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658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6
第五十五章 南方的英國人(三)

  按照李毅的說法,奴隸們對這種條件應該不會太過牴觸,畢竟他們能夠有機會擺脫目前一直工作到死、毫無希望的生活狀態,應該也算是一件「好事」了。當然,李毅和莫茗都選擇性忽略了這些輸出到長山堡鐵礦區的土著奴隸究竟有幾個能活著幹完工期返回南非,這個問題他們也沒興趣來討論。

  莫茗、李毅二人說幹邊幹,反正這些運輸船返回本土時大部分船艙也是空著的,運些人回去就當壓艙石了。河中堡手頭目前掌握著五千多奴隸(加上此次俘獲的三千人),基本都在河中堡周圍種田、放牧、幹基建。他們的勞動強度雖然不小,但說實話生活待遇卻也不錯,食物雖然粗陋,卻是管飽的,比起以前那種飢一頓飽一頓的「自由」生活來,真的很難說孰強孰弱。因此,這些奴隸們的逃跑慾望倒也不是很強,這也成了河中堡的一大奇觀。

  莫茗帶著民兵在這些奴隸中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千人,大部分是科伊桑紅人,少部分是班圖黑人,這些人便是他送回本土去和執委會討價還價的籌碼。同時,他本人也決定跟著回東方港一趟,爭取活動一下關係,給河中堡討點好處。

  挑完後剩下的近四千名奴隸,莫茗將他們打散後劃分成了兩個部落,與目前歸附於東岸人的其餘六個部落進行統一管理。每個部落授予一面旗幟,其中六個「自由」部落分別授予紅、黃、藍、綠、紫、灰六種顏色旗幟,兩個奴隸部落分別授予黑、白兩種顏色旗幟。

  每個土著從屬於哪個部落並不是固定的,比如觸犯東岸法律並經審判有罪的土著便會被降入黑、白兩旗,成為奴隸;同樣,犯有臨陣脫逃、反叛等罪名的土著其本人將被處死,直系親屬也將被貶入黑、白兩旗,成為奴隸。而黑、白兩旗中的奴隸,如果有工作出色、作戰勇猛的人,經東岸軍官推薦後,其本人和家人可以得到赦免,升入上六旗。

  有了這種流動性極強的制度,便可以充分調動土著們的積極性,以便充分發揮他們的潛力,更好地為東岸人服務。目前掌握在河中堡手頭的土著「八旗」共有六七千人,這些經過一番整頓、有了相對先進組織方式的土著必將成為東岸人開拓南非的急先鋒,所謂為王前驅,不過如此。

  一切準備停當後,8月4日,莫茗將一切事務交給了南非開拓隊副隊長劉昂代管,然後乘坐海軍軍艦和幾艘滿載奴隸、象牙、皮毛和白酒的運輸船一起返回東方港。

  莫茗走後,劉昂立即宣佈河中堡進入動員狀態。反正已經入冬,農田裡也沒什麼活計要幹,除了保持必要的人手擴建城牆、炮臺,開挖溝渠外,其餘人都要進行大強度的軍事訓練。除了這些東岸人外,城外的「八旗」部落除了幹活的苦力外,其餘成年男丁每三天都要在東岸軍官的監督下進行一次操練。一時間,河中堡城內外整日裡槍炮大作、殺聲震天,訓練得好不熱鬧。

  東岸人忙得不亦樂乎,遠道而來的英格蘭人也沒有閒著,他們正在開普敦地區艱苦建設著他們的新領地。

  此時百多公里外的開普敦海岸邊,東岸人的老朋友——喬治.海伍德騎士和尼克.沃納姆正在海邊一邊散步,一邊閒聊著。大西洋上吹來的冷風有些大,小冰河時期的南非隆冬還是有些冷的。海伍德、尼克兩人乾脆找了個海邊搭建的木棚,一邊抽著菸斗,一邊看著不遠處的桌山。

  「那一定是上帝的餐桌。」尼克看著那座呈長條形的山峰說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海伍德先生,我想我們可以在那上面修建一座燈塔,這座燈塔可以為夜航的王國船隻提供定位,而開普敦(Cape Town)也一定會成為非洲的明珠的,這是您的榮耀!」

  「修建燈塔是一個好主意,尼克,但不是現在。」海伍德騎士狠狠吸了口煙,然後眼神飄忽地說道:「我們現在的第一要務是將好望堡修好。好望堡是開普敦的核心區域,不修好城堡以及炮臺,我夜裡甚至都睡不好覺。尼克,你不知道,自從聽說北方的東岸人開始屠殺那些野蠻人後,我就擔心他們有一天會突然衝進開普敦,就像他們衝進岡比亞城堡那樣。那是一群野蠻、嗜血、殘暴的惡棍,他們甚至連居住在岡比亞商站的和平居民都不肯放過,上帝啊,他們一定都是被惡魔蠱惑的暴徒!」

  尼克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眼海伍德騎士,這個軟弱的男人自從在岡比亞被東岸人俘虜後便似乎被嚇破了膽,也許他在東岸人的監獄裡留下了什麼令他難以忘懷的糟糕回憶吧。不過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尼克和海伍德騎士這兩個東岸人的手下敗將,如今又一同被派遣到遙遠的南部非洲來建設一座對東印度公司乃至英格蘭王國都極為重要的殖民地城市。

  如今雙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尼克不由得出聲安慰海伍德騎士:「東岸人剛剛和我們簽訂了和平協議,他們是不敢冒著惹怒王國的風險和我們開戰的,他們絕對不敢!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提防一些土著的襲擊。前些日子我們不是遇到一支小型土著部落嗎,他們似乎對我們這些外來者抱有極大的敵意,我想也許他們將我們當做那些東岸人了。不過這些土著部落的武力真是弱得可憐,也許我們並不用太過擔心。」

  海伍德騎士吐出了一口乳白色的眼圈,然後說道:「好望堡的修建進度必須加快!我們已經修建了快一個月了,我不想等太久,關於這一點,你要和亞倫他們說清楚。馬上就要進入最寒冷的時節了,下雪之前,我就要搬進去住!」

  尼克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開始盤算人手的劃分。這次東印度公司組織的殖民開普敦的行動規模不算小,他們共一次運送了超過一千六百人來到了這裡。當然,出發前的人數可遠遠不止一千六百人,殘酷的遠洋航行無情地淘汰了相當一部分體弱或者不幸的人們。這一千六百人中,來自英格蘭國內中部地區的失地農民佔了絕大部分,大約有一千人;剩下的六百餘人均來自被英格蘭征服的愛爾蘭地區。

  殖民船隊在今年6月30日登陸後,便開始了大規模的建設。不過這些新移民們剛經歷了長達數月的海上航行,身體狀況普遍不佳,很多人更是剛到這裡就生起了病來,這使得英國人建設殖民點的速度奇慢。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們甚至連船上的物資都還沒有完全卸完,很多水泥、石灰、磚頭還堆放在船艙內。

  由於人員身體狀況不佳,再加上開普敦地區連日陰雨的天氣,英國殖民者岸上的建設進度也不盡如人意。他們在面向桌灣(Table Bay)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城堡——好望堡,不過儘管投入了手頭一半的人手進行建設,以目前的進度來看,估計要等到9月底甚至10月份才能初步完工了。至於其他的部分,比如居住房屋、港口設施、城牆、炮臺等建築更是進度緩慢。尼克悲觀地預計,這些要是全部完工的話可能要等到明年上半年了。

  此刻聽到海伍德騎士明顯有些焦慮、不耐煩的語氣,擔任海伍德副手的尼克不得不決定再增派一些愛爾蘭農夫去參與好望堡的建設。甚至於,強令他們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也在所不惜。畢竟,早一天建設完好望堡,他們便早一天得到安全保障。

  想到此處,尼克不由得又對東岸人產生了滿腔怨氣。他們這些惡棍、人渣將北方平原上的那些野蠻人屠戮一空,並將他們的糧食、牛羊通通搬走,使得高貴的英格蘭人不得不在開普敦冬日陰冷多雨氣候裡與爛泥為伴,一手一腳地艱苦建設著城堡,很多人為此生了病,移民們的怨氣普遍都很大。

  這還不算,這幫無恥之徒甚至還組織人手將北方河流裡的魚都捕光了,野牛群也被他們驅趕或者獵殺,使得英格蘭人無法就地獲得寶貴的肉類蛋白質補充。移民們只能就著豌豆湯,啃著難以下嚥的黑麵包充飢,這進一步加重了他們的怨氣。

  不過好在前陣子有個傻乎乎的土著部落也許為了躲避東岸人的剿殺,一頭衝到了開普敦地區,撞上了正在海岸邊修建城堡的英格蘭人。一次不甚激烈的戰鬥過後,英格蘭人輕鬆擊潰了這個土著部落,並俘虜了他們五百多人,以及少量的糧食和牛羊。這五百多人被俘虜後,一直在英格蘭人的嚴密監視下做著艱苦的平整地基、開挖溝渠的工作。高強度的工作使得他們至今已經死亡了數十人,還有約幾十人趁著英國人不注意的時候逃亡而去。

  唉!尼克重重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為了加快工期,只有拿這些土著的命往上填了,希望能令海伍德騎士滿意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6
第五十六章 南方的英國人(四)

  「哈哈,老謝,來,乾了這一杯!」河中堡內,劉昂滿面紅光地舉起一個玻璃酒杯,大笑著說道。杯中是斟滿的河中大麴,約有二兩左右。純白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晃盪著,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玻璃中大量摻雜的氣泡與雜質,使得這個杯子看起來遠遠不如從威尼斯和德國進口的上等酒具好。

  「幹了!」謝漢三仰頭一口乾下了杯中酒,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直灌入肚內,使得他渾身都有些熱了起來,「還是高粱酒好喝啊,比起那個什麼蒸餾紅酒白蘭地好多了,咱中國人還真就是習慣這個口味。」

  看到兩位大人杯中的酒都幹了,一直默默侍立在一旁的劉財拿起桌上放著的深色酒瓶,給兩人斟滿。劉財今年十七歲,和莫大忠的性質一樣,也是這批遠東移民中的孤兒,被劉昂收為義子帶在身邊。至於為什麼取劉財這個惡俗的名字,就要問取名者劉昂本人了。

  外面的天氣愈發寒冷了,而且還下起了惱人的雨夾雪。在這樣的天氣下,根本沒法做任何事情,只能貓在家裡。此時,之前一直集結訓練的民兵已經解散;那些「八旗」土人也已經打發他們回到部落駐地自個兒玩去;外面只剩下極少一部分奴隸還在辛苦地割草、餵羊。

  「劉財,外面的事都安排好了吧?」劉昂有些大著舌頭地問道。60度的河中大麴,他已經喝了七八兩,饒是他平時酒量還不錯,此刻也有些酒意上頭。

  「嗯,今年的羊毛都已經剪完了,一共1045袋(每袋10公斤),目前存放在1號倉庫內;新剝的六百張牛皮目前還在鞣製,鞣製完後準備等下一次來船再運回本土,那些科伊桑奴隸總是笨手笨腳的,浪費了很多寶貴的純鹼,我已經自作主張先罰了幾個人;先前工商部批覆的釀酒企業營業執照已經送到,本土定製的釀酒設備也已經運抵,莫長官走前河中酒廠就已經初步籌建起來了。現在有廠房,唯一的問題就是缺熟手。新運來的2500個酒瓶都已經灌裝完河中大麴,目前已經密封好存放在2號倉庫內,也等下次來船時運回本土進行銷售;榨油廠目前還在籌建,莫長官此次回去也會順便催一下設備,目前我已經招了一些會榨油的老師傅帶著一幫學徒先學起來。另外,下兩旗(黑、白兩旗)中有一些會榨油的奴隸我也已經將其單獨抽了出來,他們本人及家人升入上六旗的赦免文書正放在您的書桌上,等待批覆……」劉財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各方面的事,很多數據甚至不假思索就報了出來,顯然這段時間是下了苦功的,一直在幹活辦實事。

