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36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4
第三十三章 西進與鐵礦(三)

  戰鬥仍然在繼續。

  衝得最快的查魯亞人此時終於衝到了鐵絲網跟前,但是他們很快就尷尬地發現他們拿眼前這薄薄的一層鐵絲網毫無辦法。有的人攀爬上去後發現手腳都被那些尖利的倒刺給劃破了,更不幸的是,他們的衣服也被鉤住了,身體被阻滯在鐵絲網上難以動彈。

  蒙虎站在隊列裡靜靜等待著上前射擊。而他身旁那位年輕的金髮小夥子此時已經挺著長矛上前,去刺擊那些正在試圖翻越鐵絲網卻被掛住的倒黴查魯亞人。他嘴裡喊著無意義的音節,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在朝一個已經早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查魯亞人身上反覆刺擊著,直到旁邊一名火槍手老兵實在看不下去給了他一個巴掌後他才清醒了過來。

  「雛鳥一隻。」蒙虎撇著嘴笑了笑,他這時候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在戰鬥進行到白熱化的時候竟然還能夠笑得出來。「我果然是個怪人啊…」他暗自想著,然後上前一步,接替射擊結束的一排火槍手,透過鐵絲網的縫隙,看也不看便朝前方開了一槍,然後又退了回來。查魯亞人在鐵絲網前密集的人群使得任何一個菜鳥在此刻都變成了百發百中的神槍手,只要你的火槍能夠順利擊發,那麼你大抵就能夠殺死一名查魯亞人。

  這真是個血淋淋的事實,可對查魯亞人來說卻又那樣殘酷。三四百名衝鋒的查魯亞人此時已經傷亡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卻仍然擁擠在那道似乎難以逾越的鐵絲網跟前,以令人崩潰的方式慘遭屠戮著。

  蒙虎甚至都不忍心看了,這群查魯亞人是傻了嗎?腦袋被驢踢了嗎?乖乖做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順民不好麼,為什麼要前來送死?這個問題估計沒人能回答他了,在他再次打完一輪射擊後,鐵絲網前陡然一亮,最後的查魯亞人也倒下了。

  火槍手們再次打出幾輪齊射,將不遠處的那些查魯亞火槍手也大部擊斃。此時僅剩下的一百多名查魯亞人終於徹底崩潰,開始了轉身逃跑。他們的鬥志已經被穿越眾的鐵絲網和火槍完全澆滅,剩下的只是無盡的恐懼。他們失去了鬥志、失去了組織,他們只知道逃跑,完全提不起任何一點反抗的心思,彷彿剛才的決死衝鋒完全不存在一番。

  騎兵出身的火槍手們在徐宇的命令下從隊列中撤出,然後直奔栓在後方木樁上的馬匹,接下來將是他們表演拿手好戲的時候了。

  此時戰鬥已經事實上結束了,除卻出去追敵的騎兵營外,這些火槍手與長矛手們在軍官的命令下暫時解散,一些新移民則在穿越眾的指揮下走到鐵絲網外開始打掃戰場、清理屍體。

  蒙虎默默地嘆了口氣,嘴裡又不由自主地嘟囔了句:「做什麼不好?非要來做土匪。這下好了,全死球了。好好地當我們的順民不好麼,真是作孽啊!自作孽!」

  旁邊那名金髮年輕人緊握著手裡的長矛杆,抿著嘴脣一言不發地看著地面,仔細看的話,他的身軀還有些微微顫抖。

  蒙虎又嘆了口氣,他知道今天自己嘆了多少次氣了。只見他拍了拍這個緊張的年輕人的後背,從兜裡遞過去一包菸葉,說:「緊張的時候嚼兩口,感覺會很不錯的。第一次上戰場?」

  年輕人下意識地轉過身來一個立正:「報告長官,是的。」

  「漢語不錯,小夥子。」蒙虎自顧自地往嘴裡塞了幾片菸葉嚼了起來,然後說道:「別那麼正式,我不是現役軍人。叫什麼名字?」

  「我叫馬庫斯。馬庫斯.薩爾米寧。」年輕人仍然保持著立正姿勢說道,鼻頭上的雀斑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潮紅。

  「芬蘭人?」蒙虎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芬蘭是個不錯的地方。」

  「是的,我來自奧波,那是一座漂亮的城市。」馬庫斯聽到有人談論自己的家鄉,頓時有些眉飛色舞起來,緊張感也消失了不少。

  「或許吧,反正我沒去過,聽說那裡正在鬧饑荒?」蒙虎嚼著菸葉,轉頭朝自己的助手喊道:「托米,給我過來。」

  托米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只見他健步如飛地衝到蒙虎面前,大聲問道:「老師,什麼事?」他的臉上還有一道道硝煙瀰漫的痕跡,看起來有些滑稽和可笑。

  「啊,沒什麼大事。」蒙虎說道,「你的老鄉,來自奧波的馬庫斯.薩爾米寧。我想你們有很多話題可以聊聊。」

  「我可不想跟一個小屁孩聊天。」托米不情願地嘟囔道,然後看了眼高大的馬庫斯,說道:「奧波人,我叫托米.佩索寧。以後有什麼麻煩可以找我,但你也不要總給我找麻煩,我很忙的。」

  馬庫斯愕然看著托米,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這個老鄉看起來對他並不是很熱情。

  「好了,這不是你的錯。托米就是這樣的人。」蒙虎尷尬道,「你去休息休息吧,哦,真不巧,你的上級好像在叫你了。」

  馬庫斯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幾名新移民中的村民隊長正在招呼新移民們去打掃戰場。馬庫斯將菸葉包緊緊地攥在手裡,朝蒙虎靦腆地一笑:「先生,您是個好人,謝謝您的關照,我很感激。」然後,轉身就走了。

  等馬庫斯走後,蒙虎「啪」的一聲輕拍了下托米的頸脖子,笑罵道:「你這個混小子,就這麼對待老鄉的,好像他欠了你多少錢似的。」

  「那個來自奧波的舊大陸傻小子麼?」托米撇了撇嘴,說道:「誰和他是老鄉了。他是奧波人,我是赫爾辛基人。而且,我現在可是東岸人!那個傻小子一年到頭都不會洗一次澡,身上臭烘烘的彷彿野豬一樣。他還不會解方程式、不會計算函數、不會區分動植物、不會估測土壤肥力、不會規劃農業生產,他除了有一把子傻力氣之外,他還會什麼?他們還整天生活在教會的愚弄下,不懂科學的真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真理才是我們真正的、唯一的信仰……」

  蒙虎有些張口結舌地看著托米,隨即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我不過就讓你照顧一下新來的小夥子,你就給我弄出這麼一大段大道理出來。小子,我突然發現,你的口才見長啊。好了,臭小子,現在給我滾回去整理大水獺和鴕鳥的標本。」

  「知道了,老師。這才是我喜歡乾的工作嘛。」托米高興地答應了一聲,然後轉身一溜煙地朝自己的帳篷走去。

  蒙虎愣愣地看著托米遠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很奇怪嗎?」不知道什麼時候,邵樹德已經走到了蒙虎身後,只見他同樣看著托米遠去的背影,說道:「托米是個好小夥。他天賦不錯,又很勤奮、好學,也更能接受我們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正是我們需要的人才。接觸了新的天地以後,自然會看不上以前那個小圈子,這不正是我們希望看到的嗎?我們需要更多的托米啊,老懞。」

  蒙虎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們太需要哪些認同我們的文化與價值觀的人了,起碼他們對我們是有很高的認同感的。剛穿越那會兒我是想都不敢想咱會有如今這麼大的局面,近萬人口、萬畝良田、城堡數座、工廠十餘間、船隻數十艘,甚至還打敗了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有時候我都有些害怕,怕某一天咱們的統治突然之間就被這些治下的國民們給推翻了。然後他們在這裡修建了無數的天主教堂、利用咱們遺留下的技術進行工業革命,然後移民、同化土著、擴張領土,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前世的美國一般。」

  「呵呵。」邵樹德笑了笑,說道:「老懞,有危機意識是對的,但也別太過擔心。現在是17世紀,別說這些南美土著了,就是那些歐洲移民,他們都沒什麼國家意識或民族意識的,換個國家或老闆效力對他們來說就跟家常便飯一樣。而且,我們現在的人口構成很健康,各個種族、民族、宗教的人都很均衡,沒有哪個能佔據較大的優勢。說難聽點,要是有人推翻了我們的統治,那麼他們接下來要面臨的肯定就是內戰:舊大陸人和新大陸人之間的、舊大陸人和舊大陸人之間的、甚至新大陸人和新大陸人之間的戰爭。大家都不傻,在我們的統治下大家好吃好喝、生活幸福,推翻了我們他們就要打生打死,誰都會算這筆賬的。所以說,短時間內我們還是可以高枕無憂的。然後,我們可以通過長時間的教育以及各種潛移默化的影響,來教育他們、改變他們、同化他們。雖然這條路很難,但也不是沒有成功的機會。」

  「說的也是。」蒙虎說道,「那就得靠大家的努力了。當然了,路還很長,這個過程也不會一帆風順、溫情脈脈。就比如眼前的查魯亞人,說到底是我們侵佔了他們的生存空間啊。」

  「這是沒辦法的事。」邵樹德擺了擺手,道:「行了,我幹活去了,下次再聊。啊,對了!剛才看你在寫些什麼東西,我警告你啊,別再在那什麼破《國家地理》雜質上黑我了,不然我跟你沒完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4
第三十四章 西進與鐵礦(四)

  追擊查魯亞人的騎兵在天黑前趕了回來。

  那些查魯亞人在之前中進攻中已經耗費了很多的體力,此刻心慌意亂之下奪路而逃,自然更是大耗體力,更為關鍵的是,他們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四條腿的騎兵?因此,這些可憐的查魯亞人大部分都做了騎兵們的刀下之鬼,只有一些足夠強壯與幸運的傢伙才依靠複雜的地形擺脫了騎兵的追蹤,撿回一條老命。

  「查魯亞人的村子已經找到了,離這裡不遠,大概五六公里的樣子。」徐宇坐在新建的一座當做倉庫的紅磚房內,一邊嚼著鴕鳥肉一邊說道:「那些查魯亞人大概以為他們躲開了我們的追蹤了呢。哈哈,他們是甩脫我們了,但是可沒法甩脫我們可愛的獵犬。老邵,這個村子要不要端了?」

  「先別急著端。」邵樹德端著一碗魚湯,喝得稀里嘩啦,「誰知道這附近還沒有別的查魯亞人村落呢,我們現在人不多,經不起損失,一切還是小心為上。現在還是先集中精力搞建設,等到下一批移民和物資到了,咱再出動人手去端了那個村子。把那些老弱婦孺都抓過來,小孩送到東方港去讀書,婦女就分賜給這些移民和海盜奴隸,老人嘛留在這裡幹些簡單的農活。」

  「嗯。」徐宇使勁嚥下一塊牛肉,然後才說道:「這附近遲早要掃蕩一遍,把那些躲在沼澤、樹林和荒草甸子裡的查魯亞人都翻出來,也好補充下人力,不聽話的部落就打,打到他們服了為止。」

