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53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0
第三十三章 烏蘇里江

    「砰!砰!砰!」噼裡啪啦地一陣排槍聲響起,白山黑水的深山老林裡,飄起了大團青灰色的煙霧,伴隨著嗆人的硝煙味。

    陸小峰放下了手裡的單筒望遠鏡,朝站在自己身後的幾位第三步兵團的軍官說道:「看樣子不是韃子兵,應該是本地通古斯人,竟然還穿著魚皮。」

    隨著他的話語,一個排的步兵已經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衝了過去。他們頭戴大蓋帽,身穿土黃色軍大衣,腰間束著武裝帶,腳上的翻毛皮靴踩得積雪咯吱咯吱做響。到了低頭後,帶隊的排長先是仔細檢查了地上的兩具屍體,然後才派人回來報告,應該是居住在附近的達斡爾人,不知道怎的居然盯上了他們這一行人,不過膽子卻小得可以,一通排槍放翻兩人後就消失不見了。

    「阿穆爾河以南的通古斯人,每一個都有可能是韃子兵,或者說是潛在的韃子兵源。韃子在這裡經營的時間太久了,這一點我們比不了。當然了,若想在通古斯人中間獲得較大的影響力,爭取到更多的人站在我們一邊,最好的辦法還是施以雷霆手段,正如我們這些日子在海參崴所做的那樣。」一名身穿黃衣的預備役中尉說道。

    而他剛才嘴裡提到的海參崴,是東岸人最近一年才佔下來的,並打算作為重要港口來經營。按照本土給登萊、黑水兩大開拓隊劃分的邊界範圍,未來這兩大藩鎮將以滿洲的松遼分水嶺為界,即分水嶺以北的北滿加上遼闊的外東北地區,將隸屬於黑水開拓隊管轄;松遼分水嶺以南的南滿地區,則歸屬山東的煙台方面領導,即登萊開拓隊將管轄膠東半島和滿洲氣候相對溫和一點的南半部分。

    這樣一種行政區劃,一下子就將滿洲最為優良的海岸線(即渤海、黃海沿岸)給劃給了山東方面,使得黑水開拓隊夢寐以求的暖水港口始終不見蹤影利尻島等地雖然終年不凍,但工農業基礎太差,人口稀少無疑讓黑水上下有些惱火。

    不過正所謂胳膊拗不過大腿大腿,執委會大於天,黑水諸君再有意見也只能憋著。因此,他們決定退而求其次,好好盤點一下手裡的仨瓜倆棗,最後發現還是海參崴這個小漁村最靠譜,最適宜興建大型港口,乃至逐步成為黑水的統治中心。

    一座區域中心的大型港口的存在,其條件其實是比較苛刻的。首先是要有較為廣闊的腹地,這個腹地還得利於農耕,有大量的食物產出,進而能夠養活足夠多的人口。其次,港口條件要非常好,最突出的是港闊水深,即有一個相對較為平靜、水深足夠的港灣碇泊船隻;如果可能的話,港灣兩側還要有山坡阻擋海風,這就是避風港了,層次比一般的港口高不少;而如果這個港口還要兼做軍港的話,那麼港灣兩側還要有延伸出去的高出海平面至少一兩百米的高地,並在上面修建要塞、架設大炮,封閉狹窄的入港通道。

    這些條件,海參崴這個目前還是小漁村的地方,無疑都是一一具備的,怪不得後世俄國人將這裡選作他們太平洋艦隊的母港,條件確實不錯。因此,在與沙皇俄國達成和平協議之後,本土執委會對黑水地區的發展方向做出重大指導,要求他們暫停西進,全力南下,對北滿大地進行擴張,其中松花江和烏蘇里江流域是重點中的重點當然本土也沒對這種擴張設立一個什麼期限或目標,非常寬鬆,進度快慢全憑黑水開拓隊方面自己決定。

    而本土空降來的信任黑水開拓隊隊長、黑水保安司令、前北河間地區專員陳科日前已經做出了正式決定:執行「先易後難」的擴張原則,避開清軍力量較強的松花江流域,重點打通烏蘇里江流域,將其變為黑水開拓隊的交通幹道、糧食及其他物資生產基地,而後再想辦法西進,與哈爾濱堡一起,夾擊當面之敵,最終全取整個北滿大地。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大戰略,一個定下了黑水開拓隊未來幾十年發展方向的大戰略!黑水開拓隊上下目前已經緊急動員了起來,開始調整各種政策、調配各種資源、調集各路人手,並在先期設立的北順、黑城、平岡、豐潤、禮成五個定居點的有限策應下,開始了對海參崴、雙城子這兩個1678年夏天新設立的定居點的建設。

    不過前面提到的北順等五鄉目前看來能夠提供的支援是相當有限,這從他們至今糧食還沒能夠成功資產就可以看得出來,不是地方幹部不會管理、不是拓荒百姓不會種田,而實在是環境太過於惡劣了。這裡的環境指的不是自然環境,事實上氣候條件雖然不夠友好,可土壤肥力絕對是一等一的,後世也是有名的大糧倉,這裡的「環境惡劣」主要指的是安全防衛方面的環境。

    是的,沒錯,就是安全防衛方面的環境!東岸人從伯力縣南下的殖民勢力遭到了當地受清廷影響多年的女真諸部落的強力反擊,各種治安事件層出不窮,前期各項工作大受影響,至今也只是勉強在那裡待著沒被趕走罷了,站穩腳跟這種話誰都不敢說。

    另外,東岸人也通過各種渠道得知北京的康熙皇帝下旨申斥了之前已經失勢並賦閒在家的權臣鰲拜,聽說似乎還有賜死他的風聲傳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此人在幾年前遼東局勢緊張時,不知道聽了誰的蠱惑,竟然上書要求放棄寧古塔,讓其兵力悉數南下,支援遼東,以防龍興之地的丟失。

    當時清廷在商議一番後,最終沒有聽取此人的意見,而是只選擇從寧古塔一帶調遣了一部分精銳人馬南下,參與到對遼東東岸墾殖點的圍攻之中,並且打完後又都撤回去了,還帶了許多鳥槍、鐵炮和子藥,實力得到了一定的增強,由此可見康熙等人對這個抵禦東岸人控制北滿的第一道防線的重視程度。

    鰲拜當初是個漸漸失了勢的前權臣,現在更是已經賦閒在家,這會被人翻出了舊賬,當真是離死不遠,想想也是慘。而且看起來這次是很難躲過了,因為東岸人在海參崴、雙城子(在清廷看來這是兩個很奇怪的名字……)的存在,使得清廷在北滿的側翼受到了嚴重威脅,大面上有被戰略包圍切斷後路的危險,這個時候作為割裂東岸東、西兩大集團(指分別在松花江和烏蘇里江流域的殖民勢力)的釘子,寧古塔就更沒理由撤掉了,而且不光不能撤,可能還要想辦法加強,到時候鰲拜這廝又會被拉出來輪一遍,想不死都難了。

    因此,東岸人在烏蘇里江流域的殖民努力理所當然地受到了清廷的強力反擊,北順鄉等五個點反覆與敵人進行拉鋸,人員傷亡慘重、物資損失不輕,而且根本沒有種田的機會,長期來看是一個很重的負擔,單靠黑水地區已經無法支持,只能不斷從寧波、登萊往這輸血,其中既有錢糧,也有人員,以補充被清軍殺傷的拓荒農民。

    這種形勢,按理來說,很可能會導致黑水開拓隊高層覺得耗費過於巨大,知難而退。不過山東的廖逍遙一力堅持,表示會從登萊籌集錢糧和有戰鬥經驗的退伍軍人支援,並給他們打氣,說在烏蘇里江流域的堅持,對於減輕遼東鴨綠江畔的丹東、寬甸等地的壓力作用巨大,能夠有效牽制清廷的力量,因此讓其務必堅持。

    如今廖逍遙已經回國擔任執委會主席,影響力更是與日俱增,因此黑水的陳科陳大隊長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駁斥了任何一條要在烏蘇里江流域退卻的聲音,表示要迎難直上,擊退清軍,將這大片沃土控制在自己一方手中。為此,不惜調整了戰略大方向,以為這個行動背書當然這會幾乎已經沒有什麼說要撤離烏蘇里江流域的聲音了,蓋因當初這個提議出現的土壤是與沙俄之間的戰爭耗費了太多的人力、物力,且一度打得焦頭爛額,有些人對在那裡堅持下去信心不足,認為黑水攤子鋪得太開了,顧頭不顧腚,早晚出事。但如今這些不利因素已經消失,和沙俄也已再度重歸於好,那麼重點經營烏蘇里江流域,問題也就是那麼大了。

    陳科甚至已經打算在未來海參崴初步建設起來後,將黑水的統治中心城市也挪到這裡。因此,他之前剛剛下令調整了已經擔任地區專員的陸小峰的職務,將其從黑龍江一帶調回,送到南方的海參崴擔任烏蘇里江地區行署專員、警備司令,軍政一把抓,授予全權,無比要將這個他非常看好的地方經營好。

    陸小峰上個月(1678年10月)剛剛接到命令,因此在花了一些事件與繼任者交接工作之後,他便帶領數十名隨員陣容堪稱龐大,是他去烏蘇里江一帶行使職務的班底乘著大河還沒封凍,搭船順流直下,到了伯力港。在這裡,他與從模範堡北上的來自第三步兵團的一個連匯合,先乘船,再走路,前往海參崴。

    這一路走來固然是辛苦,可卻也給了陸小峰極佳的觀察烏蘇里江流域土地、風物、物產、民情和其他方面的機會。而且,期間經歷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場戰鬥,尤其是在入冬後更是頻繁,讓他極為驚訝此地海西女真諸部落的「冥頑不靈」,同時也對之前負責這裡的官員的工作不力很是不滿這女真人也不都是一根筋要投滿清韃子的,這都幾年了,你為何還不能拉攏、分化他們一批人?這工作幹得實在是太差勁了,日後應該是不會有上升的路徑了,自己一定要引以為戒。

    土人嘛,畏威而不懷德,你首先要展示出較強的軍事能力,打服他們、打怕他們,就如同當年沙俄在外東北所做的那樣,驍勇的西伯利亞哥薩克將達斡爾人、布里亞特人、鄂溫克人、鄂倫春人、赫哲人等攆得像狗一樣,讓他們恐懼到了骨髓之中,然後再由商人帶來來自俄國的緊俏商品,由傳教士來安撫人心,如此軟硬兼施,才慢慢收攏了外東北如許多的土著居民的心。

    如今東岸人來了,有現成的經驗在前,自然也該效仿一下嘛。到了海參崴、雙城子等地後,先利用手頭有限的兵力(第三步兵團第三營的營部和兩個連,已經先期乘船從海上抵達了海參崴,並開始修建木質要塞),拿當地和清廷走得最近的女真部落開刀,狠狠地殺一殺這幫人的威風,震懾一下其他部落,w 讓他們知道如今形勢已經大變,繼續跟著清廷走將來怕是要拉清單,就如同當年外東北的那些部落一樣,如今不都已經歸了俄羅斯人和東岸人了麼?還有幾個和清廷有關係的?一個都沒有了!

    而在打幾個漂亮仗樹立威勢後,再通過貿易渠道與那些土人拉拉關係。這些女真人苦逼得很,對來自外界的各種商品其實是有很大的需求的,清廷能和他們進行貿易,東岸人自然也可以,而且貿易品種類只會更多,不信不能取得這些人的好感。

    如此雙管齊下,陸小峰相信,只要堅持個五年以上的時間,就會出效果;堅持個十年以上,形勢就會大不一樣,清廷在當地的基礎會大大動搖乃至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東岸人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到了那個時候,包括北順五鄉和新設立的海參崴、雙城子等地差不多也已經初步能夠自給並有餘裕支援一定規模的軍事行動了,那麼反攻的時機也就出現了。屆時如果在松花江一帶的殖民行動也取得了重大進展的話,直接兩路人馬並進,日積月削之下,清廷在北滿的這些個武裝力量和據點,又能夠堅持幾年時間呢?五年還是十年?或許會更短!一切均取決於東岸人的決心和投入力度。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0
第三十四章 海參崴與朝鮮

    陸小峰一行人予1678年12月上旬乘坐狗爬犁抵達了海參崴城,一座位於後世金角灣底部的濱海小寨子,目前只有不到一千個來自山東的拓荒居民在此艱難拓荒。

    毫無疑問,僅靠這些人肯定是無法將海參崴這個黑水開拓隊方面從上到下都十分重視的港口城市陳科甚至打算未來將統治中心也從黑水港遷到這裡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建設好的。因此,已經先期屯駐於此的第三步兵團的兩個連,這些日子以來從周邊強制遷移了不少土人過來,參與建設堡壘和城市。

    當然了,由於土人的文明水平較低,人口數量相對稀少。因此東岸人在「蒐羅」完城市附近的女真部落民之後,考慮到諸多因素,沒再向遠處出動,蒐羅更多的女真人過來築壘、修寨子。他們看起來似乎是害怕這麼做把名聲搞得太臭,以至於以後無法對女真諸部落進行拉攏、收買和歸化。

    不過,修堡壘和城市的人總是不能少的。如今隨著東岸移民來源的日漸枯竭現有移民頂多堅持到下個移民運輸季結束,且數量也大為不足山東、寧波等地實在沒有太多富餘的人口可以過來修寨子,因此考慮來考慮去,東岸人最終又把目光鎖定到了自己的「提款機」朝鮮人身上,要求他們出人、出糧甚至出物資來幫修海參崴城。

    朝鮮人對此自然是極為不情願的,因為對於一個古代王朝來說,所謂的「興大役」從來都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去到離偏遠的咸鏡道都要更偏東北兩三百里的一個鳥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呢?雖然東國人似乎比較厚道,歷次讓朝鮮派人、派兵給的待遇都還不錯,沒有讓這些朝鮮人出現什麼大面積死亡的慘案,但這種事情終究是一種苦差事,工作繁重、環境惡劣,對身體的摧殘與破壞相當大,當年從山東、遼東返回的朝鮮民工雖然兜裡多多少少都裝了一些銀錢,但身體垮掉的不在少數,說這是賣命錢也不為過,所以朝鮮方面一直十分抗拒這種派民工的事情。

    不過作為東岸事實上的僕從國,朝鮮人可選擇的餘地非常之小,即便十分不情願甚至滿腔憤怒彼時朝鮮顯宗李棩甚至公然在朝堂上口呼「阿且」,成了自明宗李峘之後第二位公然吐髒話的「阿且國王」,由此可見朝鮮人的憤怒但對於東岸上國的要求卻很難忤逆,因此最後基本都乖乖派了人出外做工,以求苟安。

    比如這次,東岸方面要求朝鮮輸送「至少兩萬人」前往海參崴一帶修建城池、堡壘、炮台,並且還要自帶糧食和勞動工具,自己管理自己,按照東岸方面制定出的施工節點保質保量完成任務。漢陽城方面對此不敢有所抗拒,表示同意出人、出糧修建海參崴城,但需要出動的民工數量經討價還價後縮減到了一萬二千人。

