵刀砍在潰逃敵人毫無防護的後背上,嗜血的表情讓初次上陣、正站在木頭寨牆緊張觀看著戰局馬萬鵬揪心不已。特別是在一顆流彈(薩卡拉瓦人發射的滑膛槍彈)擊中了他身側的木頭柱子後,他真的有些後悔親臨一線了,奶奶的打仗真不是好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會掛了。老子在新華夏和本土尚有萬貫家財,家中嬌妻美婢如雲,如今萬一掛在這些一文不名的土人手裡,萬貫家財和嬌妻美婢頓時就都便宜了他人,豈不可惜!

  馬萬鵬左瞅瞅,又看看,發現左邊的兵太郎正上躥下跳地指揮著戰鬥,民兵、守備隊士兵在他的口令下有條不紊地發射著手裡的槍彈、弓箭,將任何企圖靠近城寨的土人打得抱頭鼠竄。

  「真他娘滴是個傻貨!腦子一根筋,情商低到可怕,難道不知道自己的上官正處於危險之中嗎?」馬萬鵬肚子裡無奈地腹誹著正努力指揮戰事的兵太郎,嘴裡唸唸有詞,似是在給自己找退出一線的說辭。

  萬幸待在他身邊的也不都是如兵太郎那般的憨貨,只見已經退役數年的前挺身隊軍官、剛被馬萬鵬提拔為棉河民兵大隊隊長的翟小山眼珠轉了轉,立刻衝到馬萬鵬面前半跪著,「言辭懇切」地說道:「大人,事急矣,請速速避入寨中,外面交給我等便可。」

  「不可,將士們正在力戰,我身為主帥,豈可輕離一線,不妥!」馬萬鵬已經自動進入了裝逼模式,搖頭晃腦地說道:「本將就要站在這裡,看著將士們大破賊軍。」

  「這些土人悍不畏死,攻勢甚猛,大人千金之軀,豈可輕擲,還請坐鎮中軍、統籌全局。廝殺之類的些許粗活,還是交給我等好了。」翟小山攤上了這麼一個能裝的主,頓時深感無力。只見他給左右幾個老弟兄使了下眼色,幾人會意,立刻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馬萬鵬攙下了牆頭,一邊走一邊說道:「大人還請坐鎮中軍,弟兄們都有家有口的,還指望著上陣殺敵博取功名利祿呢,萬望馬大人勿與小人們搶功。」

  而就在翟小山的一些老部下簇擁著馬萬鵬退下牆頭的時候,兵太郎若有所感地看了看,感覺似乎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的樣子。不過他很快又轉過了頭去,挎著武士刀,在牆頭上不避鋒矢地走來走去,不斷鼓舞著波蘭火槍手與明人長矛手的士氣,可謂是身先士卒。而也就是在他們這樣的努力反擊下,城外的薩卡拉瓦土人士兵才感覺到敵人棘手,在付出了百餘人戰死的慘痛代價後,終於藉著暮色的掩護,帶上了戰死者的屍體,悄然離去。

  東岸人一直等到第二天天明才打開了木製寨門。馬萬鵬在一隊士兵的護衛下,仔細觀看著城外兩軍交戰過的戰場。戰場雖然被薩卡拉瓦人清理過,但上面依然遺留了大量亂七八糟的物事,乾燥的黃土上也殘留著大量深褐色的血跡。附近還有橫七豎八躺著的數十具島嶼八旗士兵的屍體,這是昨日薩卡拉瓦人與東岸人聯合絞殺的傑作。

  「昨日戰鬥,薩卡拉瓦人死傷應該超過了兩百,雖然他們收拾過戰場,但參戰過的軍官們一致估算敵人的死傷在兩百到三百之間。相比他們昨日出動的超過兩千人的軍力陣容(其中有三百滑膛槍手),這10%的死傷已經相當不小了。」擔任戰鬥總指揮的兵太郎拿著個小筆記本,向馬萬鵬一板一眼地彙報著:「但是我軍的傷亡竟然是敵軍的數倍,一千五百名由貝齊米薩拉卡人充任的島嶼八旗士兵在行軍途中遭到突襲,幾乎一戰而潰,最後收攏下來的,也就只有八百多人了。這支部隊,軍械不全、士氣已墮,基本已經喪失了應有的戰鬥力……」

  馬萬鵬聽得這話頓時有些頭大,他不明白好端端的事情怎麼突然就演變成了這樣。在幾個月前的三月份,當時雖然局勢緊張,到處都有傳言說從烏尼拉希河流域崛起的所謂默納伯王國要進攻荷蘭與東岸在棉河一帶的殖民據點,但在緊張兮兮地防禦了幾個月後,馬萬鵬等人沒有等到預想中的武裝衝突,相反卻等來了這個王國的特使,說是要和東岸人修好,雙方展開商貿聯繫云云,聽起來就像是土人王國見識了殖民者的強大,因此特來請求通商。

  這種事情本是尋常,因此無論是荷蘭人還是東岸人對此都半信半疑了,再加上地裡的棉花也需要人照料,大部分人長期聚集在一座草草修建的木質城寨內也容易滋生疾病,總不是個辦法,因此便同意了土人的請求,答應與他們簽署互不侵犯條約,同時展開一定程度的貿易,互通有無。

  不過就在東岸人放鬆了警惕的時候,6月15日,全軍開往城外種植園與水庫區域處理部落紛爭的島嶼八旗官兵一千五百人,在行軍途中突然遭到默納伯王國優勢兵力的伏擊。這支平日裡養尊處優、只會欺負欺負沒組織的土人的島嶼八旗部隊,幾乎只草草抵抗了片刻就在薩卡拉瓦人猛烈的火槍射擊聲中敗下了陣來,進而被敵人的冷兵器士兵銜尾追擊,一路上損失近半,慘敗而回!

