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2124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5
第三百十五章 海上「託兒所」

  1647年2月25日,拉普拉塔,馬德普拉塔港。

  被東岸俘獲的「檢審法官」號三桅戰艦掛著鮮豔的紅底蒼鷹旗,正揚帆在外海巡弋著。而在港內,幾艘一兩百噸的小船正在做著出航前的最後準備,岸上黑壓壓的一群身著中山裝、頭戴包頭布巾的男人正在接受訓話。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新募集過來的各國水手,其中有加勒比的海盜、有鄰國(巴西和拉普拉塔)被高工資吸引過來的水手、有因為捕魚業遭受沉重打擊而失業的法國漁民,此外人數最多的當是在東岸本地招募的普通人了——這些人之前很多都從事著與航海無關的工作。

  隨著與西班牙人戰爭的持續進行,培養後備水手的工作必須要提上議事日程了。畢竟任誰都知道,一場海戰下來傷亡數百人都是輕的,而水手緊缺的東岸顯然是玩不起長期消耗戰的。即便你船比人家厲害、訓練比人家精熟,但那又如何?作為一個底蘊深厚、擁有四五百萬人口的航海大國,西班牙耗也把你耗死了。前次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口內圍殲西班牙拉普拉塔艦隊,優勢那麼巨大的情況下東岸人依然傷亡了250多人(其中只有七十多人能傷愈重返海軍),這個傷亡數字對東岸人來說真的是很肉痛的,因為在東岸地區,水手的補充實在是太困難了,這個國家從一開始就對水手充滿了渴求。

  截止目前,全國在籍註冊船員數量也不過才2413人(不包括海軍),這個數字比起歐洲航海強國來說只能說小到微乎其微。比如17世紀時法王路易十四決定重振海軍,他下令在海外效力的法蘭西籍船員回國,結果光荷蘭一地一次就有3萬多名船員響應,這個數字簡直能讓東岸人羞愧致死。這2413名水手基本都擔負著重要的任務,很難抽調補充海軍損失的人手,而以目前海軍航海學校每年才只能畢業300名學生的事實,那麼只能說東岸海軍的前景真的很不妙,若是再經歷幾場大戰,也許人手就會跟不上了。

  在這樣一種背景下,海軍部在執委會和政務院的協助下,開始在全國挑選後備水手。所謂後備水手,就是為了補充海軍戰損的。這些新招的人基本都是旱鴨子,他們將被分配到一些漁船、運輸船和戰艦上實習,半年實習期結束後就送到海軍去接受挑選。與此同時,******在加勒比海以及鄰近地區的統戰工作也依舊在進行著,很多想從良的海盜以及鄰國水手都被招募了過來。

  此外,從兩年前開始,東岸設立在波爾多的商站就已經開始在法國招募水手了。因為他們發現由於西班牙人的打擊和英格蘭、葡萄牙人有意無意的排擠,在紐芬蘭地區進行鱈魚捕撈作業的大量法國船隻被驅逐或遭到劫掠,頂峰時期有超過400艘法國漁船在紐芬蘭海域捕撈鱈魚,但現在仍在那裡活動的則只剩下三分之一了——這些船隻主要來自波爾多、南特和聖馬洛。不光如此,加萊、諾曼底、皮卡爾迪等地區在英國沿海附近捕撈鯡魚的法國漁船也遭到了西班牙尼德蘭海軍的屢次襲擊,大量船隻不得不返航,漁民陷入失業的窘境,處境艱難。東岸人看準機會,在波爾多、拉羅謝爾等地連續出擊,兩年時間內招募了超過400名法國移民前往東岸工作,有力補充了國內的水手數量。

  眼前站在馬德普拉塔港口碼頭上的這700名「水手」(超過三分之二是旱鴨子)就是這個計劃的產物。港口內停泊著1艘海軍訓練艦(「東岸之鷹」號)、2艘魷釣船、4艘鱈魚捕撈船和1艘補給船(兼加工漁獲),所有人將輪番在這8艘船上進行實習訓練,同時也順便進行捕魚以為國家創造一些效益。

  在這些船中,海軍訓練艦「東岸之鷹」號排水量250噸,魷釣船和鱈魚捕撈船的排水量都是100噸,那艘補給加工船的噸位略大,為300噸。這8艘船幾乎都超配了兩倍的人手,她們將在海軍戰艦「檢審法官」號的護航兼監督下從馬德普拉塔港出發,沿著巴塔哥尼亞海岸線進行捕撈、海釣作業,一邊捕撈本地還算豐富的鱈魚、滑柔魚,一邊順便訓練各種海上技能。

  其實以漁船訓練水手,在此時的歐洲各國非常普遍。比如在此時的英格蘭,由於其沿海地帶有豐富的鯡魚資源,因此每年捕魚季節到來時,大批小漁船從各個港口出發,開始追尋魚群的路線並進行捕撈,並與聞訊而來的荷蘭人、法國人、愛爾蘭人以及挪威人展開競爭。這些漁船普遍都不大,甚至其中最小的英格蘭漁船基本都只有可笑的6-12噸的排水量,法國人的漁船也只有四五十噸,即便最大荷蘭漁船也只有80噸左右。

  此外,在紐芬蘭和冰島海域,大批英格蘭漁船(60-100噸)蜂擁而至,四處捕撈當地豐富的鱈魚資源,在創造了大量經濟價值的同時也在國內形成了巨量的水手儲備。當時英國海軍將領們形象稱這些漁船為「海上託兒所」,意為為海軍培養基層水手的搖籃。

  英國人那麼做,東岸人當然也可以這樣做。以前因為種種原因,海軍不願過多幹擾國內正常的生產秩序,因此只在自己的部分戰艦上超配了一定比例的人員,以作為後備力量培養,且這些人的培養週期一般都很長,培養的各種知識、技能什麼的也比較全面。不過在戰爭爆發前一些新戰艦相繼下水,海軍在幾年內培養的後備力量一下子被吸了個一乾二淨。沒辦法之下,他們只能開始委託國內的各種遠洋船隻也開始幫忙培訓一定數量的水手。

  好在政府這邊也比較知道輕重,如今正是戰爭期間,一切當然以戰爭為重,因此他們很爽快地下令南海漁業公司、南海運輸公司開始超配人員、培養水手。如今馬德普拉塔港內的這8艘船原本只需要不到230名水手的,但現在卻足足有700人等待上船,可見確實是超配了兩倍的人手。

  此時碼頭上南海漁業公司的幾位主要領導也全部到場。因為年紀偏大(50多歲)而從海軍上尉任上退役擔任南海漁業公司老總的韓德智,分管財務和後勤的穿越眾副總胡志剛,分管人事和紀律的副總胡志勇(胡志剛弟弟),捕鯨船船長出身、分管日常生產的本時空土著張雲分別進行了講話,對這些「水手」們進行了一番鼓舞,勉勵他們努力學習技能、不負祖國重託云云。不過在看到這些人疑惑、麻木、不解和不耐的眼神後,韓德智頓時失去了再進行一番思想動員的興趣,只見他大手一揮,「水手」們在老軍官的帶領下魚貫進入了各條船的船艙,然後在「檢審法官」號三桅戰艦的護航下順著巴塔哥尼亞海岸線南下而去。

  出海兩天後,他們在南緯43度左右的海域停了下來,此時「東岸之鷹」號海軍訓練艦開到一邊進行炮擊訓練,而其餘幾艘漁船則開始了正常的捕撈作業。畢竟,他們可不是專門出來玩的,捕魚才是他們的第一要務啊,至於訓練則只不過是順便而已。