  「老徐,別總是殺氣騰騰的。」邵樹德皺了皺眉,說道:「對查魯亞人我們要『剿撫並用』。首先還是應當以經濟利益吸引他們,然後再慢慢地潛移默化。當初平安堡附近的瓜拉尼人我們不就處理得很成功麼,現在他們基本已經和平納入了我們的體系。烏拉圭的土著本來就很少,再這麼殺幾次怕是剩不下多少了。其實,總感覺這次查魯亞人的突然進攻很蹊蹺,不應該呀,肯定有人在鼓動他們。」

  「能有這等手段的也就是耶穌會那些老神棍了。」徐宇扔下一根吃了一半的骨頭棒子,門外一條大黃狗猛地竄了進來,銜住骨頭棒子搖頭擺尾地吃了起來。

  「我看沒那麼簡單。」邵樹德說道,「也許耶穌會傳教士的背後還有西班牙人的影子。最不希望看到我們發展順利的恐怕就是他們了,要我是他們,那絕對幹得出這種事來。我甚至還會派遣大量高喬牧民作為馬匪越過大草原前來這裡燒殺搶掠,那些苦哈哈的高喬人絕對願意來幹這活。」

  「高喬人麼,他們也就這點能耐了,要是正面對上,看我怎麼把他們沖垮。」徐宇對這些屢次臨陣脫逃的高喬人很看不上眼。

  「你啊,老徐!你現在也是高級軍官了,別動不動就親自帶隊衝鋒。行了,這事情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我們可是要加緊幹活了,這新城鎮的建設進度不能落下。」邵樹德說道。

  ……

  7月15日,已經增加到6艘的內河淺水運輸船隊停靠在了伊河畔的簡易碼頭上。船隊卸下了建材、糧食、種子、牲畜和一些日用品,甚至還有兩門4磅炮。除了這些物資外,還有兩百名新移民和兩百名海盜奴隸。他們將在此做短暫休整,休整完畢後將承擔起繼續向西疏浚、拓展河道的艱鉅任務。

  此時在這座被命名為下伊河堡的大工地上,經過半個月的奮戰,新移民們已經建設起了倉庫、澡堂、食堂和廁所,就連蓄水池、沉澱池都挖好了坑。此外,還砍伐了大量的樹木,在城區外豎了一圈薄薄的木柵欄。木柵欄加上鐵絲網,使得這裡初步具有了一定的防護能力。

  附近部落的查魯亞人應該在那次莫名其妙的戰鬥中傷了元氣,絕大部分的青壯年男子在戰鬥中喪命,使得剩下的老弱婦孺在最近這些日子內一直都很惶恐。根據偵查員的回報,村子裡果然有兩名西班牙教士,他們在得知失敗的消息後似乎就一直在竭力鼓動這個部落的查魯亞人進行整村遷移。

  只是不知道是他們缺乏說服力或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個村子剩下的查魯亞人一直沒有遷移。他們仍然如同往常一般,打獵的打獵,捕魚的捕魚,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兩名西班牙教士努力勸說失敗後,似乎也放棄了進行進一步的勸說。也許他們還抱有僥倖心理,覺得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他們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地在此傳教,發展教會勢力,然後再逐步向東、向北擴展滲透。

  7月16日晨。這個村子的查魯亞人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天,大群身穿深藍色軍服、頭戴黑簷大蓋帽的騎兵騎著高大的安達盧西亞馬將村子團團包圍。而在他們身後,還有上百名手持燧發步槍、面色冷漠的火槍手,以及一百名手持長矛的海盜奴隸。

  這批海盜奴隸被軍官們許諾,只要他們為東岸共和國的西進行動進行戰鬥,並自覺捍衛東岸共和國的利益,那麼他們將在半年後獲得大赦,屆時將被授予自由民身份。華夏東岸共和國對他們的過往劣質既往不咎,少數表現出色的海盜甚至能夠獲得提拔的機會,並被賜予土著婦女作為獎勵。將來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華夏東岸共和國甚至還可以將他們在舊大陸的親戚家人免費接到新大陸來,使得他們可以與親友團聚。

  如此優厚的條件是這些海盜們所無法拒絕的,能夠一切重新開始、並過上美好生活的期望激發出了他們無窮的戰鬥慾望。在軍官們有節奏的銅哨哨音下,他們邁著還算整齊的步伐,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朝村子裡衝去。

  看到這一幕的查魯亞人驚得差點暈厥過去。他們中有些人的腦海中還殘留著關於半個月前那場戰鬥的慘痛回憶,此刻看到這些「魔鬼的子民」竟然殺上了門來,一個個頓時口乾舌燥,心悸不已。他們下意識想逃,但是村子周圍遍佈著那些騎馬遊弋著的騎兵,兩條腿顯然跑不過四條腿。他們要是懂得成語的話,那麼這個時候他們肯定能夠更深刻地瞭解「甕中之鱉」這個成語的含義。

  查魯亞人出身的東岸共和國警官艾瓦尼站在隊伍前用當地的部族土語進行了最後一番勸降,他通過自己的親身事蹟與如今的生活條件進行了長達半個小時的宣傳,中心思想就是要這些查魯亞人放棄抵抗,加入東岸共和國的體系,成為這個體系下的一個順民。

  半個小時內,果真有幾十名查魯亞人陸陸續續過來這邊表示投降。這些人或許是被艾瓦尼的甜言蜜語所蠱惑,或者是攝於東岸共和國大軍的武力,總之他們做出了選擇,總指揮官、騎兵上尉徐宇將這些人統一交由後陣的騎兵看管。

  兩名西班牙教士這時候也不再沉默,他們也在村民中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說,以宗教與神的名義進行鼓動,堅定這些村民們的意志。在他們的不斷蠱惑下,剩下的查魯亞人雖然依舊惶恐不安,但是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六神無主了,他們似乎獲得了某種心靈上的支撐,而這種支撐給了他們力量以對抗自己的不安、害怕等負面情緒。

  「神棍!」徐宇不滿地罵了一句,「老子最恨神棍。」

  「咳咳……」旁邊的宗教事務處道士於慈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說道:「該我們上了?」

  「去吧。」徐宇不耐煩地說道,「辦完事趕緊回來,馬上我們這邊就要發動了。」

  於慈和另一名穿越眾——最高法院下屬的伊河巡回法庭第一法官賈非一起策馬走到了隊列前方。於慈的說辭還是老一套,主要是宗教事務處整理的關於教會的黑材料,然後就是給入了道教的士兵們鼓舞士氣。他賣力地在陣前匆匆宣揚一番,效果如何只有天知道。

  在他之後上陣的是伊河巡回法庭的第一法官賈菲,他首先宣佈了西班牙教士擅自進入東岸共和國領土傳教的非法行徑,然後援引5月份剛剛出臺的《國土資源法》裡的部分條款,宣佈這些世世代代居住於此的查魯亞人佔據這些土地是「非法」的,他們是「有罪」的。

  門面工夫搞完後,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已經被激發起士氣的海盜奴隸們打頭陣,火槍手隨後跟進,騎兵清理漏網之魚,不到一個小時,這座村子就被征服了。穿越眾也沒有大開殺戒,只有很少一部分查魯亞人被殺死,剩下大約近兩百人全部被抓了俘虜。

  至於兩名西班牙神父,在賈非宣佈他們犯有非法入境及傳播邪教(東岸共和國規定任何未向政府報備的傳教活動均為非法)等罪名後,予以當場處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4
第三十五章 棉布市場(一)

  查魯亞人襲擊這一小風波過去後,鐵礦工作組繼續西進。

  兩百名移民和兩百名海盜開始了艱苦的河道清淤工作。越往上游,河道越窄、水深越淺、河道淤塞越嚴重,在下游河段很少能夠看到的斷流現象在這裡很普遍,通航條件不容樂觀。

  其實嚴格來說這段伊河中游河段並不缺水,相反,這邊到處是大片大片的沼澤溼地。正是從這些沼澤溼地中流出的涓涓細流匯聚起來給伊河下游提供了龐大的水源補充,因此,邵樹德計劃利用這些天然的沼澤與微型湖泊開挖河道,向前推進。

  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以目前的人手,沒有短時間內完成的可能。不過好在現在有了初具雛形的下伊河堡,運送補給的距離短了很多,整個工程仍然在緩慢卻堅定地推行著。

  拋開這些在東岸地區辛苦工作的人們,讓我們將目光轉向大西洋的另一側——位於舊大陸法蘭西西南部的波爾多。

  遠至羅馬人統治時期,這座位於吉倫特河畔的阿基塔尼亞省①首府城市就因為對外貿易而極為繁榮。1598年亨利四世頒佈寬容的南特敕令,結束國內宗教戰爭以來,飽受戰爭創傷的波爾多便走上了發展的快車道。

  由於獨特的地理位置,波爾多時此時法國對外貿易的大型港口之一。來自西印度群島的蔗糖、菸葉、可可;來自錫蘭、蘇門答臘和印度的胡椒、肉桂;來自阿拉伯、印度、中國的生薑和肉豆蔻;來自馬來亞和摩鹿加群島的丁香;來自印度、錫蘭、波斯的寶石和克什米爾運來的羊毛披肩、香水、神香、玻璃、瓷器、棉紡織品、絲綢製品等全世界的貨物在此聚集,然後從這裡流入法國內地甚至鄰近的德意志地區。

  貿易的繁榮帶來了經濟的繁榮和此地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波爾多本地的貴族和大商人們的生活風氣極為奢靡,對於這點,初臨舊大陸的許信三人算是著實開了眼界。

  在朱利安位於吉倫特河畔豪華莊園內舉行的宴會上,穿著講究禮服的僕人們排著隊將諸如墨西哥火雞、紐芬蘭鱈魚、本地鵝肝、美味的紅酒與白蘭地等食物送上結實精緻的餐桌。而且,不管是主人還是客人,都統一用上了在這個年代很少見到的銀質刀叉等餐具②。

  不得不說,經歷了新大陸的開發,此時歐洲富裕階層的平均生活水準已經上升了很多。與之相反的是,此時大明士紳階層的生活水準卻是在普遍下降的,而且,雙方之間的這種趨勢還在呈加速狀態。

  自從5月份隨帕斯奎爾家族的朱利安與馬蒂爾德一起抵達波爾多後,他們就開始忙活起了考察市場兼設立商站的事情。到了波爾多才知道,他們手頭的那500英鎊的資金是多麼的不經用,在購買了吉倫特河畔一座兩層帶地窖的房屋後,他們的資金就已經支出了大半,剩下的錢可能也就夠僱傭幾個看大門的了。

  這座房屋的主人原本是一箇舊貴族,只可惜在中世紀後文藝復興這段社會轉型期內沒能經營好自己的產業,卻又繼續維持著原來那種虛榮奢華的生活,結果導致負債累累,不得不出售自己的部分財產來償還債務。

  這座石頭砌成的房屋面積不小,前面還帶著庭院,就是款式與風格稍微古老了些。房屋的風格是中世紀時堅固、厚重、嚴肅的風格,房內的傢俱也盡都是些厚實、笨重的大傢伙,和如今在法國流行的意大利風——華美明亮的府邸、精緻雕花的傢俱完全格格不入,難怪房屋主人願意以360英鎊的低廉價格出售了。