  這真是奇恥大辱!馬萬鵬心裡恨恨地想著。他不是不能接受失敗,但著實無法接受這種形式的失敗。可不是麼?從來只有文明人玩土人,哪有文明人被土人玩的?可難堪的是,馬萬鵬這麼一個自詡的文明人就被土人玩了,玩得結結實實的——先簽訂互不侵犯與通商的口頭協議(土人沒有文字),然後被人突襲,麾下數量最大的一支僕從軍在短時間內喪失了戰鬥力,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

  「大人,這幫土人言而無信,忒也無恥!我軍在城外屯田十數萬畝,根本難以兼顧,此次遭襲,也是早晚的事,畢竟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如今宜盡起大軍,征討土人,讓他們曉得什麼人是不能惹的。」翟小山這個看慣顏色的土匪又出現在了馬萬鵬身側,一邊替馬萬鵬開脫罪責,一邊暗示他可以借征討土人的機會來奪回政治上的失分。

  「哼,土人必然是要征剿的。」馬萬鵬在翟小山的提醒下很快回過了神,只見他用讚許的目光看了一下這個前土匪,然後又瞄了眼痴痴呆呆、一副武夫做派的兵太郎,嘆了口氣,說道:「還是先清點損失吧。重點查看下城外的種植園,還有我們的牲畜,所有損失都登記造冊,早晚我們會連本帶利向土人討回來。」

  說完這些後,馬萬鵬便轉身向城寨內走去,他要寫信給新華港的史欽傑,詳述這邊所發生的事情。馬萬鵬是個實誠人,再加上又是穿越者,因此倒也沒打算隱瞞這裡發生的一切,報告裡自然也不會使用什麼春秋手法,一切都是如實上報,看史欽傑如何決斷。

  「如今還是不能輕舉妄動啊,特別是在驟逢大敗的時候。這個什麼默納伯王國聽聞有四五千士兵,其中約十分之一裝備著火繩槍,也有一些熟悉火器作戰的軍官——天知道他們從哪裡學來的,難道是法國人在作怪?」馬萬鵬一邊往回走,一邊暗自琢磨著:「手頭能戰的只有三百波蘭士兵,另外那一千多山東裁汰下來的老弱殘兵、兵油子什麼的打打順風仗倒也可以,至於那收攏回來的八百餘島嶼八旗官兵,短期內怕是不能再上陣了,只能做做夫子。唉,力量還是不足啊,再加上敵情未明,這個時候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

  馬萬鵬回到寨子裡後,立刻就攤開紙筆開始寫起了報告。而在此之前,他還專門派了幾名信使朝荷蘭人的商館而去,打算看看那幫荷蘭佬怎麼樣了。如今大家同病相憐,自是要守望互助,如果對方有什麼難處的話,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馬萬鵬還是打算給予一些援助的,多個朋友好辦事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華夏、新危機(四)

  「新華夏西部地區以其獨特的自然條件明顯區別於島上其他部分……」1651年7月2日,新華港城區唯一一座三層石砌建築內,已經高居衛生局長、農業局長的裴索寧,正用他專業的地理知識向眾人做著介紹。

  距離馬萬鵬的使者抵達港口已經一個星期了,剛剛從歸化島(聖瑪麗島)視察歸來的史欽傑一聽到棉河港的消息便立刻決定召開一次緊急會議。與會人員囊括了新華夏開拓隊以及新華港方面的中層以上官員,會議的重點就是商討該如何處理與薩卡拉瓦人的這次武裝衝突,以及今後該如何在島嶼西部地區拓展。

  會議一開始,史欽傑便授意前芬蘭移民、蒙虎的學生、現新華夏高級官員裴索寧向大家介紹島嶼西部海岸的粗略情況。此刻,只見裴索寧拿著一根木條,指著牆上一幅粗陋的手繪新華夏北部、西部地圖,說道:「新華夏島西部沿海是典型的熱帶稀樹草原氣候,決定此地降水的是西北季風與東南信風的力量對比。這裡幾乎是全島最熱的地方,但萬幸的是,空氣很乾燥,這不利於病菌滋生,因此居民的死亡率並不比我們經營多年的新華港高。」

  「炎熱的氣候與稀少的降水,使得任何想要在此地立足的外來人都必須極端依賴河水灌溉,除非你想像那些薩卡拉瓦人一樣以遊牧或遊耕為主要生活方式。薩卡拉瓦人不長於農業勞動,他們性情凶悍,以遊牧和劫掠為生,長期對地處中央高地區域的麥利那人保持著軍事優勢,時不時地衝上去打草谷,囂張得很。」

  「不過說實話,其實這裡也是整個新華夏島最適合外來者定居、殖民的區域了,而不是降雨極多、潮溼悶熱的北部林區。在西部地區,寬廣的沿海平原、山間谷地以及河口衝擊平原是非常適合外來者初期立足的地方。這裡光照強烈,環境不如熱帶雨林地區那麼嚴酷,河流衝擊形成的土壤也比較肥沃,不像雨林區的磚紅壤粘性土那麼貧瘠,總之這裡具備了農業生產的一切要素,即光照、土壤和水源。我們目前所大力經營的棉河港及其附近區域便是坐落在南起烏尼拉希河、北至芒戈基河的這麼一個沿海盆地內,農業條件得天獨厚,尤其適於種植國內如今需求量非常大的棉花。」

  「當然在除了棉花這種經濟作物以外,整個盆地內也非常適合種植一些其他農作物。比如北邊的芒戈基河兩岸的薩卡拉瓦部落民們,就在洪水退去的衝擊地上栽培菸草——這項農業活動出現的年頭貌似並不是很長,種出來的菸草也多半由阿拉伯商人來收購;而在芒戈基河向北延伸到木倫達瓦河之間的沿海平原內,據我們多方蒐集消息得知,當地的薩卡拉瓦土人也發展出了一些旱作農業,比如在曼扎-曼達貝地區的花生種植。他們在這片氣候乾燥、土壤鬆脆的農地上,進行著半農耕、半粗放畜牧的農業活動,他們不懂種植豆科作物以用來保持地力,因此過著遷徙式的生活,生產效率十分低下。」