  巴塔哥尼亞附近海域還是有一些漁業資源的,雖然比不上紐芬蘭、祕魯、北海道等一線大漁場,甚至也比不上舟山群島、北海(英國附近)等二線漁場,但是總的來說這個漁場的漁業資源還可以用「豐富」這兩個字來形容的。在後世20世紀後期,阿根廷每年在這裡捕撈約五六十萬噸的漁獲,到了21世紀,這個數字增長到了200多萬噸。

  這裡最主要的漁產品是無須鱈魚(拉普拉塔深海鱈魚),約佔到整個漁獲量的40-60%;其次是滑柔魚(阿根廷魷魚),產量波動較大,多的年份能佔到20%,少的年份不足10%;至於其他的鯛魚、金槍魚之類則比較少,往往加起來也就4-5%的樣子,不值一提。

  捕撈鱈魚的方法,在此時的歐洲有兩種。一種是噸位較大的漁船(100噸以上)採用的,即使用圍網進行捕撈,但此法頗為不易,因為鱈魚是深海魚類,往往生活在海底,很難發現哪裡形成了大規模的魚群;而如果船隻噸位較小,那麼就只有用延繩釣法來釣了。技術落後的法蘭西漁船(噸位40噸左右)一般是用單鉤魚線來釣,效率較低,而技術先進的荷蘭人、英格蘭人,則採用多鉤釣法來釣,即一根魚線上有多個魚鉤。至於說滑柔魚,因為生活在海水中上層,可以利用其趨光性進行捕撈,同時也可以用魚鉤來釣,總之比鱈魚方便多了。

  從2月27日抵達此地開始直到3月15日,一共17天的時間內,水手們共捕獲了5500餘條鱈魚(約22噸)以及10噸滑柔魚,這些漁獲都被運到了補給加工船上,水手們將魚按大小分類,分別進行加工、醃製,醃製完畢後再裝進木桶內存放起來。按照目前的東岸行情,鱈魚每斤5分錢,一條中等大小的鱈魚就是0.4元,22噸鱈魚就是2200元;至於那些以低收入階層消費居多的滑柔魚,則廉價了許多,每斤才2分錢,10噸魚也不過才400元,只能說是聊勝於無。

  在此時歐洲經濟富裕的意大利地區,普通人每個月大約消費840克左右的魚,基本都是鯡魚或鱈魚(荷蘭出口),瑞典由於飲食結構問題則為恐怖的接近8千克(中產以上階層)。東岸雖然沒有歐洲發達的漁業,從而造成鱈魚、魷魚這兩種主要食用魚類的價格偏高,但老百姓們憑藉著較高的收入依舊能夠每月享用1條鱈魚或十多斤魷魚。特別是那些信仰天主教的新移民,他們在很多節日會大量享用鱈魚——這是從舊大陸帶來的傳統,保守估計目前東岸每月的鱈魚需求量是15萬條以上,約合6萬元,前景還是比較廣闊的。

  當然,除了捕魚之外,這700名水手還在幾條船上進行輪崗訓練,以充分保證各種技能都訓練到位。3月15日的時候海軍還派人對他們進行了一番抽查,總的結果還是很不錯的。

  3月16日,船隊離開訓練了多日的海域,換了一處繼續進行捕魚和訓練。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5
第三百十六章 軍隊與財政(一)

  西爾維奧隱蔽地接過荷蘭水手放在他手心的幾塊銀幣,慢吞吞地登上了剛剛下錨停泊的荷蘭商船「泰瑟爾淺灘」號,開始檢查船艙內裝載的貨物。

  「上好的瑞典銅、波蘭鉛、英格蘭錫,全是免稅的戰略物資。好吧,庫艾特船長,請去那邊碼頭等待卸貨並辦理手續吧,我得恭喜你做了一筆好生意,現在這些物資的行情非常好,你賺大了。」西爾維奧抽檢了一些貨箱後,立刻朝一名年約50的荷蘭船長笑著說道。

  「上帝應該給我一些好運氣了。」庫艾特船長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許多疲憊,也許這場航行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我的四艘滿載香料、蔗糖的船隻在泰瑟爾島附近的淺灘擱淺,然後遭遇暴風沉沒,我瞬間從一個大富翁變成了一個欠債無數的倒黴鬼。我花了十年時間才把債務還清,現在趁著我的身體還能夠遠航,我必須把錢再賺回來。」

  庫艾特船長是東岸人的老朋友了,當初第一船來自瑞士的加爾文派移民就是他帶來的,如今東岸國內至今還有很多人記得他。只不過他比較倒黴,自從從東岸人這裡倒賣瓷器發了大財後,庫艾特船長先是揮金如土地揮霍了好一陣子,然後又買了四條舊船(阿姆斯特丹是世界上最大的舊船市場),招募完水手後就在荷蘭、荷屬巴西、西非之間玩起了三角貿易。只不過這廝運氣實在太差,又捨不得繳納昂貴的海上保險費用,因此在一次誤操作和暴風雨之後,他從富翁變成了負翁。

  在花費十年時間替別人當船長還清欠債後,庫艾特船長重整旗鼓,再次租用了一艘舊船準備開展自己的事業。同時他也受到了命運的垂青,一名常住哥德堡的荷蘭商人不但決定將貨物交給他運輸,同時還許了他一成利,前提是他成功將這些金屬運到東岸並從那裡拉回一船小麥到南特港交割。

  庫艾特船長勇敢地接受了這個任務,在經歷了三個半月的艱難航行後終於抵達瞭如今已成東岸最大貿易口岸的羅洽港。羅洽港碼頭內,此時稀稀拉拉地停泊著14艘船隻,其中竟然有10艘掛著聯合省的旗幟,這似乎說明了很多問題。

  銅、鉛、錫是東岸急需的戰略物資,常年高居零關稅貿易品目錄的前十位。港口的貿易官員將這些物資計重稱量完畢後,很爽快地開了票讓庫艾特船長到羅洽大宗貿易中心內提貨。這是一種以物易物的票據,只能在羅洽港使用,上面寫著持票人可憑票領取一定數量的貨物,比如庫艾特船長需要領取的就是二百噸小麥——正是「泰瑟爾淺灘」號最大載貨量的一半。

  當然庫艾特船長帶來的金屬和小麥並不等價,因此他還可以領到相應數量的東岸銀元。不過只有最蠢的人才會帶著一船貴金屬返回歐洲,庫艾特船長當然不是蠢貨,因此他決定就地採購一些東岸的制式金屬農具、工具,然後返回歐洲售賣,這些在法蘭西和英格蘭都是暢銷品,當地的農夫或農場主們很樂意為一把優質的金屬農具而掏錢。

  不過庫艾特船長最想要的還是小麥,畢竟在這個年代,無論是巴黎還是馬德里,此時都是極為缺糧的。更別提英格蘭連年內戰,原本斷斷續續的穀物出口也早就停止,相反需要從波蘭大量輸入穀物,這進一步使得歐洲的糧食危機雪上加霜。阿姆斯特丹這個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糧食交易市場上,穀物自從差不多七八年前達到頂峰後,目前一直在高位運行。