  不過這對於穿越眾來說也沒什麼,他們原本就是將這裡當做商站駐地與倉庫用的。甚至在看到屋內那些厚實的橡木傢俱時,大家還都有些驚喜的感覺:用料真足啊。

  整座房屋就一個會客室,由於房屋結構的關係,會客室內即使是白天也有些昏暗。許信從地下雜物室內找著了幾根不知道用什麼動物油脂製成的蠟燭,插到鐵質燭臺上點著後,房間內這才亮了起來。

  「都說說吧,到這裡都一個多月了,大家感覺怎麼樣?」許信坐在一張橡木椅子上,一邊給眾人倒上一點葡萄酒,一邊問道。

  「我先說說吧。」陶晨曦接過酒杯,然後第一個開腔:「前陣子我隨朱利安去參觀了一下他的父親——老帕斯奎爾在城外的紡織工場。說實話,沒去之前我在自己腦海中腦補過很多次他家的紡織工場的情況,可當我第一眼看到這個據說是波爾多有數的大紡織「工場」時還是很吃了一驚。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這個工場太寒酸了,僱員可能也就四五十人,多半還是兼職的農夫。這些農夫農閒或者缺錢時就來工場打工,軋棉、漂洗、紡紗、織布、洗染等等,勞動過程中效率很低、原料損耗很大,差不多3-4斤棉花才能織出一匹布來。而且他們的技能都很不熟練,很多工人都需要重新培訓,這大概是因為工人們流動性比較大、不固定的緣故。」

  「我們現在織一匹布要消耗多少皮棉?」許信問道,「我記得大概是不到三斤?」

  「現在只要兩斤到兩斤半了。工人們的技能熟練了、責任心上來了、管理到位了,都會提高勞動效率、降低勞動成本。」陶晨曦說道,「其實這就是近代工廠與傳統手工行業的區別了。帕斯奎爾家族的紡織工場,包括英國的那些手工呢絨作坊,其實都僅僅是有了一個工廠的雛形,本質上還是傳統手工業。比如那些英國人,他們將羊毛賒給農夫,那些農夫紡完毛線後再將這些初級產品出售給指定的商人,換取羊毛後繼續回家紡線。更為關鍵的是,這些工作都是他們的副業,他們本質上仍然是一群農夫。不論是英國還是法國,或者是手工業更為發達的意大利,她們都缺乏近代意義上的工人。」

  「嗯。」許信點了點頭,說道:「傳統手工行業是註定要被近代機器製造業所淘汰的。據我所知,帕斯奎爾家族的工場的僱工人數還算是多的呢,這邊大部分手工作坊、工場的僱工人數只有寥寥幾人。據資料顯示,直到拿破崙.波拿巴的法蘭西第二帝國時期,法國四分之三的企業的僱工人數在10人以下,其佔總僱工人數約為60%左右。所以,此時的法國可以說仍然是一個小農經濟十分發達的國家。而且,她也沒有像英國那樣採用新的農業技術,導致農業束縛了太多的人口在土地上。唉,說來說去,這個時候的歐洲國家竟然沒有一個能從社會組織、工業技術、宗教寬容、冒險精神、資產階級力量等各方面比得上英國的國家,工業革命發生在英國真的不是偶然的啊。」

  「咳咳,跑題了啊。」一直坐在旁邊喝酒沒說話的孫波清了清嗓子,說道:「工業革命的事情咱先不管。咱現在關心的是咱的產品的銷路問題啊,帕斯奎爾家族的那個工場我也參觀過一次,生產些棉布、手套、長襪和少量呢絨,質量不咋地,價格還不低,銷量卻還不錯,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原因的吧?」

  「大概知道吧,我先說說,你們看說得對不對。」陶晨曦將酒杯放在桌上,坐直了身子說道:「目前法國全部32個省中只有中部地區13個省建立了關稅同盟,其他19個邊疆省區仍然關卡林立,地方稅、消費稅等稅收名目多如牛毛。更糟糕的是,這些省區之間的度量衡還多半沒有統一,稅收制度也不一樣,有些地方法規甚至還相互矛盾、衝突,還有就是僵化落後的行會制度在阻礙商業的發展與流通。總而言之一句話,商品從一個省區流通到另一個省區去,成本會相當高,有些貨物甚至根本就只能在小範圍內流通。說來說去,法國的王權經過宗教戰爭雖然已經極大地被強化了,但地方封建割據勢力仍然很強大啊,這點和英國真心沒法比。」

  「回答正確,加十分。」許信開了句玩笑,然後說道,「你們也都看到了,市場很大,居民的購買力也很強,但是阻礙自由貿易及商品流通的因素仍然很強大。不過我們也不必太過貪心,先從波爾多開始慢慢滲透整個加斯科涅地區吧,站穩腳跟後再考慮其他的省區。我們的競爭對手主要是本地發達的小農經濟手工業者,以及盛行保護主義的地方行會,至於英國商品的影響力,在這裡還不是很大。所以,各位,讓我們一起放手幹吧。」

  「幹了!」幾人一起碰杯。

  ①波爾多此時是法國西南部加斯科涅——吉耶納省區的首府城市。

  ②直到18世紀初,奧地利王宮用餐時仍是用手抓取食物的。而刀叉等餐具的推廣及普及,還是在法國奢侈文化風靡整個歐洲後的事情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4
第三十六章 棉布市場(二)

  幾個人說幹就幹,第二天,許信他們就找上了朱利安,並直接說明來意。

  對於與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合作,朱利安從一開始的無所謂到後來有些動心,他的轉變很自然而然——原因無非就是利益二字。最初的時候,他乘坐「蝴蝶」號前往東方港,只不過是為了順遂妹妹馬蒂爾德的心意而已。只不過隨著他的實地考察,他發現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內竟然蘊藏著極大的商機。

  別的不說,光是每月銅、鐵、鉛、石墨、火藥、酒類、染料、牲畜等物資的採購就是一筆絕大的數目,每月的數額保守估計不下於1000法郎。要是這些東岸人能夠把這些物資的採購交給帕斯奎爾家族,那麼家族憑藉這些物資的買賣不但能夠獲取極大的利潤,更能通過這些大額交易獲得更多的人脈關係,這對自己以及家族將來的發展有著莫大的好處。

  「也就是說,你們每月能夠穩定提供一定數量的優質棉布?」對於東岸人想在波爾多出售紡織品的事情,朱利安也給予了一定的重視。畢竟,他的父親經營的紡織工場每年可是能給家族帶來超過500法郎的穩定收益的。

  「是的,我們東岸布的質量可以媲美最優質的印度棉布,甚至還要更好。」陶晨曦用西班牙語自信地對朱利安說道,「這點請您放心,我們東岸人的信譽一向卓著。」

  「那麼,你們每年能夠提供多少棉布或呢絨?」朱利安隨意地問道。事實上他不是很在意,他去過東岸共和國,並在那裡待了一段時間。在他印象中,這個地方被稱為一個國家都稍微有些勉強。因為她的人口實在是太少了,可能還不到一萬。這麼點人口,能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他都覺得很令人驚奇了。他們竟然還能生產棉布,還要大量進口棉花?真是不可思議。

  「好吧,也許你們真的是得到了上帝的眷顧,每年能夠生產出幾百上千匹棉布出來,然後想要出口到波爾多?不,這點量可不夠看。」朱利安繼續說道,「波爾多是一座擁有超過10萬人口的大城市,她有大批消費能力很強的市民階層。據我估計,她每年能夠消費5萬匹棉布左右。你們能夠生產多少棉布?1000匹?」

  「是的,1000匹。」陶晨曦點了點頭,說道:「不過是每月1000匹。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甚至可以將這個產能擴大到每月2000匹、3000匹……」

  「這怎麼可能?!」朱利安很快坐直了身子,驚訝地說道:「我的父親僱傭了40個人,每個月也不過生產120匹棉布和一些長襪、手套,你們怎麼可能做到的?你們才多少人?」

  「朱利安,關於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的產能絕無問題,這一點請你務必相信我們,而且我們的成本會比市價低上很多。」許信和陶晨曦對視了一眼,隨即用肯定的口吻說道,「正如您所說,波爾多是一座大城市,加斯科涅更是擁有一百萬人口。這是一座巨大的金礦,對於你我雙方而言,這都是無法捨棄的誘惑。」

  朱利安呆呆地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隨即他猛然躍起,再也顧不得形象,一步躥到許信面前,激動的問道:「許,你沒有騙我對不對?告訴我,你們的成本有多低?」

  許信忍受著朱利安臉上「簌簌」往下掉的粉,思索了一下,這才說道:「親愛的朱利安,關於我們的成本問題,很抱歉,這屬於商業機密範疇,我無權向你告知。我只能說,對於目前市場上售價約12蘇(3元)一匹的棉布來說,我們的價格相當有競爭力。」

  朱利安此時已經站起了身,在客廳內踱來踱去。一百萬人的大市場,即使其他地方居民的購買力不如波爾多的市民們,但是整個加斯科涅地區每年消費30萬匹以上的棉布是毫無問題的,甚至這個數據都是相當保守的。那麼哪怕一匹棉布只能賺上2蘇,那一年也是三萬法郎以上的鉅額收益。

  上帝,三萬法郎!朱利安快要激動地渾身發抖了。

  「朱利安,貨物的來源你不用擔心,華夏東岸共和國絕對能夠生產出足夠的貨物提供給市場。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我們怎麼銷售出去?」許信看著朱利安躁動不安的身形,緩緩說道:「您知道的,我們東岸共和國沒有在波爾多地區進行貿易的特許權。因此,我們準備物色一些實力強大的本地商人作為我們的合作伙伴。而您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東岸人的宗旨就是不能讓朋友吃虧,所以您和您的家族將是我們的第一合作對象。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您和您的家族是否能夠確保承擔起銷售大量棉布的重任?」

  聽了許信的問話,朱利安卻突然沉默了,過了很久他才回答道:「許,在加斯科涅做生意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很多事情明明有一個很美妙的前景,但我們卻往往無法做到。你提醒得對,波爾多的紡織行會每年給我的家族1500匹棉布的銷售配額,就這還是看在我父親貴族身份的面子上。他們簡直是行業裡的惡棍,把持、壟斷著市場,為所欲為,他們是絕對不希望看到有大量的優質棉布流入市場的。」

  「我們是否可以找紡織行會進行合作?」陶晨曦插話問了一句。

  「不,這不可能!」朱利安搖了搖頭,「紡織行會是一個龐大的組織,她包括了大量的織工、紡工、染工等底層工人,以及貿易商、紡織機提供商甚至是高利貸商人等。大量物美價廉的外國棉布湧入後,會讓紡織行會裡的大部分底層工人破產,這會造成很嚴重的社會問題,這些人是不敢承擔起這個責任的。」

  許信等人頓時也無語了。這是你死我活的產業競爭,他們的廉價商品進入加斯科涅地區,必然會導致本地區大量手工業者的破產。當這股破產風潮越演越烈後,確實很可能造成很嚴重的社會問題。這些手工業者雖然大部分都是兼職工人,但是紡織業上的收入卻是他們的一筆重要收入,往往維持著他們一家脆弱的開支平衡。

  奪人飯碗這種事,性質確實是相當惡劣的。法國的宗教戰爭剛剛過去沒多少年,這要是被一個野心家利用起來,後果確實很嚴重。不管是本地的紡織行會,還是加斯科涅的地方官員,都沒人敢冒這個風險。