  「在當地人稱做馬哈布的這片沿海平原(木倫達瓦河下游)上,原本曾經受到過中央高地上的農耕民族麥利那人的短暫統治,他們在那裡修了許多水庫、水壩、灌溉水渠等農業設施,因此本地甚至現在還遺留著部分灌溉稻田、果園(麥利那人以稻米為主食),令人十分驚奇。當然了,現在這些設施大半都荒廢了,麥利那人退縮回了中央高原上打內戰,當地的薩卡拉瓦土人無法好好經營這片難得的農業區,因此那些稻田、果園大半都退化了,現在基本都以木薯、花生等旱作農業為主,間或夾雜著一些香蕉、柑桔的果園業,總之這裡衰退得很厲害——反過來想這同時也是我們的機會。」

  「我們的敵人,即那個自稱叫做默納伯王國的薩卡拉瓦部落聯盟,其農業技術非常原始。除少許由掠奪來的奴隸開闢的遊耕(即遷徙農業)旱作農業外,絕大部分人口都是以遊牧為生,這些野蠻人以駝峰牛的數量來區分彼此的地位和財富。他們放牧牛群的方法也十分原始,大部分駝峰牛都在河谷地以及沿岸不多的森林內過著半野生的生活。值得注意的是,這個部落對與外界進行貿易非常重視,葡萄牙人、法國人、荷蘭人、阿拉伯人都是他們的貿易伙伴,他們進口槍支彈藥,出口皮革和奴隸,不斷通過發動對外兼併戰爭來積聚財富,因此其勢力擴張的速度非常快,短短百年間便從烏尼拉希河流域的一個部落聯盟,發展成瞭如今這麼一個地跨數百里、擁兵五千餘的強大王國,這不得不引起我們的重視。」

  「此番這個默納伯王國北進兼併草原上的薩卡拉瓦人小部落,本來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他們竟然有勇氣向北快速推進到棉河出海口附近,同時與我們和荷蘭人發生武裝衝突,這事情非常之蹊蹺,我們經分析後認為這其中極有可能有外部勢力的參與,而他們的目的,無外乎是試圖奪取圖萊爾或者棉河港這兩個島嶼西南部唯一適合建大型港口的地區,沒準就是我們的夙敵法國人在背後支持的,因為只有他們才會對一座條件不錯的深水港感興趣。」

  裴索寧說到這裡頓了頓,其他人也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

  他指出的理由很不錯,因為法國東印度公司(1644年前叫東方公司)這些年在新華夏東南部初步站穩腳跟後——說到這裡法國人其實得感謝東岸人,因為正是他們咄咄逼人的氣勢才使得法國東印度公司下決心加大投入,遷移國內已經嚴重過剩的人口到這裡來,避免了他們如歷史上那般被土人趕走的厄運——開始對「奴隸資源」豐富的西部草原地帶感起了興趣,他們一直想在西南部沿海獲得一個港口,以便建立殖民據點,一邊捕捉或購買奴隸,一邊供前往印度地區開拓的法國船隻進行補給。

  法國人的心思在「老道」的殖民者荷蘭人與東岸人眼裡並不是什麼祕密,不過他們並不著急,因為這片區域最好的深水港口已經被他們兩家分佔了。其他海岸線附近珊瑚礁眾多,海流湍急、海況複雜,再加上沉積作用的影響,很多沿海地帶水很淺,大船難以靠岸。比如北邊的木倫達瓦河口,就只能做一個停泊小船的港口——因為船隻一般只能停靠在木倫達瓦河的河汊裡,外海不適合做港口(後世這個小港口叫貝貝港);而在離此稍稍靠南一些、位於土地較肥沃的芒戈基河三角洲地帶的木倫貝也是如此,後世這裡只是一個輸出豆類(主要是荷蘭豆)的小港口,大船根本無法靠近,價值很低。

  所以,法國人要想將自己的勢力從新華夏東南部延伸到西南部,在當地取得一個位置、條件都不錯的港口就顯得極為重要了,而選來選去,其實也就荷蘭人的圖萊爾以及東岸人的棉河港(都在棉河入海口左近)最適合了,但同為文明國家,又非交戰期間,法國人縱是千想萬想,也不能公然奪佔這兩地。他們只能暗地裡鼓動、挑唆土人前來進攻,然後他們再視情況看看有沒有插手的機會,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法國人的情況先不要管,這個海軍第二艦隊自會去處理。我們無需管別人怎麼做,就憑多凡堡和聖路易鎮兩地數千法國胡格諾移民(被壓迫、歧視的新教徒),我們還不放在眼裡。關於這次的事情,這兩天我也想了很多,現在終於想明白了。」坐在上首的本地最高長官、新華夏開拓隊隊長、新華夏保安司令史欽傑用一種不緊不慢的聲音說著,「土人既然已經挑起了衝突,那麼我們就堅決應戰,為此哪怕不惜代價也要打服他們!我已打算行文南非和本土,請求調遣南非步兵連(原陸軍第5連被聯合參謀本部裁撤後,所部就地改編為南非步兵連)、南非騎兵連和南非炮兵連前往棉河港協助作戰。另外,此番剛從蘇伊士港運來的波蘭、德意志戰俘中,我也將抽出部分人手,與新華夏步兵連、新華夏炮兵連一起調往棉河港,參與對默納伯王國的征剿。要麼不打,要打就一次打服他們!土人畏威而不懷德,這次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文明國家的鐵拳!」

  「另外,這次出動了這麼大的陣仗,自然不能僅僅教訓一下土人就完事的!」史欽傑突又說道,「木倫達瓦河入海口附近,以及芒戈基河三角洲地帶,土壤肥沃,光照強烈,水源也不缺,具備著非常好的農業條件。尤其是木倫達瓦河河口一帶,氣候不如其他區域那麼酷烈,降水稍多一些,河口附近漁獲豐富、海邊紅樹林分佈廣泛,土壤也很適合種植甘蔗。我們從大溪地島千辛萬苦帶回來的甘蔗,目前已在歸化島的植物園內移栽成功,下一步就是給它們找一個良好的種植地,我看木倫達瓦河河口附近的衝擊平原就不錯。這次大軍前去,一併打下來,然後移民佔了!至於人手麼,我會上書執委會,請求從移民中多扣下一批,另外再從那些波蘭奴隸中抽調一批表現良好的進行大赦,統一分配土地定居,便宜他們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南方戰區(七)