  與此同時,烏迪內糧食交易所的小麥價格得益於西西里和阿卡利亞地區小麥的豐收大幅下降,但仍維持在15威尼斯里拉/百公升的價格,按照此時匯率來算大概是30餘元/噸,大體上和東岸國內政府收購價格持平。但要知道,就在兩年前,因為西西里小麥歉收、意大利北部洪水大爆發,烏迪內市場的糧食價格曾經經歷了大幅波動。而更為關鍵的是,所謂的烏迪內糧食市場,完全是威尼斯人的禁臠,這個價格也只有威尼斯的豐裕公署(糧食儲備機構)買得到,一粒糧食也不會流入缺糧的北海以及西歐國家。

  而在此時的馬德里和巴黎,這兩個正在死磕的拉丁大國內部糧食危機日益蔓延,即便荷蘭低價從但澤、阿爾漢格爾斯克輸入了大批東歐穀物,但仍然很難填補這個缺口。雖然今年的糧食缺口不如往年大,小麥價格不再是60、70甚至80元(折算成東岸貨幣)的天價(就這個價格還得有交情才能買到,黑市價格更高),但仍然在60-65元這個區間內波動,看不出有絲毫下降的趨勢。而且現在有傳聞素有歐洲糧倉之稱的波蘭國內形勢不穩,可能會發生一些暴動,因此現在阿姆斯特丹市場的糧食價格更有了一個充足的上漲理由,之所以現在還沒上漲,也許只是那十幾家主導糧食市場的大批發商們還在觀望形勢而已。

  因此,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也就難怪所有來東岸的荷蘭商船無一例外不是優先求購小麥甚至雜糧(紅薯、土豆、高粱、玉米)了,實在沒辦法的情況下他們才會買一些紡織品(進入歐洲市場關稅高)和金屬器具(包括生鐵和鋼條)。庫艾特船長有荷蘭西印度公司的證明文件——這是他能夠坐享一成利的關鍵因素,因此他順利取得了領取兩百噸小麥的資格,價格為每噸40元。

  「我們連小麥定價權都沒有,真是恥辱!」羅洽大宗貿易中心內,主任韓綱陪同著來到此地調研的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局長強全勝,鬱悶地說道:「去年的收購價還有五六十元呢,今年一下子就降到了40元,這落差真夠大的。荷蘭西印度公司作為我們小麥出口的壟斷合作方,對此的解釋是去年的糧食是出口到種植經濟作物的西印度地區的,所以價格較高。而今年出口的對象是歐洲,所以價格偏低,但這也只是他們自己說,我們根本無法對小麥流向做有效監督。」

  「最近國內白銀流出速度過快,物資進口猛增,財政部的金庫快見底了。聶部長都和我打招呼,看能不能動用存放在陸軍第一監獄內的儲備黃金,今年9月底之前要通過新華港往奧斯曼帝國發四十萬元現金,三個月後運銀船就要出發。而今年由於戰爭而執行了集中護航制度,正常的資金回籠鏈條被打亂,她怕到時候財政部賬目上見底,因此提前知會了我一聲。唉,說實話,目前那批黃金也就不足二十萬元,還是原來準備還款給拉普拉塔那幫商人的。現在這形勢,國家財政困難啊。」

  「前陣子不是繳獲了很多現金麼?」韓綱先是問了一句,不過他很快又想到了什麼似的苦笑了起來:「我差點忘了海軍一口氣造了很多輔助艦隻,再加上因為戰爭而多開支的撫卹、獎金什麼的,這點錢加上拍賣所得的款項,差不多又都砸進去了。現在也就那些還沒來得及賣出去的拉普拉塔小麥還能換點錢吧?」

  「誰說不是呢?」強全勝從身後的祕書手裡接過一份文件,隨手翻了翻後說道:「去年全年政府財政收入約為228萬元,其中國營企業上繳利潤(貿易收入)約200萬元,值得提一句的是奧斯曼市場的貿易收入(包括基建服務)已達100萬元,佔50%;糧食出口10萬元;各項所得稅、營業稅14萬元,財產稅沒好好徵收,才3萬元;關稅更少,只有可笑的1萬元。」

  「聽起來不少。」韓綱難得地開了個玩笑。

  「支出更大啊,去年全年財政盈餘才4.9萬元。」強全勝的臉上皺紋全都立了起來,只見他用咬牙切齒的聲音說道:「去年大半年都是和平時期,全年軍費開支居然也達到了132.8萬元,佔政府財政收入的58.2%。陸海兩軍竟然養兵8300人,陸軍先不說,海軍這個吞金巨獸已經擁有大小艦船41艘,總噸位接近1.88萬噸,訓練還那麼勤,佔到了軍費支出63.4%!這樣的體制、這樣的軍費支出要是不發動戰爭的話,我都無法想象該怎麼維持下去。」

  「今年外貿形勢肯定不如去年。」韓綱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雖然海軍組織了集中護航,但終究還是會受很大影響,財政收入下降是肯定的了。但軍費支出麼,今年鐵定要比去年多,而且估計還會多不少。畢竟海軍又要有幾艘輔助艦隻、護衛艦什麼的要入役了,這財政支出還不得飛天上去啊。」

  「就是這個問題啊!」強全勝有些煩躁地說道:「現在正是舉國一致進行對外戰爭的時候,這時候誰跳出來指責軍費過高那就是****,愁啊!為了進口戰爭和生產物資,國內白銀流出速度呈加快趨勢,再不想想辦法恐怕就支持不下去了。」

  「所以要放開小麥出口了?」韓綱猜測地問道,「但這樣一來國內糧食可能就要吃緊了。」

  「最一勞永逸的辦法顯然是儘快結束戰爭,但這根本不可能。」強全勝說道,「而且從經濟的角度來講也不划算。我們花了這麼大本錢養了這麼一支武裝到牙齒的軍隊,難道就是為了看的麼?投資還要講效益呢,每年軍費支出這麼高,總得為我們撈回點本錢吧。不過小麥出口放開是肯定的了,以緩和一下白銀外流的速度,總之這事情慢慢來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5
第三百十七章 軍隊與財政(二)

  庫艾特船長心滿意足地站在碼頭倉庫邊,看著查魯亞工人們將一包包小麥用馬拉軌道火車拉到碼頭邊,然後再通過滑輪吊杆(羅洽港沒有蒸汽吊車)將這些寶貴的糧食運上船甲板。這些糧食收購價才40元/噸,真是賺大了!只可惜西印度公司要求自己將這些糧食運到阿姆斯特丹交割,他的僱主也要求自己先將糧食運至阿姆斯特丹,然後經受僱主的僱主——也許是阿姆斯特丹十二大糧食批發商之一——統一調配、集中運輸至法國南特港交貨。

  對於這樣的方式,庫艾特船長其實很不解。為什麼我們不將這些寶貴的小麥運至價格是歐洲兩倍的西印度群島出售呢?要知道那裡的很多小島上要麼種植甘蔗、要麼種植菸草、還有種植咖啡可可的,總之全是經濟作物,日常消費的穀物全靠從外輸入,因此價格奇高。去那裡銷售所得利潤起碼是法國的兩倍,距離還近,但僱主以及西印度公司一致要求將小麥運輸至法國出售,真是難以理解。

  也許上頭在考慮問題的時候並沒有從經濟角度出發吧,或許還有政治因素?阿姆斯特丹控制了歐洲70%以上的穀物交易,很多時候不得不做一些外人看起來很難以理解的事情以維持地位,庫艾特船長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其實他想的也沒錯。從16世紀後半葉到17世紀前半葉這一百年的時間內,歐洲的穀物價格經受了劇烈的波動,更簡單地說就是暴漲暴跌,有時短短一兩年之內價格能夠相差好幾倍。按照經濟學的觀點來說,10%的物資緊缺能夠引起30%的物價上漲(反過來也成立),如果某一年因為歉收(經常的事)、戰爭(瑞典封鎖波蘭出口穀物的維斯瓦河)、恐慌(******人滿世界求購穀物推高價格),那麼在下一年甚至本年度的剩餘時間內穀物價格都會坐上火箭開始躥升。而當一個或者所有推高價格的因素不存在後,這個價格又會快速回落甚至跌到不合理的低位。