    當然東岸人不是韃子朝廷,更不是西班牙的殖民地總督,不會只對朝鮮一味索取而不給任何好處。正所謂狗叫喚兩聲還得扔點骨頭呢,你長期酷烈壓榨朝鮮人家肯定是會反抗的,這一點毋庸置疑。而朝鮮人目前之所以沒有反抗得太厲害,一方面除了東岸人的軍事力量比較強之外(當年邵樹德策動的報恩郡之戰,朝鮮全軍崩潰,印象太深刻了……),另外也有朝鮮王國的經濟與東岸捆綁越來越緊密的緣故。

    朝鮮人這些年,通過向東岸出口糧食、藥材、皮革、鐵料、紙張、蜂蜜、木材、建材乃至日用品、手工製品,賺取了大量的「外匯」(大泊鑄幣所鑄造的金銀幣),國內各行業受這些利潤的刺激,都有了長足的發展,使得朝鮮的經濟開始日趨活躍,生產力有所增長,人民的生活水平自然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點恩惠有所提高。

    比如這次東岸人修建海參崴城,就從朝鮮訂購了大量的青石、條石、磚頭、木材、石子、黃砂等建築材料。這不是因為朝鮮人的產品質量多好,而是足夠便宜,至少比黑水縣所產的要便宜上不少,且他們還自己負責運輸,為此還從釧路造船廠和黑水造船廠訂購了多艘150噸級的貨船。

    黑水縣方面對此不是沒有微詞的,這個事實上的遠東三藩工業基地多年來一直承擔著向各地提供機械設備、建築材料及其他許多商品的重任,為此黑水縣這個苦寒之地的人口目前已經攀升到了三萬五千人之多,港口吞吐量也非常之大,幾乎每個月(除冬季封凍期外)都有大量貨物從這裡運出,然後從外界輸入大量的糧食、鹹魚、牲畜、水果和其他商品,整一個工業城市。

    但如今黑水開拓隊居然也算起了經濟賬,居然開始從朝鮮採購一些相對廉價的商品,以節省開支,這讓黑水縣上下情何以堪?為此,當時還在黑水縣辦公的開拓隊隊長劉建國一度搬去了廟街縣,為的就是怕看見那些國營機械廠、建築廠、木材加工廠等企業的領導上門聒噪,惹得自己心煩。

    這次陳科新官上任,一開始還給黑水縣的木材加工廠下了一筆價值三萬元的木板訂單。結果後來發現,這家廠因為技術落後,只有一些本土淘汰的水力機械,生產效率較低,成本較高,因此竟然在價格上比起純原始手工作業的朝鮮人還要高,因此就沒法忍了,後續訂單全數從朝鮮咸鏡道、江原道等地訂購,至少他們供貨能力不弱、價格低,且全年可運輸(港口無封凍期),雖然型制有些不一,但也勉強可以忍受了,因此最近一年來從朝鮮輸出的木板數量與日俱增。

    木板出口僅僅是近幾十年來朝鮮經濟發展的一個縮影。事實上其國內發展較快的產業還有冶鐵業(黑水縣每年從朝鮮進口大量生鐵料,用來二次加工)、採煤業(和木板類似,朝鮮煤便宜)、藥材種植業、牲畜飼養業、糧食種植業等等,其中規模最大的無疑就是糧食種植業了。

    山東的綿延多年的水災、旱災、蝗災、震災,造就了龐大的難民數量,東岸政府為了養活這些在歷史上本應大量死去的災民,不得不花費巨額支出,從外部採購糧食,其中最大的糧食供應商無疑就是朝鮮人了,保守估計他們在陸陸續續十多年的此類貿易中取得了數百萬銀元的貿易額,以朝鮮人低廉到可怕的人工成本,這裡面怕不是絕大部分都是利潤,因此現在朝鮮頗是崛起了不少腰纏萬貫的巨商大賈當然他們都是依託於朝鮮國內的那些政治門閥而存在的。

    如此巨量的白銀湧入,自然不可能不在朝鮮境內產生一點積極的影響。於是,我們便看到了,朝鮮的商業日趨活躍,工業規模也有所擴大,農業也因為荒地開墾面積的擴大(倭亂時期撂荒的土地在最近幾十年間被大量開墾,人口也快速增加)而大發展,整個朝鮮國的經濟在當年與東岸簽訂的諸多貿易協定(彼時朝鮮人可認為這是不平等條約,當然現在仍然有很多人如是看待)的操控下,規模越來越大,假以時日,當這個規模擴展到一定程度後,必將對社會秩序產生深遠的影響。畢竟,新的生產力水平,也需要新的生產力關係來適應嘛,特別是在有東朝上國壓著,朝鮮君臣無法「大開歷史倒車」的情況下就更是如此了。

    因此,這次為了修建海參崴城,讓朝鮮王國派一萬多名民工前來幹活,並且還自己承擔食宿、工具和管理費用,朝鮮上下雖然很難受,但最終還是按期派了人過來。目前這一萬兩千餘民工分成了三部分,兩千人在東岸島(即後世的俄羅斯島)上修建燈塔和炮台,六千人在金角灣底部、後世海參崴列寧區一帶修建碼頭、倉庫、官署、軍營、集市、炮台及其他設施,一千多東岸拓荒者將要耕作的田地也大多位於此處。

    剩下四千多朝鮮民工則被派到了偏北一點的後世蘇維埃區,離規劃中的軍港和主城區(就是目前人最多的地方)大概十多公里的樣子。他們的工作是修建一座小型堡壘,堡壘可以駐紮個數百兵丁,作用是防備從北方偷越封鎖線、邊境線南下的敵人,是城市側後方的屏障。畢竟現在東岸統治區處處是漏洞,就連這片被命名為金角半島(即後世穆拉維耶夫‧阿穆爾半島)的土地上的女真部落還未完全收服,安全隱患極大。

    可以看得出來,東岸人對海參崴城的建設還是較為上心的,也確確實實是將其作為日後的統治中心來建設的,因為這裡的條件確實太好了,港闊水深、易守難攻、漁產豐富,後方還有可以產量的腹地,前方離日本、朝鮮、山東都不是很遠,黑水開拓隊在失去了南滿大片優良的海岸線後,將出海口的主意打到了這裡,確實是有其道理的,雖然這個港口並不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所謂不凍港。

    「我們現在連遠離駐地十公里以上的地區都沒仔細地探測,當地生活的土人是何態度、人員多寡、文明水平一概不知,這怎麼可以?雖然現在海參崴正處於大建設時期,但這種並不需要佔用多少人力物力的工作,我認為也是可以現在就展開的。特別是這會正處於嚴酷的冬季,大部分建設活動也停止了,我們沒有理由繼續等待下去。」在海邊一處還算寬敞的木屋內安頓下來後,陸小峰一邊對著溫暖的壁爐直搓手,一邊朝身邊的官員下令:「對於居住在周邊的土人,我的意見是還是以挽救、歸化為主,實在冥頑不靈的才可以出動軍隊消滅。也就是說,我們要如同北邊黑龍江流域所做的那樣,嘗試將這些人東岸化。」

    「陸專員,事實上歸化土人的嘗試我們已經進行過了。在整個秋天,陸軍兄弟們出動的頻次其實都不小,前後總計遷移了2240名女真部落民前來城市周圍定居,但目前看來效果不佳。據我們瞭解,這些女真人不怎麼眷戀自己的出生地及其他任何固定的生活地帶,經常捨棄自己的氈帳或樺皮屋去漁獵,攜帶家眷和狗在半島上乃至北部遼闊的濱海地區遊牧。他們的習性說實話和遼東的那些清國女真人差異很大,且這種差異大到嗯,怎麼解釋呢,大到比克里奧爾人和西班牙人的差距還要大,想要將他們歸化,我覺得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這是否值得,還請陸長官仔細斟酌。我總覺得,從山東和寧波招募移民前來海參崴定居,真的很困難嗎?」一名看起來非常年輕、疑似兵團堡出身的幹部回答道。

    陸小峰瞥了一眼這個公然質疑自己政策的年輕幹部,不緊不慢地說道:「寧波現在人口是有些富餘,可登萊還有大片荒地等著人去開發呢,這些人是要去填這裡的坑的。有登萊這種好地方在,寧波的年輕人又憑什麼願意到滿洲甚至外東北這苦寒之地墾荒呢?相信沒有政策因素強制的話,這是不可能實現的,而很遺憾,現在登萊在修鐵路,未來需要大量的人口發展地方,因此不可能有多餘的人來支援我們了。這種情況下,不歸化女真人,你告訴我怎麼做?讓這一萬多朝鮮民工幹完活都留下來定居嗎?還是你們打算,去人口爆炸的日本列島去徵募人口,進得去嗎?」

    年輕的兵團堡幹部被陸小峰這麼一番搶白,頓時有點招架不住,臉一下子就紅了。陸小峰見狀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說道:「當然要想從中國大陸撈人口也不是沒有辦法,我聽聞最近一兩年來順國和清國的廝殺越來越慘烈,戰爭波及的範圍也越來越大,就連以往的南直隸精華之地都陷入了一片戰火之中,這裡面應該有我們大展拳腳的空間,就是不知道鄞縣的馬隊長準備得怎麼樣了。當然這些南方人能不能適應本地酷烈的氣候,可能也是個問題。」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0
第三十五章 漸漸明晰的局勢(一)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石鐘山禪寺內,夜不能寐的郭普夏披衣起身,就著窗前明亮的月光,揮毫寫下了白居易的這首《憶江南》,似乎是在寄託著什麼。

    是了,他一定是在追思原本江南的好風景!之前已經乘坐炮艇巡視過長江沿岸多處的郭某人,對於最近愈演愈烈的戰火多多少少有些憂心。在這江西生活了這麼些年,他對這片土地也有些感情了,並不願意看到很多朝夕相處的人被戰火波及捲入。只不過這種事情又怎麼是他這麼一個駐順國全權特使能夠左右的呢?

    中國大陸上人民,從來就是大一統的堅定信奉者,那是一定要打個你死我活,直到最後統一天下為止。即便歷史上南北朝或藩鎮割據的年代,各個地方勢力內心之中所想所思的,也是如何積蓄力量,發動戰爭,進而煎餅統一掉對方。也就是說,即便處於分裂時期,中國人也無時無刻不在醞釀發動統一戰爭,這種對大一統的執念確實可怕,也是這個國家能夠在後世兩千年的時光長河中始終維持基本疆域甚至在最後三百多年還有所擴大的最主要原因。

    這樣的國家,如果東岸沒做好全面入侵的準備的話,確實還是離遠一點的好,否則恐怕會吃大虧。對於這一點,在江西、湖廣一帶生活多年的郭普夏,覺得沒太大問題,就拿大順這個地不過三省的地方割據政權來說,他們的皇帝李來亨登基後始終沒有徹底放棄一統江山、定鼎中原的夢想,為此多年來他一直在想盡辦法提升他治下的這個已經迅速蛻變為地主階級代言人的國家的綜合實力。

    大順如此,昆明的那個還打著大明旗號的偏安小朝廷難道就沒想過嗎?不,他們甚至一直公開宣稱要驅逐韃虜(現在不提消滅闖逆餘黨了)、恢復大明,哪怕他們幾年前剛被吳三桂揍了個鼻青臉腫,但這種政治正確的口號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另外,浙江的魯王政權難道內心深處就沒有過那麼一絲僥天之悻的遐想嗎?怎麼可能!都是前明宗室,都是一樣的與韃子戰鬥,難道誰都甘心屈居於人下麼?即便魯王願意這樣,那些跟隨他多年的將領、文官們同意嗎?顯然答案也是否定的。

    當然諸如福建鄭氏、廣東李氏以及清國那頭的四川吳氏這種割據勢力,其最大的願望應該就是割據一方當土皇帝了。至於說問鼎天下,他們應該還沒這麼想過,與大順那幫人還是有著本質的區別。

    這次因為左營劉忠貴部數萬人馬浩浩蕩蕩入川引起的清順戰爭,現在已經愈來愈變成了一場全面戰爭。雙方加起來超過數十萬人在湖北、江西、安徽、四川等省區之間展開迭次大戰,場面空前壯觀,比起同時期歐洲展開的大戰也絲毫不遜色在那場戰爭中,法、荷、西、奧及德意志諸侯組成的主戰場上,各方投入的兵力加起來也差不多達到了六十萬人的規模,次要的瑞典、普魯士、意大利、丹麥及北德意志諸侯的軍隊,加起來也有十多萬人,一如中國大地上浙江、貴州、甘肅等分戰場上那十多萬各方軍人。

    整個世界幾乎都在同一時刻發瘋了!郭普夏原本在馬當要塞(現在這個要塞停泊著不少艦船,守軍也已經換成了一支約五百人的東岸守備隊)日子過得好好的,只可惜順軍與清軍在江西、皖南連番大戰,清國統兵大將、第三任續順公沈瑞(沈永忠之子)屢次率部突入江西東北部,與大順江西節度使郭世安(他現在只能管江西北半部分了,與郭升時期不能比)廝殺不休,互有勝負。

    在這種情況下,駐守在馬當要塞內的東岸人也有點坐不安穩了。雖然這座要塞經營多年,堅固異常,但說到底只有五百多兵丁,即便臨時加強戒備,再增兵,也只能擴至千人。再多的話,要塞可就容納不下了!