  1651年4月,早春的寧波府已經漸漸溫暖了起來。台州府寧海縣城外,魏博秋正在新建陸軍第六師師長謝遷的陪同下,監督一場集體行刑。行刑的對象是本地清廷將官及部分直系男性親屬,當然也少不了一些本地的士紳地主之流,這些人所犯之事無外乎「忠仕偽清」、「冥頑不靈」,因此被攻克此地的僕從軍第六師一併拿下行刑。

  數百名第六師的官兵在城外校場上圈出了一大塊空地,這些統一穿著土黃色軍服、頭頂黑簷大蓋帽、腳踏翻毛皮鞋、小腿上打著白色綁腿的士兵們手持長矛,將圍在外面看熱鬧的百姓向外趕了趕。他們操著本地人難懂的山東口音,手裡的刀槍寒光閃閃的,再加上月餘前破城時殺得清軍人頭滾滾,因此在本地百姓眼裡還是很具威懾力的。

  師長謝遷撣了撣自己做工講究的呢子軍服上的灰塵,左手撫著指揮刀的刀柄,右手下意識地放在腰間的燧發手槍皮套上,意氣風發地看著刑場上或垂頭喪氣、或破口大罵、或哭哭啼啼的清廷將官,心裡別提多快意了。

  他本人原來不過是青州府淄川縣某致仕官員的一介家奴,因不忿清廷剃髮易服的政策以及對百姓的過度盤剝,便與江湖上的一些朋友拉起杆子造了反。其人最大的「功績」,當是擒殺了第一個上書多爾袞請求剃髮易服的滿清禮部右侍郎孫之獬了,謝遷當時在孫之獬的頭頂插滿了錐子,曰「為汝種發」,大快了天下人心。

  不過在被清軍圍剿幾乎喪命(多虧了東岸人解圍)後,謝遷便投靠了在他看來唯一堅持抗清的「不明勢力」東岸人。而在東岸僕從軍體系內浮沉幾年後,謝遷的改變很大,如今的他已不復當年的許多意氣,漸漸開始向一個軍閥、政客靠攏,比如他現在對撈錢比對殺韃子更上心,再比如他現在不但剃髮易服(剃了平頭、穿起了東岸軍服,不過這在他看來比韃子推行的金錢鼠尾或馬褂要好看多了),對來自東岸的許多事物(比如各種生活用品)也絲毫不加以排斥,和幾年前相比幾乎是變了一個人。

  校場上那些被五花大綁等待行刑的清廷官員們在他看來都是一些可憐蛋加蠢蛋。為何?不明局勢,不識大體!別的不談,光說如今浙江全省的局勢,那對清廷是大大的不利!數月前,坐鎮鄞縣的南方戰區司令、海軍少校劉海洋調動僕從軍第四師、第六師南下,花費兩個月的時間次第克復了象山縣、昌國衛、寧海縣等地,並消滅了據守這幾個縣的兩千餘地主團練武裝;回師的時候他們又順道經過了奉化縣,平滅了當地發生的兩起士紳暴動事件,可謂是威風無比。

  而在東岸大軍鞏固地方的時候,原本在健跳所一帶活動的魯王武裝也開始逐漸發力,他們趁著清軍主力北撤杭州府的機會,在臺州府、溫州府的沿海地帶連續出擊,先後攻克多處清軍據守的城寨,目前已據有健跳所、桃渚所、海門衛、黃岩縣、鬆門衛、盤石衛等地,其主力數萬人由張名振、阮進等人率領,此刻正在溫州府城永嘉縣城外,日夜圍攻不輟。

  浙東、浙南乃至閩北的清軍,本就兵力稀少,陳泰等人北上救援杭州的時候又搜刮走了一批,現在更是隻有幾個歪瓜裂棗,自保尚且不暇,更別奢談援救他方了。清廷的這種不利局勢,更是在東岸人的刻意宣傳以及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被刻意放大了——掌握魯王所部軍權的張名振、阮進等人開始在溫州、台州二府攻城略地,實力有所壯大,再不復數年前蝸居舟山島時半死不活的窘態。

  而據守金廈的鄭氏集團也開始發力,他們打著南明的旗號,圍攻福建沿海一帶,讓清軍疲於奔命,不斷丟城失地。而他們的努力,又使得攻入廣東潮州府境內的清軍腹背受敵,李成棟趁勢率軍反攻,擊潰了這部清軍,並收復潮州府大部。東南沿海的局勢,就在東岸人刻意的撬動下,掀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清軍也徒喚奈何。

  「東南局勢翻轉若此,此等土豪劣紳竟還甘心事韃,真是蠢如豬狗!」第六師師長謝遷不屑地想著。在看到高臺上的魏博秋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後,他緊了緊腰間的皮帶,抽出雪亮的指揮刀,狠狠朝下一劈,道:「行刑!」

  隨著他的命令,大群還穿著清兵號衣的綠營兵將在第六師官兵的踢打下,拿著發下的短刀,戰戰兢兢地朝這些以前的上司、將官身上捅去。周圍的第六師官兵們披甲執刃,監督著他們行刑。

  「投名狀遞上後,再將這些人編入軍夫隊伍,幾趟下來後差不多就消化了。」魏博秋一邊起身離開刑場,一邊朝自己的學生李卡多說道:「寧海縣地處山間谷地平原,易守難攻。清軍大隊若是前來,必是翻山越嶺、疲敝已極,其勢不能穿魯縞也。相反,我軍卻有舟楫之利,海軍戰艦隨時可運送大批部隊及軍資上岸,具備清軍難以匹敵的內線優勢。因此,這裡可以好好消化成我們的後方,當然這也許需要很多年的時間。」