  荷蘭人控制了歐洲70%的糧食貿易、75%的鹽貿易、60%的漁產品貿易、90%的近海航運業務,阿姆斯特丹也是金融中心、商品集散地,全世界最大的舊船市場、肉牛交易市場、奶製品交易市場,這種地位給荷蘭人帶來了極大的好處。但在很多時候,為了維持這個地位,荷蘭人也不得不付出一些代價。

  比如為了控制住糧食貿易這個相當好用的武器,荷蘭人每年必須從波羅的海進口大量穀物。很多時候因為突發因素(比如波蘭、丹麥、瑞典、莫斯科等幾個國家間的戰爭)而導致這種糧食貿易並不掙錢,但為了維持住集散中心的地位,荷蘭仍舊不得不大量進口高價糧食,這個時候也就只能靠去程的時候掙錢補貼了(裝載的是波羅的海國家的大宗消費品醃鯡魚和鹽),因為返程時船艙內裝載的穀物註定是沒有什麼收益的。

  反過來也一樣,當某年鯡魚貿易無利可圖導致去程收益很少時,也就只能依靠返程時收購的糧食掙錢了。當然這些情況都不太常見,大部分時候這兩種貿易都很掙錢,荷蘭超過50%的利潤都是來自波羅的海貿易,這樣你就知道這條航線的富庶了。而且,荷蘭人有時候也會果斷出擊,控制事態,比如幾年前他們就出動艦隊及時干涉了丹麥與瑞典之間爆發的武裝衝突,強行終止了一場即將爆發的戰爭,以免自己的貿易受到影響。

  只有瞭解了荷蘭人對於小麥等大宗商品的控制慾,你才能夠理解他們對東岸小麥的渴求。當然現在東岸每年出口的小麥數量有限,不過區區數千噸,比起一年就出口十幾萬噸的波蘭來說簡直就不是一個檔次的,但勝在多了一個穀物來源地,這對此時糧食短缺的歐洲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

  羅洽港碼頭倉庫後方就是大片的晒場,晒場地面極為平整,由磚塊鋪地、水泥澆砌。一些黑人勞務工正拿著大方鍬在翻弄著地面上的小麥,這些小麥必須定期晾晒,以免受潮發芽或者自燃。今年的夏糧剛剛收穫,將近六千噸準備出口的小麥(包括兩千多噸拉普拉塔小麥)已經存放進了碼頭倉庫內,這個時候可得妥善保存好了。

  「六千噸小麥,如果價格不再下跌的話,今年大概能夠回籠二十多萬現金。」韓綱沿著晒場邊緣走著,然後又指著前方突然說道:「咦,你看那個荷蘭船長居然用黃金支付購買貨物的費用,這就是我們近期白銀大量外流、黃金儲量反倒增加的原因吧?」

  他說的人正是庫艾特船長,這個傢伙正使用一些弗洛林、杜卡特之類的金幣付賬,這在遠洋貿易中並不常見。因為無論是以上哪種貨幣,此時基本上都只在地中海地區流行,比如杜卡特在東地中海流行(事實上它的鑄造者也已經不太常用這種貨幣了,銀杜卡特才更常見);而弗洛林此時更多意義上是一種記賬貨幣,和英鎊、銀行里拉、帝國里拉、威尼斯里拉、荷蘭盾(同時也是流通貨幣)等類似,流通環節不是很多。

  「有這方面的一點因素。」強全勝肯定地說道,「我們目前的金銀比率是1:15,而阿姆斯特丹則是1:14到1:14.5之間,這中間的差別還是不小的。對於歐洲商人來說,在東岸使用黃金當然會更划算一些了。不過白銀每時每刻都在貶值,歐洲那糟糕的金銀複本位制度漏洞百出,而且反應往往很滯後,我們現在雖然也是金銀複本位制度,但早晚要改革成金本位,所以現在多收了一些黃金也沒什麼。」

  在這個年代,隨著美洲銀礦產量的逐年上升,作為世界性貨幣的白銀則經歷了長期的、巨幅的貶值。遠的不說,單說本世紀初,西班牙國王剛下令將金銀比率從1:10.01調整到1:10.60,然後這才過了四十年,在阿姆斯特丹掛牌的金銀比率就已經攀升到了1:14左右,這白銀的貶值速度不可謂不驚人。其實這個時代的白銀就相當於後世的美元,西班牙每年在美洲出產超過全球經濟增長所需的巨量白銀貨幣,這可是和美國隨意印鈔票搞量化寬鬆一樣惡劣的事情,其後果就是在歐洲引起了惡性通脹並隨著遠洋貿易的盛行逐漸傳導到了全世界。相比白銀,黃金的產量一直很有限,基本和經濟的增長同步,是一種較為理想的本幣。因此,東岸進行貨幣改革實行金本位也是遲早的事情,不過當然也不是現在。

  「按照計劃,海軍護航前往歐洲的船隊在6月底之前就會返回,到時候讓他們派出部分艦隻護航運銀船前往蘇伊士港,與那幫奧斯曼人交割明年的女奴購買費用四十萬元。」強全勝從地面上抓起了一把小麥,仔細看了看不甚飽滿的麥粒後,說道:「辛辛苦苦弄來的錢就這樣大把灑出去了,我們國家到現在十多年了連預算都做不起來,財政就是一坨屎。明年軍費會繼續大幅度攀升,而貿易額卻會下降,若是沒有強力措施出臺,那麼財政破產是肯定的了。」

  韓綱無語。所謂的強力措施,無非下面幾條:一、認真執行對財產稅、所得稅、營業稅之類稅種的徵收;二、分配給農民的女奴、房屋、土地不再免費,可以搞分期貸款,比如女奴按揭、房屋按揭等;三、向外掠奪,即東岸花大代價養起來的陸軍應克服困難,進攻富庶的巴拉圭地區,然後撕下文明的面具,掠奪一切能夠掠奪的東西。而花費更大代價養起來的海軍也不能落下,除了派出部分主力艦隻護航船隊前往歐洲進行貿易外,其餘戰艦可分批前往智利、祕魯沿海,襲擊防禦薄弱的西班牙村鎮,截斷西班牙人的海上交通線,然後掠奪資源、以戰養戰。

  而關於這些措施,目前已經在執委會內部討論很久了,大家基本上也已經傾向於儘快執行。相信陸軍馬上就會收到軍部的作戰命令,他們已經在聖菲與科連特斯設置了兩個大型兵站,囤積了大量作戰物資和人員,下一步無論是北上還是西進條件都已經比較成熟了。即便西班牙人從利馬調派了部分軍隊前來這邊助戰,但正規殖民地軍團士兵不會超過一千人,面對著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經驗豐富的常開勝支隊四千多人(包括波蘭僱傭軍),基本上是沒什麼勝算的。

  而海軍第一艦隊主力在6月底返回本土後,很可能將會與新入役的「東岸主義」號戰列艦等艦船一起,分批執行護航、破交、襲擊港口等任務。西班牙人的艦船總數雖然遠超東岸,但分散在全球各地,單論一處地方的海上力量其無論是數量和質量都遠遠比不上東岸,因此必須充分發揮東岸的優勢,大力打擊西班牙人的海上交通線和沿海港口,以迫使其談和。