    一千人的守備力量,外加堅固的城牆和眾多的火炮,對一些文明層級較低的國家的兵,估計是堅不可摧的,比如當年在印度海岸築壘的葡萄牙人面臨印度土邦兵馬圍攻時,打出的那奇葩的戰損比。不過清廷顯然不是印度南部土邦那種弱智政權,清兵也不是那些愚昧落後、裝備奇差、組織不力的土邦兵馬,因此如果他們調來足夠多的火炮,不惜人命圍攻的話,東岸人怕是也守不住,最終只能灰溜溜從江面上突圍逃走。

    因此,在考慮到以上這些情況後,東岸人主動與大順方面聯絡,當算將雙方貿易的地點改到更西面的湖口縣,大順境內的藥材、糧食、瓷器、竹器、綢緞、豬鬃等特產商品均運至此處,東岸人出售給大順的戰馬、火槍、甲具、刀具、炮筒、重型馬車、彈藥包、帳篷、工兵鏟乃至少數奢侈品,也同樣運到湖口縣碼頭,大家一起進行交割結算。之所以這樣,主要是防著被清軍突襲一股腦兒端了,造成重大損失。

    這次郭普夏就帶著一支由8艘72噸級小火輪、4艘內河淺水炮艇組成的船隊,一路上溯抵達了湖口縣碼頭駐泊。雙方進行貿易期間,他閒來無事,便在主人的邀請下,逛了逛周圍的景緻,晚間就宿在石鐘山這兒一家建起沒多少年的禪寺內。

    這家禪寺據說是郭升死前幾年出資修建的,為的是還願。如今斯人已去,石鐘山禪寺的香火卻日漸旺盛了起來,並且還時不時地得到附近官紳、商賈的餽贈,這大雄寶殿是修得富麗堂皇。不過再寶相莊嚴的叢林,在面對如郭普夏這一層級的貴客上門時,依然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架子,忙前忙後地迎接了起來,方丈甚至還將禪寺內最好的一間上房騰了出來,供郭某人休憩,同時還全程陪伴,談詩論畫、煮茶對弈,服務得好不周到。

    不過許是白天的午覺直睡到太陽西沉的緣故,此刻的郭普夏已經了無睡意,於是乾脆推開房門,示意睡在隔壁匆忙起床的副官和門外的哨兵不要大聲喧嘩,然後走到了禪寺外面,看起了夜景。

    「此時的東岸大草原,大概正是春播時分吧,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這個時候的鄉下,農人們正在炮製種子,合作社的管理者們應該也在滿世界租賃農機,外國的商船隊也差不多開始陸續抵達港口,參加一年一度的商品博覽會。」輕嗅著略帶潮濕的空氣,耳聽著湖面上的波濤聲,郭普夏用一種分外惆悵的語氣說道。

    「長官這是思鄉了吧?」草草披了一件大衣的副官,也不顧地上的霜露,直接坐到了郭普夏的身側,說道:「做完眼前這一趟任務,郭長官您就可以回馬當去舒舒服服地收拾行李,等待船隻歸國了,這可是令我等離家日久的人羨慕不已啊。」

    其實,郭普夏的去向基本已經定了,那就是回國擔任憲兵司令部的幾個副司令之一,算是比較清貴的職位。本來他預想的是擔任遠東地區的憲兵司令,接據說已經病重臥床很久的魏博秋魏副司令的班,只可惜這個美差讓別人領走了,他是無福消受,只能帶上行李回本土任職,說起來多多少少也有些不甘心。

    不過不甘心又有什麼用呢?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比起如今打生打死、亂世人命賤如狗的長江流域,他的生活又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羨慕了,即便是那些此刻威風凜凜的軍閥、將領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運是什麼,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想求他郭普夏的這種安逸生活而不得呢,所以還是知足吧。

    「做完這一趟任務,嘿嘿,這任務又豈是這麼好做的……」郭普夏將軍帽摘下來放在手裡,看著有點點漁火的鄱陽湖面,苦笑著說道:「我們本是軍人、本是情報軍官,本土讓我們兼職做商人和外交官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又讓我們兼職做起了人販子,這活還真是越來越難辦了呢。你昨天剛從西邊湖廣一帶歸來,給我說說,蒐羅人口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做得不怎麼樣!清、順兩軍在進行拉鋸戰,地方上的百姓不夠逗留,全跑山裡面或躲後方去了。我們在那一片通過多年積攢下來的生意夥伴的關係四處蒐羅,一些順軍軍官也給我們開了方便之門,可一個月下來仍然只蒐羅了不到三千人,基本都是實在混不下去的百姓。當然還有少許是清、順兩軍的潰兵乃至逃兵,不敢回軍營,也不想在那片烽火之地待著了,於是投奔了我們。總而言之,如果不是實在困難的話,應該沒人會跟我們走,唉,這工作真是難做。」副官聽郭普夏這麼一問,也是苦笑著回答,言語間頗多抱怨。

    「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強制任務。湖廣前線的戰爭,規模、烈度還不夠大,別看雙方三四十萬大軍壓在這裡,可真正交鋒的卻不太多,堡壘林立、河湖縱橫,不是個理想的交兵之所。可惜我們現在還無法深入四川啊,吳三桂一死,那裡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川省素來富庶,人口眾多,故各方勢力誰也不肯放棄,我估計川中還要混戰個幾年,直到一方徹底精疲力竭為止。可惜啊可惜,這麼好的趁著戰亂蒐羅人口的機會,我們竟然沒法利用上,真是可惜了。」郭普夏用一種略帶遺憾的語氣說道。

    他曾經跟隨順軍左營入川考察過一次。在那次行動中,他通過自己的實地觀察及周圍人的敘述,認識到了「天府之國」到底有多富庶。這個在明末朝代更迭之中被破壞得還不算嚴重的省份早些年只被張獻忠佔領過一陣子,且人家也是當做基業來經營的,殺戮不重,後來吳三桂率軍入川,因為起了將其作為封地的念頭,也約束住了手下,沒多造孽經過最近數十年的和平歲月,恢復得較快,雖然和前明萬曆年間的鼎盛高峰還沒法比,但也相當不錯了,在此時的中國大地絕對是一個大省、富省,若被順軍奪取的話,那麼其實力驟增是毫無疑問的事情,故清廷拼了老命也要和他們爭奪一番。

    目前,CD的吳三桂已死,其子吳應麟雖然得繼大位,但吳氏集團這個整體已經不可挽回地走向了崩潰,其核心老臣、統兵大將只有很少一部分效忠吳應麟,幫著他勉強守著CD府,其他官員、部將,大部分降清其實也不能說降清了,因為嚴格來說四川也是清國的一個省份少部分軍官或出於民族主義情緒,或出於其他考慮,帶兵投降了大順方面的劉忠貴、張能二人,而文官和地方上的一些士紳,則對前明仍唸唸不忘,投降了南明。

    因此,現在偌大個四川,除CD府仍勉強處於吳氏子孫的控制之下外,其他府縣基本都已被瓜分,形成了清、順兩軍對峙廝殺,南明躲在一旁準備偷機的局面當然他們現在最主要的工作,還是勸降駐守在貴州北部的吳軍殘餘,收復全省,以作為雲南的屏障。

    東岸人預計,貴州估計很快就會落到孫可望等人手裡,四川南部一些州縣大概率會落到從曲靖府前出的南明大將李定國之手。東川目前沒什麼疑問了,張能已經坐鎮重慶,劉忠貴剛剛大破張勇,局面大好,清廷能夠保住川北地區就不錯了,指望他們反攻入東川實在不現實。至於說四川最精華的CD平原的歸屬,就要看清、順兩方最終決戰的結果了,誰勝吳應麟估計就會投降誰,這一點毫無疑問。

    「四川局面在未來一兩年內就要漸漸明晰,中國局面也將出現大變。你們不要再惋惜人口的事情了,還是把重心漸漸轉到這上面來吧。嗯,最近好好整理一份報告,有關清、順兩國方方面面的報告,包括軍事、政體、商業、農業、工業、外交等都要寫,這對上級判斷下一步的行止,有很大參考意義,就忙這個吧。」郭普夏最後說道:「快點寫,爭取在我走之前讓我看一眼。」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1
第三十六章 漸漸明晰的局勢(二)

    「前明王朝末年的中國大陸,正處於一個非常時期在封建主義的氛圍中,舊有的政治體制、生產方式、思想文化都同時走向了成熟的頂峰,同時也走到了腐朽的絕壑邊緣。 .與之相伴的是,資本主義的萌芽當然也僅僅是萌芽而言,不宜高估正在緩慢發展,一批具有嶄新的精神氣質的啟蒙思想家,恰似星光燦爛,正在向舊時代揮手告別。民間出現了反應新興市民階層全新心理的諸如『三言二拍』等傳奇,這已經能夠從某些角度初步說明問題了……」1678年12月20日,馬當要塞下的半封閉碼頭內,郭普夏刁著一個煙斗,用有些驚訝的目光看著手頭的這份報告。

    報告是他的副官聯合諸多參謀集體撰寫的,還沒來得及提交上去,目前還是初稿,先拿過來給郭普夏過過目,提提意見。

    老實說,報告的開頭還是挺驚豔的,體現了他的這位出身兵團堡的副官學院派的風格。同時也看得出來,他們這幫人是真真正正地對化有過深入瞭解的,對明清之際的市井文學甚至都有所涉獵,這非常不容易。要知道,他們在東岸本土從小學習到的知識,與明國、清國這邊還是大有不同的,因為分出大量精力學習了諸如地理、自然、科學、軍事、法律、衛生等諸多學科的知識,對傳統文化的學習力度遠遠不如明國人和清國人。

    再考慮到社會制度、經濟基礎、生產力水平等方面的不同,他們看待世界的三觀和思考問題的方式,與明國人、清國人也存在顯著的不同。也就是說,他們與中國大陸上的居民雖然在血緣上沒什麼差別,但文化區別還是不小的(東岸人自認自己是華夏文明的「進化版」,是正宗,明清的腐儒已經走偏了路),因此來到遠東大陸後,很多東西需要重新學習,也需要重新瞭解中國人的思維模式,這無疑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

    「……就順國而言,因為戰爭重壓導致的對財貨的渴求、對高效率生產模式的嚮往、和我國交流的頻繁以及君主的個人喜好等原因,資本主義萌芽對社會發展已具有著明顯的導向性。比如景德鎮的陶瓷業、贛州的制煙業(這是從東岸引進了菸草後發展起來的)、萍鄉的採煤業、湘潭的冶鐵業、長沙的槍炮製造業、零陵的藥材種植業等等,這些是集中度比較高的製造業,此外還有諸如咸寧大布、長沙棉布、衡陽花布,江西鞭炮、竹器、金箔、紙花、雕刻,湖北錫器、漆器、養蜂等以小作坊甚至個體手工業者為主的分散製造業,多年來行銷蜀地、兩廣、西南甚至吳越、中原等清國轄境,獲取了大量的利潤。這些利潤,基本都就地花費掉了,換成了大順政權急需的各類物資,其中既有綢布、茶葉、鹽、油料、酒等生活用品,同時也有諸如武器、軍資、彈藥、戰馬、機器等關乎戰爭成敗的軍需物資。」

    「……不得不承認,大順政權治下不過區區三省,人口不過千萬湖南三百餘萬(增加了很多湖北移民後的數字)、江西五百餘萬,湖北及四川部分地區加起來接近二百萬但就製造業和商業的活躍程度而言,當真是一線水平的,人均生產力水平是要高於清國和明國的,這點毋庸置疑。」

    「……生產花布的衡陽城內,按寬閒屋宇,多賃外省布商為寓,且城內外省布商立店號十數處,進出口繁榮。作為大順前營根本重地的武昌城,因當年遷移了大量漢口商販、手藝人定居,商品經濟發展迅速,並出現了諸如羅明德牛燭、何雲錦靴、洪太河絲線、羅天元帽、牛同興剪刀、王恆豐煙袋、馬公良香貨等手工名牌商品和商店。在大順首都同時也是工業生產重地的長沙,出現了包括衣服、鞋襪、蘆席、草紙、花布、白布等專業性街道,由此可見工商業的繁榮。」

    「……大批農民人口與外地移民湧入包括長沙、衡陽、南昌、武昌、巴陵、贛縣在內的諸多大城市,成為出賣自身勞動力的僱傭手工業者,帶來諸多問題的同時,也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了大量的財富。產銷結合的手工業,以金錢為軸心的市井生活,廉價且充足的勞動力後備大軍,發財的機遇與淪落街頭的悲慘結局,遠未成熟的資本關係和市場體系,繁華的表象背後潛伏著重重隱而未發的危機,這一切都預示著新舊生產關係之間的摩擦、衝撞與轉換。在上述地區,的確存在著很大一股與傳統封建社會的價值尺度及行為模式格格不入的新生力量,它毫無疑問地指向了未來。」

    「……傳統守舊的思想是這些資本主義萌芽發展的最大阻礙。正如長沙一位傳統士紳所言:『商賈糜至,百貨山積,貿易之巨區地。夫逐未者多,則泉刀易聚;逸獲者眾,則風速易隤。富家大賈,擁巨資,享厚利,不知黜浮崇儉為天地惜物力,為地方端好尚,為子孫計久遠;驕淫矜誇,惟日不足。中戶平民,耳濡目染,始而羨慕,既而則效,以質樸為鄙陋,以奢侈為華美,習與性成,積重難返。』由此可見,古老而傳統的自然經濟和封建社會,對新生經濟的敵視態度相當明顯,若非李順政權出身底層,軍事壓力又大的話,未必樂於如此銳意改革,當然這也是他們統治三省之地數十年,地方士紳始終沒有忘記前明政權的主要原因所在,雖然他們現在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充當了地主階級的代言人了。」

    看到這裡,郭普夏放下了文稿,輕啜了一口濃茶。這段話,當真是說到他心眼裡去了!多年以來,因為「出身原罪」,從李自成、李過時代開始,湖廣、江西等地的士紳就始終對李順政權若即若離,甚至還抱以敵視的態度,這從當初李過開科取士應者寥寥就能看得出來。因此,李順政權一面繼續與地方士紳聯絡感情,一面將裁汰下來的大量軍士(因為農民軍的特性,軍隊數量龐大,且男女老少皆有,品流複雜)安置到湖北、湖南、江西三省各府縣,開墾荒地、充實地方的同時,也能加強大順朝廷對基層的掌控力。

    後來,隨著東岸人果斷介入中國局勢,清軍大舉南征遇阻,李順政權轉危為安之後,經過數十年的耕耘,三省士紳與大順政權表面上的敵對沒那麼強了,合作開始漸漸變得有了一些融洽。但考慮到以前的局面,李順政權上層對這些人始終缺乏足夠的信任感,尤其是經歷過那段歲月的老將、老帥乃至皇帝(李過、李來亨父子)很多都還在世,他們自然不可能對士紳們的那一套有多少好感。

    相反,出身底層、文化水平偏低、思維不受腐儒條條框框束縛的他們,對於如何快速撈錢、生產糧食、製造軍需物資很感興趣,即對來自東岸的那一套倒比較中意。再加上彼時東岸一方也有意扶持,給他們轉讓了一些技術和設備,同時幫著在煙台學院(原抗清軍政大學)培養了一批幹部,這些人與湖廣、江西原本比較微弱的資本主義火星相結合,花了足足二十年時間,最終將這些小火星發展成了小火苗,也是相當之不容易。

    客觀地說,這些資本主義作坊為李順政權生產了很多財貨,並通過行銷各省賺取了大量利潤,即李順政權等於是用商品經濟來從周邊諸省吸血,進而供養己身。不然的話,你以為光靠東岸人的援助,李過、李來亨父子二人就能維持得了規模如此龐大的軍隊麼,雖然那些士兵的待遇看起來並不高。

    但任何一種新生事物在發展的初期,自然都會面臨傳統文化、思想、體制的重重壓制,嚴重阻礙甚至消滅其發展,除非你能找到一處如華夏東岸共和國那種白地,並一開始就確立好規則,然後慢慢往裡面填人,並小心翼翼地呵護維持原有秩序的不改變,如此才能平穩發展起來。可在順國境內沒有這種條件,於是便很輕易地就導致了新生勢力與傳統社會的碰撞,進而嚴重到割裂了整個社會,造成了無數的問題。要知道,衡陽、南昌、贛州等地,就經常發生一些工坊被打、砸、燒、搶事件,前往城裡做工的工人也被鄉下族長索回,在這個時候,因為人才儲備的不足,很多地方州縣的官員都是士紳出身,他們在處理此類事件時甚至還偏袒那些所謂的鄉賢、族長們,痛斥製造工坊「終日逐利,敗壞風氣」云云。