  「老劉,你這助理不錯嘛。」謝漢三一邊在面前的小火鍋裡夾著羚羊肉,一邊說道。外面氣溫已經接近零度,而且還刮著大風、下著雨夾雪,這個時候坐在點了壁爐的溫暖屋子裡,架起小火鍋,喝點小酒,那是再愜意不過的事情了。

  「嘿嘿,小子腦袋瓜子是挺聰明。」劉昂也不吝讚揚自己的義子,說道:「比起老莫的義子莫大忠來說,也不遑多讓了。劉財啊,這兩年要好好學,多認些字。到時候我送你去大魚河干部學校進修進修,開闊開闊眼界,順便再混個出身,不然你這層次始終提不上去的,也就能在河中堡這麼個鄉下地方廝混,沒意思的。」

  聽了劉昂的話,劉財用力點了點頭,一臉堅毅的模樣。

  孫勝軍端著一大盆肉片走了過來,放在劉昂、謝漢三兩人中間後,便返身回去再度切肉。

  謝漢三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羚羊肉,用有些驚歎的語氣說道:「孫勝軍,我原來聽人說你是在陝西殺羊的,可沒想到這切肉的刀功也很不錯啊。嘖嘖,薄如蟬翼,真的是見真功夫了。」

  孫勝軍謙卑地笑了笑,一點不像他平時那般跋扈樣:「卑職是在村裡人開的羊肉館裡殺羊,自然也得學兩手切肉的功夫,鄉下把式,倒是讓兩人長官見笑了。兩位長官既是喜歡,卑職就哪也不去,一直給兩位長官切肉。就是這羚羊肉粗了點,味道便不如咱陝西的山羊肉好吃;還有這北邊送來的鱷魚肉、豹子肉、大象肉,味道還不如咱河中堡自己養的豬肉呢,也就吃個新鮮而已。」

  「可不就是吃個新鮮嘛。」謝漢三擱下筷子,抿了一口酒。牛油火鍋裡放了不少從本土運來的寶貴的辣椒,此刻他吃得額頭微微見汗。勤務兵見狀立刻遞上了一塊潔白的棉布毛巾,謝漢三拿過來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拿起碟子裡一塊用鴕鳥蛋和麵攤的薄餅,捲起一顆本地出產的大蔥,大口嚼著吃了。

  「老謝啊,這兩天天氣不好就算了。」劉昂放下酒杯突然說道,「過兩天等天氣放晴了,讓那幫『八旗子弟』動動唄?你們第四連派些人督戰,這幫土著兔崽子我瞧著不放心。到時候哪個旗的部隊作戰不力的,指揮官斬首,士兵通通罰入下兩旗。」

  「我們陸軍出動怕是不合適。」謝漢三皺著眉頭說道,「雖說我們現在不懼英國人,但也得避免讓人得了口實。這樣吧,還是出動本地治安軍為好,孫勝軍!」

  「有!」孫勝軍放下菜刀,條件反射般地立正站直。

  「過兩天八旗軍隊出動的時候,你帶20個騎兵跟著,監督這些兔崽子們作戰。記住,你們千萬不要親自上陣,萬一戰事不利失陷在英國人手裡就麻煩了。情況一有不對你們就組織人馬撤退,記住,如果情況特別緊急的話允許你們丟下八旗部隊自行先撤。」謝漢三反覆叮囑著說道。這可不是開玩笑,土著襲擊還可以掩飾過去,這東岸人落到英國人手裡可就沒法子解釋了。到時候,少不得一場外交風波。

  「遵命!」孫勝軍簡捷有力地回答道,同時心中暗暗湧起一股熱流,這可是帶兵的權力啊!

  就在劉昂、謝漢三等人圍著火鍋吃得滿頭大汗的時候,一百多公里外的開普敦,英國人的最高長官海伍德騎士正在大發雷霆。因為他的僕人給他送上的晚餐竟然只有一些土豆泥、兩小條冰冷的鹹魚以及一些中午剩下來的冷豌豆湯。

  「一切都糟透了!」海伍德騎士憤怒地說道,「已經開始下雪了,可我的總督官邸還沒造好,好望堡也沒有造好!上帝,糟透了!你們這群蠢貨,甚至連熱一下湯都不會麼?現在我宣佈,鑑於你這個該死的愛爾蘭人的愚蠢程度,你和你的同伴明天就去給我修城堡去!」

  「我們沒有柴禾用。先生,這幾天外面一直下著雨雪,山路也很溼滑,我的幾個同伴在砍柴的時候都摔傷了。現在他們都躺在角落裡無人理會,先生,你不能這麼對待我們!」一名愛爾蘭中年男子驚慌地說道。去修城堡意味著什麼他們都很清楚,為了整修好這座堅固、宏偉的好望堡,一個半月來,前前後後已經死了一百多人了。大部分是土著,也有少部分是英國移民,此外就更別提那些因此大面積生病而無人理會的可憐人了。他們吃不飽、穿不暖,只能默默地躺在角落裡硬挨,挨不過去的就默默無聞地死去,直到冰冷的屍體被人發現,然後扔進海里。

  他們這些幹雜活的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還能勉強忍受,但是那些修城堡的卻是每天工作十六到十八個小時,而且乾的還是重體力活,吃的卻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因此,修城堡可以算得上是一種極重的懲罰了。

  「現在就去!」海伍德騎士更加憤怒地吼道,「衛兵,過來!將我面前這個愚蠢的愛爾蘭人和他的同伴一起送到修城堡的工地上去,立刻!馬上!」

  海伍德騎士現在很憤怒,他對眼前的一切都很失望:糟糕的天氣、愚蠢的農夫、有氣無力的土著。作為一名貴族,他還缺少與其身份相匹配的食物。他沒有可可的紅酒,只有冰冷的豌豆湯;他沒有甜美多汁的牛肉,只有散發著異味的小鹹魚;他沒有香甜的點心,只有粗陋難以下嚥的硬麵包,總之一切看起來都糟透了。

  他甚至連換一身乾爽的衣服都難以做到,開裂的皮靴被雨水浸透,他的腳被泡的發白,而且從腳部傳來的一陣陣鑽心的寒意使得他的腳麻木地幾乎要失去知覺。所以他現在迫切地需要發洩,而眼前這個愛爾蘭廚子便很不湊巧地撞在了他的槍口上,從現在起,他和他的同伴便只能在城堡工地上冒著雨雪痛苦地哀嚎了。

  想到這裡,海伍德騎士的內心終於稍微好受了那麼一點點。不過是幾個愚蠢的愛爾蘭人而已,還能翻得了天不成?他不屑地想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6
第五十七章 南方的英國人(五)

  1638年8月15日,河中堡。天氣晴朗,氣溫三攝氏度,西南風五級。

  約兩百多名土著士兵站在八面迎風招展的旗幟下面,等待著上頭的命令。這八個部落投靠東岸人已經快一年了,這一年時間內,他們受到了東岸人全方位的庇護,當然你也可以說是全方位的控制。沒有受到東岸人庇護或者控制的部落都已經消失不見了,而他們這些部落非但沒有消亡,相反還擴充了一些人丁,這一切都得益於他們屢次跟隨東岸人出征作戰。

  在東岸人給他們擬定的規制中,上六旗每個部落設酋長一人,副酋長兩人,可以世襲。上六旗每個部落均實行有限度的自治,身為酋長的他們總攬部落內一切大權,只對上級東岸長官負責。下兩旗不設酋長,由東岸軍官顧問團直轄,但平時由一名東岸人指定的「工頭」負責管理。

  當然,這些人權力大了,相應的義務也就越大。一旦完不成本年度應繳納的稅收、少派了伕役到東岸人的項目工地、作戰不力等等,他們都可能受到懲罰,一般都是罰奴隸、牛羊、糧食,嚴重的話就可能被撤職乃至判刑。

  有了東岸人制定的嚴酷紀律,這些「八旗子弟」們簡直成了附近土人當中逆天般的存在。那些尚處於原始社會末期的科伊桑人完全不是這些紀律相對嚴明、裝備相對精良的八旗部落的對手,作戰時屢屢被當面摧破,很多時候甚至不用壓陣的東岸士兵們多費力氣,單靠他們就能取得一場戰鬥的勝利了。

  這次河中堡的劉昂、謝漢三等人一致決定展開對英國人的襲擊、騷擾,為此,徵發令在昨晚就發到了各個部落裡面。今天一大早,八個部落的負責人就匆匆來到河中堡,聆聽了東岸老爺們的教誨後,便紛紛返回部落,開始進行動員及人員挑選。

  上午八點整,大約250名土著士兵便被挑選了出來,集中在了貝格河南岸的演武場內。第四連連長、陸軍中尉謝漢三在東岸士兵的簇擁下匆忙檢閱了一下這支馬馬虎虎的土著部隊,然後便宣佈出發!

  九點整,這支攜帶了十幾輛大車的部隊便在獵獵西風中出發了。黑、白兩旗近百人肩上扛著長矛,腰間別著可投擲用的短矛走在最前面。他們兩旗人數眾多,因此出兵人數自然也是很多,再加上他們低下的地位,因此自然而然地成了全軍的先頭炮灰。緊跟在黑、白兩旗部隊後面的是上六旗的人,他們或者扛著長矛,或者拿著短刀圓盾,或者揹著長弓箭壺。所有人都一律身著皮甲,有些富裕點的或者講究點的人皮甲上還鑲嵌了一些從東岸人手裡買來的鐵片,以增強防護力。

  孫勝軍帶著20名東岸騎兵遊走在整支部隊的周圍,一邊督促著他們行軍,一邊監視著是否有人意欲逃跑。這並不是杞人憂天,以這幫土人們並不高的士氣,以前幾次和土著作戰時都經常有士兵拋下還在部落內的家人逃離,更別說此次是和英國人作戰了。

  十幾輛大車上裝載了一些備用武器、行軍帳篷、鐵絲網、飲水糧食、藥物繃帶等物資,駕車的是一些下兩旗的奴隸,每輛車上還蹲著兩名手持火槍的東岸民兵。他們並不參與戰鬥,甚至都不會靠近戰場,他們只負責管理部隊的後勤輜重。形勢一旦不對,他們將果斷駕車撤離。

  就這樣行軍了四天後,8月20日中午,整支隊伍抵達了位於開普敦東方約十公里以外的一處小山背面。輜重部隊將在這裡紮營等待,作戰部隊將繼續向前。當天傍晚,作戰部隊趁著濛濛細雨,悄悄摸進了位於桌山內的一處事先現踩好點的露宿營地,士兵們拿出帳篷挑選一些乾燥處開始了紮營。

  也許英國人的人手匱乏,也許他們的士氣不高,總之這些英國人大部都縮在營地內,營地外只有少許幾個披著破爛雨布的英格蘭人可憐兮兮地縮在木牆的牆角,一邊低聲聊著天,一邊觀察著周圍情況。只可惜外面的雨霧實在太濃,他們什麼也看不清楚。

  一夜無話。8月21日清晨,在山裡休整了一夜的部隊開始集合,孫勝軍很鬱悶地發現此時部隊只剩下210人了,昨晚又逃掉了二十多人。不過戰鬥在即,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那些處罰的事情可以回去後再著手處理。他立即叫來了各個旗的負責軍官,依照著以往的經驗和最近學到的一些知識開始向他們講解各自的作戰任務。

  說實話,這些八旗土著的組織性和紀律性也就比大明的那些流民強了一點,估計和那些沒經歷過幾次陣仗的農民軍戰鬥力差不多,個體戰鬥力方面或許強了些,但士氣、紀律性則稍有不如。總得來說,這是一支很差勁的軍隊,但此刻也只能讓他們去衝一衝了,反正是炮灰,試探下英國人的虛實也好。

  土著軍官們的漢語很差,孫勝軍的口音也不是很正,因此雙方之間交流得很費勁。到最後,孫勝軍也惱了,乾脆直接指派起方向來。黑、白兩旗被分配到進攻英國人在桌山山上的幾個伐木點,孫勝軍給他們的要求就是動靜要搞得足夠大,以吸引山下圍牆內英國人的注意力;紅、黃兩旗是精銳的黑人旗,戰鬥力較強,被孫勝軍留在手裡充當預備隊;至於其餘四旗,則埋伏在半山腰鬱鬱蔥蔥的樹林內,以截擊可能出城救援的英國人。

  命令下達後,孫勝軍也不遲疑,直接命令開始行動。外面下著細密的冬雨,又天寒地凍的,在這個環境下多待一天都令人難以忍受,還是速戰速決吧!