  甚至於遠在新華港的第二艦隊,目前都已經接到了通知,伺機攔截途經東非海岸的西班牙船隻(西班牙也有少數船隻走印度洋航線)。只可惜新華夏島對本土太過重要,第二艦隊不敢擅離,不然倒是可以前往遠東的菲律賓海域,襲擊當地的西班牙艦船並掠奪財物。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5
第三百十八章 軍隊與財政(三)

  「朝陽初升、雞鳴犬吠、教堂村野、恬淡鄉情。」

  安達十五輕吁了一口氣,將毛筆擱在了筆架上,然後在勤務兵端來的木盆中洗了洗手。洗完後又仔細端詳了自己剛剛完成的這幅書法,頗覺滿意。自己在外征戰日久,看來這書法愛好卻也沒有退步。

  「好一個恬淡鄉情!安達君,不想在聖菲小城休憩了這麼一番時日,竟然樂不思蜀起來了。」身後響起了一聲略帶疲憊的沙啞嗓音。

  安達十五霍然轉身,一看竟然是去本土軍部接受聆訊的陸軍上尉江志清。江志清是老資格的陸軍上尉了,晉銜比安達十五早,是軍中前輩,因此安達十五立刻雙腿併攏立正行禮。

  江志清舉手回禮,然後施施然坐在安達十五的座位上,解開了胸口的一粒風紀扣,隨意地說道:「眼看都夏末了,天氣還這麼熱,這得有二十六七度吧。嘿,騎馬騎了一身臭汗。」

  安達十五的勤務兵頗有眼色地端上來一壺馬黛茶,併為兩人分別斟了一杯。江志清輕輕喝了兩小口,然後放下茶杯,有些陶醉地說道:「這麼多年來,我還真是喜歡上這馬黛茶了。提神、醒腦,還降血脂,裡面富含的營養物質還能預防壞血病和糖尿病。尤其是前一項,怪不得海軍將這種物質列入必備軍需品之一呢,常年在海上漂的人,喝不起昂貴的正宗茶葉,也就只能喝喝馬黛茶補充維生素了。」

  「江副支隊長若是喜歡,何不去兵站領幾箱?我這裡有最新送來的大批馬黛茶,嘿,還是從海軍手裡截來的呢。」安達十五拿出紙筆,準備簽開單據。他是陸軍第6連的連長,同時也是聖菲兵站的負責人,囤積在城內的物資堆積如山,他做個順水人情隨便開點物資票還不在話下。不就是一些茶葉麼,共和國勇士在前線打生打死,喝點茶葉算個什麼事!

  「算了。」江志清擺了擺手,輕笑著說道:「你忘了我從哪來的了?我和常支隊長在科連特斯屯兵兩月有餘,那裡有大片野生茶園,我每日裡隨便飲用,那清香可比兵站倉庫裡這些陳年貨要強多了。呵呵,你也不要沮喪,馬上會有科連特斯送下來的大批物資,我讓人給你捎幾箱,都是上等貨。」

  「謝謝江副支隊長的美意,職部就卻之不恭了。」安達十五頗為欣喜地應了一聲,然後又看了看屋內的一座擺鐘,好似才發現似的驚呼道:「原來已經快十二點了,快到午膳時間了。副支隊長,今日就在我部用午飯如何?聽說當日攻克布城南門,江副支隊長親自指揮炮兵一舉擊毀敵火炮兩門,立下奇功,馬上就要晉升少校軍銜,真是令我等神往不已。如今將士們都想見見您呢,請務必賞光。」

  「也好,我也正想見見陸軍6連的兄弟們。」江志清先是故作矜持得沉吟了下,然後又一臉欣然地說道。

  午飯擺在安達十五的連部內,這裡同時也是城內保存最完整的一棟建築——聖菲天主教堂。教堂據說是用從科連特斯一帶採伐而來的大木精工細琢而成,屋舍高大莊嚴、聖象栩栩如生,只是這裡再也不見一個神父、也不見任何一個信徒,這裡有的只是挎刀執槍的異國軍人,有的只是勝利者的驕傲輕狂,有的只是征服者的志得意滿——這座教堂,被徵用了!

  勤務兵們端上來了還算豐盛的飯菜,大抵是一些牛肉之類的燒菜,偶爾一些雞鴨之類的「珍饈」則被勤務兵們不動聲色地放在了靠近江志清的一側。此外便是豆芽、醃鱈魚、滑柔魚、醃蘿蔔、五香鯨肉之類的軍中尋常菜色,看得出來此地闢居荒野,物質不是很豐富。

  安達十五開了幾瓶河中大麴,一邊給江志清倒酒一邊挨個介紹在座的各位軍官。這裡面有陸軍第6連排長以上軍官、有留守此地的羅洽縣民兵大隊兩位主官、有投靠東岸人的高喬首領一人、有克蘭迪起義軍首領一人、有韃靼僱傭騎兵軍官二人……總之都是有一定級別的軍官,安達十五將他們一一介紹給江志清認識。

  江志清一一向他們頜首微笑。這些人都是些粗人,很多人甚至還不習慣東岸的禮儀,當一些明人出身的軍官或者在東岸軍中浸淫已久的立窩尼亞軍官站起身向江志清敬酒時,這些人裡面的一些傢伙竟然還大大咧咧地坐在原地。江志清也不以為意,一一與他們酒到杯乾,豪爽至極。

  安達十五野武士出身,而日本的酒菜也一向以精緻聞名——說白了就是量不太夠,眼下喝了幾口河中大麴,立刻便起了些微醺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於是便吃了幾口菜壓住酒氣,然後藉著酒意向副支隊長江志清問道:「副支隊長閣下,我即便是在聖菲也聽聞國中財政狀況不佳,軍部有意在拉普拉塔發動秋季戰役,力圖迅速結束此間遷延日久的戰事,逼迫西班牙人求和。職部日思夜想,卻不知此番戰事主攻方向是在何處?戰役目標又是什麼?」

  「安達君,你喝多了,慎言!」江志清先是輕輕提醒了一下安達十五,然後夾了一塊他喜歡的鱈魚,吃完後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和你們說說也無妨,反正作戰計劃今明兩日就會送達這裡。此次秋季戰役的主攻方向是在北方,戰役目標以攻克亞松森、截斷查爾卡斯通往亞松森的通道為限。」

  看著在座軍官們都有些失望的神情,江志清淡淡一笑。此次在北方發動秋季戰役,戰役目標是攻克亞松森沒錯,但說什麼截斷查爾卡斯通往亞松森的通道就是扯淡了。從查爾卡斯往巴拉圭地區,只有一些遍佈森林的小路可以通行,很多地方僅容一人一馬通過,大軍作戰所需的物資和火炮是根本別想從這裡走,太難!因此,東岸人根本不擔心西班牙人會從這裡發起大規模攻勢。東岸攻克亞松森的唯一目標和動力,當然還是為了劫掠這座拉普拉塔地區聞名遐邇的富裕都會,以補充國內日益枯竭的財政,同時也讓參戰的陸軍弟兄們發點小財。

  在座的軍官們很失望,這自然在江志清的預料之中,因為這意味著他們沒有了劫掠發財的機會。聖菲城內的部隊,除了陸軍第6連外,軍紀都大為不堪。尤其是那些韃靼僱傭兵和羅恰縣民兵大隊的人,多有奸宿西班牙民女之事發生,憲兵隊接到的投訴如雪片般飛舞。分管軍紀的江志清對這些東西並不是很在意,除處罰了幾位鬧得太過分的青州土匪出身的民兵、並賠償了被強姦的西班牙鎮長女兒一家東岸銀元20元外,大部分犯下罪行的人都被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去了。弟兄們出生入死、不避鋒矢,如今若是因為些許小事就處罰了他們,恁地寒了將士們的滿腔熱情,大是不妥!