    東岸人為了保住李順政權,曾經通過郭普夏給李來亨總結了一套從思想領域分化、瓦解士紳敵對勢力的思路,即重新定義傳統的儒家學說,並搬出了最近幾十年內的一些思想家如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徐光啟、方以智、梅文鼎、顏元等人的著作這裡插一句,上述諸人的著作,李順政權讀的人都少,讀通、讀透的更是不多,反倒是東岸人一一蒐羅,並在本土首都專門請人研究從中引申出了一些全新的理論,重點抨擊了此時佔據思想界主流的宋明理學思想。

    比如,他們拿出前明李贄的「童心說」,對理學家宣揚的「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等思想進行了批判,正如「夫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不待給於孔子而後足也。若必待取足於孔子而後足,則千古之前無孔子,終不得為人乎?」

    李贄認為人不能被傳統禮教所束縛,主張衝破一切傳統藩籬,追求自己獨特個性的生活,鼓吹心靈的覺醒,歌頌真實的人生,充滿了人文主義思想,與歐洲衝破藝復興思想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這種從思想領域瓦解敵對勢力的招數,對東岸人來說也是第一次實施。他們在國家情報總局的牽頭下,將李順政權當做一次大規模的社會實驗,觀察這種思想武器的效果。當然他們也做好了失敗的充足準備,原因就是中國傳統守舊的思想太根深蒂固了雖然東西方同時出現了衝破傳統舊秩序的思想領域的變革,如人文主義思想,但這種思想在歐洲此時已漸漸成為主流,可在中國自從誕生後就一直是小眾的異類,始終未獲得多少人的認可,拿來招攬信徒、團結同志可以,但若想靠這個一舉突破舊社會的枷鎖,還離得很遠,可能需要幾十年乃至上百年不間斷的思想領域的洗禮,使得更多的人認可它,正所謂西風東漸是也。

    好在李順政權對東岸人也比較信任,推行起這種所謂的「新政」也比較雷厲風行,並且看到了其中的好處,嘗到了一定的甜頭,故不論地方士紳及他們掌握的輿論界如何口誅筆伐,他們始終堅定地維護了新興的工坊製造業和商人階層。而這些商人階層也比較機靈,通過與大順軍閥們的集合,政治上獲得了靠山,然後開始在經濟上資助信奉李贄、顧炎武等人啟蒙思想的所謂「新儒生」,讓他們想方設法為自己這個群體說話,在輿論界發聲,雖然目前看來效果還很不理想,但比起前明時低下的社會地位已經強上不少了。至少,在李順政權治下,他們不再是那種任人宰割、沒有任何社會地位、帶有原罪的「逐利之徒」了,這就足夠了。

    郭普夏的副官對順國思想領域的社會變革也進行了重點描述,指出國家情報總局搞出的這通社會實踐目前看來對李順政權產生了積極的影響。且從長遠來看,如果李順政權的接班人能夠保證政策持續性的話(即接班人不要被傳統士紳給同化),未來肯定會對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產生深遠的影響,而這才是他們能夠戰勝表面上看起來比他們強大得多的清國的最主要依仗當然也少不了東岸人的支持,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8)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1
第三十七章 漸漸明晰的局勢(三)

    「……1665年的北京,曾經發生了一件影響深遠的大事,那就是掌握朝政大權的鰲拜力排眾議,同時在開封、錦州、漢中三地訓練四支新軍,以適應越來越瞬息萬變的戰場局勢。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統領這四支新軍的將領中,倒有兩人是漢將,分別是開封新軍統制張勇、漢中新軍統制趙良棟,如果再算上隸屬於漢軍旗的錦州新軍統制孫思克的話,那麼這四支清帝國重金打造的新軍部隊,倒有三支是由漢族將領指揮,除了圖海一手組建、訓練的錦州新軍二期。」

    東方的天際已經泛起了一片魚肚白,看了一夜稿子同時也修改了一夜稿子的郭普夏,揉了揉有些酸澀的雙眼,放下了手裡有關清國的稿子。這些文稿,是他手下一位資深情報官員創作的,風格與上一篇有些不同。而且因為獲得清國信息的渠道有限,因此很多部分流於猜測,一些觀點也有待證實,所以文章內容在一些人看來也許沒那麼令人信服。

    文章是從東岸人資料最多的軍事體制的改革引出的,著重指出了清軍現在並行的三套軍制,即八旗軍、綠營軍和新軍。

    「……八旗軍由每單位300人的佐領組成,均由清國皇帝支付軍餉及賜予田產。佐領以上的八旗軍軍官每隔五年左右就會在各部之間調動任職,以防止宗室清貴或統兵大將擁兵自重。這是一種成熟的軍制,也能令君主能夠安寢,不至於稀里糊塗地死於宮廷陰謀之中。整個帝國目前大概擁有此類軍隊20-25萬人左右,但我們對這個數字表示高度存疑,因為有情報顯示,清帝國滿蒙漢八旗成年男丁加起來也不過才25萬人出頭的樣子,這意味著他們將絕大多數成年男子都算入了軍隊數量之中,或者正如他們所言,年齡在15歲以上、60歲一下的男人,都要服役,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綠營軍的規模龐大,幾乎達到了五十萬人之眾,也許有六十萬人,我們沒法確切地統計。在1645年的時候,綠營軍規模最大時可能達到了八十萬或一百萬人之多,這是因為前線將領們收編了太多的降兵。在此之後,隨著局勢的變化,清廷進行了大規模的裁軍,這是一項極有魄力的行動,保障了帝國財政的健康現有的綠營軍每年需要約400萬兩銀子及數量不詳的糧食、布匹、鹽來維持同時也勉強護衛了帝國的安全。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綠營兵是世襲制的,待遇非常一般,且近些年來還經常遭受上級的剋扣,士氣下落很快。若早些年他們還能與我們的僕從軍進行比較的話,現在已經不配與進行全新整編後的新軍部隊來比較了,從各方面都不如。」

    「……新軍目前有十萬人左右,這是清帝國目前情況下所能維持的極限了,除非他們願意裁撤綠營兵的編制,但這似乎並不能節省多少財力。在這十萬人的新軍中,錦州新軍分兩部,一部由圖海率領,約四萬人,其中頗多滿、蒙、漢八旗子弟,另一部由孫思克率領,約二萬人上下;河南新軍由老將張勇統率,規模在二萬人以上,漢中新軍由趙良棟率領,規模在一萬五千人左右;再算上北京神機營中洗練火器戰術的五千名士兵,清帝國新軍總規模達到了十萬人上下,即便放在歐洲也是不小的規模了。」

    「……當然了,考慮到火槍、火炮裝備的比例,以及諸如士兵待遇方面的差異,清帝國維持這十萬人新軍所付出的代價,未必就比奧地利人維持3-4萬名常備軍的花費要高多少。不過他們現在很多火器自產的質量越來越好,在可預見的將來維持軍隊的成本會緩慢下降,除非他們決心進一步提高火炮等技術兵器的配備比例。」

    「……如果說待遇和裝備僅僅是軍隊戰鬥力的一個方面的話,那麼清、順、明軍中間存在的一個共同的痼疾則嚴重限制了他們軍隊的戰鬥力。根據訓練清國、明國新軍的德意志僱傭軍官敘述,無論是清國還是明**隊,他們都很難使得中、上級軍官參加訓練,因為他們認為與普通士兵在操場上一起參加訓練是有失體面的。而且更糟糕的是,這些中層和高層軍官在軍隊中擁有不參加直接戰鬥的特權,因此很難說這些人對於新式的戰法有多瞭解。當然或許他們私下裡也會通過自己的渠道瞭解、學習新式戰法,但這就不為人所知了。總而言之,清國新軍的戰鬥力不宜過分高估,水平可能也就和我們這些年整編出的五個整師的新軍相當,也許本土作戰時有一定的優勢,但如果出外遠征,效果可能不會太理想。」

    看得出來,由於情報來源的因素,這片描述清國狀況的報告給予了軍事方面很大的篇幅,不過就內容本身而言,大體上卻還比較符合事實,尤其是那些有關清**隊規模、裝備、開支、訓練和戰鬥力的描寫,是通過收買的一些曾參與過清**隊現代化訓練的歐洲教官瞭解以說是第一手資料了。

    這樣的軍隊,郭普夏認為東岸人在地形比如膠萊新河防線、四明山、會稽山等等的幫助下,守住寧波、登萊問題應該不大,除非清國方面傾盡全力來攻,但這顯然不可能。當然我們也應注意到,清**隊的整體實力還是應被尊重的,他們在對順國、明國時擁有很大的優勢,這毋庸置疑。

    「……與南方李順政權控制區有所不同的是,龐大的清帝國的農業成分要遠超他們。這個國家超過一半的土地以小麥種植為主,與歐洲和東岸類似,其中西北的甘肅及部分青海地區以春小麥為主,河南、山西、陝西以冬小麥和小米為主,河北、安徽、江蘇、山東以冬小麥、高粱及海外傳入的新作物為主,其長江兩岸部分府縣還出產大米、茶葉、油菜籽和其他一些作物。每年夏收、秋收的情況都要第一時間呈送北京的朝廷,由皇帝本人與各級官員評估糧食收成的好壞,並以此為基礎制定相應的政策,你可以將其視為一種有些奇怪、古老的預算制度。值得一提的是,因為龐大規模的軍隊及戰爭帶來的壓力,地方州縣的財政負擔並不輕,因此很多州縣會時不時地上報『歉收』,以抵制北京朝廷要求的增加繳稅額度的願望,而帝國政府因為體制及統治方式的原因,往往無法對此作出準確的判斷。」

    「……雖然稅收負擔不輕,但因為明朝末年戰亂導致的人口減少,現在雖然大大恢復,但人均擁有的土地仍然十分可觀,農民們的生活過得並不災難,比廣東、廣西及西南一帶明朝統治下的農民們總體而言要輕鬆一些當然戰爭的臨時加派、地方官吏的貪婪以及盜匪可能的出沒,都會導致農民的生活狀態在短期內發生急劇的變化,但總體而言,清帝國建立三十餘年後的今天,作為其統治核心的北方的人口、糧食產量都有了巨大的增長,水利、灌溉、儲量設施都得到了更新乃至擴建,這對於農業形態的社會而言十分重要。」

    「……最近十多年以來,根據我們的觀察,清國農田種植面積之中,像桑樹、茶樹、棉花、芝麻、大豆、玉米、紅薯、土豆、芝麻、花生等作物的比例有所增加,尤其是前面三者。這似乎從一個側面印證了,市場對這類經濟作物的需求與日俱增。我們無從證實清國境內是否開設了足夠規模、投資巨大的棉紡織廠、絲織廠或茶廠,這方面的資料太過缺少,但可以肯定的是,清帝國最近十多年對外輸出生絲、綢緞、茶葉、棉布的數量大大增加,這從倫敦、阿姆斯特丹市場公開的財務資料就能看出,英格蘭、聯合省的兩家東印度公司每年在清帝國採購了巨量的上述商品,其中甚至包括數量不詳的北方出產的柞綢(在華北和滿洲部分地區,清國人用櫟樹葉來養蠶)。」

    「……紡紗業是清國農村最重要的手工業,迄今為止清國80%以上的棉布都是『國產』的,只有極少數是從順國、寧波以及外洋商人處購入。毫無疑問,清國95%以上的工業產值是手工業,只有極少數的行業才會採用一些原始的、簡陋的、效率低下的水力或畜力機械生產。在這一點說,他們被與我國貿易頻繁的順國、明國遠遠甩在了身後。」

    「……絕大部分的手工業生產位於城市,但農村的也不少。通常手工業生產都是由一家一戶的模式組成的,這一點在北方尤其普遍,例如農民在家中用自己的勞動力進行紡紗、織布,偶爾有一些富裕的農民積累了一定數量的金錢後,會額外購買幾台紡紗機或織布機,然後僱傭勞動力來進行操作。城市裡的一些工匠個體戶同樣如此,他們有時會僱傭一些貧苦市民來碾米、榨油、軋棉以彌補家庭勞動力的不足。不能說清國境內不存在成規模的集中生產制的手工工場,但無論是在僱傭工人數目方面還是產量方面,都遠遠無法和一家一戶模式的手工業生產相比,因為後者很多是清帝國龐大的農民群體的副業。」

    「……我們無法蒐集到太多的有關清國境內現代工業的資料,這是令人驚奇的,因為即便我們的情報能力再差,也不可能對其一無所知。因此,我們是否可以這樣猜測,清國境內不存在李順政權轄下我們援建的那種哪怕很小規模的現代工業,這可能是由於這個國家的政治體制、經濟形態以及思想文化所共同造成的。與順國萍鄉煤礦、湘潭鐵廠、長沙槍炮局、衡陽織布廠、贛州榨油廠等原始機械化生產的官辦企業相比,清國沒有任何一家使用機器以提高生產效率的採礦或製造企業,這或許是因為他們將大部分帝國預算用到了維持軍隊、穩定邊疆、發放旗餉及供政府、官員和皇室開銷了。不過據這幾年我們從英國、荷蘭東印度公司得到的一些未經證實的消息,清國似乎在努力尋求採購一些水力或人力機床及其他設備,用於船舶製造、武器生產方面。與此同時,他們似乎也在花費大量資金聘請來自歐洲的工匠幫助他們設計茶葉、生絲、棉花等主要出口商品的加工,以提高生產效率。這可能是因為戰爭所帶來的巨大的財政負擔的壓迫,除此之外別無解釋。」

    「……雖然多年以來清帝國遭受了種種來自海外的衝擊,但除了個別大城市有一些開明人士願意瞭解海外動態或新思想外,居住在廣大農村的帝國基石地主士紳仍然生活在他們傳統的精神世界裡。信奉孔孟哲學的他們年復一年地參加由帝國政府組織的以傳統儒學為基礎的科舉考試,對於來自海外的新知識比較冷淡。除了松江、蘇州、杭州等地有一些傳授現代知識的學堂之外,我們還沒有發現其他地方有這些學校的蹤跡,或許是根本沒有,或許是因為我們對這個帝國還不夠瞭解。」

    看到這裡,雖然對其中的一些段落還有疑惑,對某些內容總感覺有些霧裡看花之感,但就整體感覺而言,郭普夏已經覺得很明晰了,那就是清帝國與中央帝國歷史上的那些封建帝國幾乎沒什麼不同。即便因為南征的受阻以及東岸人多年的存在,也僅僅是刺激清帝國加強了對軍事工業方面的投資,除此之外他們對於現代化的生產知識、科技知識、管理知識的吸收,仍然非常緩慢。