  「那麼我們怎麼辦?這也擔心那也擔心,這還怎麼做生意!朱利安,你仔細想想辦法,這是多麼好的一個機會啊。」孫波也適時搭腔道,「也許我們可以再多找一些朋友共同參與進來,紡織行會裡的那些貿易商們也許我們可以拉攏拉攏。對了,朱利安,那些紡織行會的手工業者不都是農民嗎,如果他們失業或者破產的話對他們的生活應該影響不大吧?」

  「不,影響很大。孫,你不瞭解。這些手工業者多半都是些沒法繼承家族田產的非長子,他們一邊租種著家裡微薄的田地,一邊靠手工副業賺取生活所需的費用。如果他們失業或者破產了,這對他們自己家庭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也許他們會就此陷入飢餓。」朱利安出聲解釋道,「而且,貿易商確實有可能拉攏。但是他們在紡織行會內的話語權並沒有佔據絕對優勢,紡織機器供應商或許不值一提,但是那些高利貸商人的影響力非常大。底層手工業者破產後,市場上便不再需要新的紡織機器,高利貸商人們也失去了盤剝的對象,因此,他們是和我們完全對立的。事情仍然很棘手!」

  「朱利安,聽了你的話我想我有了一個好主意可以部分解決我們所面臨的麻煩。」孫波突然說道,「我想也許那些失業或者破產的手工業者願意去新大陸碰碰運氣、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呢,只要我們給出足夠的誠意,那麼總會有人心動的,不是麼?」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個人頓時同時轉頭看向孫波。

  許信抿嘴一樂,笑道:「還是你的腦子好使啊,不愧是外交官。這個思路確實不錯,值得我們試一試。但是具體怎麼操作,還是要慎重一些,這裡面複雜的東西太多了。」

  朱利安緩緩點了點頭,似是贊成許信的意見。「整個加斯科涅地區直接或間接從事紡織業的手工業者差不多有五千多人,只要我們想辦法解決了這些人的失業問題,再拉攏一些大型貿易商,那麼就可以將不良影響降到最低。至於剩下的紡織機器供應商和高利貸商人們,也就不難對付了。嗯,這樣吧,這件事情我還需要和我的父親商量一下,明天我再給你們答覆。放心吧,我的朋友們,不管多麼難,我們一定能夠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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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棉布市場(三)

  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一早,朱利安親自找到了許信等人的住處。

  「許,我需要和你們去一下東方港!」朱利安一進門就嚷嚷了起來,他沒有戴禮帽,臉上也沒有塗慘白慘白的粉,由此可見他的心情有多麼的迫切。

  「朱利安,你已經做出決定了?」許信有些睡眼惺忪地走到酒櫃旁,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不來點嗎?」

  昨晚他們三人討論了整整大半夜,討論的內容主要就是關於棉布貿易的事情。在來波爾多之前,他們幾乎從來沒設想過會遇到會遇到如此複雜的情況。按照他們慣常的思路,不就是賣一件東西嘛,只要我的貨物質量好、價格低,頂多再有一些不是太差的銷售渠道,那麼應該就很容易賣出去了。

  但是複雜無比的現實狀況還是將他們震住了,這棉布生意還真不僅僅是一件生意這麼簡單的事,這還涉及到當地的經濟狀態、消費習慣、關稅壁壘、地方保護主義、整個產業的利益鏈、失業工人的處置等等一連串令人頭疼不已的複雜問題。許信等人幾乎都要大吼了:做生意有這麼複雜的麼?這特麼的到底是在談生意還是在談政治啊?

  他們現在真的是無比佩服那些英國人了。這些英國佬雖然在棉布生意上沒有太多的建樹,但是他們卻幾乎主導了整個歐洲及美洲殖民地的呢絨市場。即便是在法國這樣小農經濟極為發達,關稅壁壘嚴重的國家、即便是在西班牙這樣公然宣稱只採購本國商品的國家、即便是在奧斯曼土耳其這樣自身產出大量羊毛,且還是異教徒的國家,這些英國佬都能打開市場,賺得個盆滿缽滿。

  當然了,這是他們花了幾個世紀才建立起來的市場與關係,穿越眾們倒也不必太過在意。

  幾個人討論了大半夜,仍然沒有太多的頭緒,事情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目前看來事情的進展還不錯,至少帕斯奎爾家族還是相當積極主動的。有了他們這種世代居住於此的貴族、大商人的幫助,很多麻煩都可以迎刃而解。而他們所付出的,無非就是些商業利益上的退讓罷了。對於穿越眾來說,目前首要任務是打開市場、擴大市場,至於商業方面的利益,以後還是可以多方協商的嘛。

  「不,現在我不需要這些。」朱利安一屁股坐到客廳的椅子上,堅硬的椅子讓他的屁股坐得有些生疼。「上帝,你這裡的傢俱可以通通拿去劈柴燒火。全是古板的中世紀教堂風格,笨重、結實、刻板,缺乏藝術給人的明快氣息。」

  「朱利安,那是你去那些貴婦人的沙龍去多了。」許信哈哈一笑,「我們東岸人講究實用性,不喜歡空談,是吧,正派人①?」

  朱利安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生氣:「真是群粗魯的傢伙。好吧,許,今天我來不是為了和你們談論這些東西。我們談論的是生意,是可愛的金幣,懂嗎?」

  「朱利安,你一點都不含蓄,你比我見過的所有法國人都要直接,不過這是一個成功商人的必備品質。」許信喝完小半杯白蘭地,這才坐回客廳,看著眼前的朱利安說道:「現在告訴我你和你的父親商議的結果吧。看來對我們來說是個不錯的消息,對吧?」

  「哈哈,是的,許,對於我們來說都是個好消息。」朱利安愉快地笑著說道,「父親在經過慎重考慮後認為這是一場值得下注的賭局,而且,我們的贏面並不低。我們家族在紡織行會內還是認識一些人的,他有辦法說服這些人加入我們的陣營。現在,在下注之前,我和我的父親還需要最後確認一下,你們每年到底能生產多少棉布出來?這個問題很重要。」

  「你需要多少?多大的產量才能滿足你們家族和那些大人物的胃口?」許信反問道。

  「至少每年5萬匹以上,再少就不行了。需要分錢的人太多,沒人會為了一丁點的蠅頭小利而花大力氣的。」朱利安看著許信的眼睛,慢慢說道,「你們現在的產能據說每年不過一萬多匹,缺口還大得很,你們得讓我相信你們有這個生產能力。」

  「呵呵。」許信喝了口酒,腦海中藉著喝酒的功夫飛速思索著,「朱利安,我的朋友,我們可以輕易地將產能提上去,兩萬匹、三萬匹、五萬匹甚至十萬匹,這都不是問題。你可以相信我們,在這一點上我沒必要欺騙你們,因為這是個很容易就被戳穿的謊言。」

  「但是我還需要親眼看一下。」朱利安堅持道,「我需要去你們東岸的紡織工場去看一下,親自確認你們確實有這麼大的生產能力。」

  「這不可能,我的朋友。」許信正色說道,「我沒有得到授權可以帶你去參觀我們的工場,而且,這事關我們的商業祕密,請您能夠給予諒解。」

  「看來你們果然是得到了一種能夠極大地提高棉布產量的技術或者機器,我的父親猜測的不錯。」朱利安轉動著碧綠的眼睛,看著許信說道。

  許信笑了笑,低頭喝酒,沒有說話。他這態度算是默認了朱利安的猜測。

  「你們沒有考慮過到波爾多來投資設廠嗎?」朱利安繼續說著,「我的家族有現場的場地和工人,你們可以以技術或設備入股,這樣就能規避掉許許多多的麻煩。而你們的產品也可以免交高額的關稅,暢通無阻地銷售到加斯科涅全境甚至鄰近的一些省區。這樣一來利潤率起碼能翻一番,利潤總額甚至能翻好幾番,怎麼樣,我的朋友,不考慮一下麼?」

  「這不可能,朱利安。」許信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不過可能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然後又婉轉地解釋道:「朱利安,事實上我只是負責商務方面的事情,對於技術這方面我是無權過問的。當然,你可以去東方港向我的上級提及你的要求,但是,作為你忠實的朋友,我不建議你這麼做。因為新式的紡織生產技術是我們的核心競爭力,我們短時間內是沒有與人分享的意思的。」

  「但是我還想去東方港試一次。」朱利安堅持說道,「事實上不光是我,很多大人物都想知道你們生產廉價棉布的奧祕。」

  「好吧,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要去,那麼我也沒有理由阻止你。但是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在這件事上面寄予太大的希望,就如當初威尼斯人保守他們的制鏡技術一樣,我們會對我們認為重要的技術或設備採取嚴格的保密措施。」許信說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儘快吧。」朱利安此時站起了身,說道:「我得回去準備一下了。你可以把你們需要的物資整理一份出來,我們這次可能會有不止一條船去東方港,作為一名合格的商人,是絕不允許讓船艙空著的。當然,至於裝載什麼樣的貨物,我想還是留給真正需要的人來做決定吧。」

  「謝謝你,朱利安。」許信真誠地說道,「我一會就寫一份貨物清單給你,你只需要照單採購就行了。放心,我們會給出一個令你滿意的價格的,東岸人不會讓朋友吃虧。」

  「對於這一點,我一點都不懷疑,東岸人的信譽一向良好。」朱利安笑了笑,「對了,距離出發可能還有一陣子,你們可以試著去城內一些著名的夫人或淑女開的沙龍去打發時間。她們對你們東岸人可是很好奇呢,哈哈。別緊張,許,我的朋友,都是些輕鬆的聚會,大家談論一些上到國家大事,下到文學藝術、趣聞軼事之類的話題,不用太過拘謹。而且,也許某位熱情的夫人會對你另眼相看也說不定呢,那樣可是會發展出一段浪漫的邂逅呢。」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太喜歡這類場合,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正派人。」許信苦笑了下,說道:「我想我們還是儘快處理正事吧。」

  接下來的日子內,朱利安忙著採購貨物。而許信等三人就安靜地躲在屋子內,低調等待返航的日子到來。他們明白目前自己是焦點人物,波爾多很多有心人都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這個時候,還是低調安靜一些的好。

  6月底,物資採購的事情終於辦妥。幾百桶火藥、銅、鉛、錫、生鐵、石墨等物資,幾十匹盧西塔諾馬和一些綿羊,將兩艘大帆船塞得滿滿的。朱利安帶著一些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在「蝴蝶」號上等待著許信等人的到來。

  許信三人臨時僱傭了一人看守商站,然後便登上帕斯奎爾家族的「蝴蝶」號帆船。「蝴蝶」號和另一艘三桅帆船「夜鶯」號拔錨升帆,在7月1日這一天,順著吉倫特河的清冽的河水,緩緩駛向了大西洋,然後掉頭南下,直奔東方港而去。

  ①正派人:即參加那些女士們組織的沙龍的紳士。他們要麼是比較有地位,要麼是在藝術或文學上造詣頗深,又或者兩者兼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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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棉布市場(四)

  9月份的東方港的氣候仍然非常寒冷,凜冽的西南風經常達到6級以上。即使是穿著華夏東岸共和國最為保暖的陸軍34年式冬裝,你依舊能夠感受到那寒風中彷彿無處不在的刺骨寒意。

  這並不是個適合遠航的季節,不管是對遠道而來的商船還是對東岸共和國自己的戰艦而言。但是凡事總有例外,在今天的東方港1號軍用碼頭內,一艘高大的雙層甲板戰艦正靜靜停靠著。