  戰鬥很快就打響了。英國人在桌山上設置了好多伐木點,一方面劈柴當燃料用,另一方面也可以用在山下的城市建設上。這些伐木點多的有十幾人,少的只有幾人,此刻面對手持武器、蜂擁而來的科伊桑人,一時間有些驚慌失措。

  「砰!砰!」這是有些警惕性較高的英國人在伐木棚內打響了手中的火繩槍,不過他們很快就被洶湧而來的人流淹沒。人數稀少的他們拿著伐木斧無助地進行著抵抗,但是很快就被鋒利鐵製長矛刺倒在地。一些科伊桑人兩眼放光地拿著短刀,開始收割這些倒在地上的英國人的頭顱,一個英國人頭顱價值一瓶河中大麴——這是東岸人給出的價碼。有些人甚至為了爭奪一個英國傷兵的頭顱歸屬權而大打出手,讓遠處用望遠鏡觀察著的孫勝軍眉頭大皺。

  這幫土人的尿性,和大明那幫黑眼珠見不得白花花銀子的流民軍隊簡直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洶湧的人潮淹沒了一個又一個伐木點,這些缺乏必要防護設施的伐木營地在人多勢眾的科伊桑人衝擊下很少有能堅持一刻鐘以上的。而營地被攻破後,他們的命運一般都很悲慘,畢竟在科伊桑人眼裡,他們就是價值連城的獵物。

  在連續攻破三個伐木點後,遠處的英國人開始飛速往山下撤退。而在山下英國人尚未完工的圍牆內,哨子聲也此起彼伏,大批英國人被集中起來,軍官們打開武器庫,將火繩槍或者燧發槍一一分發下去。拿到武器的英國人紛紛走到遮雨棚下,透過迷濛的雨霧注視著不遠處的桌山。近來的天氣一直都很潮溼,火槍的發火率估計不會很高,這些土著要是********衝擊營寨的話,他們的傷亡將會很大。

  「長官,九個伐木點被攻陷了四個,一共有三十五人遇難。這些土著的紀律性很差,他們正在山上哄搶我們遺留的火槍、工具甚至食物,我們要不要集結人手衝上去將他們驅散。見鬼,他們根本就是一群野蠻人而已,讓我帶人去幹掉他們吧!我保證不會傷亡幾個人!上帝啊,他們甚至在褻瀆主的子民的屍體!」穿著一身厚厚雨布的亞倫.波特急切地說道,在他身後,還跟著幾名曾經參加過戰爭的老兵。

  尼克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又看了看積滿泥水的地面,然後轉頭看向身旁的海伍德騎士。

  海伍德騎士沒有猶豫太久,只見他斷然說道:「亞倫,帶50個好手出城去接引那些從山上撤下來的人。聽清楚了,只是讓你去接引那些人,你不得擅自改變方向向山上的土著發起主動攻擊!」

  「是的,先生。」亞倫.波特不情願地敬了個禮,轉身召集人手去了。

  尼克.沃納姆沉默地看了眼已經走到他身前的最高指揮官,海伍德騎士的假髮在雨水的沖刷下已經可笑地貼在額頭上,臉上的化妝粉甚至被雨水沖刷出一條條溝壑,不過他的話卻是不容置疑的:「尼克,組織好整座城堡的防禦工作。這些土著很聰明,知道在雨雪天進攻我們,我們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現在,你的工作就是確保這座未完工的城堡的安全!」

  「是的,先生。」尼克也敬了個禮,然後一頭衝進了雨霧中。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6
第五十八章 南方的英國人(六)

  孫勝軍皺著眉頭觀察著英國人的舉動。他們的指揮官顯然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只派出了少部分人手出城迎接從山上跌跌撞撞跑回去的幾十名英國伐木工,這些人躲在一片遮雨棚下,手上端著火銃,朝山上的英國人大聲吼叫著。

  「一幫膽小鬼!」孫勝軍嘟囔了句,「也是一幫幸運鬼!」

  看來沒什麼空子可鑽了,這幫英國人的應對是職業級的,戰鬥不應當將希望寄託於敵人的愚蠢之上。當然,這條對大明的文官不適用,孫勝軍心中狠狠地吐槽了句。

  冬天天黑得早,眼看再有不到一個小時天就黑了,而山上此時已經沒有一個英國人了,孫勝軍乾脆派出了幾名騎兵前去各旗傳令,令他們按照事先制定的預案依次撤退。天黑後天曉得這幫土人要逃走多少,還是趁著現在趕緊收攏人馬吧。

  孫勝軍終究還是高估了這幫土著八旗兵素質的下限。一個簡單的、演練過許多次的撤退行動演變成了一場混亂的賽跑,不知道哪個傳令兵告訴這幫土人們營地開飯了,然後這幫人就陷入了爭先恐後撤退的混亂之中。

  在孫勝軍一干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兩百多名土著八旗兵撒開腳丫子往回跑,混亂之中很多人被擠下溼滑的山坡,慘叫聲連綿不絕。戰鬥過程中沒死幾個人的八旗兵此刻已經有不下二十人滾下了山坡,生死不知。

  這是一幫逗比麼?孫勝軍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句長官們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混亂行動整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然後這幫八旗兵才勉強回到了營地,看到營地內並沒有如他們聽說的那樣準備了豐盛的飯菜後,一些科伊桑人頓時鼓譟了起來。不過他們很快遭到了幾十名紅、黃兩旗黑人「精銳」們的連踢帶打,這才消停了下來。

  孫勝軍木然地看著這幫蹲在地上、噤若寒蟬的科伊桑人,頓時感到一陣絕望,這些人簡直比他當年帶過的那群流民還要差勁啊。幸好剛才英國人沒有出來追擊,不然他今天就會鬧一個天大的笑話——東岸第一支因為「開飯」的傳言而把自己搞崩潰的軍隊。

  「孫二蛋,你去安排一下警戒哨。」孫勝軍朝身後一名騎兵說道。孫二蛋和他一樣是從陝西造反的老流賊了,轉戰過好幾個省,作戰經驗極為豐富,將營地警戒任務交給他還是比較令人放心的。

  「開飯!」沉默了半天后,孫勝軍終於憋出了這兩個字。看守營地的一些科伊桑伕役從輜重堆裡拿出了許多被密封好的石灰袋,這些是軍部專門設計出來用於加熱食物的物品。其基本原理就是生石灰遇水反應後大量放熱,用來加熱飯菜效果顯著,特別是在缺乏柴禾的陰雨天氣或者需要儘量避免炊煙的場合還是很實用的。

  今天的晚餐是高粱米飯、土豆燉牛肉,算是比較豐盛了。說實話,這幫土人自從成為東岸人的附庸後,他們的文明層次和生活水平是上升了不少的。就比如農業方面,河中堡方面曾派出了不少人手指導他們種植高粱、花生等農作物。在遇到東岸人之前,科伊桑人就不說了(他們只懂得放牧),那些科薩黑人們的農業技術也是比較落後的,他們甚至不知道使用人畜糞肥以及深耕技術。

  在班圖黑人的各個部落裡,流傳著這樣一個常識:在曾經作為牲畜欄的土地上能長出更多的糧食。前文講過,黑人的居所是以「克拉爾」為單位的,每個克拉爾的中心便是一片牲畜欄。在漫長的歲月中,班圖人發現之前曾經作為牲畜欄的地面往往更肥沃,種下的糧食往往收成更好。只可惜,文明層次太低的他們一直沒能發現這些土地更肥沃的原因。

  直到東岸人強勢介入他們的生活,推廣深耕技術、推廣糞肥及草木灰肥田、推廣耕牛的使用、推廣先進的農具、推廣先進的灌溉技術、推廣先進的選種育種技術後,這些土著的糧食產量頓時迎來了爆發性的增長。在今年夏收後,上六旗部落的自由民(奴隸除外)依靠增收的糧食以及替東岸人打零工,第一次擺脫了飢餓。而這,也使得東岸人在他們心目中的威信大增,使得他們真真切切地覺得這投靠是投靠對了。

  土著們笨手笨腳地拿著筷子,默默吃著飯菜。有些人用筷子用得不順手,剛準備拿手抓飯吃,很快便遭到了軍官和東岸人的呵斥。這些都是莫茗要求的,歸附的土著必須學說漢語,並學習東岸人的生活方式。莫茗這廝對後世非洲大片的法語區國家羨慕無比,因此他立志要在非洲建立幾個漢語區土著國家,而這也算是他的惡趣味之一吧。

  就在東岸人與八旗僕從兵蹲在山裡的營地內吃晚飯的時候,好望堡外的圍牆工地內,大批英國移民正愁雲慘淡地嚼吃著乾硬、無味的黑麵包。他們在冰冷、泥濘的開普敦奮戰接近兩個月的時間了,每天十幾個小時的辛苦工作,吃的東西和在國內時差不多,而工作辛勞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使得移民們的心裡都憋著一股很濃重的怨氣。

  至今,已經有六十九人累死、病死在工地上,如果加上今天在土著襲擊中遇難的三十五人,他們的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一百了。比死亡人數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受傷、生病的人數,據最新統計,受傷人數截止目前已經超過了二十人,而生病人數則是受傷人數的十倍——兩百!很多人得了重感冒,頭暈目眩、渾身無力的他們只能縮在四處漏雨的木屋角落內,孤零零地等待著上帝的裁決。他們既缺乏足夠的營養補充,也缺乏熱水和禦寒衣服,很多人的病情每天都在加重,而有限的幾個醫生和傳教士卻對此束手無策。

  許多人已經連續拉肚子好幾天了,他們的臉色蠟黃、嘴脣開裂,兼且發著低燒,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對勁了,卻也愛莫能助,甚至連為他們換一套乾爽的衣服都做不到。

  遮雨棚內。埃爾坎牧師搖了搖頭,神情沮喪地站了起來,眼前這個來自愛爾蘭的小夥子已經發燒一整天了,他所能做的只是拿來一條溼毛巾,給他擦一擦身子降降溫。小夥子的哥哥,一名鬍子拉碴的愛爾蘭男人沉默地坐在一邊。在牧師走後,他小心地將兩塊黑麵包和一個水壺收了起來,然後看了看籠罩的雨霧中的北方。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那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那是巡營的亞倫.波特少尉——一名前英格蘭軍人。

  「晚上好,埃爾坎牧師,今晚那些野蠻人可能會來摸營,請務必小心。」波特的聲音通過夜風斷斷續續傳了過來。

  「在這樣的天氣中進行夜襲的話無疑是一場自殺,我不認為那些野蠻人會這麼做。孩子們今天都很累了,明天還要延長工作兩個小時用來修建城牆,他們需要更多的休息。」波特牧師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了。

  「也許你說的對。但是海伍德先生命令我們務必加強防衛,這該死的天氣,真希望能早點結束。很多人抱怨已經好幾天穿著溼衣服睡覺了,算了,我得回去喝點烈酒驅驅寒,這該死的天氣!」波特咒罵著走遠了。

  埃爾坎牧師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提著燈也走遠了。

  半夜時分,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夜色中穿過尚未完工的城牆缺口,步履蹣跚地避開亮著燈光的地方,然後在淅淅瀝瀝的夜雨中消失在了黑暗的北方原野上。埃爾坎牧師矗立在城牆角落裡,靜靜地看著兩名愛爾蘭人空空蕩蕩的床鋪以及他們逐漸消失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

  夏爾.麥金萊揹著發低燒的弟弟,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走在黑暗、空曠的原野上。他不熟悉這片土地,他更不知道在這到處是荒草的原野上該怎麼走,他只知道一路向北。是的,他要朝北方前進!東岸人的城堡就在北方,只有到了那裡他的弟弟才有活下去的希望!這些天他已經見過太多生病後悄無聲息死去的可憐人,他不想它的弟弟也步這些人的後塵。他才十七歲,他不應該這麼早就死去。