    郭普夏甚至有些期待,當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過後,隨著地盤的擴大以及社會的進步,順國無論鋼鐵、軍火等軍需物資的生產,還是棉布、食鹽、油料等民生物資的生產都增長到一個與清國相差無幾的地步時,滿清的統治上層是不是會有一點覺悟,境內的漢族官員、武將對這個老大帝國是否還能夠維持足夠的忠誠他希望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就能看到這一天……

    a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1
第三十八章 漸漸明晰的局勢(四)

    一艘隸屬於台灣銀行的運輸船,剛剛從北方開進了寧波定海港碼頭,並開始了緊張的卸貨工作。 .貨物除了標準尺寸的船板、索具、鉛管、蒙皮、木焦油、硫磺等維修船隻的必備零部件外,還有包括機器、軍火在內的諸多緊俏物資。

    其中,軍火是要運往馬當、湖口、岳州等地交給順軍的,以支援他們與清國之間的戰爭。而機械設備嘛,部分自用,部分同樣需出口到順國境內,以讓他們可以將煤礦、磚窯場、木材加工廠等企業運轉起來,生產出各類前線急需的物資,維持戰爭的繼續。考慮到現在順國方面可能沒有足夠的現金來支付購買這些設備和軍資的款項,南方開拓隊方面甚至指使台灣銀行出面,給他們進行一定額度的貸款,以便盡快將上述這些一批又一批的物資運往湖廣。

    當然在這些機械設備中也有不少是寧波方面訂購的,主要是一些紡織機械,由黑水縣設計生產,引進的國內早期技術。不過即便是早期技術,在這遠東大地上仍然足可稱道,可以大大提升紡紗、織布的效率,使得一匹布的成本大大降低,競爭力飛速增長。

    此番本土之所以同意在寧波成立國營紡織廠,並解禁一些相應的紡織技術和設備,主要原因還是在於歐洲人在這方面也已經取得了突破,技術再沒有保密的必要:取得突破的是英國的紡織企業,他們通過自身的潛心研究、消化海峽對岸荷蘭的技術,同時也對來自東岸的種種紡織方面的情報進行梳理,最終發明了具有舉足輕重意義的類似珍妮紡紗機的紡紗機器,同時再與早就發明多時的諸如飛梭等織布技術,一下子讓英格蘭的紡織技術取得了革命性的進步,產業擴張一觸即發。

    而對於東岸人來說,在享受了將近五十年的技術紅利後,一切終於結束了。從今往後,東岸與歐洲的紡織技術就原理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東岸領先的,無非是更優化的設計、更大的規模、更機械化的生產、更好的質量管理體系,進行產品競爭的難度比以往高了很多,需要他們今後加倍努力當然自古無不滅之王朝,東岸的紡織人已經享受了五十年的美好時光,今後若還競爭不過歐洲人的話,那麼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活該他們沒飯吃。

    而國家紡織總局考慮到英格蘭人已經取得突破(其實這是遲早的事),覺得再做技術封鎖已經意義不大,反倒是束縛住了自己殖民地的手腳,於是便很痛快地批准了向包括新華夏(棉紡織)、澳洲(毛紡織)、寧波在內的三地轉移紡織技術,出售紡織機械的提議,並立刻開始付諸實施。

    這些機器將在定海縣靠近碼頭的慈溪江的廠區內安裝完畢。毫無疑問,這是用水力驅動的設備,為此定海縣方面還額外投資了一座水庫和動力水渠,用作廠區內所有紡紗和織布設備的動力源。甚至為了提升這些動力的使用效率,南方開拓隊政府還打算額外在此投資修建一座半機械化的繅絲廠,不過目前尚未被正式提上議事日程。

    而隨著南方開拓隊政府投資建立這些紡織企業,這也意味著日漸人多地少的寧波府開始了經濟轉型,即在繼續維持一定規模的傳統農業(提供一定數量的糧食,未必足夠消耗,但要穩住下限)的情況下,開始如同明末那樣大量開闢棉田、桑田,發展棉紡織業和絲織業,出口獲利出口的市場目前看來還是以遠東三藩為主了,絲織品也許可以賣到朝鮮、日本等地,但棉紡織品多半隻能自己消化了。

    或許有人會說,為什麼不把這些棉布賣到清國境內去呢?咳咳,這說起來有些尷尬,正如清朝末年英國人無法解釋在孟加拉生產的棉紡織品為何競爭不過中國土布一樣,東岸人目前也面臨著一個有些尷尬的局面,那就是走私到清國境內的棉紡織品(從本土運來)比較少,一個是綜合成本比較高,另外一個竟然是質量原因。

    是的,你沒聽錯,就是質量原因!按照後世的史料記載就是,19世紀末年代理洋布的買辦們整天鼓吹「衣洋布者十之七八」(如大買辦鄭觀應),但外國商人們卻連篇累牘地向各國領事抱怨難以打入中國市場,即便是在中國周邊用機器生產的紡織品都賣不動,原因則很簡單,「手工織布業的力量是阻止每個中國人穿蘭開夏棉布的主要障礙」。

    但為什麼呢?

    按照後世蘭開夏布萊克本商會的資料就是:「在18個省及其他大片土地上艱苦勞動的千千萬萬下層中國人不穿洋布而傳土布,這個事實早已為人所周知……窮人穿土布衣服,因為這種衣服比洋布耐穿三到五倍,因為它不容易那麼破,還因為穿了它在冬天暖和得多。因此,當一個富商穿破了三四套漂亮的洋布衣服時,工人、農民、腳伕和船伕會對一套比較粗糙的,但事實上質地較好的衣服感到心滿意足,而且一定會心滿意足。」

    19世紀末的英國人無法解決這個難題。因為機器紡織的特性,他們很難如同手工業者那樣做到極致,更何況那樣一來他們在成本方面的問題更大。要知道,棉布從印度到中國,要運輸費用、要保險費用、要進出口關稅、要給買辦足夠的利潤空間,這成本已經很高了,如果再下血本增加產品的機織布的用料,那是他們所無法接受的。

    與之相比,紡紗、織布完全是中國農民的副業,也就是說他們是不把自己的花費的時間和人工成本計算在內的,這使得土布的成本低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再加上中國人對於現金的重視,他們不是很樂意花費現金購買生活用品,因此能夠用雞蛋、糧食、水果、鹽、皮革、藥材等物品交換到的土布就具備了很高的競爭優勢,將洋布打得落花流水也就很正常了。這個時候,英國人除了如歷史上那樣動用非經濟和市場手段以外,別無他法。

    東岸人這會遇到了和歷史上英國人一樣的麻煩。因此,從本土運來的棉布,多年來往往只就地行銷於遠東三藩內,反倒是一些呢絨製品在清國境內會有一些銷路,這一點,南方開拓隊上下其實早已明了,故他們此番設廠生產,主要面對的其實還是本地市場罷了,對於打入清國境內獲取利潤,實在是沒太多信心。

    當然了,紡織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特例。在這個行當,東岸的機器紡織業很丟臉地沒法和土布進行競爭,但在諸如鋼鐵及金屬製品行業,東岸人則可以輕鬆地吊打滿清、南明和大順,黑水生產的鐵器、鋼條行銷各處,就連清國都在想方設法從登萊或寧波走私回去,因為實在是太好用了。

    而東岸人除了在寧波解禁設立了紡織企業外,還通過專利授權、合股集資等方式,吸引外來及民間資本,投資了多家小規模的作坊式企業,如奉化溪口造紙廠、鄞縣城西氈毯廠、定海磚窯廠、四明山焙茶廠、南方印刷廠、寧波煤氣公司(東岸煤氣公司的全資子公司)、鄞縣水廠等等。

    這些企業基本上都是趁著最近幾年技術解禁的風潮設立的,就如同山東那邊在膠煙線兩側及煙台、威海、膠州等港口城市的工廠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一樣,是執委會放鬆對遠東三藩工業發展限制的成果。雖然目前這些企業生產的多還是關係國民生活的日用品,有技術含量的企業基本仍鎖死在庫頁島的範圍內不外傳(尤其是使用蒸汽動力生產的企業),但和以前對比,已經相當不錯了。

    而這些企業的設立,無疑對繁榮寧波地方經濟,增加就業崗位至關重要。以設在定海縣的沿海服裝廠為例,該廠今年承攬到了為李順政權製作三千多套呢絨軍服的訂單(為軍官定做),同時也承接了為浙江新軍第五師新招募的軍士提供兩千套軍服的單子,為此不得不在原有基礎上擴大了生產規模,額外僱傭了數十人加班加點製作軍服。

    再比如由南方開拓隊政府、奉化縣政府、台灣銀行及一些寧波商人聯合投資25萬元巨款建立的四明山焙茶廠,就僱傭了七百多工人,生產磚茶五十多種,日產量達九千餘簍,通過半機械化生產的方式,將茶葉的生產成本降了不少下來,使得越來越多的寧波人、登萊人也可以買得起這種廉價的磚茶。

    政府投資兩萬多元成立的鄞縣南方印刷廠,僱傭工人三十餘名,年產值超過了一萬元。縣里民間跟風上馬的從事鉛印、石印的作坊也不少,往往只投資數千元,僱傭5-10個小工,就可以開一家刻字館,利潤還算不錯。

    慈溪縣的兆興碾米廠,投資7.5萬元,僱傭工人近百名,平均每天生產大米五百擔左右,年產值大概在150萬元上下;同樣是慈溪縣的公益蛋廠,採用新式機器碎蛋,每天最多可碎蛋二十萬個,生產的蛋粉行銷整個寧波、登萊及黑水地區,獲利頗豐。

    寧波府大量的閒散資金及一百數十萬的人口,給這些似乎一夜間勃興起來的工業企業提供了良好了條件,而這些自然不是原本就有的,而是東岸人著力經營寧波三十年後積累下來的財富。這種財富厚積了三十年,一朝取出束縛後,立刻在政府的引導下,爆髮式地發展了起來,進而為地方經濟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動力。

    正如馬文強在他主持的幹部工作會議上所指出的:「機器化大工業生產時人類擺脫中世紀,進入現代化社會的標誌性產物。全新的生產模式、全新的管理制度、全新的科技早已在本土如火如荼地發展了五十年,寧波雖然無法做到如本土那般程度,但優先發展一些關係民生的基礎工業,卻也是可以做到的,同時也能給地方政府提供足夠的財力,以便他們能夠在如今越來越難以捉摸的中國大陸局勢中做出各種反應。」

    其實,正如馬文強會議上所說,本土解禁遠東三藩民用工業的限制,帶來的最直接的好處是三藩轄區生產力水平的極大提高,對應的自然是開拓隊政府調配資源能力的增強,因為他們掌握在手頭的財富更多了。而財富的增多,除了可以改善民生、發展基建之外,自然也可以供養得起更多的軍隊,可以在維護自身安全的同時,更好地執行他們與生俱來的戰略任務蒐羅更多的人口移民至東岸本土,越多越好!

    按照本土最近給遠東三藩交的底,今後南方開拓隊轄區基本上是以輕工業、日用品生產為主,登萊開拓隊轄區以機械加工之類的具有一定含量的製造業為主。至於最引人矚目的黑水開拓隊轄區,毫無疑問,最先進的、最敏感的技術仍然優先在這裡落戶,可以說是以高技術含量的重工業為主,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但卻是寧波、登萊兩地發展工業的基礎。

    這些工業企業,與本土之間無疑是存在一定程度的技術代差的(比如核心動力仍然不是蒸汽機,這就導致機器性能不可能有多好),但對中國大陸以及歐洲人來說,仍然是令人歎為觀止的,特別是它們所展現出來的工業化生產之美,更是動人心魄。

    它們的存在,對中國這片古老的大陸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就看他們能不能趁機改變思想、轉變態度,虛心學習了。畢竟,這種機會並不是常有的,歷史上滿清朝廷一直到清末才開了眼界,如今中國人可是提前二百年得到了這個機會。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1
第三十九章 台灣與斡旋

    時間進入1679年。 國近海,正是北風呼嘯的時節,一年一度的移民運輸行動也正式拉開了序幕。但一個令人感到悲傷的消息時,今年可供移民的數量已經下降到了四萬八千人,會顯著影響到本土移民部統計的1681年全國人口數據,可見移民來源的日漸枯竭。

    而移民數量少了,自然也空出了一部分船隻。這些船隻在10月底、11月初的時候,滿載各類貨物,陸陸續續從北方南下,部分前往崇明沙這個在清軍攻擊下殘破不堪的轉點,部分前往定海縣,部分則南下前往廣州或熱蘭遮港。

    前往熱蘭遮港的船隻尤其多,其甚至還包括一艘台灣銀行轄下的「星」級輕巡洋艦,它護衛了總計五艘大大小小的普通船隻,其包括公司總經理邵曙光乘坐的「千島群島」號武裝運輸艦。

    話說發展了這麼些年,台灣銀行的實力已經是有目共睹,可以買得起各類船隻、可以四處投資,但邵曙光依然對租借自海軍的「雅克薩」級武裝運輸艦情有獨鍾,「千島群島」號多年以來更一直是他的座艦。他甚至打算,再過個幾年,他和海軍打個商量,看看能不能把這艘船買下來自用。

    邵曙光當然有這個實力!財大氣粗的大型康采恩企業台灣銀行,他本人擁有5%的股份,他父親邵樹德、兄長邵耀光也各持股5%,可以說他們邵氏家族是除了本土財政部及遠東三藩以外,最大的持股群體了,每年獲利巨大,不知道被多少人羨煞。

    今次他乘船抵達熱蘭遮港,是日前發生在台灣島的一些事情進行調解。話說東岸人在與荷蘭東印度公司進行幾番談判之後,現在關係雖然仍有反覆,但起當初已經要好很多了,雙方之間不但解除了冷淡乃至敵對的狀態,連雙邊貿易也已經恢復了大部。因此,這次當福建鄭氏集團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台灣島墾殖發生衝突時,與雙方的關係都還算密切的東岸人,很自然而然地被請了出來,充當雙方之間的調解人。

    東岸這邊的主調解人是台灣銀行總經理邵曙光,副調解人是來自寧波的呂方,此君目前擔任新成立的寧波招商局局長,是開拓隊隊長馬強麾下的干將,至於原本貿易方面的工作,則由胡馳接任。

    東岸人之前已經提前一個月通知了荷蘭人的福爾摩薩總督雨果‧羅爾,因此這會抵達港口後,荷蘭人只稍稍檢查了一下件,恭敬地放下了,並將一行人護送到了東岸人設在碼頭附近的的商站內。

    「城裡最近來了不少紅毛,我打聽過,大概有三百來人的樣子,其超過一半是在德意志地區招募的僱傭兵,其他多是技術人員、管理人員和水手什麼的,看樣子是被鄭經的人給刺激到了,打算加強熱蘭遮城的房屋。啊,對了,與之同時抵達的,還有八百多馬來士兵,這些人如今都住在城外,是那一片有著巨大的『』標誌的木屋。我猜測,他們應該是來自東印度群島,荷蘭人在其數十個島嶼修建了要塞,建立起了殖民統治,組織一些馬來人前來福爾摩薩助戰,應該不成問題。」作為台灣銀行熱蘭遮堡聯絡人的韓銀,甫一接到邵曙光一行人,開始進行匯報。