  海軍部一幫官員們在甲板上走來走去,不時愛不釋手地撫摸著舷側的欄杆。經過數百名船廠工匠和兩倍的船廠工人沒日沒夜、歷時近18個月的奮鬥,這艘「八月十日」級戰列艦的首艦——被命名為「八月十日」號的長34.5米、寬9.5米的雙層甲板戰列艦終於完工了。

  該艦共有四桅,航速6節,排水量為920噸,戰艦吃水深度約為4米,整個水線以下部位覆蓋著銅皮。全艦定員為350人,裝備有16門32磅長管重炮、16門24磅長管重炮、16門18磅長管/短管炮、12門12磅長管/短管炮、6門8磅短管炮,一共66門全鋼製火炮。

  無論是戰艦的噸位、航速,還是火炮的數量、口徑和射程,這艘戰艦在南大西洋及南太平洋地區都是首屈一指的。而為了湊齊戰艦所需要的火炮,這幾個月內的軍火出口幾乎再次全部暫停,絕大多數的鋼產量都被用來鑄造大炮。

  與「八月十日」號戰列艦相比,西班牙人祕魯艦隊的「聖洛倫索」號和「加的斯岩石」號都要黯然失色,除了戰艦噸位外,她們在戰艦航速、火力等方面都是完敗。

  該艦的艦長毫無疑問是由剛剛被晉升為海軍少校的陸銘擔任,而艦長下面的大副、二副、航海長、水手長、槍炮長以及各個位置的低級軍官則在海軍官兵及海軍部一幫參謀軍官當中引起了激烈的爭奪,到目前位置仍然沒有塵埃落定。而且,這艘戰艦350人的定額也不容易籌齊,因為這幾乎讓海軍無形中擴軍了一半左右。

  目前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從各艦中抽調熟練水手,再補充一些經過甄別、較為可靠的投誠海盜,剩下的再招募一些新人,以老帶新,加強訓練,爭取能夠早日形成戰鬥力。而各戰艦抽調人員後形成的缺額,則只能招募新人重新訓練了。

  「66門火炮,齊射一次該有多壯觀啊。」這是一位陷入幻想中的海軍部一等參謀。

  「開著這麼強大的戰艦,堵到人家港口外,讓人家那些小舢板不敢出港,這該是多麼拉風的一件事啊。」這是一位攻擊傾向嚴重的海軍部二等參謀。

  「知道齊射一次要花多少錢麼?」有人潑冷水,「兄弟,沒個二三十元打不住。尼瑪,這打五輪齊射就要一百多塊,而一般來說,這五輪齊射要是運氣差點的話可能都還沒命中人家幾發呢。這大炮,果然打的就是錢啊。」

  「花錢怕啥?」有人不服氣了,「有了這麼牛比的戰艦,去搶那些商船不要太犀利。火力這麼強,航速又這麼快,搶哪艘船都不可能失手啊。」

  「都別扯淡了,看,今天主桅旗杆上第一次升國旗和海軍旗,大家肅靜。」

  ……

  帕斯奎爾家族的「蝴蝶」號與「夜鶯」號武裝商船在引水員的調度下進入東方港商用碼頭時,朱利安.帕斯奎爾見到的就是這麼一番景象。其實不光他見到了,兩艘商船上幾乎所有的船員、乘客都看見了。

  高聳的甲板、巨大的帆面、密密麻麻的炮窗和鮮豔奪目的旗幟,看到這一幕的帕斯奎爾不由得由衷感嘆,即使是在法蘭西,這樣強大的戰艦也屈指可數吧。也許,法蘭西根本就沒有這麼強大的雙層甲板戰艦。朱利安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到處散發著勃勃生機、如同旭日般蒸蒸日上的國家,並不是自己能夠輕易討價還價的。

  許信三人此時卻是異常興奮地站在「蝴蝶」號的前甲板上,仰起頭朝「八月十日」號行注目禮。孤身在外幾個月,他們比誰都更深刻地瞭解到一個強大的祖國作為後盾是多麼地重要。而戰列艦這種國之重器,更是國家實力的直接體現。

  兩艘法國商船停靠在商用碼頭後,帕斯奎爾等人前往碼頭外的商業旅館,等候華夏東岸共和國外交官員的接待。在前往賓館的路上,路邊兩具絞刑架上晃盪著的屍體引起了朱利安等人的注意。經過詢問得知,這是兩名意欲刺探華夏東岸共和國兵工廠情報的西班牙奸細。他們被東方縣人民法院以間諜罪判處絞刑,在他們到來前三天剛剛行刑完畢。聽到這裡,朱利安等人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而許信等三人,則直奔行政大樓,向各自的所屬部門進行述職。

  這個三人商務考察團從波爾多帶回了大量有價值的商業、農業、社會等方面的第一手情報,工商部、貿易部、外交部及國家情報總局聯合派員參與了他們的述職報告,並獲取了大量有價值的信息,使得穿越眾對當前法蘭西西南部至少是加斯科涅地區的社會生態有了一定的瞭解,這在政務院及執委會做相應的決策時是非常有用的參考。

  在許信三人的述職報告結束後,執委會成員們再次齊聚一堂,召開了臨時會議,討論他們帶回來的信息。

  法蘭西複雜的社會生態及地方經濟模式,極大地衝擊了執委會各位委員們的思想。原來大家雖然也認識到去那邊銷售棉布可能會比較困難,但是遠沒有想到當地的情況是如此的複雜。簡單的生意被太多的因素所摻雜,使得外來商品在當地遭到發達的小農經濟、封閉的關稅壁壘和強大的地方保護主義的頑強阻擊,幾乎寸步難行。

  而要打破這種阻擊,就需要在當地代理人的配合下,使用大量價廉物美的商品衝破、瓦解當地原有的經濟秩序,但是這同時也會造成較嚴重的社會問題,難免會引起法國上層官員的注意與敵視。

  而另一方面,這種人口眾多、消費能力強的地區正是東岸共和國夢寐以求的商品傾銷地。僅僅加斯科涅地區就有約一百萬人口,全法國更是有近兩千萬人口,稱之為歐陸第一大國是毫不誇張。這樣的市場抓好了,理論上每年的棉布消費量在幾百萬匹到一千萬匹之間,這其間的利潤總額是不可想象的。

  「怎麼樣?大家都說說吧,反正我是覺得風險不小,但收益也很驚人啊。」馬乾祖看了看其他幾位委員,率先說道。

  「還能怎麼樣?迎頭直上唄!」被人稱為「馬大炮」的政務院總理馬甲說道。他是之前力主發展紡織業與皮革加工業的中央委員之一,現在皮革加工業由於缺乏原料還沒什麼起色,紡織業尤其是棉紡織業卻已經在以很明顯的趨勢崛起了,他自然也是極為欣喜的。

  「我們能有什麼損失?」馬甲說道,「面對每年保守30萬匹棉布消費量的市場,我們還有什麼可猶豫的?不搏一下,那我們就永遠沒有機會。搏贏了,那自然不用說,每年的鉅額利潤可以將我們全國都無比滋潤地養活著;失敗了,我們也不會損失什麼東西,頂多這片市場暫時向我們關上了大門而已,我們大可以拍拍屁股接著去別的地方繼續做生意。」

  「我同意馬甲的意見。」分管財政的湯圓第一個響應,對於這種能賺好多錢的事情他一向是不遺餘力地支持的。「不過我要補充一點,法國人要參觀工廠以及要和我們合資建廠的要求千萬不能答應,這是我們賺錢的金飯碗,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要是他們竊取了我們的技術情報,那麼以我們目前的綜合實力,很可能是拼不過他們的。」

  「這是自然。」其他委員也紛紛點頭。

  「我也有一點補充。」分管民事的肖明禮說道,「之前貿易部的小許和法國人商量好了移民那些破產的法國紡織工人,這事情也要慎重啊。五千多從業人員,就算只有三分之一願意來我們東岸,那也會極大地破壞我們如今的人口結構。這件事情,我們必須要謹慎,我們可不能一不小心人為地製造出某個人口數量較大的民族出來,這樣會很麻煩的。」

  「我們現在全國總人口為9800餘人,其中查魯亞及瓜拉尼人的數量接近2500,已經到了到了危險警戒線上了,必須加以控制。同理,移民這些法國破產工人也要慎重,不能重蹈覆轍。」肖明禮繼續說道。

  「咳咳,別跑題了。」馬乾祖咳嗽了聲,說道:「我看大家的意見也很統一,那麼這件事就這麼處理吧,老高,這件事你負責,和法國人好好談談,打消他們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高摩點了點頭。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4
第三十九章 平安堡(一)

  和法國人的談判進行得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艱難。

  以高摩為首的外交部、貿易部聯合談判代表團從一開始就嚴正聲明機器紡織廠是東岸共和國的「核心利益」,不會允許任何外人蔘觀,也不會考慮與外國合資建廠等事宜。

  事實上這個態度並未出乎法國人的意料,他們在這個問題上爭辯了一番無果之後,果斷放棄繼續糾纏這個問題,開始在價格及貨物銷售、付款方式上與東岸共和國談判代表團進行激烈的爭奪。

  按照法國人的意見,東岸共和國將棉布賒銷給他們,雙方約定一個價格,比如6蘇(約1.5元),法國人銷售完畢後再將這些貨款支付給東岸共和國。

  高摩等人對銷售方式沒有太大的異議,畢竟他們在法國毫無基礎,一切還是得靠當地人。不過他們要求法國人在提貨時需要支付貨物價值三分之一的首期付款,餘款可以在銷售完畢後再行支付。對於銷售價格,貿易部的代表強烈要求提高到每匹棉布8蘇(2元),而法國人則爭鋒相對,寸步不讓。

  在爭執了一個下午之後,到了傍晚時分,雙方終於各讓一步,約定棉布採購價格為每匹7蘇(1.75元)。雙方每年重新議一次價,法國人保證法屬聖多明各及法屬加勒比島嶼上的棉花種植園定期定量向東岸共和國供應足夠生產的優質棉花原料,而東岸共和國則需保證第一年棉布產量不得低於五萬匹,以後逐年遞增兩萬匹。

  此外,東岸共和國談判代表還特別要求在法國出售的所有棉布價格每匹售價最高不得超過10蘇(2.5元)。如遇特殊情況,比如遇到競爭對手的價格戰,法國人可要求東岸共和國重新調整棉布價格。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協議。東岸共和國為自己的棉布打開了巨大的市場,而這些來自加斯科涅的法國人則找到了一個可以穩定賺取高額利潤的金飯碗,這個雙方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的合作關係看起來還是相當牢固的。

  協議達成後,法國人沒有耽擱。他們卸下帶來的貨物後,又從東方港採購了約5000張高級皮毛(前陣子私掠行動中繳獲後剩餘的),少量燧發步槍、燧發手槍、軍刀和鎧甲,以及約600噸的土豆。