  雨點順著西風打在夏爾的背上,他弟弟哈里渾身都被雨布覆蓋在內。哈里的額頭靠在夏爾的頸脖子處,可以明顯感覺到他還發著燒。

  「哈里,你在聽我說話麼?」夏爾一邊喘著氣走路一邊說道,「小時候家門口那顆檸檬樹你還記得麼?哈,是的,我還記得那香甜的味道。」

  「檸檬樹……」哈里費勁地輕聲呢喃著。

  「是的,檸檬樹。」夏爾將哈里往上託了託,然後繼續走在泥濘的荒野中,「那時候,你,我,傑克,強森,還有安妮,我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坐在檸檬樹下,然後安靜地晒著太陽。我記得你說過,金色的陽光灑在安妮金色的頭髮上,她美麗得就如同天使一樣。」

  「安妮死了……英格蘭人……該死!」哈里的眼睛瞬間回覆了些神彩,思緒似乎也變得清晰了些。

  「是的,所有英格蘭人都該死!」夏爾順著弟弟的話頭說道,「他們這次差點害死你,我們不能再留在那個潮溼骯髒的城堡裡了。我們去找東岸人,他們就在北方。他們會治好你的病,他們會給我們熱水,他們會給我們可可的食物,只要我們宣誓效忠東岸人的國王,這一切都會有的!」

  夏爾一路上絮絮叨叨著,不時和趴在他背上的弟弟說會話,以免他就此沉睡過去。路途中間他休息過兩次,吃了一小塊黑麵包,以回覆體力。只是哈里仍然吃不進任何東西,甚至連喝下去的水都吐了出來,這使得夏爾心急如焚,不由得加快腳步朝北方跑去。

  「哈里,醒一醒,你不是立志要當一名偉大的航海家嗎?」夏爾喘著粗氣說道,他很累,但更多的是焦急。他的弟弟已經很久沒說話了,要不是哈里偶爾還呻吟幾聲,他甚至會以為他已經死去,「我來考考你,如何在迷失了方位後重新調整航向?」

  「北極星……」哈里終於有了些反應,他斷斷續續地說道:「沿著……最右邊的……兩顆星……尋找。」

  黑夜中猛然響起了一陣接一陣的犬吠聲,接著是人的喝問聲。

  夏爾一個激靈,跌跌撞撞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衝了過去,然後大聲喊道:「不論是誰,只要他救了我的弟弟哈里,他就能得到我的效忠!」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6
第五十九章 南方的英國人(七)

  海伍德騎士站在一座空空蕩蕩的遮雨棚下,臉色鐵青。波特少尉有些難堪,昨晚兩個愛爾蘭人趁夜逃跑了,而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這是嚴重的失職。

  「和他們同住一個棚的幾人呢?有沒有審問他們?」海伍德騎士將目光轉向波特少尉,問道。

  「和他同住一起的是幾個同樣來自愛爾蘭的土包子,他們告訴我說由於太累了他們昨晚很早就睡了,什麼都不知道。」波特少尉有些無奈地回答。任何人都知道,和他同屋的這幾個人包庇了他們,甚至他們之間還有過串通。

  畢竟,愛爾蘭人都是不可靠的!波特少尉也將目光轉向了海伍德騎士,他和他的手下們已經做好了抓捕的準備。

  「把和他同屋的幾個愛爾蘭人統統派去修好望堡,這是對他們睡得像死豬一樣的行為的懲罰!」海伍德騎士稍稍遲疑了下後說道。

  聽到海伍德騎士的命令,跟在他身後的尼克暗暗鬆了口氣。他原本以為海伍德騎士會將這幾個愛爾蘭人都吊死,這在如今是萬萬不可行的。這些來到開普敦的移民們,吃著粗陋的食物,幹著繁重的工作,再加上惡劣的天氣,他們早就積累了一肚子怨氣了。此時如果處死這幾個包庇逃亡者的愛爾蘭人,勢必會激起移民們的反抗。也許真到了那個時候,就連移民中的英格蘭人也會對他們抱以同情。海伍德騎士這麼處理,既宣示對他們的懲罰,卻也沒有威逼過甚,算是一個比較聰明的做法了。

  「晚上加強防衛,那些尚未完工的城牆段必須派專人看守。」海伍德騎士迅速命令道。波特少尉大聲應命,然後開始安排物色人選安排崗位。

  「先生,我們缺乏足夠的柴禾。」這個時候,尼克上前對海伍德騎士輕聲說道:「山上的伐木營地全部陷落了,我們現在缺乏合適的燃料,您知道的,在這樣的鬼天氣裡沒法烤火是一件多麼令人感到沮喪的事情。」

  「沒有蜂窩煤了麼?」海伍德騎士一怔,隨即問道:「東岸人的這項發明還是很不錯的,我記得我們應該還有一些。」

  「最後的一百多塊蜂窩煤已經全部放進您的房間了,先生。」尼克不得不解釋道,「很久以前我們就只能靠燒柴草取暖了。但是現在連日下雨,無論是木柴還是荒草都溼漉漉的,完全沒法使用。而且,我們砍柴的斧子大多遺失在了桌山上的伐木營地裡,現在可能已經被那幫野蠻人拿走了。我們陷入了困境,先生……」

  「現在就連砍柴也要出動大部隊了嗎?」海伍德騎士有些心煩意亂地說道,「我們現在能幹活的也就千把人,難道我要派個兩百人的隊伍全副武裝去砍柴?好吧好吧,『紳士』號的船艙內還有一批伐木斧,數量不是太多,但勉強夠我們用了。你派人去取出來吧,以後要出動去砍柴的時候你喊上波特少尉一起,他會做出合理安排的。」

  尼克點了點頭,然後欲言又止道:「海伍德先生,我們的食物不是很充足,我想我們甚至很難堅持到年底。我們需要做出一些改變……」

  「你是指向外界購買?」海伍德騎士想了想,然後說道:「這很難。你知道的,來之前我們已經把大部分的資金都用於購置大炮、火藥和用來建城的建築物資了,現在我們掌握在手頭的資產不超過五百鎊。附近只有羅安達的葡萄牙人和我們是友好的,但是他們也沒有義務低價出售糧食給我們,這麼點錢可不夠買多少糧食的。」

  「不,先生。事實上我指的是我們可以向東想辦法,我們可以派人到開普山脈以東的地區去和野蠻人『交易』。他們手頭有豐富的糧食、皮毛和象牙,這都是我們急需的物資。我們可以拿金屬小刀、農具、玻璃製品什麼的和他們交換,這一定會獲利豐厚的。」尼克慢慢解釋道,「如您所見,眼前這片廣闊的平原上充斥著對我們充滿惡意的野蠻人部落,他們很可能已經暗中倒向了東岸人,我們是不可能跟他們進行交易的。如今只有向東,去到東岸人觸角還沒有延伸到的區域,那是才有發揮我們實力的舞臺。不像開普敦,這裡就是一個囚籠,一個東岸人精心設計的困住我們的囚籠。請恕我直言,在開普敦地區我們永遠不會有任何發展的前途,只能龜縮在海邊這片狹小的區域內,除非我們徹底打敗東岸人。」

  「你說的有道理,尼克。」海伍德騎士認可了尼克.沃納姆的建議,然後說道:「只可惜,公司派來的船大多已經去了東方,只剩下『紳士』號擱淺在海岸邊需要修理。不然我想我們的人可以乘船繞過好望角,然後到東邊的沿海地帶去碰碰運氣。現在的話,只能徒步行走了,對了,那裡遠不遠?」

  「我們可能需要走一百公里以上才能抵達土著活動的區域,我們缺乏嚮導,我們馬匹和車輛,但這些困難都可以克服。」尼克堅毅地說道,「不試試怎麼行呢?難道我們就這樣等著東岸人一步步收緊套在我們脖子上的絞索而無動於衷?甚至連掙扎一下都沒有?」

  「有這麼遠?」海伍德騎士有些動搖了。一百多公里,很可能還有崎嶇的山路要走,每個人還沒法攜帶過多的物資,而且他們對那邊的情況一無所知。

  這是一次徹頭徹尾賭博行動!海伍德騎士心中下了評斷,他是個保守穩重的人,開普敦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沒必要去執行這種風險極高的行動,尤其是在有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始終盯著他們的時候。

  「不,現在還不合適,風險實在太大了。」海伍德騎士突然轉變態度地道,「你忘了公司給我們的任務是在開普敦建立一座補給港口了嗎?這座港口的意義是戰略性的,所以你才會看到東岸人處心積慮想要破壞我們的事業。若是給你太多的人手,開普敦這邊便不會有足夠的力量用來自保。給的人手少了,我不認為這些人能在陌生的山區與荒原上有什麼作為。」

  「我只要一百個人,全部配上最新式的燧發步槍,以及充足的食物。」尼克爭取道,「我一定可以穿越開普山脈,到達山的那邊,然後收穫足夠的物資。」

  「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尼克.沃納姆先生!」海伍德騎士加重了語氣說道,「你有這時間,還不如派人去幫『紳士』號的華盛頓船長想想辦法,他們的船隻受損不輕,急需木材修理。如果『紳士』號能夠開動起來,那對我們的幫助將是巨大的。」

  說起來,「紳士」號這艘三桅蓋倫船也夠倒黴的。在起航沒多久後遭遇了惡劣天氣,與船隊失去聯繫,而且船體受損不輕,後來拼了老命衝到開普敦這邊擱淺搶灘,這才免於沉沒的噩運。不過他們如今卻也很缺乏修理船隻的木材,因此只能停在海灘上想辦法,至今已經一個多星期了。

  海伍德騎士表明了態度,尼克也不好再過多說,只能敬禮後安排城堡的修建工作去了。

  接下來幾天內,趁著天氣短暫地轉晴,英格蘭人出動了一百多人前往桌山砍柴。那些野蠻人似乎對於大批手持火槍的英格蘭人很是畏懼,他們只是躲在樹林內遠遠地朝英格蘭人放著弓箭,造成了幾名砍柴工的受傷,然後便匆忙遁去了。

  看到英格蘭人上山砍柴後,一群野蠻人再次出現了山下的圍牆外,引起了好望堡工地上英國移民們一陣驚呼。不過就在英國移民在軍官的指揮下緊急停工,然後全副武裝地衝出圍牆後,這幫該死的野蠻人又以比兔子還快的速度遁走了。

  不光如此,這幫無恥的野蠻人還屢次在深夜衝到圍牆外大喊大叫、敲鑼打鼓、投射火箭、襲殺巡邏士兵,無所不用其極,攪得整個好望堡工地上下不得安寧。好望堡的英國移民們白天工作極為辛苦,本來就很累了,再被這幫野蠻人這麼每晚三番五次折騰,一個個白天走路都直打晃。

  而且,自從幾天前逃走了兩個愛爾蘭人後,這幾天幾乎每晚都有人逃走。尤其是在野蠻人前來襲擊的混亂時刻,不少人趁亂逃出好望堡,直奔北方而去。令海伍德騎士和尼克憂傷的是,不但愛爾蘭人在逃,就連英格蘭人都在逃,其中甚至還有看守缺口的士兵和逃亡者一起逃走的極端例子發生。

  從8月22號開始的五天內,好望堡的英國移民已經逃掉了整整四十多人,多數是遭受虐待的愛爾蘭農夫,少數是實在堅持不下去的英格蘭人。

  除此之外更讓人揪心的是天氣。8月27日,開普敦普降大雪,氣溫驟降至零攝氏度左右。身體虛弱的英格蘭移民們既沒有足夠的營養補充身體流失的熱量,也缺乏足夠的禦寒衣物,所以只能圍坐在火堆邊抖抖索索地烤火,沮喪、壓抑的氣氛開始瀰漫在好望堡上空。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6
第六十章 南方的英國人(八)