    「不用猜測了,那些馬來人肯定來自馬魯古群島,荷蘭人在那兒勢力很大,英格蘭人、葡萄牙人甚至西班牙人都被打過,基本是他們一手遮天了。這些人來自那片島嶼,也一點都不怪,事實荷蘭人沒從別處調黑人士兵過來很不錯了。」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長條椅,邵曙光一邊用火柴點起了捲菸,一邊評論道:「看來鄭經給了荷蘭人不小的壓力啊,台北府那邊現在有一萬多人在屯墾了吧?乖乖,一下子設了台北(即後世台北)、竹塹(後世新竹)兩個縣,這荷蘭人想不感受到壓力也不行啊!」

    其實,福建鄭氏集團目前的統治重心仍然是在大陸之,對於台灣島的墾殖並不如何心。但再不心,畢竟其離大陸太近,交通太過方便,鄭經只要稍稍投入一些資源和人力,能在島展開一股聲勢頗為不小的墾殖活動。如如今的所謂台北、竹塹兩縣,鄭經前後派兩萬人左右過來墾殖,目前尚餘一萬多,分據兩縣,以官私墾號為主要經營模式,種植水稻、甘蔗、菸草等作物,同時砍伐大木,以做造船之用。

    這樣的殖民態勢,說實話嚇壞了荷蘭人,遠離故土萬里的他們,何曾見過如許規模的殖民浪潮啊!強如東印度公司,目前在遠東的全部歐洲籍僱員也不過才一萬一千人左右,這還是在包括了水手、殖民地官員、軍人、技術人員及家屬的情況下,且分散各處,像福建王鄭經這種大手筆,荷蘭人確實很難想像。

    因此,他們像那受驚的毒蛇一樣,高高地將頭豎了起來,對威脅到他的入侵者發出了「嘶嘶」的警告聲。不過鄭氏似乎對他們的警告有些充耳不聞,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計畫的屯墾任務,並且還將與李成棟戰爭獲取的俘虜也送到了竹塹縣一帶的官營墾號,繼續墾荒大業。

    這樣一來,荷蘭人毛了,尤其是在鄭氏開始派人襲擊原本向荷蘭交稅的台灣原住民的時候,這種挑釁行為變得更加難以容忍。於是,在去年半年的時候,荷蘭人派了一隊人前往後世台一帶,阻止了一支鄭氏軍隊擄掠原住民的舉動,因為這裡的居民常年向荷蘭東印度公司繳納鹿皮等實物賦稅,是公司財源之一,不能不有所表示。

    而荷蘭人這麼一做,鄭氏也立刻有了反應,他們從大陸調了一些軍隊登島,揚言要大舉南進,征服熱蘭遮堡。同時,鄭經也派了不少水師艦船在台灣海峽一帶活動,雖然他們的小船對付起荷蘭人的大船很吃虧,但勝在數量多啊,給荷蘭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尤其是夏季東南風起的時候,荷蘭人不得不繞道台灣海峽以東北進行貿易(鄭氏的小船吃水淺,到這裡危險性大增),非常之不划算,而且有時也可能會遇到鄭氏從東岸手裡買的少數幾艘大帆船,並造成了一艘滿載糧食的商船沉入大海的悲劇。

    出了這檔子事後,荷蘭東印度公司下總算明白了和地頭蛇爭鬥有多麼地麻煩。他們畢竟是商人,任何時候都是以利潤為第一考量因素,鄭氏侵犯了他們的稅基,影響了收入,那麼做出反應不怪。現在他們又發現,與鄭氏繼續作對的話,也許會搞得他們的收入更受影響,因此動搖了,開始與東岸人接觸,想辦法進行斡旋。

    而恰好東岸人也想與荷蘭東印度公司改善關係前陣子不是在響水港外抓了幾艘荷蘭商船嘛,弄得大家有些不開心而且讓鄭氏與荷蘭真的全面撕破臉也不符合東岸人的利益,於是進開會研究討論後,同意了荷蘭人的斡旋請求,並委託台灣銀行總經理邵曙光全權負責此事。

    邵曙光在1月5日抵達熱蘭遮城堡後,因為雨果‧羅爾總督帶人去北邊查看稻田和蔗田的擴建了,因此便在商站內等了起來,順便也查查賬目,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而說起羅爾總督北巡查的事情,不能不提起如今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島大力開發的事情,即他們通過征服、引誘土人,不斷獲得新的土地,然後將其種經濟作物或糧食,通過對東岸及其他國家出口,獲取巨額利潤。

    而為了保障他們的這種行為能夠持續下去,荷蘭人近些年來在島駐軍數量也是與日俱增。歷史1628年時有330名士兵,1658年討伐麻豆社時有500名白人士兵,1658年則已經有了千人,1661年1300人,最高峰時可能有接近2000人,其超過一半是白人士兵,足見荷蘭人對這個提供了公司六分之一利潤的島嶼的重視程度。

    在17世紀的這個時空,因為與東岸和清國的貿易,台灣島的重要更是與日俱增,已經提供了荷蘭東印度超過三分之一的利潤,非常驚人。而為了維持這個利潤,荷蘭人也是不斷往這裡調派人員和士兵,同時修建炮台、碼頭和船舶修理廠,將其作為重要據點來經營了截至1678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已經在台灣島南部的穩定控制區內派駐了超過2500名士兵,其約1500人是來自德意志的僱傭兵,這還不算常駐的一些武裝商船的水手及售予炮台的官兵了,實力還算是較雄厚的。

    這些軍隊的存在,有力提升了荷蘭人的威懾力和控制力,也使得他們能夠掌握更多的原住民、獲取更多的土地、生產出更多的物資。如1678年,荷蘭人從控制區內的原住民手裡強行低價收購了大約一萬多噸糧食,然後出口到了寧波和登萊,獲取了巨額利潤。東岸人曾經退演過,以荷蘭東印度公司如今對台灣島的重視程度及投資力度,他們大概會將這個島嶼慢慢變成一個生產木材、甘蔗、稻米等商品的基地,並以國大陸為主要出口市場。而荷蘭人若想穩穩當當地將這種生意繼續下去,毫無疑問第一要素是外部環境的穩定,因此想辦法與福建鄭氏取得諒解也很正常了。

    1679年1月10日,荷蘭總督雨果‧羅爾終於返回了熱蘭遮堡,並與邵曙光、呂方二人進行了一番長談。在這次交談,羅爾表示,他們可以承認鄭氏集團在台灣島的存在,不再謀求對整個福爾摩薩島及佩斯卡爾多列島的全面統治。

    羅爾總督的這個表態,一下子讓邵曙光、呂方二人放下了心,覺得這次調解行動成功的可能性大大提升。畢竟,鄭家應該也不想與荷蘭人徹底撕破臉,因為這沒有任何好處,相反還有數不盡的麻煩,那麼大家坐下來談一談、互相妥協一下,事情也不能處理了。

    當然羅爾總督還在交談隱晦地表示,他們能夠容忍的底線是以島嶼部的分水嶺與鄭氏集團為界,以北他們可以放棄(反正也沒投入什麼資源),以南為荷蘭東印度公司轄區,雙方互不越界、互不干涉,友好相處。

    這個條件,邵曙光覺得還是較公道的,也是合理的,鄭氏集團若是連這個都不認,那是有些過於貪婪了,東岸人也不會支持他們的這種主張。更何況,讓全島盡數歸於任何一方統治,對東岸人來說都是不符合自己利益的,讓鄭氏集團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分據南北,才能令東岸人的利益和影響力最大化,這一點毫無疑問當然他也相信,鄭經這個鄭氏集團的新掌門人不會不智到連分寸都把握不好,能佔得半個台灣島,以作為他們的一條退路,確實已經足夠了。

    而與荷蘭人談完這些事情後,邵曙光沒急著乘船離開,而是又在島逗留了大概十天左右。期間,荷蘭總督雨果‧羅爾還請他參加了一場重要的儀式,即熱蘭遮城自由市民受洗入教儀式。這些被稱作「福爾摩薩裔荷蘭自由市民」的人,多半是在荷蘭家庭生活日久的孩童,長大後已被同化,然後找個機會舉行集體入教儀式,算是荷蘭殖民者較信任的心腹了。

    這些自由市民,如今熱蘭遮城大概有不到百人的樣子,多是多年前征討原住民後帶回的幼童(如歷史1645年征討台灣島北部的大肚王,帶回了15個兒童),這一批入教的大概有二十多人,今後基本將逐步進入城市的管理體系,從低級公務員做起,為荷蘭殖民者服務。

    邵曙光饒有興趣地觀看著荷蘭人的這場儀式,心裡還在想荷蘭人確實足夠變通,且與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英格蘭人和東岸人相,算是對原住民態度最好的了。這大概與他們國家外來移民較多有關吧,民族、種族觀念對這些生意人來說不是沒有,但肯定沒其他國家的人那麼強,這或許也是他們能夠在商業取得如此巨大成功的原因之一吧,雖然不知道他們的這種成功能夠在強大的法蘭西王國的壓迫下堅持多久!

    /bk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2
第四十章 歐陸風雲(一)

    秋風送爽,麥色金黃。十月的南尼德蘭安特衛普,新任華夏東岸共和國駐歐全權特使高剛,正和剛剛病癒的約翰‧德維特進行著交談。

    或許是背井離鄉導致的心情抑鬱,也或許是連綿的戰火影響到了這座已經閒居數年的城市,曾經的聯合省大議長德維特今年以來身體並不是太好,特別是在他的兄長、前荷蘭海軍將科內利斯‧德維特不幸因病去世後(在監獄裡遭受毒打的科內利斯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約翰‧德維特變得很沉默了,幾次與東岸外交官員的交談話也不多。

    不過這次,德維特突然向東岸人表示,他想要回到聯合省、回到海牙,領導目前已經一盤散沙的共和派議員,繼續與奧蘭治親王進行爭鬥。

    「您迫切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可問題在於,奧蘭治親王威廉目前的聲望實在太高,不是誰可以撼動的。您這樣回去,只怕得不到什麼好結果,甚至還會有生命之憂。」高剛坐在德維特的對面,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身,很溫暖,但話語間卻又讓人感覺到一股寒意:「雖然我們可以幫忙施壓給奧蘭治親王,但人家會不會給面子很難說,德維特先生,請恕我直言,以現在聯合省的狀況,您回去危險性太大。」

    其實,高剛說得沒錯。法荷戰爭持續多年,奧蘭治親王威廉力挽狂瀾,將聯合省從亡國的邊緣拯救了回來,聲望那真的是如日天。即便這幾年因為戰爭連年加稅光陸軍開支差不多達到了1.5億盾,別說還有海軍及援助盟友的錢了,只能說一句,荷蘭真土豪導致國內百姓非常不滿,且海軍連續在馬提尼克島和加泰羅尼亞近海兩次敗於法國人,但這也只是讓奧蘭治親王的光環稍有褪色,離形勢倒轉還遠著呢。

    不信?那麼請看看當初與奧蘭治家族一直作對來著的共和派議員吧,他們現在在幹什麼?是,是有一部分仍然在公開或非公開場合與威廉三世唱反調、搞小動作,可在如今的民意下,他們也搞不出多大的風浪,頂多藉著一些人對加稅不滿而鼓噪一下罷了。除開他們之外的大多數人,目前還是以奧蘭治親王馬首是瞻的,畢竟現在聯合省尚未完全擺脫危機,法國人的壓力始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所以再怎麼著也只能先忍了即便是那些商人出身的共和派議員們,現在很多也被迫投降了奧蘭治親王,至少表面如此。

    「奧蘭治家族的威廉敗壞了聯合省的政治傳統。即便是在1650年之前,也沒人像他這樣大權在握的。最近這幾年來,他已經以各種可笑的理由審判了很多共和派議員了,這種行為大家都看在眼裡,即便現在看在沒人敢向他挑戰,我不信將來也沒有。所以我必須回去,因為如果再不回去的話,共和派更沒機會了,這不符合我的理念,也不符合七省聯盟的精神。」約翰‧德維特堅決地說道:「威廉三世必須有人來限制他,否則共和派可能再也沒有崛起的機會了,奧蘭治家族的人做得出這種事來,當年奧爾登巴內菲爾特被處死的事情,我可還記得呢。」

    話說奧爾登巴內菲爾特,是聯合省歷史的著名政治人物,曾經擔任過三級議會議長,與奧蘭治家族的莫里斯親王同時期掌握著七省聯盟,不同的是他掌握政府和議會,在資產階級有巨大的影響力,而莫里斯親王掌控軍隊,在傳統土地貴族影響力不小。

    在1619年的時候,議會內共和派分子和支持奧蘭治家族的議員因為很多事情搞得關係緊張,漸漸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以至於逼迫得奧爾登巴內菲爾特與莫里斯親王也走前台,開始了正面對抗。不過,掌握軍權的莫里斯親王可不是什麼善茬,他直接以軍隊施壓,並授權政府內的親信揭發議長奧爾登巴內菲爾特,並給他定了以下幾樁罪:1、擅自解散烏得勒支省的騎兵而導致地方出現混亂局面;2、與敵國保持聯繫;3、暗破壞宗教和政治命令。

    後來,如同幾年前發生在海牙的那件荒唐的法院審判德維特兄弟的事情一樣,奧爾登巴內菲爾特也遭到了總計24名法官的集體訊問,訊問從2月3日一直持續到4月14日,記錄寫滿了數百頁檔,但始終因為證據缺乏而無法定罪。

    最終,不耐煩的莫里斯親王授意訊問停止,並直接讓法官們在5月9日宣判了奧爾登巴內菲爾特死刑,三天後的告知了當事人審判結果。與此同時,共和國執政、莫里斯親王還假惺惺地問奧爾登巴內菲爾特,是否要請求被赦免,奧爾登巴內菲爾特拒絕了。

    5月13日,白髮蒼蒼的三級議會議長奧爾登巴內菲爾特拄著枴杖走了議會大樓前的斷頭台,一位從烏得勒支省臨時趕來的劊子手對他執行了死刑。而在臨死之前,奧爾登巴內菲爾特用一種諷刺的語調說道,這是「對40年忠誠服務的美好回報」。

    從那以後,奧蘭治家族再次執掌大權,直到多年後的又一次失勢。那一次,奧蘭治家族甚至做出了奮力一搏的努力,威廉二世帶兵直衝阿姆斯特丹,打算兵變,結果被人提前洩密,本人據說也在半途得了天花暴斃(當然也有人懷疑一個正值壯年的人是否如此輕易巧合地死於疾病),德維特議長再沒了政治的對手,直到二十多年後的法荷戰爭。

    因此,從任何角度來說,德維特都有理由擔心奧蘭治家族會對不肯服從他的共和派議員下狠手。至於理由嘛,很好找的,甚至只需找兩個無賴誣陷一下,弄一些似是而非的罪名可以開庭審判,然後判處死刑並沒收家產,還不是美滋滋!即便現在聯合省國內共和的民意基礎還是很強,但奧蘭治親王的聲望實在太高,對付少數幾個不成氣候的共和派議員,應該不至於折損太多聲望。所以,約翰‧德維特此時分外想回到聯合省、回到阿姆斯特丹、回到海牙,那裡有他的舞台,即便已經沒法再擔任什麼職務了,但作為著名的共和派人士,基本的影響力還是有的,可以給一盤散沙的共和派議員打打氣,更好地把他們組織起來。

    此外,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像德維特這種人,衣食不缺,生活優裕,家族在聯合省仍然在經營著生意,因此他現在也政治有所追求了。要是不讓他繼續從事政治活動的話,那可能殺了他還難受,這幾年在南尼德蘭閒居,早有些不耐煩了,雖然聯合省那邊時不時有人過來和他聯絡、商討,但遠程遙控畢竟諸多不便,哪有自己親自陣來得暢快!