  得益於東岸地區肥沃的土壤、規範高效的農業生產技術以及高產的作物,經過連續兩年的大豐收,東岸共和國似乎在一夜之間解決了吃飯問題。糧食庫存成幾何級增長,糧食作物收購價一跌再跌,目前全國土豆庫存已經達到了創紀錄的7000噸,足夠全國所有人吃三年的了。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此時歐洲正處於持續多年的饑荒之中,糧食價格在短短十多年中已經上漲了好幾倍。東岸地區出產的土豆雖然並不符合歐洲人的飲食習慣,但是架不住價格便宜啊,每噸售價才30元,而且營養豐富,填飽肚子不成問題。因此,這群頗有商業意識的法國人趁機收購了600噸,準備運回法國進行出售。

  協議達成、貨物採購完畢後,法國人便揚帆起航,離開了東方港,返回波爾多,他們也需要回去做前期準備。

  法國人走後,在政務院總理「馬大炮」的強力推行下,工商部便緊急成立了下屬的紡織工業總局,專門負責紡織工業的發展,局長由東岸公司下屬機器紡織廠副廠長陶晨曦擔任。紡織工業局成立後,第一件事就是投資興建一座擁有50臺紡紗機、50臺織布機和一些軋棉機的大型紡織工廠。在設備到位、工人培訓完畢後,該廠正常生產起來理論上能夠年產棉布九萬匹,足夠滿足和法國人第一年的協議了。

  由於大魚河水流流速較緩,再加上這附近工廠林立,已經沒有足夠的地方用來安置這麼多的紡織機器。因此,經政務院和工商部批准,紡織工業局將這間新工廠的地址選定在了緊靠平安堡的格拉瓦塔伊河兩岸。所需要的工人小部分由東岸公司借調,其餘大部分就近重新招募。

  設備的生產速度很快,十月中旬,首批二十臺機器(10臺紡紗機、10臺織布機)就已經運至已經正式定名為「平安河」的原格拉瓦塔伊河河畔,正式開始了設備的組裝、調試。與此同時,平安堡的城牆在修建完畢不到兩個月的情況下再次進行了擴建。新建的城牆直跨平安河兩岸,將紡織廠完全覆蓋在內。

  城牆在河道上開兩處帶吊閘的水門,用於運輸原料及棉布成品船隻的通行。整個紡織廠廠區除了這兩個水門及一個連接老平安堡城牆的城門之外,其餘部分不再設任何出入口,員工及家屬統一居住在廠區內,實行集中封閉式管理。廠區內除了管理人員、員工及家屬外,還設立了一個編制為10人的派出所,用於處理一般糾紛。

  隨著大批建築人員的開進,平日裡除了幾趟運煤船路過,總體來說還算清閒的平安堡碼頭頓時繁忙了起來。碼頭上人聲鼎沸,大量的紅磚、條石、水泥、石灰等建築物資幾乎堆爆了小小的碼頭倉庫。來自東方港、鎮海堡等地的建築隊以及數百名服勞役的壯丁被抽調到此,共同建設新的城牆、廠房及居所。

  平安堡的鄉民們驚奇地看著這些高鼻深目的夷人們在碼頭上忙忙碌碌著,一些剛剛從學校裡放學的小孩更是圍著這些長相奇怪的大叔們打轉。

  法比安.克林格曼一邊指揮人手從內河平底運輸船上卸貨,一邊微笑地看著圍著他轉的幾個小孩。他的妻子漢娜前幾天剛剛在縣醫院內給他誕下了一個女兒,因此初為人父的他特別喜愛這些小孩。口袋中的一些用可可粉、蔗糖、果仁製作的巧克力糖果已經被分發了出去,但是這些吃饞了嘴的小孩仍然不肯散去,他們圍著法比安打轉,期望能再得到一枚這種好吃的糖果。

  「你們這群頑孩,還不回去溫習功課!難道要我一個個考校你們嗎?」一聲清朗的嗓音傳來,剛才還纏鬧不休的小屁孩們頓時如同遇到天敵的兔子,一個個撒腿一溜煙地跑了沒影兒了。

  「徐助理,中午好。」法比安回頭一看,原來是平安堡開拓隊的政務助理徐文選來了。徐文選除了他政務助理的本職工作外,還在平安堡小學兼職擔任語文教師,因此在這些頑童中頗有威嚴,只一露面就將這些小屁孩嚇得屁滾尿流。

  「中午好,法隊長。」徐文選笑眯眯地說道,「眼看都已經開春了,還要法隊長帶隊來平安堡築牆修屋,實在是過意不去啊。家裡的農田都有人照料嗎?」

  「還好,葛羅特先生是個熱心人,他組織了村裡沒被抽調的勞動力組建了互助農社,幫助我們這些被徵發服勞役的家庭開展春播工作,我沒什麼好擔心的。」法比安一邊說著,一邊遞給徐文選一些煙片。

  徐文選也不客氣,拿起煙片就放嘴裡嚼了起來,一邊嚼一邊說道:「我剛聽錢大人說法隊長的夫人已經臨盆,給您生了位千金小姐,真是恭喜了。」

  法比安的漢語功底不錯,他大致聽懂了徐文選略有些文縐縐的話語。只見他一臉燦爛地笑道:「呵呵,是的,漢娜剛剛生完小孩,還沒有出院。葛羅特先生的妹妹阿黛爾小姐正好住在縣城裡,啊,現在應該叫她劉夫人了,她嫁給了一位高貴的海軍軍官。我出來前託她幫我照料一下漢娜,她答應了,讓我一切安心。」

  「那就好。」徐文選笑眯眯地說道,「平安堡不過六百餘人口,青壯不過兩百多人,加之春播在即,抽不開身來建設新城,所以這裡還要靠法隊長多多費心了。」

  「沒有問題,我的任務就是前來建設。」法比安一口答應道,「出發前鄉政府都已經和我們說清楚了,家裡農活都有別人幫忙,在這裡建設每個月還有兩元錢的額外津貼可以拿,大家都沒什麼可抱怨的。而且,我也看過文件了,這座紡織廠每年能生產九萬匹棉布,創造出數不清的利潤,完全可以說是關係著我們東岸的國運。放心吧,我一定會督促好他們的,爭取儘快完工。」

  法比安在定遠鄉政府內擔任一定的職務,他平時對穿越眾和東岸共和國也比較認同,利益上也和穿越眾走得比較近,是屬於穿越眾大力培養的移民幹部。他平時可以接觸到一些密級較低的政府文件,因此對這座紡織廠的重要意義還是瞭解得比較清楚的,知道這座新紡織廠完全代表著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未來。

  由於徐文選一會還要隨一艘運輸補給品的船隻前往平安煤礦,因此兩人又隨便閒聊了一會兒後便散去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4
第四十章 平安堡(二)

  徐文選登上了一艘往平安煤礦運輸補給品的內河淺水運輸船。這艘船載重60噸,乃是由大魚河海軍造船廠定型生產的一款華夏東岸共和國內河用淺水運輸船。原先應用在平安煤礦與平安堡之間的331-336號18噸級內河平底船被證明運力太小,不敷使用,目前已經被移除了貨運任務,改做客運了。

  徐文選也不是第一次乘坐運輸船前往平安煤礦了。之前他在平安堡政務助理的職位上將錢浩交辦的每項事務都處理得僅僅有條,與幾個同僚之間的關係也處得相當不錯,因此錢浩幾次派遣過他前往煤礦地區處理一些當地礦工與瓜拉尼人之間的糾紛。每次他都是搭乘運輸補給品的船隻過去處理事務,然後再搭乘運載煤炭的船隻回來。

  那些瓜拉尼人在與東岸共和國之間在渡過最初的一段蜜月期後,開始頻繁發生摩擦。尤其是在該部落的阿亞喬長老去世後,雙方之間的矛盾便開始日趨尖銳。

  韃坦人礦工指責瓜拉尼人越來越沒有節制地盜竊煤礦出產的精煤,很多諸如鐵鍬之類的工具的丟失也被證明和瓜拉尼人有關,而且他們還指責瓜拉尼人向他們出售的糧食、水果與肉類一直在漲價,而且分量也越來越少。而瓜拉尼人則指責東岸人在本屬於他們的土地上挖煤,卻沒有和他們分享收益。而且,洗煤廠的汙水只經過簡單處理就被排進了煤河之中,給河水造成了不小的汙染。

  這些情況,煤礦礦長白水和洗煤廠廠長艾查幾次向平安堡方面進行過彙報,錢浩也幾次派人進行過處理,但每次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對瓜拉尼人主要還是以安撫為主。阿亞喬長老在世時還好,雙方都以剋制為主。但是自從老成的阿亞喬長老去世後,雙方之間的矛盾便開始逐漸激烈起來,安撫的效果也越來越不理想。

  對此,錢浩也很是撓頭。之前中央上層對於土著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政策,這主要是執委會各位成員之間本身就存在著態度分歧,有人覺得要以強硬手段鎮壓、威懾,有人覺得要以經濟拉攏、潛移默化為主,統一的政策遲遲無法出臺,這導致下面人行事也有些無所適從。錢浩幾次想讓白水強力鎮壓鬧事、胡攪蠻纏的瓜拉尼人,卻一直怕觸犯關於土著政策的「政治正確」,因此遲遲下不了決心,次次都和稀泥了事。

  不過前陣子發生的下伊河堡的查魯亞人襲擊事件,以及剝奪土著佔有土地合法權的《國土資源法》的出臺,在徐文選的提醒下,錢浩終於感受到了中央政策風向的變化。此後,在他的授意下,煤礦方面對待瓜拉尼人的態度日趨強硬,雙方之間的矛盾也陡然激烈了起來。

  終於,就在昨天,雙方之間的矛盾達到了高潮。接替艾瓦尼擔任擔任煤礦派出所副所長的安達十五在一次夜巡中抓到了幾名盜竊工具的瓜拉尼人。這些瓜拉尼人經常盜竊工具向北翻越山脈賣給那邊的馬梅盧科人,導致煤礦的工具三天兩頭丟失,因此派出所組織了夜巡隊來抓捕小偷。

  在這次抓捕過程中,一名瓜拉尼人抽刀反抗,導致一名警察受傷,盛怒之下的安達十五一刀斬下了這名瓜拉尼人的頭顱,並將其餘幾人暴打一頓後收監,拒不釋放。這起事件點燃了雙方之間蓄積已久的怒火,上百名瓜拉尼人圍堵煤礦及洗煤廠,導致生產完全停頓。

  徐文選這次就是被錢浩緊急派往煤礦處理糾紛的。葡萄牙人運來的新的一批明朝移民幾天前已經抵達了東方港,執委會和政務院計劃將這批新移民分散安置到平安堡及煤礦兩處地方,作為將來這片將要興建的諸如紡織廠、鋼鐵廠、機械廠、兵工廠、磚窯廠、水泥廠、石灰廠、蜂窩煤廠等一系列工廠的預備員工。

  這個時候如果再不徹底解決瓜拉尼人的問題,恐怕新移民過去後會就發生很多無法預料的惡性事件。按照錢浩的原話那就是「死一個明朝移民就等於丟了四百多兩銀子,夠『八月十日』號戰列艦全部66門火炮打十幾輪齊射了」,因此,他必須趕在惡性事件發生前,徹底解決掉這些久拖未決的瓜拉尼人的隱患。

  四五級的東南風吹拂著運輸船上的風帆,使得運輸船劈開水面,以4節的航速飛快地向前航行著。清冽的河水在東南風吹拂下產生陣陣水波,河面上不時有一條魚躍出水面,大水獺在河岸邊歪著頭看著河面上快速通過的船隻。