  「這個孫勝軍,打仗還是脫不了流寇習性。」謝漢三聽著回來的幾名東岸民兵的彙報,朝劉昂笑著說道。

  「本來就是流賊出身嘛。」劉昂裹著厚厚的羊襖,喝了一口酒暖暖身子,懶洋洋地說道:「再說了,就憑他手頭那幾個歪瓜裂棗,去打英國人?還是去衝擊設防完備的英國工事?不可想象!流賊的長處不就是避實就虛,揚長避短嘛,我看他打得還不錯。而且你看現在這鬼天氣,居然下起大雪來了,而且看樣子,這雪估計還得下上好幾天。哈哈,這次英國人慘嘍。」

  目前河中堡方面幾乎已經暫停了所有活動,就連那些下兩旗的奴隸們此刻也都窩在鋪滿乾草和蘆葦的木屋內躲避惡劣天氣。在東岸人的教導下,這些土著們的生活如今已經改變了很多,他們壘起了土灶,學會了烹煮食物;一些不良的衛生習慣也得到了糾正;小孩也定期集中到東岸人的城堡內學習語言和簡單的常識。總體來看,他們已經逐步脫離了以往那種愚昧、野蠻的生活狀態,開始向文明的方向進化。

  謝漢三也拿起了桌子上一瓶河中大麴猛灌了兩口,然後又抄起一把花生米,塞進嘴裡嚼吃了起來。他剛剛帶領一部分士兵巡邏完畢,外面雪下得很大,僅僅一晚上時間,河中堡附近的農田、河塘、溝渠、房屋上就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雪。

  下雪前劉昂已經組織人手修建了很多磚瓦房,這些都是分配給東岸居民們居住的。不過目前數量還是不夠,很多人仍然住在木屋內。不過好在多少都有了個棲身之所,再加上入冬前就已經收集好的大量柴草及蜂窩煤,冬季取暖也不用愁,比起開普敦那邊只能棲身在四處漏風的遮雨棚下的英格蘭人那是天壤之別。

  既然下了這麼大的雪,那就不能再讓那些八旗軍留在山裡了。剛才劉昂已經簽署過了命令,命令孫勝軍帶領尚存的八旗軍開始撤離。本來他是準備讓那些帶著十幾輛大車的輜重部隊也一起撤回來的,不過在驚聞他們這幾天已經陸續收攏了二十多名逃亡的英國移民後,他果斷決定讓他們繼續留在那裡,並多派出一些騎兵,擴大搜索範圍,看看是否能找到更多的英國逃亡者。

  「對了,聽說最初逃亡的那兩個愛爾蘭人已經恢復了?」謝漢三一邊喝酒一邊問道。

  「嗯。」劉昂點了點頭,「算那小子命大,體內有些炎症,引起了低燒。我們也沒有藥物給他治療,最後只能給他換一身乾爽的衣服,再給他提供一些熱水、熱食之類的照料,最後他還是靠自己的抵抗力扛了過來。」

  「嘿,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謝漢三嘿嘿一笑,「你就沒讓他到英國人的城堡下去宣傳一番?有對比才能動搖敵人的意志啊,讓他去英國人那裡多宣傳宣傳在我們這裡吃得多好,生活得多愉快什麼的,保管讓那些快凍僵了的英國土包子爭先恐後地跑過來投奔我們。說穿了,這些人都是在英國國內快混不下去而到海外殖民地碰運氣的,跟誰混不是混啊?我們這邊多拉過來一個,英國佬那邊就少一個,這筆生意多划算。」

  「我這麼算無遺策的人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節呢。你放心吧,我已經通知了那邊,讓那些投靠過來的英國人去好望堡那邊集體鼓動英國移民出逃。我們的人不出面,就讓那些英國人去,就算以後英國人找上門來我們也有說辭,哈哈。」劉昂笑著說道。開普敦這座港口對東岸人的威脅是不容置疑的,對河中堡更是具有強烈的競爭性與壓迫性。如今只要有任何事能夠削弱開普敦英國人的實力,劉昂都很樂意去做。

  「英國佬還能有以後麼?」謝漢三嗤笑了下,「眼前這關就不好挨啊,他們還是自求多福吧。」

  正當劉昂和謝漢三兩人喝酒閒聊的時候,外面突然有衛兵進來報告,碼頭上駛來了幾艘來自本土的船隻。

  劉昂和謝漢三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詫異,運輸船隊剛離開河中堡二十多天,這怎麼就又來船了呢?兩人也管不了那麼多,乾脆一起跑到碼頭上觀看。

  只見河中堡經過清淤的深水碼頭上,一艘巨大的雙層甲板戰艦以及兩艘小型船隻默默停靠著,三艘船頂桅上海軍的雙劍蒼鷹旗獵獵飛舞,帆面上張牙舞爪的雙頭鷹陰陽魚國徽圖案更是奪人眼球。

  天空灰濛濛的,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地面、河面以及船隻甲板上,海軍中尉郭子離、於連、劉大發三人此刻正在副官們簇擁下朝劉昂二人走了過來。

  「老郭,你們這是……」劉昂夠著頭朝後面望了望,再沒看到更高級的海軍軍官過來。

  「別看了。老郭榮升新入役的『自由貿易』號戰列艦艦長,這次我們過來是有任務的。」海軍中尉劉大發看著自己的本家說道。

  「擦,『自由貿易』號都入役了!」劉昂驚歎地說道,「我就說嘛,這麼雄壯的雙層甲板戰列艦,看起來又和另外兩艘不太一樣。」

  「好了,別在這站著了。」謝漢三這個在陸海軍中人緣都很好的異類一把拽住郭子離等人的手臂,大手一揮道:「回屋裡喝酒去,走!」

  幾個人很快鑽進了溫暖如春的辦公室內,勤務兵端來了熱茶和咖啡。

  「這次我們來是有任務的。」郭子離作為這一行的領頭人,率先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出發的時候,東方港已經起運了一艘滿載布匹和武器的運輸船前往奧斯曼帝國的伊茲密爾港。當然,這艘船會先在波爾多停靠,待聯繫上霍爾尼西安家族後才會繼續前往東地中海。畢竟時間已經過去很長了,人家那裡有沒有變故也很難說。雖然如今大西洋航線暫時能夠通行,但是執委會對打通非洲航線的心情仍然很迫切。你知道的,非洲航線的作用相當巨大。除了能做生意外,沿著這條航線向東航行還能夠抵達東南亞地區,而到了東南亞,便意味著大明也不遠了。因此,執委會目前是把開闢這條航線當做一項重大任務來進行的。」

  「那麼,你們這些船就是過來探索非洲航線的?」劉昂問道。

  郭子離點了點頭:「目前三艘船上的軍官和水手基本都是從全軍挑選的好手,他們有的人技術過硬、有的人知識過硬、有的人經驗豐富、有的人熟悉航線,可以說是精兵強將匯聚於一堂啊。三艘船,包括一艘戰列艦、一艘高速巡洋艦、一艘護衛艦,噸位最小的也有四五百噸。我們爭取闖過好望角外兩大洋流匯聚帶的風暴區,然後進入印度洋。進入印度洋後爭取再尋找到一個落腳點,第一選擇就是原計劃中馬達加斯加島北側的後世安齊拉納納地區,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在葡屬東非暫時駐泊。這就是第一階段的目標,完成第一階段目標後船隊將返回河中堡休整,等待執委會的下一步行動計劃。」

  「不錯,謹慎一點是好的。」劉昂評價道,「不過安齊拉納納地區氣候溼熱,我們有足夠的抗瘧疾藥物嗎?從智利山區帶回的金雞納樹還沒有長成吧?沒有足夠的抗瘧疾藥物,現階段去安齊拉納納這種熱帶雨林氣候的溼熱地區建立據點,死亡率會高得令人難以忍受的。」

  說到這裡大家都有些沉默了。惡劣的自然環境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蚊子、果蠅甚至一些當地的寄生蟲都可能對大家的健康造成極大的傷害,尤其是在準備還不是很充分的情況下,這完全就是拿人命去填。

  「抗瘧疾藥物肯定是要執委會那邊拿出具體解決辦法的,不然這開闢航線就是一句空話。東岸每一個人都是寶貴的,尤其是這次出動的都是海軍裡面的好手,我們經不起任何折損。算了,不考慮那麼遠,先能順利到達莫桑比克海峽再說吧。」郭子離總結說道。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謝漢三在一旁問道。

  「儘快吧。」郭子離說道,「我們準備在這裡休整兩天,補充一下淡水和食物,然後便向南繞過好望角,開始探索航線。對了,聽說英國人在開普敦地區建了座港口,現在怎麼樣了?」

  劉昂聞言和謝漢三相視一笑,說道:「半死不活地吊著,快完蛋了。如果惡劣天氣持續下去、如果沒有外來救助的話,我真的懷疑等到開春的時候他們那裡還能剩下幾個活人。」

  「嘿嘿。」聽了劉昂的話眾人都笑了起來。讓英國佬吃吃苦頭也好,竟然明目張膽地在東岸人的眼皮子底下興建港口,這種挑釁行為如何能忍得。開普敦港口若是初具規模能夠為往來的英國船隻提供補給了,那對東岸人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幸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6
第六十一章 非洲航線(續一)

  1638年9月1日,補給休整完畢的探索艦隊揚帆離開了河中堡碼頭,駛入了浩瀚的南大西洋。他們此去承載的是華夏東岸共和國開闢非洲航線的夢想,事關國家未來十年的基本國策,無論將其拔高到何種程度也是不為過的。

  9月2日,探索艦隊從開普敦北面的桌灣外側駛過,其距離岸上的好望堡最近的時候甚至還不足一千米。這幾天來,窩在開普敦的英國人的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

  首先是讓人始料未及的惡劣天氣,小冰河時期的全球氣候是極端寒冷的,以至於開普敦這種緯度並不算高的地方都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寒冷的天氣使得衣著單薄的英國人只能縮在四處漏風的茅屋或遮雨棚內,每天靠著一點有限的食物苟延殘喘。甚至於,在用完了儲備的木柴後,英國人都沒法有效組織人手冒雪去砍柴,很多快被凍僵的移民們在憤怒之下鼓譟著拆除了一些木製建築物用來劈柴燒火取暖。

  海伍德騎士、尼克以及波特少尉等一干開普敦的核心人物無力阻止移民們這種惡劣的行為,他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祈禱萬能的主,儘早結束這種惡劣的天氣,給他的子民們一條活路。

  圍牆外肆虐了好幾天的野蠻人終於消失了,但是這並不能令海伍德騎士等人有一絲輕鬆之感。因為城外一群逃亡者穿著厚厚的皮大衣,拿著鐵皮喇叭開始了其聲嘶力竭的呼喊。內容無非是他們逃到了東岸人那邊,如今吃得飽、穿得暖,還不用一天干十幾個小時的重體力活之類,其目的就是大力蠱惑剩下的英國移民逃走。

  不得不說,他們的鼓動行為是極為有效的。在8月30日這一天,就有五十多名開普敦的英國移民趁夜逃到了城外,然後被東岸人留在那裡的騎兵迅速接走。看守城牆的英國士兵們沉默地看著這些逃亡者,卻沒有一絲一毫阻止的意思,有的人甚至還和他們說了一些祝好運之類的祝福之語。

  接下來兩天內,好望堡的逃亡風潮愈演愈烈,整整逃掉了一百多人。波特少尉幾次請求海伍德騎士斷然下令採取嚴厲措施以制止這種令人感到不安的逃亡風潮,但海伍德騎士始終沒有正面回覆他,也許他認為逃走的人多了有助於減少好望堡的糧食消耗吧,而這令波特少尉這個堅貞的英格蘭軍官深感失望。

  截止9月2日白天,開普敦的英國移民戰死、傷病死、累死、逃亡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四百五十人,而生病、受傷的人數更是超過了三百。在野蠻人和惡劣天氣的雙重打擊下,最初的一千六百餘英國移民赫然損失了約近半數,開普敦的前途已經被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不費一槍一彈、不花一分一毫、更沒有損失任何一個寶貴的人手,莫茗、劉昂等人就讓這幫鑽到眼皮子底下的英國佬損失如此慘重,以至於到了快要混不下去的地步,這不得不說他們這個班子的戰鬥力還是很強的啊。」郭子離收回了朝陸地上觀看的望遠鏡,然後笑著朝自己的副官說道。