  「支隊主力北上攻擊亞松森後……」說到這裡江志清頓了一下,目光掃了一下四周,見所有人都靜下來看著他時,這才說道:「聖菲城內成立守備司令部,由陸軍第6連連長安達上尉擔任司令。該司令部職責為清剿附近殘餘西班牙勢力,肅清治安,並全力保障主力支隊後勤運輸通道(巴拉那河)的暢通。最近,一些從科爾多瓦來的西班牙士兵潛越進了亞松森,這令支隊長閣下很是憤怒。此次,聖菲城當以騎兵為主,擴大巡邏面積,在聖菲以西的草原上搜索攻擊可能遇到的任何西班牙軍人或輜重部隊,以截斷亞松森一帶敵軍的物資補給。」

  聖菲城內目前有東岸陸軍騎兵第4連、高喬義勇軍400多人、韃靼騎兵500多人,以上這些都是有馬的騎兵,總計約1300人不到。由這一千多人出動搜索巡邏,想必能讓那些從科爾多瓦長途跋涉往亞松森支援兵力和物資的西班牙車隊大為減少。

  此外,聖菲城內還有陸軍第6連、羅洽民兵大隊、克蘭迪義勇軍等1400多名步兵,這些人的主要職責就是防守兵站內的各種作戰物資,全力保障前線的戰鬥。其中,克蘭迪人的戰鬥力相當可疑,只能當做搖旗吶喊的幫閒角色,但作為不領工資的廉價炮灰,做個看守倉庫、打掃戰場的活計還是勝任的。

  「在此過程中,若有懈怠職責、作戰不力、玩忽職守者,一律槍斃,嚴懲不貸!」說到最後,江志清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亞松森作戰行動關係重大,我不想前線將士們的作戰行動受到任何戰爭之外因素的干擾。而這,也是軍部和常支隊長的意思,明白了嗎,諸位?」

  「明白了、明白了……」眾人七嘴八舌地應了起來,好像一旦自己回答得慢了,就會遭遇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

  看到眾人都表了態,江志清微微一笑,然後繼續招呼眾人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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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九章 傳教實踐

  1647年4月1日,麥哲倫海峽風高浪急。一支由七艘艦船組成的船隊在起伏的波濤中劈波斬浪、艱難前行,如果單從船隻外形上來看的話,這支船隊毫無疑問是來自東岸共和國的船隊。因為那獨特的桅杆分佈以及冒著黑煙的煙囪無一不在提醒著人們她們的來歷,是的,她們是來自東岸的船隊!

  船隊裡沒有一艘戰鬥艦只,取而代之的是兩艘彈藥補給船、兩艘食水補給船、一艘運兵船、一艘修理船和一艘運煤船,全部七艘船隻都是蒸汽風帆船,總噸位在八千噸以上。這些船都是上個月剛剛入役的新船,還好不是什麼戰艦,七艘船才只需要120名水手,因此海軍總算還能夠支應過去。不過饒是如此,這120人裡起碼有一半是匆忙培訓的、沒出過幾次海的菜鳥水手。

  菜鳥水手帶來的惡果是顯而易見的。這不,在副官的指引下,船隊總指揮黃楊海軍上尉已經看到了正在風浪中緩緩下沉的「雜貨商店」號食水補給船。這條船似乎在風浪中操作不當,不甚觸礁。即便是從新華夏運來的堅硬紅檀打造的船殼也承受不了如此猛烈的撞擊,船底瞬間破了個大洞,然後迅速進水,水手們堵之不及,目前該船整體已經在向左側傾斜。船長開始下令棄船,水手們垂頭喪氣地乘坐著交通艇,在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的湧浪中奮力朝最近的大船劃去。有時一個浪打來便能將小艇上的水手們打進海里,然後水面上除了一團泡沫外便再無其他痕跡。

  忙活了三個多小時後,「雜貨商店」號上的船員們大約有一半(9人)被救了起來,其餘8人則永遠消失在了波濤洶湧的海水之中。處理完這檔子事後,心有餘悸的眾人繼續前行,並最終於4月9日緩緩駛進了位於里奧貝爾德地區的東岸情報站。

  情報站和去年陸銘率隊來此地時已有了不小的變化。首先就是東岸派駐此地的人手多了起來,國家情報總局的特務們加上內務部警察有了三十多人,再算上情報站內招募的約四十名高大的巴塔哥尼人僕役,目前這個祕密據點內的人口已經達到了七十多人。更別提還有一些前來此地療養、訓練的阿勞坎人了,整個情報站內的人口突破一百是肯定的。

  碼頭棧橋依舊是原來的那種由原木搭建的簡易棧橋,已經降低到六艘船隻的東岸船隊依次靠了過來,卸下了大量武器彈藥和食品補給,此外還有一些醫療用具和藥品。情報站內積存的金銀幣、貴重首飾等阿勞坎人拿來交換的物品也要被運走,至於那些牛羊馬等牲畜則不便帶走,因此便留在此地,由那些巴塔哥尼僕役們放牧養殖,以給可能過往的東岸船隻補充一些鮮肉。

  隨船而來的還有少許從本土蒐羅來的各類人才,其中包括一名醫生、一名裁縫、兩名獸醫、兩名槍炮修理匠、兩名鐵匠、四名道士以及一百名建築工人。他們將用運過來的海量建築材料在此地動工修建大量磚石建築,以將這個祕密情報站修建成堅固的永久據點。

  趙琰也跟在建築工人的隊伍中下了船,情報站的負責人畢拉斯本來正笑容滿面地接待著從本土過來的人,待看到趙琰這廝後,先是一番錯愕,然後便是滿臉苦笑,是誰把這位爺給請來了啊?

  作為東岸最早的一批移民、來自瑞士的180多名加爾文派教徒如今早已活躍在東岸的各個角落,畢拉斯就是其中之一。本來在舊大陸頗受排擠的他們以為到了新大陸就是自由的世界,可沒想到這裡更是一個宗教的監獄。在這裡,天主教都受到若有若無的壓制,更別提異端加爾文宗了。本來將自己的信仰藏在心底的畢拉斯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懷揣著見不得人的信仰、擔任著陰暗的祕密警察,做著骯髒下作的事情……

  沒想到有一天這個名叫趙琰的「貴族」會突然找上門來,然後聊了一通在自己看來簡直「喪心病狂」的言論,畢拉斯猶記得這位宗教事務處的趙副處長是怎麼和自己說的。

  「世間唯一的真神,就是天尊,天尊在世間的形象幻化萬千,威能無匹。天尊在中國召喚了黃帝軒轅氏做虔誠且富有的君王,他憑藉著對神的堅定信念最後成就了召喚,成為富饒、廣袤的神眷土地上的共主,並繁衍了多個世代。」

  「完成這個教化後的天尊騎著青牛西出潼關,然後又召喚了虔誠的亞伯拉罕。當然由於天尊離開中國較早,黃帝后來的繼承者像所羅門王一樣更重視世俗的享樂,從而導致中國失去了天尊的正統傳承。而無知的民眾在渾渾噩噩之中竟然誤以為天尊是異教的神,真是可憐可嘆。」