  「真是一片蠻荒卻又肥沃的土地啊。」徐文選微微感嘆著,此地比起大明的赤地千里不知道強了多少。右側航道內一條充作客船的18噸級運輸船上傳來了陣陣稚嫩的歌聲,那是孩子們的聲音。

  徐文選微笑了起來,這些孩子大都是煤礦區那些韃坦人的小孩。這些小孩的父母在教育部和平安堡兩方面的三令五申下,終於把家中的適齡孩童送到了平安堡小學讀書。這三十多名韃坦小孩加上平安堡四十多名明朝移民小孩共同構成了平安堡完全小學一到五年級的學生主體。

  與之相對應的是,只有寥寥七八個瓜拉尼小孩被送到平安堡小學讀書,而無一例外的是,這七八個瓜拉尼小孩的家庭在他們的部落裡都遭到了嚴重的歧視與孤立。無奈之下,這幾戶瓜拉尼人在東岸人的幫助下離開了部落,拖家帶口來到平安堡討生活。徐文選在平安堡城內新近開張的一間榨油作坊中就僱傭了這麼一家子瓜拉尼人。

  平安堡小學是寄宿制完全小學,實行義務教育,所有學生的食宿、服裝、課本費用都由教育部統一包辦。另外,每家有一名小孩在學校讀書,那麼家長每年都能得到由教育部發放的一定數量的津貼,用於補償他們家裡失去一個小勞動力的損失。

  學校每個星期上五天半課,前五天為文化學習,包括語文、數學、自然、藝術、體育、思想政治等課程。星期六上午為集體活動時間,要麼是集體勞動,要麼就是集體訓練,培養這些小孩的集體意識。這八十多個小孩每天一起吃飯、一起住宿、一起遊戲、一起學習、一起勞動、一起訓練,小孩之間的感情比較直接與單純,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而這,也正是教育部制定政策的人們希望看到的現象。

  星期六下午後這些小孩就開始放假,回家與家人團聚,順便幫助家裡幹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今天就正好是星期六,平安堡本地的小孩當然是就地解散,而這些韃坦小孩則由平安堡方面派出客運船送他們回煤河上游的煤礦區家中。

  這艘編號為335的18噸級客運船由於輕載的原因,航速也達到了4節以上,和徐文選搭乘的這艘內河運輸船速度堪堪相當。因此,徐文選得以仔細地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三十多名小孩端坐在客船甲板上,兩名持槍警察倚在欄杆上充當護送的保鏢。這兩名警察都來自平安堡派出所,也是去年來的明朝移民,因此徐文選都認識。也許是閒坐著無聊,其中一名警察從口袋中摸出了一些用可可粉、蔗糖與果仁做成的巧克力糖果,逗弄著這些小孩唱歌。

  這種巧克力糖果在平安堡內有售賣,明朝移民中就有一個祖傳做糖人手藝的,他用這些原料做出的那些惟妙惟肖的巧克力小人、巧克力動物在小孩們中間風靡一時,倒也讓他賺得了一筆不菲的收入。

  果然,這幫韃坦小孩受不得美味的巧克力糖果的誘惑,開始在警察的逗弄下唱起歌來。他們唱的是國歌《歌唱祖國》,聲音一開始略有些凌亂,不過唱著唱著聲調就漸漸開始一致起來。這些韃坦小孩在警察的攛掇下,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努力地唱著這首每天升旗儀式時他們都要唱一遍的歌曲。

  「……歌唱親愛的祖國,從此走向繁榮富強……」徐文選聽著他們稚嫩的嗓音,看著他們認真嚴肅的表情,此時他彷彿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種靈魂在顫動的感覺。

  《歌唱祖國》唱完後,小孩們又把《勝利屬於陸軍》、《東岸之鷹在前進》這兩首陸、海軍的軍歌也完整地唱了一遍。唱完後,兩名警察在一幫小孩們的歡呼聲中將巧克力糖果一一發放到了每位小孩的手中。

  徐文選微微一笑,作為平安堡政務助理的他清楚地知道這兩名警察手中的巧克力糖果都是由教育部統一採購後發放下來的,而他們手中糖果的數量也必然是和這些小孩的數目是完全相等的。

  有了這幫可愛的小孩作伴,三個多小時的旅途並不難熬。在運輸船停靠在煤河碼頭後,徐文選稍微整理了下儀容,然後便大踏步登上了碼頭。而碼頭上,煤礦派出所副所長安達十五已經等待許久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4
第四十一章 平安堡(三)

  安達十五略有些忐忑地等待著徐文選的到來。雖然煤礦區這邊的上級及同仁們一致支持自己的行為,並將那些被關押著的瓜拉尼人堅持扣著不放,但他心中仍然是有些忐忑的。他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給大夥兒添麻煩了,很是過意不去。而且事情鬧得這麼大,導致礦區的大量煤炭無法外運,造成的損失恐怕不小,也不知道上級會如何懲處自己。

  安達十五憂傷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制服,暗想:自己也許會被剝奪武士的身份吧。

  夜巡隊殺人事件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了,瓜拉尼人雖然已經散去了不少,但仍然還有很多擁堵在煤礦和洗煤廠的圍牆外,甚至就連運煤的軌道都被他們扒去了一截。煤礦和洗煤廠雖然仍在正常運轉,但煤炭卻已經完全無法外運,空地上大量精煤與原煤堆積如山。

  總的來說,這幫瓜拉尼人行事還算有那麼一點點分寸的,至少他們沒有試圖衝擊被鐵絲網和厚磚牆重重圍護著的煤礦及洗煤廠生產區域。即使是在原駐紮在煤礦的一個排陸軍上個月就已經撤走的情況下,他們仍然沒有敢越雷池一步。

  這種患得患失,既想鬧大爭取更大利益,又不想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情的貌似強硬、實則虛弱的態度被老於世故的徐文選一眼便看穿,這使得他對能夠圓滿解決這件事多了一分信心。

  安達十五看到徐文選下船,立刻走了上去,欲言又止:「徐特派員……」

  徐文選笑眯眯地拍了拍安達十五的肩膀,安慰道:「安達副所長,放心,上級沒有追究你責任的意思。相反,錢大人對你的表現還算滿意,他甚至還誇獎你勇於任事呢。」

  「名主大人真的這麼說了?」安達十五一下子激動了。

  「嗯,他還讓我轉告安達君,以後治安上的事情要多多費心了。」徐文選說道。

  「哈伊!」安達十五雙腿併攏立正,激動地熱淚盈眶。

  「那麼我們現在就趕緊過去吧。事情早點處理完了,煤炭就能早點外運。」徐文選一邊說一邊向前走。

  碼頭到煤礦區的軌道果然被扒掉了十幾米長,四周野地裡還散落著三三兩兩的瓜拉尼人,他們用警惕的眼神看著簇擁在徐文選周圍、以安達十五為首的一幫黑制服警察。煤礦礦區圍牆門口外圍著三十來個瓜拉尼人,這些人四處走動著,卻也沒有膽大到敢衝進煤礦圍牆內。

  安達十五昂頭挺胸,情緒亢奮的他用凶狠的眼神盯著那些瓜拉尼人,他的手下們更是不客氣,一幫人耀武揚威地穿過瓜拉尼人讓開的通道,與門口的韃坦守衛交涉一番後,直接走到了煤礦管理辦公室內。

  到了這裡徐文選不敢再擺架子,只見他快步走到那幾間磚瓦平房內,定神看了看,發現平安煤礦礦長白水、洗煤廠廠長艾查都在,此外屋內還有一些他們的隨員。徐文選連忙一連聲拱手道:「白礦長、艾廠長,兩位大人都在啊。還好,省的下官又多跑一趟了。」

  「老錢怎麼說的?」白水坐在松木辦公桌後,抬眼開了一下徐文選,又低下頭繼續寫字。

  「錢大人說,《國土資源法》的出臺,已經顯示了中央的決心。我們不應當再猶豫、縱容下去,對於衝擊國家機關與企業的不法分子,應當予以嚴懲。」徐文選轉述著錢浩的話,說道。

  「哦?老錢這麼說了?呵呵,我也聽說出臺了這個個法律。下伊河堡那邊還和查魯亞人狠狠幹了一架,據說就有人援引了這部法律裡的條款。」白水搓著手站了起來,神情有些高興,「奶奶的,司法部那幫人總算幹了回正事!之前整天叫囂著依法辦事,簡直腦子有病。真該讓他們到基層來看看,情況有多複雜,事情有多難辦!整天坐在辦公室裡一拍腦袋就要這樣、那樣,盡給我們添麻煩,草!」

  「就是!什麼玩意兒,讓我們束手束腳的。現在一幫土人都堵到廠門口了,真是丟人丟大發了!」艾查也附和道,「我早就看白斯文那鳥人不順眼了,可沒想到這廝挺能忽悠,這次愣是還讓他當上了中央領導,真是鬱悶。也不知道哪些腦殘投的他的票!」

  對於面前兩位大人公然誹謗部堂高官的言行,徐文選眼觀鼻,鼻觀心,就當啥也沒看到、啥也沒聽到。

  白水興奮地走回辦公桌前,拿起桌上一張寫滿字的白紙,想了想後又放了下來,朝門口一名隨員喊道:「去,把安達十五給我叫來。」

  安達十五很快趕了過來,只見他「啪」的一個立正站在白水面前,沉默地等待命令。

  「安達,你去礦區通知所有人停工,到礦場上集合。」白水命令道,「還有,打開武器庫,將武器拿出來。」

  安達十五立刻應命而去。

  徐文選看著白水下令打開武器庫,一時有些吃驚,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身份,急忙出聲詢問道:「白礦長可是要武裝礦工,出去剿滅土人?使不得啊,使不得!」

  「我什麼時候說要去剿滅那些土人了?」白水斜睨了一眼徐文選,說道:「徐助理,老白我還沒那麼凶殘,發放武器下去是為了以防萬一。不過呢,這幫土人也確實是太過無法無天了一點,連衝擊國家機關的惡性事件都做得出來,不抓幾個典型實在說不過去。」

  「對!老白我挺你!」艾查也嚷嚷道,「這不,牢裡還關著一幫偷工具的蟊賊呢,這次一併處理了。」

  徐文選沒有說話,心裡琢磨著看起來兩位大人似乎並沒有準備滅了這個土人部落的意思,而且事實上他們目前也沒這個實力。那麼,他們無外乎就是抓幾個首惡,殺雞儆猴一番,先震懾一下這幫土人,以後再想辦法徐徐收服。

  畢竟,人心總是不足的,你一味結好、拉攏,這些土人反倒是多了很多不應該有的想法。是時候祭出雷霆手段了,也好讓這幫土人漲漲記性,讓他們知道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好。想到這裡,徐文選便不說話了,這個時候聒噪只會惹得兩位大人厭煩。

  很快,當班的、不當班的礦工都聚集了起來,一共兩百多人。經過定期軍事訓練的他們在工頭的指揮下排起了整齊的5行方陣,安達十五帶隊將武器庫打開,50枝32-乙型燧發步槍被一一發放到第一行礦工手中,後面4行礦工手中則多了一杆2.7米長矛。

  白水等人走到礦工隊列的前面,對他們進行了一番簡單的動員。這些韃坦人張大著嘴巴,吃力地聽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白水可不管這些,他現在需要的是將這些礦工們武裝起來,以震懾住門外那些窺視的瓜拉尼人。