  已經升任見習大副的吉文海軍少尉一臉敬佩地說道:「只有懂得充分利用自身優勢與敵人弱點的人才是令人稱道的,兩位長官的智慧比陸軍那幫榆木腦袋要強多了。如果這種惡劣天氣持續下去,英國人這次突然的殖民行動會就此失敗也說不定呢。不過,司令長官,你看天空那厚厚的雲層,還有這強勁的西風,我覺得這樣的惡劣天氣固然對英國人不利,但也對我們的航行很是不利啊。」

  郭子離撣了撣自己呢子軍服上薄薄的一層積雪,然後將望遠鏡遞給副官收好,說道:「注意控制航向,現在天氣不是很好。海面上風很大,而且還下著雪,一切小心為上,若是觸礁或擱淺的話就麻煩了。」

  「遵命,長官,我會注意的。」吉文恭敬地回答道。航海學校一期畢業的他今年還不滿二十歲,但參加過早期對西班牙人的破交戰、第一和第二次加勒比海私掠戰、1636年度波爾多護航海戰、幾內亞特遣艦隊海上襲擊戰的他卻是海軍內部不折不扣的老資歷軍官了。從帆纜手做起的他一步一個腳印,通過幾年勤勤懇懇的努力逐步升到了海軍少尉這個耀眼的軍銜,其實是付出了很多汗水的。當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的他終於也有資格讓人尊稱一聲「吉文先生」了。

  傍晚時分,整支艦隊繞過了好望角這個非洲大陸最西南端,進入了好望角以東海域。在強勁西風的吹拂下,艦隊以6-7節的高航速朝東南方向行進。此時,「自由貿易」號戰列艦、「揚武」號高速巡洋艦和「紅鱒魚」號護衛艦上的軍官、水手們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

  好望角以東、厄加勒斯角以西的海域是著名的死亡海域。在這片海域,印度洋南下的莫桑比克暖流一支折向西去(厄加勒斯暖流),與西風漂流折向非洲大陸西岸的一支寒流(本格拉寒流)相遇,再加上這裡強勁的西風,便形成了令航海家們談之色變的風暴海域。

  冷熱海流在這裡交匯,能量的傳遞形成了這裡多變的氣候,也許前一刻還是風平浪靜呢,下一刻就是巨浪滔天了。而且,冬季的這片海域往往更加狂暴,海浪往往達到20-30米高。在這片海域行走,沒有點勇氣和技術是萬萬不行的,當然,很多時候你還需要一點運氣。

  吉文看了看桅杆上的飄帶,該死的,風向又變了!感受著越來越猛烈的西南風,吉文頓時一個激靈,快步走到水手長面前,大聲喊道:「降帆!快!把頂帆和上帆降下來!現在風力太大了,船隻會失控的!」

  「遵命,先生!」水手長行了個禮,很快便組織水手們降帆去了。

  吉文看著水手們喊著號子一齊用力,費勁地操著帆時,不由得想到了出發前船舶設計所的某位設計師建議在「自由貿易」號戰列艦上增加一些小型蒸汽機以減少操帆人數的情景,只是當時郭子離實在不相信這些「會爆炸的鍋爐」而否決了。如果此時有那麼幾臺蒸汽機輔助的話,那麼操帆的過程應該將變得非常輕鬆。

  海面上的浪明顯大了起來。郭子離站在船長室的窗口,兩手使勁抓在窗子旁邊的搭手上。船隻的顛簸非常劇烈,郭子離的臉色也有些鐵青,這不是害怕,而是有些暈眩。饒是他已經在海上航行好幾年了,卻也沒有見識過如此巨大的風浪,船隻一會飛起、一會落下,給人的超重與失重感極為強烈,偏生這種變化又在極短時間內完成,這就令人極為難受了。

  三艘船隻如同幾片小小的落葉在狂風巨浪之中隨波逐流,船上的很多軍官與水手們都臉色蒼白,一些來自航海學校的實習生更是直接吐了出來。稚嫩的他們根本無法想象這種狂暴的海浪,少數人甚至閉上了眼睛,祈求菩薩和三清道尊的保佑。

  來自荷蘭的大鬍子水手長靠過去,挨個踢著他們屁股,大聲喝罵著這群如同瑟瑟發抖的鵪鶉般的軟弱者,志在征服大海的男兒不允許如此軟弱!

  就在這些海上新手們萬般煎熬的時候,船上的那些老水手們也不是很好受。太上老君作證,這片海域的海浪高度絕對可以和他們曾經遠遠窺視過的德雷克海峽有的一拼了,雖然看起來沒有德雷克海峽那麼危險,但也絕對不會令人感到絲毫輕鬆。

  不時有巨浪打在甲板上,水手長大聲吼叫著,指揮水手們在顛簸的甲板下方船艙內艱難地進行著排水。船上的排水孔已經全部打開,水手們盡力維持著身體平衡,操作著人力抽水機將打進船艙內的海水排出去。不時有水手被船隻突如其來的顛簸撞得頭破血流,這個時候醫生們便帶著護士快速靠近過去,給傷者進行包紮治療。

  船上的風帆幾乎全降了下來,海面上此時已經入夜,到處是一片漆黑,耳邊只有狂風和波濤的巨響。由於惡劣的天氣,航海長甚至無法依靠星辰進行定位,他只能依照著記憶和經驗盡力維持著航向。航行在最前方的「紅鱒魚」號和後方的「揚武」號上的燈光在海浪顛簸中有些隱隱約約,但這在航海長看來卻極為欣慰:謝天謝地,他們還活著!

  也不知道航行了多久,後半夜,海面上的波浪逐漸小了起來。到天明後,波浪已經降到了約七八米的高度,這令整支艦隊稍稍鬆了一口氣。不過此時令人撓頭的是,海面上的風向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突然變成了東南風。也就是說,艦隊目前處於逆風的狀態。沒辦法,整支艦隊又苦逼地開始了之字形逆風航行。

  短短一百海里的航程,東岸探索艦隊硬是在海上「漂浮」、「航行」了整整三個晝夜,這才艱難越過了危險的厄加勒斯角海域,駛入了相對溫暖的印度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6
第六十二章 非洲航線(續二)

  1638年9月7日清晨,剛剛經過風暴洗禮的東岸探索艦隊在一處風平浪靜的海灣內暫時駐泊。這裡如果按照後世地圖來說的話,應該是位於南非的伊麗莎白港附近。當然,此時這裡還是一片荒蕪之地。

  一些水手划著小艇朝海岸邊劃去,而在海岸邊的荒草地上,一些科薩黑人震驚地看著這些海上飄來的「巨大怪物」。因此當東岸水手們等上海岸的時候,這些科薩人甚至都忘記了逃跑。

  一名東岸水手拿出一把鋒利的剝皮小刀送給了離他最近的一名科薩人。那人傻乎乎地接過小刀,在手上輕輕一劃,血珠立刻湧了上來。這不劃還好,一劃這人立刻跳了起來,嘴裡也在嘰裡呱啦說著東岸人聽不懂的語言,看起來情緒不是很穩定。

  這人很快便轉身朝後跑去,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岸邊的荒草叢中,其他幾名科薩人也跟著他一齊跑了。幾名東岸水手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他們也懶得管那麼多,幾人從小艇內搬出了一塊沉重的石塊,石塊上刻了一些字,大意是這裡是華夏東岸共和國探索艦隊「發現」的土地,不過沒有任何宣示領土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表示自己來過,算是一種紀念。

  石塊不小,下半部分被水手們深埋在土裡,有字的一部分則露在地面之上。水手們很快乾完了這些事,正準備回到岸上時,陸地深處陡然衝出了一群大喊大叫的黑人。領頭的赫然就是剛才拿刀劃自己手的人,此刻只見他趕了十幾只羊,一邊揮手一邊朝這邊過來。而在他身後,是更多的黑人,這些人有的驅趕著牛羊、有的揹著糧食、有的拎著皮毛、有些扛著象牙,如同過節趕集一般朝海岸邊湧來。

  敢情這是來交易的啊!水手們很快將科薩人的意圖報告了上級。郭子離正在組織人手修理船隻,穿越風暴後的三艘東岸船隻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一些損傷,比如一些船板受損、比如一些火炮或小艇掉進了海里、比如一些滑輪吊杆損壞等等,趁著這次休整的機會,船上的船匠們拿出工具與備件開始了緊張的修理。此時聽到下面人的回報,郭子離也無可無不可,便算是默許了和科薩人的交易。

  於是,一場由下級軍官和普通水手們主導的交易在海灘上開始了。東岸人拿出了一些不值錢的金屬製品、小塊玻璃、取火用具、烈酒甚至一些皮鞋、蔗糖之類的日用品,從科薩人手裡交易到了大量的皮毛、象牙、黃金等物品,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發了一筆財。

  當然了,每艘船上負責物資補給的軍官也從這些科薩人手裡收購了一些活的牛羊、新鮮水果蔬菜以及少量高粱、花生,所付出的無非就是一些精鹽而已。前些天風暴之中,船隊很是遺失了一部分裝滿食物與淡水的木桶,現在船隊在近海停靠,正是補給的好時候。

  船上容量為一百加侖的水桶丟失了足足六七個,其中大部分裝的是淡水,少部分是啤酒。再加上這些時日用掉的,船上淡水倒是不多了。正好此處海岸附近數百米處便有一條奔流的大河,當下便有一些水手划著小艇過去,將備用空木桶帶過去灌上清冽的河水。

  「今天的天氣著實不錯,我真的不敢想象一天前我們還在風暴裡掙扎。」「自由貿易」號戰列艦的航海長鬍安倚在艉樓頂層甲板的欄杆上,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有些感慨地說道。

  「誰說不是呢。」吉文嘴裡嚼著一撮菸絲,半眯著眼看著不遠處一群飛過的海鷗。明媚的陽光略微有些刺眼,不過他還是很享受這冬日難得的溫暖。

  「下一步我們去哪裡?」吉文隨口問著,「還是按原計劃麼?」

  「當然了。」胡安少尉點了點頭,說道:「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接到司令長官閣下更改航線的命令。也就是說,我們的航向不變,下一步的目的地仍然是莫桑比克島。」

  「葡萄牙人的地盤。」吉文撇了撇嘴,然後說道:「希望我們到達那裡的時候那座城市仍然掌握在他們手裡。」

  吉文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要知道葡萄牙人目前仍然和荷蘭人處於戰爭狀態,而他們的力量又實在弱的可憐。就在去年年底,即便裝備了不少東岸人的大炮,葡萄牙人位於加納的埃爾米納堡殖民地仍然不可避免地陷落於荷蘭人之手。在攻取這座城堡後,荷蘭人又再接再厲,連續拔除了葡萄牙人在幾內亞灣地區多個貿易商站和小型堡壘;甚至,就連位於剛果附近的貿易站都受到了荷蘭人的襲擊。

  西非如此,東非也不太平。荷蘭人可是一直對盛產黃金的莫桑比克沿海地區垂涎欲滴,塞納、索法拉、莫桑比克島、洛倫索馬貴斯、克利馬內等幾個富饒的城市更是引得荷蘭人的海盜船頻頻光顧,孱弱的葡萄牙人往往只能困守在陸地上,艱難地抵抗著荷蘭人一次又一次的野蠻侵襲。

  「但願如此吧。」胡安也不怎麼看好葡萄牙人。作為一個西班牙裔的東岸人,也許是出於某種偏見,他一直對這個同處伊比利亞半島上的鄰居國家不怎麼看得上眼。

  不過此刻站在東岸共和國的立場上,他又希望葡萄牙人能爭氣點,以使得東岸人在那裡能有一個安全的補給點。由於當初和葡萄牙人達成的「君子協議」(葡萄牙人負責運送大明百姓到東岸,東岸人出售武器給巴西當局支援他們的戰爭),華夏東岸共和國與荷蘭的關係一直處得很僵,甚至於說隱隱有些敵對也不為過。因此,如果荷蘭人佔據了葡萄牙人在東非的這些據點,那麼很難說他們會不會開放港口給東岸人進行補給。