  「後來亞述正統教會為什麼會不遠萬里派人去中國活動?這就是去為了正本清源的啊!不過他們自己的教義本來就有偏差,內心也不夠堅定虔誠,所以到了中國後反而被光怪陸離的外界世俗所迷惑,沒能完成使命。現在,將由我們東岸道教來完成這個歷史使命。」

  如此種種。這些言論曾經一度讓畢拉斯暴跳如雷、無法接受,但經過趙琰這個前傳銷組織核心成員,在少林寺外賣過香燭、在武當山下看過風水、有三寸不爛之舌的資深騙子的長期洗腦下,這個瑞士人或許是真的信了這個,或許又是懷揣著別的目的,總而言之是不情不願地加入了道教。

  雖然稀裡糊塗地加入了道教,但並不意味著畢拉斯本人能夠接受這個在他看來很是彆扭的宗教。因此,雖然來到麥哲倫情報站好幾年了,肩負在巴塔哥尼人中間傳教使命的他卻不甚積極,每次向道教東方縣長老會彙報的時候都支支吾吾,說這些高大的野蠻人不識教化云云。情知中間有異的趙琰這次乾脆向宗教事務處申請到這邊來看看,正好宗教事務處的一幫資深神棍們也對由他撰寫的新教義爭論不休,對這種幾乎是照抄加爾文宗的教義會產生什麼後果也不敢妄下定論,因此便遂了趙琰的心思,讓他先去麥哲倫情報站那裡的巴塔哥尼人、阿勞坎人中間去傳教,評估下效果如何再說。

  於是趙琰便從首都長老會裡挑了四個助手,然後帶著他們匆匆登上了海軍船隻,跟著來到了麥哲倫情報站。眼前所見果然讓他有些失望,這個情報站內小一百號人信奉道教的只有區區十餘人。除了從本土過來時便是道教信徒的幾人外,這幾年發展的信徒竟然只有區區五個人,其中更是隻有一人是巴塔哥尼人!

  這怎麼可以!趙琰狠狠瞪了一眼畢拉斯,同時心裡也嘆了口氣,暗道:基礎薄弱、傳教不易,說不得要在這裡從零開始了。

  由於有著政府開具的介紹信,因此此番從本土運來的建築材料中將有一部分被用來修建一座不大的道觀,作為在本地的核心傳教機構。趙琰盤算著,有自己帶來的四名神棍級別的道士,以及本土支援的為數不少的聖藥(阿司匹林、硫化亞鐵、鯨魚肝油等),當能在那些愚昧的巴塔哥尼人、阿勞坎人中打開市場,獲得大量的信徒。

  有了這些信徒後,他便可以以這些信徒為依託,在本地大力實踐教義,即「世界就是我們的修行地,塵世中的工作是我們修道的主要方式,是天尊安排的任務,是神聖的天職。每個人都要入世修行,將自己在世間的工作和生活經營好就是在修行和敬拜,就是在盡一個信徒的本分。」

  趙琰深信,這樣的教義是非常適合目前東岸的體制的,對於國家、社會有不可低估的正面促進作用,而且對於歸化新來的歐洲移民也大有裨益,以後必然會得到國家的大力推廣和財政補助,然後蓬勃發展起來。不過宗教事務處的顧慮也是對的,先在一個偏僻小地方實踐一下,有什麼好處或者不良後果都可以通過時間得到驗證,並加以評估。而且,其實目前趙琰所撰寫的教義也是漏洞百出,要完善也得有一個過程,那麼在這些人丁稀少的野蠻人中間傳教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如果一切順利那自然是好,而就算是出了什麼岔子那麼也不至於影響太壞,不就幾個野蠻人麼,能有什麼惡劣影響?

  因此,下船後還沒來得及休息,趙琰在和施工隊負責人商討了道觀的建造方案後,便匆匆走到了營地內那些巴塔哥尼人的居住場所,利用自己後世豐富的坑蒙拐騙經驗與這些人攀談了起來。這個過程自然得帶上畢拉斯了,因為這個傢伙會一些巴塔哥尼人的語言,沒有他在場翻譯還怎麼交流?

  無奈之下,畢拉斯只能安排自己的下屬先去和那些阿勞坎人商量,要求他們近期發動攻勢策應東岸軍隊在拉普拉塔的行動。而自己則跟著趙琰來到了那些僕役的居住木屋,開始了坑蒙拐騙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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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策應(一)

  1647年4月25日,長江口,晴。

  從去年十月開始的移民運輸季終於結束了,在匆匆做完船隻的維護保養後,莫茗立刻在控制區內下達了總******,然後大批早就準備好的物資開始一一裝船,物資裝完後是人、畜。在四月中旬完成出征準備後,東岸人除了留少許兵力鎮守煙臺外,其餘主力(包括陸軍、黑八旗、挺身隊)傾巢出動,準備在長江流域發動一次大規模的登陸作戰,以策應如今形勢越來越不妙的福建、江西和湖廣戰場。

  今天的鎮江附近江面上,戰船雲集。已經擴充到8艘的「阿穆爾河」級內河炮艇剛剛從前方返回,她們在鎮江、儀真一帶江面上突襲了清軍的兩處水寨,猝不及防的清軍水師一鬨而散,大批小船被焚燬。雖然清軍可能在內河港汊裡還藏有大批小船,但短時間內是威脅不著東岸船隊了。

  說起「阿穆爾河」級內河/近海通用型炮艇,絕對是莫大帥手頭的一大利器,裝備了十門中小型口徑大炮的這種船隻火力強、吃水淺,很多大船去不了的地方都能去;而且航速快(10節),標準排水量也才250噸(滿載排水量330噸)。其中,船自重還不到90噸,加上火炮、食水、鍋爐、蒸汽機、人員、燃煤以及備品備件也才將將160噸左右(其中燃煤30噸,緊急情況可伐木燒炭),可謂輕盈無比。兩座燃煤鍋爐每小時一共耗煤300千克(如果換成塔城精煤煤耗更低),標準情況下能連續航行100小時以上,續航力接近1000海里。

  如果80噸的貨物儲放空間內再額外加裝一些燃煤的情況下,那續航力再度大幅度提高甚至翻一倍也是很輕鬆的事情。也就是說,這種炮艇是具備在長江上的獨立作戰能力的。當然了,大部分情況下「阿穆爾河」級炮艇都會伴隨著蒸汽機帆船一起行動,因為燃煤裝多了彈藥就少,彈藥裝多了燃煤就少,很難做到兩全。

  今天早些時候8艘炮艇在長江出海口附近脫離船隊,然後一路溯江而上,連續在江陰、鎮江、儀真等地擊毀清軍多個水寨,擊沉、焚燬清軍那種噸位不超過10噸的小船上百艘,清軍水師兵丁也在突然打擊之下傷亡慘重、一鬨而散。而由於這種炮艇航速超快,清軍下游水寨遭到打擊後,往往信使還沒來得及趕到上游,東岸人的炮艇就已經搶先趕到那併發起攻擊了。不知道在遭此一番痛擊後,清軍痛定思痛之下會不會在長江兩岸廣設煙墩示警,真要那樣做的話就太有喜感了。