  李卡多點了點頭,他現在是真的明白老師嘴裡說的「需要很多年時間」是什麼意思了,因為現實的例子擺在那裡:在東岸人已經攻取的寧波府諸縣裡,目前推行的各項政策在鄉間阻力相當之大,地主士紳、普通讀書人、殘餘清軍勢力、地方宗族勢力等等,出於種種原因,幾乎都成了東岸人的敵人。

  他們在民間散播不利於東岸的輿論、串聯各種反東岸勢力、為清廷通風報信、打殺東岸派出的徵糧隊和工作隊,甚至還有人不斷煽動愚夫愚婦或宗族親朋起來武裝對抗東岸人的統治,幾乎將第四師、第六師兩部六七千人馬牢牢拖在了地方上,始終無法抽調到前線去與清軍作戰。

  不過東岸人也都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特別是東岸的領導人從穿越伊始就在與西班牙人的血與火中成長,他們對於地方上的反抗勢力就兩個政策:鎮壓與流放,即情節輕的(一般是被裹挾起來的愚夫愚婦)流放庫頁島、蝦夷地、大溪地,情節重的(一般是策劃、組織者)當場斬殺。所空出來的宅地正好收歸國有,然後尋機分配給傷殘、退伍士兵,又或者賞賜給主動向東岸靠攏的人,以邀買人心。

  就李卡多瞭解所知,目前東岸人統治最為得力的鄞縣,就已經給超過二千七百名士兵免費分了地;同時他們也組織從紹興府擄來的數萬民人在縣城周邊恢復生產,從去歲開始就疏浚了淤塞已久的水渠、重建了年久失修的坡塘河堤,並種下了越冬小麥,眼看過些時日就能收穫了,大順、東岸兩方數萬大軍征戰所需的糧秣,倒是不怎麼缺了。

  這茬小麥收穫後,這些西面來的紹興人又會緊接著種一茬水稻,水稻田周圍也多種著一些芋頭、黑豆之類的雜糧,作為口糧的補充。你可千萬別小瞧這些紹興人的幹勁,因為東岸人曾經向他們許諾過,只要免費給東岸政府耕作田地五年(期間領工資,成年男丁月薪三元,包吃住,女人小孩老人的工資遞減),他們便可以一畝地五元錢的低價贖買他們所耕作了數年的土地,最高限額三十畝。

  三十畝還算肥沃的田地,這可是一份足以傳給子孫後代的家產,由不得這些民人們不動心。因此,他們的短期積極性算是被調動了起來,同時也和本地的地主士紳們徹底結下了化不開的死仇——因為他們將來贖買的土地,很顯然都是東岸人從這些士紳手裡抄沒來的,而這些士紳往往還有許多族人子弟在清廷為官,清廷又是明確維護地主士紳利益的,因此他們又和清廷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如此一來,他們便成了東岸人統治本地最得力的幫手——還有什麼比利益一致更可靠的關係嗎?

  除了給這些紹興移民和退伍軍人分地外,東岸人也在試圖分化、瓦解地方上原有的宗族社會體系,他們找了種種由頭,將地主們的土地沒收,然後分給無地的窮人。這當初還是李卡多給出的建議呢,他在長期的調研中發現,地方鄉村的所謂宗族勢力並不是鐵板一塊,富者朱門酒肉臭,貧者竟無立錐之地。

  因此,他建議對宗族勢力進行分化瓦解,即給無地少地的貧戶發放土地(仿照之前政策,僱傭他們耕種土地,五年後可廉價贖買),而這土地的來源自然是宗族內佔有大量土地的地主了——他就不信在有東岸大兵撐腰維護的情況下,那些飯都吃不飽、常年處於營養不良狀態的貧戶們會不動心!中國人對於土地的執著是什麼都擋不了的!只要我能有一份可以傳給子孫後代的土地,我管你是誰啊?誰要擋我我就跟誰拼命!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南方戰區(八)

  李卡多判斷這些貧戶在得了賴以活命的土地後,會漸漸與東岸人靠攏,這在一些地區得到了部分印證。很多貧民在收了土地之後,基本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徹底得罪了族長鄉老之類的鄉間頭面人物(一般都是地方上的士紳,與清廷天然走得很近),若是沒有東岸軍隊背書,他們恐怕是分分鐘就會被人給滅了。

  而在給這些人撐腰的事情上,東岸大軍也毫不含糊:新建陸軍第四師、第六師、挺身隊第五大隊(兩千名德意志僱傭兵改編)、南非八旗新軍等部隊幾乎無一日得閒,他們數月間輾轉各地,厲行連坐之法,殘酷鎮壓各種叛亂、處理各類謀殺事件,在得到了一個「暴虐」的名聲的同時,也狠狠剎住了士紳們反攻倒算的浪潮,將局面基本穩定了下來。

  而一旦局面穩定下來,那麼時間就站在東岸這一邊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分得地的貧民們就將逐漸站穩腳跟,他們是東岸的基本盤,與東岸人結成了利益共同體,再加上鄉間各村領頭的退伍軍人,這就意味著東岸人的觸角已經逐漸深入了鄉間,控制力大大增強。假以時日,隨著教育、工業、商業的興辦,地方上的傳統士紳就將被逐步排擠出主流社會圈子,他們對地方上的影響力將被極大弱化,最終成為可有可無的人物,再不復成為一種威脅。

  鄞縣如此,其他縣也在逐步推行此類政策,為此,劉海洋、魏博秋等人甚至打算請邵樹德從別的地方再遷移一批移民到此地,以改變本地的人口結構,打破盤根錯節的勢力網。只不過限於種種因素,其他諸縣一時還沒鄞縣這麼大的「成績」,不過隨著本土支援來的一批兵團堡幹部抵達後,相信這個局面會有所改觀。

  話說如今東岸人建立的學兵團體系真是穿越以來最大的神來之筆。這些以7-12歲孩童為主(其中大部分是買來的孤兒)的學兵們,歷經十年時間的封閉式學習、訓練,人人都掌握了遠超本時代平均水平的知識,而且個人戰鬥技能與團結協作精神也相當不錯,是執委會控制地方的強力武器。