  徐文選神色平靜地看著被組織起來的韃坦礦工排著整齊的隊列向門外開進,一些躲閃不及的瓜拉尼人被當場拿住。整支隊伍開出大門後便以小隊為單位分散開,四處抓捕那些在附近活動的瓜拉尼人。

  這些平日裡飽受瓜拉尼人氣受的韃坦礦工們此時下了狠手,堵在煤礦及洗煤廠附近的瓜拉尼人稍有抗拒便會引來火槍射擊、長矛攢刺。一些在遠處看熱鬧看熱鬧的瓜拉尼人也受到了波及,他們同樣被這些處於發洩狀態的韃坦人踹翻、暴打。徐文選看了後默然無語,兩位上官已經說了,瓜拉尼人沒有無辜的,全部都「有罪」,那還說什麼呢?只能期望這些瓜拉尼人腦子夠聰明,這個時候不要妄圖反抗,儘量保住自己的性命。

  韃坦礦工們直到傍晚時分才在工頭的約束下結束行動返回,整支隊伍差不多抓捕了二十多名不及逃跑的倒黴的瓜拉尼人。此外,還有十多名瓜拉尼人死於整個抓捕過程。

  白水一點不拖泥帶水。由於他這個煤礦礦長兼有組織生產、發放工資、訓練民兵、鎮壓暴動、審判罪犯等多項權力,因此,他組織了煤礦礦區所有礦工及家屬近600人觀看了一場由他導演的公審大會。

  在這場公審大會中,前幾天夜巡時由派出所抓獲的幾名盜竊煤礦工具的瓜拉尼人也被從監獄中押了上來,與今天抓獲的瓜拉尼人一起接受審判。被告總共30人,白水拿起他早就寫好的一張紙,唸了半天這些被告的罪名。徐文選凝神細聽,似乎主要是盜竊財物、破壞公物、聚眾騷亂、阻礙生產等罪名。

  罪名唸完後,底下人聽得雲裡霧裡。白水也不管,接著念判決結果,唸完後直接拿起手邊的一方大印在審判書上蓋了個印,正式下達了四名瓜拉尼盜竊犯絞刑、八人流放馬島、十八人3-5年不等徒刑的判決結果。

  判決結果出來後,徐文選暗暗鬆了口氣:還好,總算沒有一股腦兒殺了,接下來就看瓜拉尼部落的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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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平安堡(四)

  瓜拉尼人當然沒有反應。

  在得知平安煤礦方面採取了雷霆手段後,被絞刑架上隨風晃盪著的四具屍體狠狠震懾住的這幫土人們嚇得面無人色。一些自度犯過不少事的傢伙更是連夜收拾東西,向北翻越熱拉爾山脈,進入巴拉那地區避難。剩下的那些瓜拉尼人也老實了許多,不但許多失竊的工具被還了回來,就連曾經一度被拆毀的一段軌道也在當天夜裡悄悄被恢復了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裡,煤礦方面也沒有繼續擴大事態,白水打算見好就收。既然瓜拉尼人老實了,那麼也沒必要再揪住人家不放,雙方之間似乎又取得了某種共識與平衡。

  等到第二天徐文選搭乘拉煤的運輸船準備回平安堡時,附近的瓜拉尼人甚至還送來了十多個適齡孩童,準備讓他們隨徐文選回平安堡上學讀書。

  「土人多畏威而不懷德,誠可嘆也。」站在碼頭上,徐文選發表了一番感嘆。隨後,便登上了一艘滿載精煤的內河運輸船上,這是幾天來平安煤礦外運的第一船煤炭。

  煤礦的事情解決後,徐文選又匆匆忙忙地趕回了平安堡。如今平安堡諸事繁雜,正是他掙功勞、賺表現的時候,他如何能不急著回去?十多名瓜拉尼小孩被他送進了平安堡完全小學,然後他便一頭扎進了平安新城的建設工地中。

  城牆及廠房的建設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目前仍在緊張的施工中。與之相對應的是,前陣子平安機器織造廠已經安裝到位的20臺紡織機器此刻倒是已經調試得差不多了。從東岸公司機器紡織廠借調的一批工人一邊開始進行試生產,一邊抽空開始培訓新工人。

  軋棉機、紡紗機與織布機並不複雜,一個從來沒接觸過的工人只要潛心學習個幾天基本就能掌握所有操作要領,剩下來的就是刷熟練度了。原東岸公司機器紡織廠的工人們教得也很細心,一些他們在工作中總結出來的關乎產品質量、產量及設備保養方面的小技巧也被一一掰開了揉碎了仔仔細細講給新工人們聽,以便讓他們能夠在生產中少走彎路,儘快進入角色。對於他們這種慷慨、不藏私的行為,紡織工業總局也不是沒有表示,每位前來傳授經驗的工人都得到了五元錢的現金獎勵。

  十月底,就在平安機器織造廠試生產結束,首批1000匹棉布經驗收質量合格,新的一批20臺機器開始安裝調試後,來自明朝的第二批移民經過多方輾轉,也抵達了平安堡。對於這批「身嬌肉貴」的新移民,上到執委會、政務院,下到平安堡、鎮海堡、紡織工業局三方全都進行了儘量合理、充分的安排。

  不小心翼翼伺候不行啊,這批900名新移民又花費了財政部30餘萬元的鉅款!其中17萬元由財政部支出,另15萬元再次由東岸公司拆借給財政部。如此一來,財政部可謂是債臺高築,如今已經揹負了高達35萬元的鉅債。還好這筆債務不用支付利息,否則財政部可能就會如同維多利亞女王剛上臺時的英國一樣,每年的財政收入都只夠給他們的那些荷蘭債主們還利息的(英國的這筆債務正常途徑還不了,但人家後來用一種非正常的方式還清了。對,就是搶劫西班牙人,囧!)。

  支付給葡萄牙人這筆移民鉅款後,財政部庫房內還剩餘資金兩萬餘元,東岸公司財務處還剩餘資金六萬餘元,即穿越眾手頭掌握的資金已經低到了只有區區八萬餘元的令人髮指的地步,已經快週轉不開了。執委會和政務院得知這個情況時,一幫人面面相覷,頓覺壓力山大。作為明年出口創匯的主力產品——棉布看來是一定要打開法國市場了,不然的話,大家就都等著破產吧。

  說起眼前這幫移民,就不得不說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合作好夥伴」——縱橫南粵的劉香劉大首領。憑藉去年「移民」數百人的功勞,劉香從葡萄牙人手中搞到了不少火槍大炮,今年的日子頓時好過了不少。在和鄭芝龍幾次小規模的戰鬥中還很是佔了一些便宜,這令他對「替弗朗機人移民南洋」這件事的積極性高漲了很多。

  去年年底及今年年初,劉香偷偷兩次繞過臺灣東海岸北上,避開因為去年劫掠而有所防備的溫臺地區,直撲吳淞、南通州等地,擄掠人口、財物無數,遠近之間一時間為之震動。當然了,他做事也不總是這麼蠻幹,他也暗中派出了他的心腹手下與一些行商線人,去南直隸及山東部分地區以墾荒的名義招募流民,一時間倒也讓他忽悠到了不少人。

  劉香在行動的時候,那些葡萄牙人在金幣的誘惑下也按耐不住,他們一邊偷偷到日本招募移民,一邊資助了幾股倭寇海盜,登陸朝鮮濟州島。朝鮮人承平日久,完全沒有防備。這幫苦哈哈的倭寇甚至還擊敗了幾股濟州島上的朝鮮軍隊,抓了不少俘虜給葡萄牙人換錢。

  經過這麼幾手下來,到春末出發時分,三艘葡萄牙移民船已經搞到了接近1500名自願或非自願的「移民」。當然,經過殘酷、漫長的遠洋航行後,能夠活著抵達東岸地區的只不過剛剛900人而已,死亡率高達40%。這900人中明朝移民佔了大部分,約750人,剩下還有約100名朝鮮難民和50名來自九州島的日本移民。他們的到來也使得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總人口數歷史性地首次突破了一萬人,達到10759人的歷史新高。

  這批明朝移民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吳淞的織戶,這些人第一時間被紡織工業總局局長陶晨曦截了下來,然後直接被拉到了平安堡新城,一邊學習普通話、熟悉新生活,一邊在老員工的教導下開始學習使用水力織機紡紗織布。他們本身就是織戶,有一定的工作經驗,學習起來自然事半功倍,這令陶晨曦相當高興,直呼沒買錯人。

  在平安機器織造廠的工作有條不紊穩步推進時,與之相對的另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平安鋼鐵廠在平安河北岸、雅庫伊河東岸的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邊緣地區開始了基礎建設。上百名招募而來的瓜拉尼人和300多名新移民在此揮汗如雨,開始了他們作為鋼鐵廠工人的第一步工作——修建鐵礦石貨運碼頭、工廠廠房、鍊鐵高爐和鍊鋼平爐。

  與此同時,另有300多名新移民被用船運送到了平安煤礦區,他們將在那裡建設一間蜂窩煤廠和一間建築材料廠(輪窯一座、水泥窯一座、石灰窯一座)。剩下的一些不多的移民被安排到了鎮海堡,他們多半是一些有造船經驗的造船匠,被直接分配給了鎮海造船廠。他們平時雖然造的多半是一些性能落伍的中式硬帆船,但基礎還在,在鎮海造船廠學習一段時間後仍然可以派上大用場。

  當然,鋼鐵廠、造船廠什麼的都是為了將來考慮,但眼下整個華夏東岸共和國內的頭等大事還是平安機器織造廠的調試及生產進度的問題。處於極重的財政壓力下的執委會、政務院、工商部、貿易部、財政部三天兩頭派人來考察、詢問,這使得平安堡主官錢浩、以及目前已經將辦公室搬到平安堡新城內的紡織工業總局局長陶晨曦兩人頭大如鬥。

  說實話,他們二人真的已經為平安機器織造廠的正式投產盡了最大的努力了。無論是廠房建設、工人招募及培訓,還是設備的運輸安裝,他們都提供了最優良的條件,確保機器織造廠的生產進度不被耽擱。

  第一批20臺機器試生產出的1000匹棉布已經被銷售到了拉普拉塔地區,客戶反應良好。質量上和以前的棉布並沒有顯著的差距,目前該部分員工已經就位,設備也已經正常運轉,一匹匹的棉布被生產出來,然後送進倉庫儲存,為明年攻堅法國加斯科涅的市場準備充足的貨源。第二批20臺機器這幾天內已經安裝、調試完畢,新工人正在一邊實習一邊試生產,爭取早日磨合到最佳狀態,生產出合格的商品來。

  按照紡織工業總局的計劃,第三批、第四批共40臺機器將於11月份到貨並安裝調試完畢,最後一批機器最遲在12月中旬安裝調試完畢。為此,東方港內的大魚河兵工廠綜合車間的工匠們開始了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加班加點生產紡織機器零部件,然後裝箱運輸至平安堡後再組裝成成品機器。

  預計到12月底,所有設備、工人將全部就位,然後就開足馬力生產棉布。法國人也許在3月底或4月初時就會派船來提第一批貨,到時候如果一切正常的話平安機器織造廠內應當已經囤積了超過兩萬匹棉布,足夠應付第一次銷售提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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