    現在,唯一的問題大概是他身還背著奧蘭治親王給他簽發的通緝令了!這個通緝令不摘掉,德維特始終無法光明正大地回去,而這,顯然要東岸人想辦法疏通關係了,高剛顯然是深知這一點的,雖然他也沒一定成功的把握。

    「現在戰事進行到哪一步了?戰爭有短時間內結束的跡像嗎?」聊完了前面一攤子有關回歸聯合省的事情後,高剛又問起了有關法荷戰爭的事情。這場戰爭進行到今日,早不單單是法蘭西、聯合省兩個國家的事情,而是捲入了包括法國、聯合省、西班牙、瑞士(今年剛剛被荷蘭人說動參戰)、瑞典、丹麥、奧地利及一大票德意志諸侯國在內的眾多國家,成了一場遏製法國人稱霸歐陸的超級大混戰。

    戰爭進行到今日,已經足足過去五六年的時間了,交戰各方數十萬軍人廝殺至今,早已經疲憊不堪。作為主戰區的弗朗什孔泰、洛林、科隆、盧森堡、斯特拉斯堡等地幾乎被打成了白地,百姓大量逃亡;次戰區的南尼德蘭、意大利等地也不好過,被摧殘甚狠,經濟倒退嚴重,需要不少事件來恢復;而作為前主戰區的聯合省,至今仍然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且在可預見的不短的將來,也沒法恢復過來,這主要還是因為當初奧蘭治親王反覆灌水逼迫法軍的緣故,而這似乎也是如今聯合省南部諸省人民對奧蘭治親王無法原諒的最主要原因,當初甚至還爆發過地方百姓組織起來援助法軍,圍剿那些四處打開通海閘門、破壞大堤的荷蘭騎兵,也是沒誰了。

    而即便是沒被戰火蹂躪的法國、奧地利這兩個國家境內,也因為連年戰爭的重負及小冰河氣候所帶來的災荒,使得國內出現了頻繁的動盪。這令參戰各方的君主們都意識到,是時候停止這場遊戲了,下面大家該好好談一談,找個體面的方式下台,然後各自休養生息、舔舐傷口,等待下一次全面戰爭的來臨。

    因此,現在各國都有很強的結束戰爭的衝動,這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即便是權力最集的法王路易十四也做不到無視國內無數飢民嗷嗷待哺的現實而強令軍隊繼續征戰,他還沒這麼愚蠢。

    「各國使者早開始接觸了,今年至少已經談過兩輪了,談判地點設在埃諾,那裡目前被法軍控制著,但離其他各方也很近。」約翰‧德維特說道,他目前雖然處於被祖國通緝的狀態,可論消息的靈通程度,卻一點也不必高剛差,只聽他繼續說道:「現在法國、奧地利、聯合省這三個主要國家都打不下去了,西班牙是沒能力繼續打,英格蘭則還在參戰與否之事猶豫不決,國會的議員們對於割肉出血參戰也較心疼,底層軍官、士兵們剛剛結束與荷蘭人的戰爭,且死傷慘重,短時間內再與他們結盟也有些關礙,所以戰爭差不多要結束了,我估計明年下半年會有結果,最初也拖不過後年。歐陸打得太久了,也確實是時候休養生息下了。」

    「所以戰爭一結束,你們的機會來了?」高剛緊接著問道。他似乎有些瞭解德維特的思路了,那是老百姓總是健忘的,戰爭期間需要救世主、依賴強人,所以對奧蘭治親王百般遵從,包括很多原先反對他的商人。不過當戰爭結束幾年後,國家已經安定,人民漸漸過正常的生活,原先被壓制住的對奧蘭治親王不滿的情緒會慢慢爆發出來,這個時候是共和派的機會了!

    德維特議長是聯合省政壇資深人物,且熟讀歷史,對這種兩三年來反覆發生過的事情自然是諳熟於胸的。他深切地明白,沒有人可以永久把七省聯盟的權力,代表資產階級商人群體的共和派不行,代表傳統貴族利益的奧蘭治家族也不行,權力從來都是在他們這兩派之間輪流交替的,除非局勢發生什麼了不得的變化!因此,他現在迫切地想要回到聯合省,組織起已經一盤散沙的共和派,繼續與奧蘭治家族爭鬥,捍衛共和派的利益。

    「是的,沒錯,我現在必須回去了。」約翰‧德維特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繼續留在安特衛普苟延殘喘也沒有意思了。你看西班牙人一開始還對我們這些流亡過來的人頻繁接觸,甚至還給予了我們很多經濟的資助,可現在呢,你看他們有多長時間沒來過了。是了,我們這些人已經漸漸失去利用價值了,除非我們再度重返聯合省。高特使,你應該明白,我留在這裡是可以繼續平靜的生活,但那又有什麼意思呢?活著,和死了其實也沒什麼兩樣了。我現在需要你們的幫助,幫助我們回到聯合省,相信那也是符合你們的利益的。」

    「你有點說服我了,德維特先生,但我只能說會盡力去嘗試,並不一定能夠保證事情會成功,請你理解。」良久後,高剛才點了點頭,回答道。

    /bk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2
第四十一章 歐陸風雲(二)

    離開安特衛普後,高剛又走陸路,避開了法國人與荷蘭人的交戰區域,一路坐車、騎馬、乘船,費盡周折才進入到了澤蘭省,抵達了東岸軍人曾經戰鬥過的貝亨奧普佐姆城。

    這座城市距離洪水摧殘已經有數年時光了,至今尚未完全恢復過來。擔任市長的弗蘭克‧班寧對東岸人的印象很好,雖然當初楊亮的軍隊撤退時坑了他們一把,但他似乎並不介意,他仍然記得當初一起並肩戰鬥對付法國人的場景。

    不過擔任律師的揚‧馬爾科‧范別列斯滕卻沒好氣地要求東岸軍人賠償損失,因為當初在貝亨奧普佐姆作戰期間,他們不止一次洗劫了本應該所有僱傭軍準備的物資、食物乃至軍餉。甚至在撤走前一刻,楊亮少校麾下的部隊還從駐地強行拉走了很多本應為奧蘭治親王的部隊準備好的軍需物資,而這無疑都是貝亨奧普佐姆城的民脂民膏。

    高剛聽了後有些尷尬,還好弗蘭克‧班寧市長較大度,表示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沒必要現在還揪著不放。要說當初各路僱傭軍齊集七省聯盟,東岸人當算軍紀佳的了,只不過澤蘭省的陸軍部搞得實在太過火,官員和貴族們將倉庫盜賣一空(甚至還有賣給法國人的),以至於本應撥給僱傭軍的糧食、軍資和餉銀始終不是很足,積攢了很多怨氣,以至於最後東岸人直接不給面子,動手「自取」了。

    「別理他,這個名字裡冠以范別列斯騰姓氏的傢伙,是個可憐蟲罷了,他現在快連自己一家老小都養不活了。」弗蘭克‧班寧走前來,握了握高剛的手,說道:「他以前一年能掙到600盾,現在能有100盾是帝保佑了。沒辦法,戰爭尚未結束,地方經濟也沒有完全恢復,現在沒幾個人打官司,所以我讓他到市政府來擔任司法官員。」

    「可是即便經濟困難,那些噁心的天主教神父也能掙450盾一年。」范別列斯騰也來和高剛握了握手,用一種嫉妒的語氣說道:「我是看他們不爽,這些人什麼也不干,戰爭期間法國人也不找他們麻煩。」

    「即便是天主教的神父,那也是主的僕人。什麼時候這個令人可敬的職業也會受到如此令人反感的鄙視呢?帝啊,我們,您可愛的僕人,受到了如此的輕視,這個世界有那麼多低等的奴僕都受到了您神聖的僕人更高的尊重,這太可恥了。」聽到范別列斯騰這麼說,約翰尼斯牧師坐不住了,立刻前斥責。

    弗蘭克‧班寧臉的笑容更尷尬了,只見他先是制止了兩人的爭吵,然後果斷轉移話題道:「尊敬的特使先生,轉道貝亨奧普佐姆前往海牙是最正確的選擇。作為您進入聯合省的第一站,我們已經得到了命令,將盡快護送您和您的隨從前往海牙,奧蘭治親王將在那裡會見諸位。明年出發,如何?」

    「我沒有問題。」高剛回答道。

    諸人在街道又寒暄了一番,這才進了充作市政府的一座漂亮的別墅內。在這裡,弗蘭克‧班寧與高剛進行了一番誠懇的交談,而這無疑也令他掌握了很多第一手的資料,不少有關戰爭進程的消息他也是第一次聽說。當然更重要的是,參加會談的不止他們兩人,還包括康拉德‧范博伊寧根這個聞訊從阿姆斯特丹趕來的共和派骨幹分子。

    「東面的佈雷達最近爆發了騷亂,城外的農民因為稅收問題而與城市裡的民兵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多大五十餘人被逮捕。這種事情,最近幾年發生得太頻繁了,頻繁到我都已經麻木了。農民的田地被海水浸泡,牛羊被法國人搶走,房屋傾頹倒塌,損失如此慘重,結果還得不到免稅的權利,這可真是喪心病狂。」范博伊寧根接過了高剛遞過來的捲菸和火柴,定定地看了看後,才點燃了香菸,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道:「佈雷達是屬於奧蘭治派的城市,那裡的貴族和官員為了給在南尼德蘭前線作戰的軍隊提供給養,已經到了極其誇張的地步,都不考慮現實了。」

    弗蘭克‧班寧聽了後心有慼慼。他們貝亨奧普佐姆城自然不是奧蘭治派佔多數的城市,不過若說被共和派掌控卻也不盡然,只能說是稍微傾向於共和派罷了,當然作為市長的弗蘭克‧班寧現在卻是支持共和派的。

    與貝亨奧普佐姆類似的還有一些城市,當然旗幟鮮明支持共和派的如萊頓、哈勒姆、代爾夫特、鹿特丹、弗利辛恩等與支持奧蘭治親王的佈雷達、霍倫、烏得勒支、恩克赫伊曾等城市一樣更多,總是聯合省如同它歷史所表現的那樣,一直處於分裂狀態,大家通過聯盟的形式組合在一起。

    「與約克公爵詹姆斯的長女結婚後,現在的威廉三世當真是躊躇滿志,但戰場不利消息和財政壓力阻止了他繼續擴大戰爭。他現在疲了,知道如果繼續下去,戰爭的結果很難預測,因為法國軍隊最近剛剛調整了兵力部署,並在南尼德蘭一線發動了一年以來規模最大的攻勢,迅速突破了聯合省及德意志軍隊的多處防線,並一舉佔領了如根特這種大城市。威廉三世害怕南尼德蘭十省此淪陷,聯合省失去重要的緩衝層,因此不是很拒絕與法國人進行和談,但他顯然還沒徹底拿穩主意,對於法國人的開出的條件總是挑三揀四,並且經常不給回應,明眼人都知道他不甘心。」范博伊寧根繼續說道。

    作為共和派的堅分子,范博伊寧根的華語非常受高剛重視。因此他一直在旁邊安靜地聽說,有時候還輕聲示意助手記錄哪些內容。

    「我最近聽過一個傳聞,也可能是奧蘭治派分子放出來的,那是當幾年前第二位白金漢公爵從英格蘭趕來勸威廉同意和談時,說『難道你看不出你的國家已經失敗了嗎』,結果威廉回答『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它失敗,因為我會戰死在我們國家剩下的最後一條壕溝裡』。雖然不清楚這個時候傳出這種傳聞是什麼目的,但我們高度懷疑,是奧蘭治派分子在配合威廉三世的步點,一方面提升他的英雄形象,一方面也表明他暫時不願和談的決心。」范博伊寧根說道:「現在,愛惜聯合省物力的,在推動和談進程的,是議會、是共和派議員。」

    「你們再度控制了三級議會?」高剛聞言有些驚訝,因此用有些急迫的語氣說道:「那麼政府呢?現在誰說了算?」

    「現在政府也是我們佔了風。」說到這裡,范博伊寧根的臉終於也有了些笑容,只聽他繼續說道:「戰爭進行到現在,整個七省聯盟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人力、物力、財力已經被消耗到了極限,太多人意識到戰爭不能再繼續進行下去了,聯合省需要喘息之機。因此,我們得到的支持在這兩年也大大增加,畢竟現在整個七省聯盟境內已經看不到哪怕一個法國士兵了,很多人在危機過後開始考慮起了自己今後的生活。這其不僅包括商人、市民等我們的傳統地盤,也包括很多貴族和農民尤其是那些在掘開海堤淹沒國土過程損失巨大的農民們。」

    范博伊寧根的這話倒令高剛有些精神一振之感。原本他以為,在力挽狂瀾驅逐法國人,並且邀請到諸多國家組建了反法大聯盟之後,奧蘭治親王應該是說一不二的。可現在聽來,怎麼竟然讓共和派漸漸起了勢了,竟然又死灰復燃控制了議會,極大影響了政府,這可真有意思了。

    啊,是了,如果不是無法完全掌控局面,當初奧蘭治親王又何必用下三濫的手段謀害德維特兄弟呢?如果不是無法完全掌控局面,威廉三世又何必急吼吼地與英國王位第二順位繼承人結婚呢?要知道,新教最大的兩個軍政集團的首腦聯姻,這其的政治意味不可謂不重,而聽說威廉三世其實喜歡的另有其人,對這個身份尊貴的表妹非常不感冒,已經可以管窺一二了。

    「那麼,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貴國政府乃至你們的盟友們,對和談又是什麼態度?」高剛一步步問出了他急欲知道的事情。

    「本來三級議會和政府已經傾向於和談了,因為人民生活實在太困難,不過因為奧蘭治親王的態度模棱兩可更準確地說,傾向於暫時不和談之前始終無法做出最終的決定罷了。雙方的使節雖然在埃諾接觸了不少次數,可始終沒達成什麼實質性的成功。」范博伊寧根抽著煙,雙眼看著窗外,用思索的語氣說道:「但最近法王路易十四突然拋出了殺手鐧,法國人同意降低關稅,准許更多的荷蘭商品入境,這一下子在阿姆斯特丹掀起了滔天巨浪,使得很多原本的間派也轉而加入到支持我們的行列。」

    其實,正如范博伊寧根所言,歷史因為戰爭打得財窮力竭,荷蘭人本沒有多少繼續戰鬥下去的信心了。然後法國人突然拋出了低關稅的誘餌,一下子突破了荷蘭人的心裡防線,使得社會堅階層都轉而支持和談,盡快恢復商業。這個時候,一直以堅決抗法姿態示人的奧蘭治親王有些尷尬了,很多原本支持他的人也在權衡再三之後,轉而支持共和派了,因為聽他們的似乎能吃飽肚子,這從1677年以後共和派重新控制阿姆斯特丹市政府能看得出來各自勢力的此消彼長。

    不過這個時空因為種種因素,一直持續到1678年下半年,共和派才在多個城市****,議會和政府內也才慢慢取得優勢。之前因為與荷蘭人交惡,東岸外交、商業機構幾乎盡數撤離,消息未免有些不靈,因此此時方知荷蘭內情變化,不過卻也還不算太晚!