  當然,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並不大。荷蘭人在遠東的艦隊實力雖然不弱,但能分到東非這一片的卻也不會太多。而且,葡萄牙人的果阿總督(葡屬東非地區行政上歸印度果阿總督管理)對荷蘭人也非常警惕,因此在莫桑比克島、塞納等重要地區各安排了數百名至上千名不等的歐洲白人軍隊,以及是白人士兵數量幾倍的土著黑人士兵。荷蘭人要想攻取這些地方,難度著實不小,他們所能做的,也就是去那些葡萄牙人實力薄弱的偏僻港口上岸擄掠一番罷了。

  除了這些重要地區外,葡萄牙人對其餘廣大地區的掌控就只能說力不從心了。比如1631年爆發的蒙巴薩起義,蒙巴薩蘇丹尤素福.本.哈桑便擊殺了葡萄牙在當地的軍官和一些商人,接著宣佈獨立。然後在接下來的幾年內,令人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此君四處襲擊葡萄牙人,甚至在1632年還攻佔了葡萄牙人的軍事重鎮——耶穌堡。除此之外,尤素福還駕駛著落後的阿拉伯帆船,在海上屢次襲擊葡萄牙人的船隻,葡萄牙人對此毫無辦法。甚至於到1637年此君逝世時,葡萄牙人依然沒有捉住他,由此可見葡萄牙人在當地的虛弱。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船上的一些人事,隨後便各自幹活去了。

  9月9日一大早,在休整了兩天時間後,東岸共和國的探索艦隊在郭子離海軍中尉的命令下升帆起航,離開了伊麗莎白港這片海域,轉向東北,沿著非洲大陸的海岸線向前航行。

  凜冽的東南風將船帆鼓脹得滿滿的,船隊以4節的平均航速一路前行。這段旅程顯得相當輕鬆,僅僅用了十天時間,船隊就離開了後世南非東海岸,進入了著名的莫桑比克海峽。在這條寬約數百公里的「世界最長海峽」中,氣候顯得是那樣溫暖,風浪顯得是那樣平靜。

  整支船隊逆流而上,在9月27日這一天越過了贊比西河入海口。在這裡,他們遇到了一支同樣由三艘葡萄牙商船組成的船隊。這三艘裝滿了奴隸、黃金和象牙的葡萄牙商船在看到「自由貿易」號戰列艦那威武雄壯的身姿以及其頂桅上迎風飄揚的雙劍蒼鷹旗後,不由得紛紛打出旗語致敬問候,這是對實力的尊重!

  越過贊比西河入海口後,東岸共和國探索艦隊又向北航行了三天,然後終於在9月30日上午抵達了莫桑比克島外海。此處是葡萄牙人在東非統治區域的核心地帶了,港口內有設施完備的炮臺,足夠震懾一般不開眼的海盜船。

  不過他們此刻面對的是擁有重型艦炮的「八月十日」級戰列艦,炮臺上那些已經有些老掉牙的青銅火炮在郭子離的眼中實在缺乏太大的威懾力。當然了,他也沒想過要去進攻葡萄牙人的炮臺,那樣自己的艦隊縱然獲勝也要付出相當的損失。更何況,葡萄牙人如今和東岸人還正處於蜜月期內,雙邊之間的關係還是相當良好的。

  果然,在弄清楚東岸人的來意後,葡萄牙人很快便允許東岸人的船隊入港停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6
第六十三章 非洲航線(續三)

  莫桑比克島位於莫桑比克海峽北端的莫蘇里爾灣東側,地理位置優良,自1498年被葡萄牙航海家達伽馬發現並宣稱為葡萄牙領土後,這座島嶼便被正式納入了葡萄牙的殖民體系。歷經100多年的建設,葡萄牙人在島嶼北端建立起了教堂、莊園、商埠以及雄偉的塞巴斯蒂安城堡。

  如今,這座島嶼便是葡萄牙人在東非地區的統治中心,支配著北起蒙巴薩、南抵洛倫索馬貴斯(洛倫索侯爵城)的廣大區域。與此同時,這座島嶼還是葡萄牙人前往東方的必經之路。很多往返印度甚至中國的船隻都要在這裡停靠、補給,因此,這座島嶼的商業也是極為發達的。

  當東岸共和國海軍官兵們下船走到碼頭棧橋上後,一名葡萄牙稅務官帶著幾名隨從走了上來。

  「日安,來自東岸的客人。我是塞爾吉奧,本島的稅務官,依照規定,我需要檢查你們的貨物……」這名葡萄牙稅務官用西班牙語喋喋不休地說道,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胡安少尉打斷了。

  胡安少尉塞了一塊百元硬幣到塞爾吉奧的手裡,不耐煩地說道:「這是入港費用!貨物你就不用檢查了,難道你想檢查那個?」說完,胡安少尉拿手遙指了下「自由貿易」號戰列艦甲板上32磅長管重炮那黑洞洞的炮口。

  葡萄牙人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他身後的幾名隨從更是隱隱有些不安。莫桑比克島上的炮臺只有寥寥十餘門火炮,最大口徑也不過18磅,大多都是一些8磅、12磅的貨色,與「八月十日」級戰列艦這種戰爭巨獸根本沒法比。

  「好吧,東岸人。」塞爾吉奧有些不快地說道:「在城裡不要亂逛,不要惹事。你們最多停留三天,逾期的話就要繳納費用,我這次是認真的,『真正』的繳納費用。」

  塞爾吉奧的這話倒也不算錯。要知道,自從葡萄牙人開始大力經營安哥拉、莫桑比克殖民地以後,所謂的「佩納爾制」(流放殖民制)便大力推行了起來。因此,在這兩地,人渣、罪犯的比例遠遠超過了正常移民的比例。這些人在歐洲時便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到了管理鬆懈的殖民地,那就更無法無天了。對他們來說,殺個把人那根本就不是個事,至於搶劫什麼的,更是三天兩頭就會發生。

  「我們會注意的。」胡安少尉矜持地點了點頭,「對了,塞巴斯蒂安城堡的要塞司令呢,我的長官想要拜會他一下。」

  「很遺憾,司令閣下帶人前往塞納了,那邊最近不是很太平。那些班圖黑人三天兩頭鬧事,最近甚至襲殺了幾名普拉左①主。司令閣下趕過去處理事務了,我想,也許他能夠在10月底之前回來,但也說不準。」說完,塞爾吉奧就帶著他的幾名隨從離開了。

  這幾名隨從看樣子是黑白混血,這在如今的東非很普遍。早期的葡萄牙殖民者到來後,由於大多是男人,所以很多人便和當地土著婦女結婚,生下的後代便是黑白混血人。這些人雖然有些受歧視,但地位卻比那些土著班圖黑人強了不少,很多人在葡萄牙本地殖民軍隊(以土著士兵為主)中擔任軍官。當然也有些人混進了殖民政府內,擔任一些基層小吏或者白人官員們的跟班。

  其實這些人的性質就和巴西的馬梅盧科人(白人和印第安人混血)、拉普拉塔的高喬人(白人和印第安人混血)一樣,都是由於早期歐洲殖民者男女比例極度不均衡引起的。當然,對於男女比例失衡這個問題,華夏東岸共和國現在也是相當糾結的。在如今兩萬多國民當中,青壯年男性比女性整整多了近四千人(13000:9000),這樣一種失衡的比例導致瞭如今國內結婚聘禮數額一漲再漲,甚至就連那些查魯亞、瓜拉尼婦女都有人搶著要。

  很多軍官、士兵為了結婚甚至都花光了自己多年的積蓄。如今娶媳婦難隱隱已經成了華夏東岸共和國普通老百姓的一個關注焦點了,為此,執委會和政務院也是傷透了腦筋。一方面,他們緊急給波爾多商站帶信,要求他們在法國著重蒐羅當地那些窮困的適齡女子來東岸,並學法國教會的做法,給願意來東岸定居的法蘭西女子以豐厚的嫁妝(土地和現金);另一方面,他們甚至無節操地要求前往奧斯曼帝國伊茲密爾港交易的東岸商船,在當地試著購買大批女奴回東岸。

  奧斯曼帝國的奴隸市場可一直是長盛不衰的,尤其是那些專供達官貴人使用的女奴市場生意更是火爆無比。這些奴隸當中除了少許是本地人因為各種原因而出售的家生奴隸外,大多數都來自征服戰爭或被征服地區的上貢。比如巴爾幹半島、南俄平原、匈牙利、波蘭、中亞等地被奧斯曼人襲擊後,很多當地居民集體淪為奴隸;再比如,奧斯曼帝國和波斯常年的戰爭造就了無數的戰俘奴隸。

  奴隸市場上女奴的價格雖然不菲,但錢這個東西對如今的東岸共和國來說並不是第一看重的,人永遠比錢更重要。因此,商船隊奉命與霍爾尼西安家族進行聯繫,乾脆來個以貨易貨,將東岸的紡織品、武器就地換成女奴後再拉回東岸。

  除了他們接到蒐羅女人的命令外,這支遠航東非探索艦隊甚至也接到了蒐羅女人的命令。不過郭子離對那些黑人女子倒盡了胃口,而且現階段國內對引進黑人基本上是持否定態度的,因此他也一直沒太關心過這個問題。

  在碼頭上和葡萄牙人交接完畢後,吉文、胡安兩名少尉帶領著一些人開始進行一些物資補給及商業方面的考察。作為非洲航線中段節點的一個備用方案,葡萄牙人的莫桑比克島是大家的考察重點,主要考察的是葡萄牙人的碼頭泊位數量、島上食物飲水是否充足等等。

  除了他們前去考察外,大部分軍官和水手還是留在船上。畢竟孤懸海外,萬事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的好。再說了,這個島目前還只有幾千居民(白人一千左右),經濟也主要以種植腰果、玉米、菸草為主,頂多再加上一些海產品,見識過東方港這種繁華「大都會」的他們都對這種小地方有些提不起勁來。

  傍晚時分,就在郭子離躺在船長室的搖椅上愜意地看著海圖的時候,出去採購兼考察的吉文、胡安等人終於回來了。和他們一起回來的,除了一些運送物資的本地黑人苦力外,還有幾名本地商人。

  「司令長官,這些商人來自馬斯喀特,我想也許對我們有用,因此我就自作主張地將他們引回來了。」吉文走到郭子離身邊,輕輕說道。

  「馬斯喀特?這是哪裡?好像是中東的城市?」郭子離一時沒反應過來,然後用有些不太熟練的西班牙語問道:「會說西班牙語嗎?」

  幾名馬斯喀特商人你看我我看你,顯然沒聽懂郭子離的話。

  「他們會一點葡萄牙語。」胡安少尉上前輕聲提醒道。這個西班牙裔軍官會說漢語、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三種語言,也算是一個人才了,只見他隨即用葡萄牙語朝幾名商人說道:「我的長官不喜歡聽廢話,請把你們剛才和我們說的話再完整地複述一遍給我的長官聽聽。如果他做出對你們有利的決定的話,相信我,你們會獲得遠超你們想象的財富的,這無需置疑。」

  一名身著白色長衫、頭戴方格巾的年長馬斯喀特商人走上前來,朝郭子離行了個禮,然後用略帶激動的語氣說道:「尊貴的東岸人,我們是來自馬斯喀特的商人,聽聞你們有購買奴隸的意思,我想我們很有合作的基礎。在莫桑比克、桑給巴爾、蒙巴薩以及摩加迪沙,我們掌握了數以千計的奴隸。當然了,在馬斯喀特,我們的奴隸更多,男奴都很強壯、溫順,而女奴則相當妖嬈,肯定會讓尊貴的客人滿意的。」說到女奴時,他略微停頓了下,然後做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