  設立於羅洽縣的兵團堡目前每年畢業1000名學生,其中偏重軍事類的約佔六成左右,執委會將39團畢業生(49年畢業)中幾乎全部軍事類的、同時也將40團(50年畢業)中軍事類學生提前畢業,兩者共同編成了一支千餘人的隊伍,打包送到了寧波,前些日子他們已經乘坐國內第二艘全蒸汽動力船隻「火地島」號在定海港登陸。

  這些幹部年輕體壯,各項技能都相當不錯,戰鬥意志頑強,團結協作精神也很高。而經歷了為期十年封閉式洗腦教育的他們,對執委會也相當忠誠,由他們加入到黑水地區軍政系統之中,對於踐行執委會的意志幫助相當大,同時也能有效震懾一些頗具野心的傢伙。

  對於這批幹部的到來,邵樹德是最歡迎的,茅德勝表示了有限度的支持,劉海洋不置可否,魏博秋則不是很同意——不過這不是他所能抗拒的,這批幹部第一個落腳點就是定海港。他們首先將在定海縣進行恢復性訓練,同時學習各類本地知識,為將來全面接管地方(軍管)做準備。當然了,在集訓、學習期間,他們這一千多在一起軍訓了十年之久的同學們,將會把自己武裝到牙齒,然後到地方上鎮壓一些「不法分子」。而被他們抓獲的「不法分子」,部分流放到庫頁島和阿穆爾河四寨,情節較輕的則將留在本地鹽場裡做苦力。

  目前定海縣荒廢許久的各大鹽場已經進行了恢復性生產,生產出來的鹽除供本地消費外,最大部分自然是出口到大泊、黑水二縣了。隨著這兩個縣的漁業生產越來越繁榮,對能夠醃製海貨的粗鹽的需求量也越來越大,這對定海縣諸鹽場的生產提出了較高的要求。

  眾所周知,鹽場是一個極費人工的地方,而寧波府歷經明末清初的戰火,人口損失不輕,因此產量的提升一直很有限。說句難聽點的話,也幸好各地此起彼伏的士紳暴動給了東岸人以口實,可以將大批俘虜送進鹽場裡做苦力,不然定海縣各鹽場哪有那麼快就恢復生產。

  其實不光鹽場了,寧波府下轄各縣的茶葉、蠶桑、棉花以及最最重要的主糧生產,在這時代哪一個不是最要耗費人工的產業?比如東岸人最先恢復生產秩序的茶場——目前四明山、天目山一帶的很多原屬清廷將官的茶場已經被收歸國有——去年共向東岸本土出口了二三十萬元的茶葉,但這些茶場卻「消耗」了數千勞工。隨著東岸本土茶葉消費的逐年增加,相信這些茶場需要的勞工數量將與日俱增,可奉化縣是小縣,全縣人口不過區區七八萬人,這要從哪才能變得出來這麼多的勞動力呢?難道不搞種植農業了?

  不過不種地了,這似乎也是一個思路,而且還是黑水開拓隊政府所大力推廣的觀念,這種觀念源自於執委會對殖民地單一經濟體系的設計,即每個殖民地的經濟體系最好極度單一,一旦離開東岸本土就可能會陷入經濟崩潰或者「失去的N年」這樣的長期經濟陣痛,以確保東岸本土能夠攫取產業鏈上最豐厚的利潤。

  黑水離東岸本土有十萬八千里之遙,總體來說不太適合這種經濟體系,但如果改良下,與黑水等地的經濟形成互補,倒也不無裨益。比如,東岸人治下土地最肥沃、水利設施最完善的鄞縣,就可以以穀物種植和蠶桑業為主;定海縣鹽場很多,那麼就可以出口鹽和各類醃製品,當然農民也可以發展蠶桑養殖業,畢竟這是緊俏商品;奉化縣就好說了,整體上將以蠶桑養殖及茶產業為主,至於日常生活所需的穀物、食鹽,大可以從鄰縣進口。

  而如果我們將東岸人治下的寧波府諸縣視作一個整體,參與到整個黑水經濟體系的運行中去的話,就可以發現,整個寧波府(包括已經據有的台州府寧海縣,共六縣一衛,觀海衛已被清軍佔領)向北方山東(包括濟州島、釜山、元山津等地)、黑水地區出口穀物、生絲、茶葉、竹器、鹽以及部分手工製品,同時從北方進口水泥、石灰、金屬器具、罐頭食品、醃魚醃肉、海貨、皮革、牲畜、藥材、優質傢俱、大木以及部分手工品,總體上來看雙方的貿易大體平衡,寧波府略微呈入超之勢,但毫無疑問兩地經濟的互補性是非常強的。

  若是政府引導並大力發展的話,不出十年,必然會逐步影響到兩地上百萬百姓的生產生活方式以及社會風氣。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經濟層面的潛移默化最終將深刻影響到社會的各個角落,從而使得包括寧波府、登州府、萊州府以及黑水諸島在內的整個地區與古老的中原大地漸漸格格不入,這樣東岸人的統治才算真正穩固下來。正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只有當這些地區的經濟以工商業資本主義為主體時,才會真正沒有敵人生存的土壤。

  如今唯一可慮的,大概就是在東岸這個體系還沒有真正建立並且穩固下來的時候,就被強大的外來武力強行打破,然後一切再度迴歸原樣。因此,如今東岸人所需要做的,那就是在西面和北面拼死抵擋住大隊清軍的攻勢,然後對內鎮反、循序漸進地進行社會改革,最終將其納為己用。

  而從現在的局勢看來,西面的問題不大,大順劉國昌、劉世俊二人率領的部隊在東岸軍隊的配合下,依託車廄堡、田螺堡兩個裝備了大量火炮的稜堡,以及隨時從慈溪江面上支援過來的海軍淺水炮艦,將清軍牢牢擋在了餘姚縣境內。