    「所以,德維特議長返回聯合省,正當其時麼?」高剛這時已經有些激動了,說話的語氣未免也有些急促:「你們不能使一下勁麼?讓政府取消對德維特兄弟的通緝,或者如果不能取消的話,發個赦免令也可以啊。這樣一來,事情可大有可為了,共和派翻盤的希望也大了許多。」

    「翻盤是不指望了,畢竟那個人還掌握著軍隊,惹毛了人家,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還有,你忘了?赦免令只有聯合省執政才可以簽發,也是說必須經由威廉三世之手才具有法律效力。」范博伊寧根有些苦笑地說道:「所以這事仍然需要你們幫忙,你們在外,可以施展的手段多一些。你知道的,弗裡斯蘭、格羅寧根、艾瑟爾、德倫特幾省的土地貴族和商人們,很多經營船具、武器、木材加工生意,與東印度公司的商業往來很多,他們是奧蘭治親王最重要的支持者,搞定了他們,事情也差不多了。」

    「又是東印度公司,真是該死!我感覺最近和他們打交道的次數也太頻繁了一些!」高剛聞言一下子笑了,只聽他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事情倒有些好辦了。我們可以嘗試著聯絡東印度公司,但我真的不確定這樣是否有效果。」

    「以前也許沒效果,但現在多半有,相信我,形勢不一樣了。」范博伊寧根堅定地說道。

    「好吧,姑且相信你了。對了,你們的政府現在同意和談,那麼盟友們的意見如何呢?」高剛又問道。

    「奧地利同意,西班牙猶豫不決,因為它很可能要丟失領土。另外,勃蘭登堡—普魯士反對,因為他必須歸還從瑞典那通過戰爭奪來的西波美拉尼亞等地區。哦,對了,神聖羅馬帝國的大部分諸侯其實都是反對停戰的,丹麥王國也拒絕和談,瑞士則尚未明確表態。」范博伊寧根回答道,三言兩語之間一下子清晰地指明了歐陸各國的動態。

    /bk
regn13 發表於 2018-4-2 20:42
第四十二章 歐陸風雲(三)

    1678年11月20日,抵達阿姆斯特丹已經好一陣子的華夏東岸共和國駐歐全權特使高文剛,終於獲得了聯合省執政、奧蘭治親王、約克公爵的女婿威廉三世的接見。

    奧蘭治親王的臉色不是很好,據說之前剛剛從一場疾病中恢復過來,不過他說起話來卻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覺,比如他就直截了當地指責東岸人兩大罪狀,其一是在海牙製造了駭人聽聞的「屠殺」時間,而且據說凶手還安然返回了東岸國內,以後還有重用其二是無端侵佔荷屬南非的事情,令東印度公司損失巨大,同樣也令聯合省損失巨大。

    高文剛是外交世家出身,本身也是歷練多年,因此對這些所謂的「詰難」回覆起來非常簡單和輕巧,都是程序性的話了,沒甚難度,更何況別人也沒真的為難他,只是發洩下心中的不滿罷了。

    隨後,高文剛小心翼翼地提起了取消德維特兄弟二人的通緝令,發還其位於多特雷赫特市的家族地產,讓約翰德維特能夠重返聯合省的事情。而果不其然,奧蘭治親王對這事顯得有些憤怒,一開口就拒絕了,一點迴旋的餘地也沒給高文剛留下。

    高文剛頓時明白,奧蘭治親王大抵是對共和派、對德維特極端厭惡了,這可能緣於他年幼時的經歷。當年,在他父親發動兵變妄圖奪權失敗後,約翰德維特作為資產階級共和派的政治代言人,就對他和他母親執行了嚴格的監視政策,具體措施包括:1、撤換年幼的奧蘭治親王原本的護衛,換上政府派遣的護衛2、由政府指派的教師接管奧蘭治親王的教育,當然這條執行得並不徹底,在奧蘭治親王幼年時,很多奧蘭治派議員集體努力,成功地爭取到了由其母親英格蘭公主、查理一世之女瑪麗教育奧蘭治親王的權利,且高昂的費用也由荷蘭省政府承擔3、限制了弗裡斯蘭、格羅寧根、上艾瑟爾、德倫特等省的傳統貴族對土地的投資和兼併,同時也限制這些人與奧蘭治親王過多接觸,以削弱他的影響力,因為這些傳統貴族裡在軍隊中擔任職務的比例很高。

    以上只是一些比較出名的大措施,更別提還有許多噁心奧蘭治家族的小手段了這些小手段未必是德維特下令執行的,但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少敢於政治投機的傢伙,為了向德維特獻媚,他們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所以,二十多年下來,奧蘭治家族當真是受夠了各種鳥氣,家族財力、影響力都大大降低,因此當他們逮著一個好機會,一朝翻身上台之後,向德維特兄弟進行報復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雖然報復的手段讓人看起來有些不寒而慄。

    所以這次高文剛提出讓約翰德維特回歸聯合省,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威廉三世的拒絕。他現在真的已經夠煩了,三級議會裡一堆人跟在搗亂,各省省議會、市議會也出現了共和派勢力的大回潮,奧蘭治派對地方上的影響力大大降低。再加上戰爭打了多年,國家財政負擔承重,人民苦不堪言,且奧蘭治親王指揮的數量高達八萬的大軍也與法國人僵持在了南尼德蘭,難有寸進,始終無法將敵人逐出這個兩國之間的緩衝地帶,所以他的聲望自然而然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試問在這種情況下,威廉三世又怎麼可能願意讓約翰德維特返回聯合省?雖然這個人目前在民間的聲望已大不如前,唾罵他的人很多,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串聯各路商人、共和分子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影響力很高。一旦讓他回來,也許無法顛覆自己的位置,可在議會及各省給自己製造麻煩,加大唱反調的聲浪,卻是不難的。因此,只要威廉三世不傻,是決計沒可能將這個人放回來的,除非你開出一個他很難拒絕的價碼。

    「約翰德維特涉及到背叛國家、謀害貴族等多項指控,這是聯合省政府和三級議會共同簽發的通緝令,想要撤除的話,除非七省同時選派法官重新審議,而且我不認為重審的話會有什麼不同。」對於這些在格萬根波特監獄前破壞了自己好事的東岸異教徒,年輕的威廉三世現在真的有一種神煩的感覺,特別是他們竟然還想把自己的頭號政敵、少年時代的噩夢再度請回聯合省,這是開玩笑麼?

    高文剛聽威廉三世這麼說,也有些沉默。他當然知道,自從德維特兄弟及一干核心懼怕迫害而「出逃」南尼德蘭後,當時被奧蘭治家族完全支配的議會和政府便宣佈他們為「叛國者」,一個個都簽發了逮捕令,同時還順勢將三級議會議長的職位空缺著,令奧蘭治家族的控制力達到了頂峰。

    如今數年時光過去,奧蘭治家族也難免如同歷史上多次發生的那樣,從頂峰開始慢慢滑落,這個時候再把德維特等人赦免這是奧蘭治家族的特權,作為這個國家最大的貴族,奧蘭治親王有權赦免德維特,這是七省法官重審案件之外的另一條路子那是嫌自己家族衰落得還不夠快嗎?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而既然奧蘭治親王的態度已經如此決絕而鮮明,那麼高文剛也不好就這事繼續糾纏下去,因為那樣明顯只會更加激起對方的怒火,使得事情像更不利的方向發展。因此,他很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將重點轉到了兩國之間的貿易恢復上面。

    要知道,當初聯合省未發生大變之前,這個商業發達的國家可是東岸商品第一大代理商,每年將價值數百萬元的各類商品通過種種渠道出售至地中海、波羅的海和北海國家,為東岸工業品的銷售立下了汗馬功勞,當然荷蘭人也從中賺取了不菲的利潤比如素來與東岸關係密切的德海爾家族,就從代理東岸鐵製品開始,到最後乾脆關閉了自家在瑞典的大部分冶鐵工坊這也有瑞典王室逼迫的成分在內,全心全意代理起了東岸鐵製品,收益很大。

    不過的東岸人悍然出兵收取荷屬南非殖民地之後,兩國關係名存實亡,原本就佔貿易很大部分比例的聯合省政府訂單直接取消後來多數給了英國人,很多荷蘭批發商也礙於種種關係,不便再代理來自東岸的商品,因此兩國間的貿易頓時一落千丈,除了少許走私外,竟然無限趨近於零,也是沒誰了。

    不得已之下,東岸人不得不全力發掘其他代理商,比如庫爾蘭人、比如意大利人。只可惜,庫爾蘭人發掘波羅的海貿易不利,遠遠達不到東岸人的期望,不知道是他們真的不行呢,還是懾於荷蘭人的積威,不敢大展拳腳。庫爾蘭人如此,熱那亞人、威尼斯人也有些不堪,也只是提高了一點在意大利地區的市場份額,大西班牙地區則因為西班牙貴金屬大量流出而銷量快速下降與之類似的還有奧斯曼帝國,這個國家因為連年「失血」本就大量鬧錢荒了,多年來還一直貿易逆差,目前除了進口部分東岸軍械外,其他貿易都很萎靡。

    在這種情況下,東岸人不得不自己承擔其重任,通過多種渠道開發了原本對東岸封閉多年的法蘭西市場,取得了一些商品的對法出口配額低關稅稅率,讓東岸國內的工業品市場稍稍緩了口氣,雖然開工不足仍然比較難受,但也能勉強維持下去了。

    當然這種情況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在東岸國內已經通過大基建解決部分產能過剩問題的情況下,東岸人數年來一直在想盡一切辦法解決對歐商品出口問題,甚至還很「貼心」地研究了幾個主要國家的財政狀況,想方設法幫他們在貴金屬不大量外流的情況下增加進口商品金額,而這第一步自然就是歐洲商業魁首的聯合省了。

    接下來,高文剛與他帶來的兩位商務官員一起,仔細地向奧蘭治親王繼續介紹起了與東岸恢復貿易的「好處」,其中更是重點就依託價廉物美的東岸商品鞏固「海上馬車伕」那四通八達的銷售網絡和無數的代理商。要知道,現在英格蘭工商業快速崛起,德意志地區雖然政治上分裂,但工業繁榮,商業發達,這兩大地區都借助此次戰爭的東風,大批量出口包括武器、軍資、鐵器、日用品、紡織品、食品、建築材料、玻璃、皮革在內的各類商品,很是發了一大筆橫財,同時也漸漸有威脅到聯合省商業渠道的意思在內。

    若擱在以往共和派佔據上風的年代同時也是聯合省廢除執政職位的年代,阿姆斯特丹這個商業中心早就反應過來並實施反制手段了,哪像現在這會,聯合省依然優哉游哉,漠不關心,甚至還通過不斷給予英格蘭王國大筆訂單而助漲這個國家的工商業進步,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以往聯合省不是沒有陷入戰爭過,比如當年與西班牙戰爭時期,他們就通過大量進口產自東岸、德意志、葡萄牙和北意大利的武器和軍用物資,降低對英格蘭工業品的依賴,可見共和派分子確實把對英國的警惕刻到了骨子裡,甚至不惜為此親近法國人,極大惹怒了主張聯英抗法的奧蘭治派。

    不過,高文剛和兩名屬下口水都說干了,卻絲毫沒有說動年輕的威廉三世。這位年輕的貴族似乎是與英格蘭商人有什麼約定,又或者是對英格蘭這個國家的力量十分看重,甚至也可能是與英國人同為新教大國,因此十分乾脆利落地拒絕了東岸人的提議,表示短時間內聯合省政府沒有重開與東岸貿易談判的計畫,同時更是表示,荷屬南非殖民地被迫「出售」給華夏東岸共和國的事情目前已經由議會批准、奧蘭治親王署名生效,售價為二十萬盾,極大傷害了聯合省人民的感情,他們現在不願意與東岸商談此類事情。

    一個上午連著被人拒絕兩回,就是泥人也有幾分火氣,更別提高文剛這個本就出身不凡的二代高官了。因此,他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嘴角雖然仍然掛著禮節性的笑容,但仔細看的話已經很勉強了,顯示了他內心的不滿和煩躁。隨後,他又嘗試著爭取了幾下,不過奧蘭治親王的態度當真也是堅決,竟是一點步都不讓,這令高文剛感到非常不滿。覺得自己再在這裡流下去也沒任何意義後,他便果斷地起身告辭,返回了阿姆斯特丹城中剛剛被荷蘭人發還沒幾個月的原東岸商館。

    商館前一陣時間似乎被徵用做了臨時倉庫,偌大的館區內散落了很多鹹魚、爛菜葉子,偶爾還有一些牛馬遺留下來的糞便,整一個烏煙瘴氣的樣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商館內原先存放著的一批價值數萬元的貨物已經不見了,先期趕來的東岸工作人員多番奔走,也只從荷蘭人那裡要回了幾千荷蘭盾的補償,也是晦氣。不過考慮到東岸軍隊之前在澤蘭省的手腳也不是那麼幹淨,頗有蝗蟲軍隊的風範,因此高文剛也就沒打算繼續追究,直接就知會商館方面重新做賬,將這筆虧空註銷了事。

    在一間重新裝飾一新的房間內安頓下來後,高文剛沒有耽擱時間,立刻將所有隨從及商館工作人員召集了起來,一起開了個會。會議上,高某人正式任命了阿姆斯特丹商站的站長及其他一應人員,並給他們安排了下一階段的工作任務:主要是嘗試恢復以往的一些老關係,特別是那些共和派背景很深的批發商人們,更是要下大工夫,力爭恢復一點生意。

    此外,他又點了幾個人的名字,各個部門的都有,大概七八人的樣子,打算將他們帶在身邊,坐船離開阿姆斯特丹,前往英格蘭、法蘭西和西班牙一行,處理一些積壓的事務,同時也重點和馬德里方面談談潘帕平原的那一檔子事情拖了這麼久,西班牙人也是時候表個態了吧!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