  等胡安少尉翻譯完畢後,郭子離坐直了身子,然後盯著這幾個馬斯喀特商人說道:「我想你弄錯了,馬斯喀特人。我並不需要那些愚笨的班圖人奴隸,你懂嗎?我不需要黑人,一個都不需要!如果你想說服我花錢,恐怕還得準備一些更好的貨物。」

  幾名馬斯喀特商人互相竊竊私語了一番,然後還是那名年長的商人站出來說道:「尊貴的客人,除了這些班圖人外。我們手頭恰好有一批波斯奴隸,但是這價格……」

  「波斯人?」郭子離沉吟了會,隨即點了點頭認可道:「波斯人可以。我們大量需要女人和小孩,價格是多少?請謹慎報價,你們從馬斯喀特到莫桑比克,甚至都用不了一個月。也許你們唯一的成本就是去波斯鄉間捕獲那些奴隸了,所以請不要隨意糊弄我一個過高的價格,這會令我懷疑你們的誠意。」

  幾位馬斯喀特商人再度竊竊私語,期間甚至還爆發了一些小爭吵,郭子離靜靜地看著他們,也不催促。

  良久後,那位年長的商人再次面朝郭子離說道:「尊貴的客人,我們已經商議好了。女奴每個1克魯扎多,小孩每兩個1克魯扎多。您知道的,如今波斯的薩菲王朝異常強盛,去他們那裡捕捉奴隸本身就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一個不小心,我們就會損失很多人手的,這個價格已經是我們的最低價,真的不能再低了。」

  ①普拉左:最初進入贊比西河流域的葡萄牙軍人、商人、冒險家以及流放者通過種種手段(上級賜予、從土著手裡奪取、土著國王贈予或者交易得來)得到一些土地,同時他們呢還獲得了對土地上非洲人的統治權,這麼一塊領地便被稱做一個「普拉左」。最初一個普拉左被規定不得超過三平方里格,且擁有人必須居住在這片土地上,並與土地上的歐洲人結婚,還要負責土地的經營以使其儘快殖民地化。

  後期時很多普拉左領主開始與非洲人、印度人結婚,葡萄牙政府為了確保當地白人的地位,出臺規定領地的繼承權僅限於領地擁有者的長女,且她還必須嫁給出生在葡萄牙的葡萄牙公民,否則將沒有繼承權。她們可以向土地上的土著徵稅,同時向葡萄牙殖民當局和教會繳納稅收,後被人們稱做「贊比西主婦」。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07
第六十四章 非洲航線(續四)

  一個克魯扎多按照最新匯率約值43.6東岸元,這個價格只有明朝移民價格的九分之一,算的上是一個合情合理的價錢了。當然,這個價格買的肯定也就是普通貨色而已,你要是指望這幫阿拉伯人會把什麼傾國傾城的波斯女奴賣給你,那我勸你還是及早斷了這個奢望吧,不可能的。

  即使是這個價格,仍然比從歐洲移民的成本(約15-20元)貴了一倍以上,不過誰讓人家賣給你的是奴隸呢?歐洲過來的可是自由民,頂多前三年是契約奴而已。這些人可不一樣,他們一輩子都是你的財產。不過東岸人買過去肯定不是當做奴隸來使喚的,估計政務院那幫人到時候和他們簽訂的仍然是三年契約奴工作合同,到期給予她們自由民身份。

  成年男性奴隸的價格普遍在2-3克魯扎多左右,請注意,這個價格是指在莫桑比克交易的價格,也就意味著你還得把人運回去,這海運風險和費用全部都由買方承擔。問清楚馬斯喀特人在本地以及本土有著約上千名奴隸後,郭子離有心全買下來,但大概估計了下後覺得錢還是不夠,因此乾脆便只要女人和小孩了。

  東岸共和國探索艦隊三艘船上裝載了約一千張皮毛、三百多根象牙以及少量武器、盔甲,現金則只有不到兩千元,純是為了應急而帶在身邊的。皮毛、象牙是半路上從科薩人那裡交易來的,而且這些玩意兒在阿拉伯人那裡多半賣不上價,這兩樣東西加起來可能也就只能賣出大約一萬元。不過船艙裡頭還有約50套盔甲、300把軍刀和1000枝燧發步槍,這些東西本是為了探索艦隊和沿途土著交易用的,不過此時賣給這些阿拉伯商人卻正合適,以他們對先進武器的渴求程度,這批軍火賣個兩萬多元不成問題。

  有了這些錢,足夠東岸人買幾百個女奴和小孩回去了,剩下的錢還能好好購置一批補給品。打定主意後,郭子離一口答應了這幫馬斯喀特商人,然後鄭重邀請雙方共進晚餐,馬斯喀特商人商量了一下後也同意了。

  莫桑比克島附近是有名的漁場,其出產的龍蝦、海蔘、金槍魚等海產品聞名遠近。「自由貿易」號戰列艦上面的廚師是在東岸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大廚,經由他手製作出來的這些海鮮色香味俱全。就連這些見多識廣的馬斯喀特商人吃得也是讚不絕口,雙方一邊聊一邊吃,氣氛漸漸融洽了起來。

  自從葡萄牙人在上個世紀初殖民阿曼,佔領馬斯喀特之後,至今已經一百多年過去了。而這些馬斯喀特商人此刻正是葡萄牙殖民體系下的商人,他們利用自己一方面是阿拉伯******、另一方面又是葡萄牙殖民地居民的便捷身份,在中東、奧斯曼以及東非沿海地帶做出了好大的生意。

  尤其是在東非沿海,阿曼人的名聲可是極響的,這緣於當地複雜的社會形態。自公元前開始,阿拉伯人便掌握了印度洋上的季風規律,他們駕著船一年一度地來到東非沿海與當地土著黑人通商。久而久之,他們便開始在當地設立商館,然後漸漸定居了下來。

  自公元7世紀起,由於本土戰亂等因素,大批阿拉伯人從半島移居東非地帶。尤其是一些阿曼人整個部落遷居過來,在東非沿海地區形成了大量的阿拉伯人聚居帶。從索馬里、肯尼亞、********到莫桑比克,阿拉伯人沿海建立了數十座城邦。

  幾百年後,這些阿拉伯人與當地土著逐漸混血通婚,然後就形成了如今的斯瓦希里人。斯瓦希里人與阿拉伯人尤其是阿曼人有著很深的淵源,再加上又是同一宗教,因此來自阿拉伯半島的這些馬斯喀特商人在當地很吃得開。

  一頓晚餐吃了兩個多小時,賓主盡歡。這些來自馬斯喀特的阿拉伯商人準備連夜就坐船返回本土,他們決定再通過奧斯曼帝國甚至波斯的一些生意夥伴,儘量多蒐羅一些「貨物」,然後趁著明年春季的印度洋季風駕船運來莫桑比克島,和東岸人進行交易。當然,在他們走之前,目前在島上留存著的上百個波斯女奴以及少量小孩被打包出售給了東岸人。總共一百多女奴及二十多個小孩只賣了4500元左右,算是給了東岸人一個小小的優惠,當然東岸人支付的不是現金,而是皮毛和象牙。

  阿拉伯人走後,東岸共和國探索艦隊又在莫桑比克島港口內滯留了一天,然後在10月2日這一天拔錨離去,航向東偏北,朝馬達加斯加島北端的安齊拉納納地區行去。

  出發前他們在莫桑比克島上僱傭了兩個葡萄牙嚮導,這兩人對莫桑比克海峽附近的海域相當熟悉,也有很豐富的航海經驗,其中一人甚至遠航去過印度。僱傭他們能夠極大地加快東岸人對航線的探索進度,你所需要付出的僅僅是一點微不足道的金錢。

  海面上的風浪不是很大,五天後,即1638年10月7日,華夏東岸共和國探索艦隊穿過不過一千多米寬的入海水道,開進了風平浪靜的安齊拉納納灣。整個安齊拉納納灣內幾乎全是天然深水區,船隊沿著南側海岸緩慢航行著。岸上極目所能望見之處到處是鬱鬱蔥蔥的樹林,樹林間點綴著不少水塘、微型湖泊,水鳥在其中飛來飛去,景色美不勝收。

  不過這樣的情景在郭子離看來卻很是令人感到憂慮。沒別的原因,這個地方可是熱帶雨林氣候啊。氣候潮溼不說,岸上還這麼多水塘湖泊,這不是天然滋生蚊蟲的場所麼?要知道,在這個地方被蚊子咬上一口,你就有可能感染瘧疾。在缺乏特效藥的年代,這種凶惡的疾病死亡率是很高的,而且人在發病過程中也很痛苦。

  瘧疾這個疾病對於這個年代的歐洲殖民者來說絕對是令他們談之色變的恐怖疾病。比如葡萄牙人殖民的安哥拉地區,早期的葡萄牙殖民者多有死於瘟疫的記載,其實這瘟疫就是指瘧疾。此時的歐洲人只知道瘧疾的厲害,但是他們不知道這種病主要的傳播媒介就是蚊子,他們甚至以為得這種病是因為呼吸了帶病菌的空氣而導致,這就和古時候中國人所說的「瘴氣」說法有點類似。

  可以說這種疾病在相當程度上阻礙了歐洲人殖民全球的進程,他們往往不敢深入一些環境較為原始的內陸地區,因為那裡多半是蚊蟲肆虐之地。千萬不要懷疑這種病的威力,這種病在21世紀每年仍然要奪走數百萬人的性命。由此可見在缺醫少藥的17世紀,得了這種病的人是多麼的痛苦與危險。

  關於如何治療這個病,除了此時的東岸人之外,大概就只有祕魯的一些西班牙人及印第安土著知曉了。他們將金雞納樹的樹皮磨成粉,然後口服,對治療瘧疾這種病很有效果。當地人相約不準洩露這個祕密,違反者將會被吊死。

  當然,對於穿越者來說他們對這種病的來龍去脈以及如何治療有一個相對清晰的概念。至少他們知道這種病的傳播媒介是蚊子,那麼就可以有針對性地做好預防;而且這種多發生在熱帶和亞熱帶溼熱地區,因此去這些地方時就需要格外小心;最後,他們還知道奎寧對治療這種病有特效。

  郭子離的船長室內此刻就放了幾包珍貴的金雞納樹樹皮粉。金雞納樹的樹皮內就含有抗瘧特效成分奎寧,不過穿越眾目前缺乏分離、提煉奎寧的知識,因此只能和那些印第安人一樣全部服用了。可惜一棵金雞納樹的長成至少需要六年,本土平安鎮一帶氣候相對溫暖,當初從安第斯山區帶回的那批金雞納樹樹苗與種子就種在那裡。一直到目前為止這些珍貴的樹仍未長成,沒長成就不能定期採摘樹皮製作藥物,而他們又不會人工合成奎寧的技術,那這就很令人感到惋惜了。

  郭子離手中掌握著的這些金雞納樹樹皮粉還是執委會花費巨大代價,輾轉從智利的阿勞坎反抗軍手裡弄到的。幾乎每一袋粉末都價值一門8磅炮的價格,只能說這種藥物的貴重程度堪比黃金。

  看著這片充滿原始、蠻荒氣息的土地,郭子離久久不語。這樣一片地方,即使我們預作準備,再有著部分治療藥物,真要開發起來的話人員死亡率恐怕仍然會高得驚人啊。而現在東岸最缺的就是人口了,每一個人都是寶貴的,經不起隨意消耗,把大量寶貴的人命填到這麼一個遠離本土的飛地上來,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

  港口確實是一座天然的優良深水港,而且地理位置極佳,從軍事角度來說作為軍港最合適不過了。難怪後世的法國人會看中這裡,並將其作為自己的海軍基地,確實其本身條件太優越了。只是這裡是熱帶雨林氣候啊,不比環境涼爽、乾燥的本土以及南非,這裡的氣候相當溼熱,而且年降水量很大。以華夏東岸共和國現有的醫療衛生水平來說,怕是還駕馭不了環境如此惡劣的地區。如果你要強行開發的話,那麼對不起,就請你做好人員大量死亡的心理準備吧。而這,恰恰是東岸共和國如今所無法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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