  不過在北面的觀海衛、慈溪縣一線,情況則不是很樂觀,丁維嶽的新建陸軍第十師三千人在觀海衛被擁有青銅火炮的清軍擊敗,損兵數百,元氣大傷。如今丁大師長已經率著殘部敗退至慈溪縣,依託城牆固守,而坐鎮後方的劉海洋聞訊後也大吃一驚,立刻抽調由德意志僱傭兵臨時編組而成的挺身隊第五大隊火速馳援慈溪,以抵擋清軍可能的攻勢。同時,海軍還抽出了數艘軍艦,深入杭州灣內,故意讓清軍看見,使他們產生東岸陸軍可能會伺機登陸的想法,以牽制他們一部分的兵力。

  總而言之,如今東岸人在浙東地區的形勢還很微妙,內有士紳地主作亂,外有清軍大隊威壓,可謂是在鋼絲繩上起舞,一點閃失都不能有。不過總體來看劉海洋、魏博秋、黃儀等人還能勉強應付,局勢還處於可控狀態,隨著時間的推移,寧波府將會離清廷越來越遠,最終轉化為東岸人自己可資利用的力量。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22
第一百二十六章 阿穆爾河的盛夏

  1651年6月,黑龍江入海口附近的浮冰已經很少再見到了,不過其河水依然帶著陣刺骨的寒意,讓每個初臨此地的人都很難適應。

  其實不止初來乍到的人難以適應了,就連已在此居住了數年的王世傳都覺得這裡的冬天實在太過難熬,大雪連天、交通時斷時續,若是過冬食物、被服或燃料儲備不足的話,那麼可能就很難熬過去——畢竟你不可能像那些俄羅斯農民一樣頂著零下四十度的嚴寒、穿著根本不怎麼保暖的衣服去伐木,他們是被北地嚴酷的氣候自然選擇後剩下的人種,但你卻不是。

  「生活不易啊!」王世傳嘆了口氣,心中暗自感嘆黑龍江這個鬼地方,土地很肥沃、物產夠豐富,但真的太冷了,比起溫暖的老家河南來說,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過王世傳本人卻並沒有什麼後悔的意思,蓋因他此時的家業都已經落在了此處:他不但在廟街港城東擁有六十畝(他和妻子兩人的土地)規整的農地,還在城北租了一片廣闊的牧場,專門僱了一些從大泊過來討生活的苦哈哈的蝦夷人放牧,在本地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富戶了。

  隨著黑水地區與登萊、寧波一帶貿易的逐漸加深,來自北方的皮革、牲畜、鹹魚、藥材等商品開始大量出口南方,王世傳藉著這股東風,去年秋天賣了十六頭牛到寧波府,獲利400餘元,抵得上種地好多年的收入了。而南方運來的大米、小麥、豆子等農產品,也有效地壓低了本地多年來一直高企的糧價,這進一步吸引了山野裡那些苦哈哈的山丹人過來投靠,使得廟街港的人口暴漲,原有簡陋的城寨開始不堪重負。

  為了緩解這個狀況,同時更好地管理黑龍江入海口這片具有戰略意義的土地,經黑水開拓隊隊長邵樹德批准,東岸人決意將廟街港「改土歸流」,即改變原本廟街由本地土人自治的基本狀況,轉而由黑水開拓隊政府直接管轄,同時往這裡移民五百戶,並將王世傳等人從共和寨調來此地擔任流官,治理本地民政。

  經過一年多時間的整頓後,廟街港及其近郊鄉村現有居民4800餘人,明人約佔到了三成左右。此外,隨著本地經濟的發展,居住在黑龍江中下游地帶的山丹人投效者日眾,在上級的指導下,王世傳等人於去年入冬前,在附近又新設了三個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俄羅斯帕爾沃附近的漢堡——一座用條磚砌成的圍子,因最初88名德意志傷退士兵的賞田均位於此地而得名。現在這裡又被邵樹德流放了很多登萊、寧波等地的不法分子(數量大約在六七百人)過來,「漢堡」之名在王世傳看來反倒更名副其實了。

  現在的漢堡已經擁有山丹人、明人以及其他民族總計約1400餘人在地定居、拓荒,短期來看他們仍需黑水開拓隊輸血,但相信過個幾年後,這裡基本就能逐步自給,再不需從外界輸血。

  除了漢堡外,王世傳還在奇利亞湖東側的一處山丹人村落的基礎上,興建了一個新定居點——順義寨。在這個定居點的建立上,最初投效東岸人的山丹酋長巴爾金出了大力,此君親自出馬,帶著滿滿二十匹馬馱帶的貨物(由黑水開拓隊支付),到土人村落裡,一面充當散財童子結好關係,一面用自己的親身經歷說服了此地一兩百名彪悍善戰的山丹人來投,為東岸在此地的開拓大業立下了汗馬功勞,回來後直接被邵樹德提拔成了「科長」。

  與漢堡和順義寨相比,最後一個定居點同樣是建立在一個土人村落上。不過這個村落並不需要人去說服,他們是主動來投的——因為他們的生活實在是太過於困苦了。這個位於後世俄羅斯彼得冬營(幸福灣西側)原址上的費雅喀部落,男女老少加起來也不到兩百人,平日裡以打獵、捕魚為生(夏天時打撈海菜、撿拾貝殼蝦蟹做食物補充),生產力水平極端低下,再加上相對嚴酷的自然環境,因此其人口數量始終上不去。

  原莫茗莫大帥的侍衛隊長(治安隊,擁有470餘名精銳斥候)庫爾漢就是一名費雅喀人(基里亞克人),不過他是海對面的庫頁島北端的費雅喀人。因為抓獲的西伯利亞哥薩克帕夫洛夫的供認,庫爾漢從去年開始,就被調到了廟街港附近,帶著一支由治安隊精銳斥候組成的探險隊,開始在附近的山川河流、深山老林裡轉悠。他們一面繪製地圖、驅逐俄羅斯斥候,一面著重查訪土人部落,並賄以重禮,誘其來投。

  此費雅喀部落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投靠東岸人的,這個部落的頭人們被庫爾漢帶去的烈酒、菸絲、蔗糖、鹽巴、金屬小刀、棉大衣、煤球爐子等商品迷暈了眼睛,他們在表示歸順「偉大的東岸可汗」的同時,也向庫爾漢報告了一個情況:他們村落附近偶爾會有外人乘船從海上過來刺探情報。

  庫爾漢等人依據費雅喀人描述的狀況,初步判斷出了這些「外人」很可能就是西伯利亞哥薩克,他們應該是奉雅庫茨克督軍的命令,前來刺探阿穆爾河流域的情報,並順便向土人徵兵、徵稅。至於他們的來處,很可能就是比這更靠北的亞揚城,據說哥薩克們在那裡有一個營地,常年駐有不少武裝士兵及農奴,同時也奴役著不少土人為他們捕魚、打獵和種地,多多少少是一個威脅。

  得到這個情報的邵樹德極為重視,當時他就下令在這個土人村落原址上修建營寨,並將其命名為鎮北堡。與此同時,他還將最早一批前來山東征戰的波蘭士兵退役(其中很多人來的時候就三四十歲了,如今已不太適合上陣廝殺),然後將其集體安置到此處授田定居。這總計244名經驗豐富的波蘭老兵的到來,極大加強了鎮北堡的防禦力量,使得哥薩克短期內別想染指此處。

  去年十一月份的時候這批退役的波蘭老兵就已乘船抵達大泊港,後來聽聞北邊天氣轉壞,海面上波濤滾滾,且出現大量浮冰後,就順勢在大泊住了下來。等到12月中旬海冰都凍結實後,這批人才乘坐著雪橇,從海上一路北上到了黑水港,然後在這裡渡過了最冷的隆冬。到了今年開春後的五月底,他們便乘坐著往黑龍江流域運輸物資的淺水炮艦,抵達了廟街港,然後再度換乘馬匹北上,此刻差不多已經抵達了鎮北堡,與庫爾漢的探險隊匯合。

  「幾個堡寨都建立起來後,人口日漸增多,防禦力量也逐漸增強。這些苦哈哈的山丹人,個個無論打獵還是廝殺都是把好手,又能長期忍耐飢苦,倒是不錯的兵源。就是這紀律差了點,不過不要緊,經過長期整訓後會有改觀的。韃子能將這些人練出紀律來,咱大東岸難道就不成了?」王世傳剛剛帶隊從廟街港以東地區巡邏歸來,看著停泊在碼頭上的幾艘「阿穆爾河」級內河淺水炮艦,心裡暗自琢磨道。

  作為廟街地區四個鄉鎮的最高長官,王世傳剛剛接到南方傳來的命令:正駐紮在伯力寨的黑龍江戰區總指揮、接替輪換回國的105連的陸軍第1連連長(去年從本土抵達此地)常開勝上尉命令他,即刻在廟街附近數鄉鎮進行軍事動員,抽調精熟戰技的各族青壯到廟街港集訓,隨時準備支援南方地區。

  之所以有這個命令,主要還是緣於伯力寨前陣子收到了一些尚未證實的風聲,即生活在阿穆爾河中游地區的達斡爾人、赫哲人、鄂倫春人以及蒙古人中,悄然流傳著滿洲博格德汗已經邀請朝鮮王國與羅剎人一起進攻黃衣海寇的消息。這個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就連滿洲大皇帝花了多少錢、許了多少好處才換得這兩家出兵都言之鑿鑿,彷彿他親歷過一樣。

  常開勝雖然對這個消息將信將疑的,但也不敢怠慢,因此立刻派出人員打探消息。滿清的寧古塔章京沙爾虎達如果想出兵征討東岸人的話,那麼勢必要在阿穆爾河一帶的土人部落中徵兵,不然就憑寧古塔那僅剩的千兒八百兵,還真幹不成什麼事。但只要一徵兵,這消息必然就無法瞞下去,蓋因沿河居住的各土人部落互通聲息已有數百年,彼此之間雖然份屬滿洲、東岸、俄羅斯數方,可千絲萬縷的關係往往還在,消息用不了幾天就會傳得眾人皆知,任何大型軍事行動都毫無保密性可言。

  常開勝這一打聽果然就打聽出了事情,比如羅剎人在某某寨子受到博格德汗使者的盛情款待啦;比如朝鮮鳥槍手沿河抵達了寧古塔一帶,中途曾在某村購買補給啦;比如沙爾虎達開始在各部落徵集糧草、馬騾、丁壯啦等等一系列的消息都被打聽了出來——這些消息本來就沒有刻意隱瞞,況且也瞞不住任何人。

  綜合得來的各種情報,常開勝立刻判斷出了滿清近期內即將會有規模不小的軍事行動,而目標很可能就是老對手東岸人。得出這個結論後,常開勝哪還敢怠慢,他立刻寫信給黑水開拓隊彙報情況並請求增援,同時也下令廟街及阿穆爾河四寨進行動員,囤積物資、集結青壯,以應對可能到來的任何武裝衝突。

  「也該把庫裡的鐵甲都發下去了,讓集結來的丁壯們先演練下陣勢,省得真要上陣的時候手忙腳亂。」王世傳打定了主意,一會回到城裡就著手處理此事,因為馬上就是阿穆爾河一年中最舒適的盛夏季節了,本地很多戰事都發生在這個時候,可馬虎不得。

  「興許韃子朝廷就要興兵攻我伯力寨了。」王世傳想道,「畢竟咱們在這阿穆爾河干的事情,可不就是在掘韃子的根麼?韃子的所謂滿洲大兵,自從進了關以後,雖然是能不出戰就不出戰,但戰損、病歿者仍然不少。他們總共才多少人啊,滿蒙漢八旗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成丁不過才十四萬餘人,死一個是少一個。擱以往他們還能在阿穆爾河中下游地帶捕捉生女真補充損失,就像黃臺吉時期數次征伐索倫人一樣。可自從我英明神武的莫大帥決意進軍阿穆爾河與滿清爭奪生女真之後,這韃子朝廷的補充兵就少了很大一塊,現在眼看終於是急了,要對我們動手了,哼哼,事到如今,我倒要看看,韃子還能怎麼對付已經站穩腳跟的我大東岸之無敵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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