  擊毀這幾處水寨後,8艘炮艇開始往南京方向撲去,不過總算這回清軍行動迅速,搶先將小船撤進了地形複雜的河汊內,東岸炮艇不敢追擊,只得怏怏而返。

  而就在清軍水師東躲西藏以保存實力的時候,分乘九艘機帆船、兩艘武裝運輸艦、兩艘笛型商船以及18艘中型漁船(150噸級)的大批東岸部隊開始了登陸行動,而登陸地點就選在揚州以東的泰興、靖江兩縣交界處。在登陸船團外圍,兩艘快速巡航艦和兩艘護衛炮艦則在緩緩遊弋著,江對岸的江陰縣駐紮著一支清軍馬隊,必須嚴密注視別讓對方潛越偷渡了過來。

  此番出征的部隊包括久經戰陣的挺身隊第一大隊全部及聯隊部、新兵居多的第三大隊4箇中隊、精銳的治安隊和騎兵大隊全部,共6100戰兵;東岸陸軍第102連、104連、105連、煙臺炮兵連(超配16門火炮)亦全部出動,計有920名戰兵;此外,「忠心耿耿」的南非八旗新軍也出動了大半,計三個步營2300人。最後,濟州島上的翟從諤也帶著他的兩千部屬一起來到此地。總而言之,東岸人控制下的武裝力量八成以上幾乎都用在了這裡,一萬一千多戰兵外加一萬五千多夫子(7500軍夫隊 8000濟州島朝鮮夫子),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差不多是東岸人發動的史上最大規模的登陸作戰行動了。

  之所以發動如此之大的攻勢,主要還是為了策應如今已經越來越不妙的大順和南明兩股勢力。先說南明,自從潞王政權被蒙古馬隊擊滅於杭州後,浙江、福建一帶的明軍形勢急轉直下。先是魯王、唐王政權互相攻擊,給了清軍寶貴的調整部署、收拾人心的時間。而在理順收降明軍內部頭緒、糧草物資準備完畢後,已經南下坐鎮南京的洪承疇(接替多鐸)從容調撥兵力,以投降的南明江北四鎮、袁繼鹹江西兵(其本人未降)、左夢庚部為主體,迅速擊潰魯王勢力,佔領了浙江大部分地區。

  在這個過程中,福建的唐王本不想坐以待斃,奈何手下兵力最雄厚、靡費軍餉最大的鄭芝龍部首鼠兩端,並不願意與清軍硬拼。無奈之下唐王欲西行前往贛州,但廣西、湖南等地的明軍對其態度極為冷淡,似欲擁兵自重,唐王的一番恢復大志就在這些地方督臣、軍閥的推諉和避戰之中功虧一簣,直到清軍攻入福建兵敗為止。

  而在湖廣戰場,原本與孔有德、尚可喜、沈志祥等人在荊州、嶽州一帶打得有聲有色的順軍內部出現了大變故。李自成因為傷勢難愈,在今年年初死於長沙郊外。李自成死後,順軍各大軍頭之間的關係就很微妙了。雖然李本人指定了李過為接班人,但他畢竟不是李自成,兵力雄厚的外系將領郝搖旗、王進才等人(分別擁兵七萬和六萬)態度**,似乎不願承認李過的領導權,同時他們與已經遠躥衡陽的何滕蛟勾勾搭搭,形勢更是微妙無比。

  而支持李過的除了一同從寧夏、甘肅殺回來高一功等人外,李自成的老人袁宗第、劉芳亮、劉體純等人分別都只有兵數千至萬餘不等(名頭大,被清軍追殺甚烈,兵員損失多),在這個講究實力的年代,他們的影響力大為減小。

  外系將領郝搖旗等人的意見不一致必然會導致大順集團的分裂,而目前已經有這種苗頭出現了,除了郝搖旗等人在和南明勾勾搭搭以外,袁宗第等人也在和屯駐於武昌的清固山額真佟養和商議投降事宜(李自成死後阿濟格已率軍返回北京)。再加上大順集團的文官日益逃散,地方治理不力、財政困窘,現在的大順真有了些山窮水盡的意味。

  沒想到李自成死之前還勉強罩得住的局面在他死後竟發生瞭如此巨大的變化,第一時間得到急報的莫茗待移民運輸行動一結束,便立刻組織起了大軍,開往長江流域,準備在清軍兵力相對薄弱的江北地區發起一次大規模的攻勢,以牽制策應一下這兩處戰場。只要在江北打幾個勝仗,攻破幾座州縣,那麼清軍的威望必然會大損,各地抗清武裝的士氣也會得到提振,那樣一來也許一些投機分子就不會那麼快降清了。

  不過這也只是莫茗等人的一廂情願,真實效果如何真的很難說,以目前滿清在全國勢如破竹的形勢,那些人比如鄭芝龍不降清還就真的怪了。不過正所謂成事在天謀事在人,現在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誰讓本土從遠東抽走了4500名戰兵、同時每年還動不動有半年時間沒法用船呢?形勢敗壞至此也和東岸人這一年多來攻勢減弱很有關係啊。於是,現在船隊剛一閒下來,莫茗就立刻出動大軍出來打滿清的草谷了,順便牽制一下清軍,給大順和南明喘口氣。他估摸著自己要是再不動一動的話,南明和大順的有生力量還會遭受更大的損失。

  清軍佈置在江北的兵力並不多,因此東岸人的登陸行動並沒有受到大的阻礙。事實上此時清廷布置在江南的兵力也不太多,除了南京有約1-2萬八旗兵駐守外,南直隸其餘州縣的清軍都不多。目前江南地區大部分清軍都已經被調往了贛南、浙東、福建一帶,以清剿那裡的南明武裝勢力。而至於湖廣戰場,負責指揮當地戰局的孔有德、佟養和兩人更是連連求援,請求南京調撥真滿洲官兵和大量綠營往攻嶽州。

  李自成死之前孔有德等人剛剛在荊州與順軍大戰一場,雖然擊敗了順軍並奪回了荊州城,但損失也不在少數,急需補充大量軍械和兵員。特別是被大順擊毀的幾門紅衣火炮,更是讓孔有德心痛到了極點,此刻面對已經在嶽州及以南區域修築城塞的大順集團,孔有德急需得到新的支援。而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武昌方面目前對大順各將領是以政治誘降為主了,實在是力有不逮啊。其實這個時候李過等人也不是沒動過投降的念頭,清軍使者頻繁進入順軍營地就是明證,只是因為要剃髮易服所以大部分順軍將領暫時都沒有接受。佟養和對此也頗為遺憾,但也不敢對這個政策多說什麼,只能繼續派人勸降。

  因此,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東岸大軍開始在富庶的揚州一帶大舉登陸,同時截斷了附近江面,可想而知應該會對清軍的全盤戰略造成不小的影響。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5
第三百二十一章 策應(二)

  「砰!砰!」一陣排槍聲響過,不遠處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臨死慘叫聲。這裡是揚州府泰興縣城外校場,東岸士兵們正在執行死刑。被執行死刑的犯人有清廷委任的縣令李某、本縣吏員錢某、團練把總孫某等十餘人,總之都是在東岸大軍進攻泰興縣城時有過抵抗行為的官紳,對於他們,東岸人自然是毫不留情了。

  「一人通韃,全家遭殃!」、「數典忘祖、沐猴而冠!」一名金髮碧眼的愛沙尼亞籍東岸士兵用字正腔圓的遼東口音漢語向圍觀的泰興縣百姓朗誦著宣傳口號,這些剃髮易服的泰興人用呆滯的眼神看著這個傢伙,不明白他一個色目人激動個什麼勁。

  不過他們的興趣點顯然不在這裡,在看到一名穿著雨衣的東岸軍官提著手槍朝那些被綁在木杆上的死刑犯人走過去時,他們立刻興奮了起來:「洋韃子上去補刀了!」

  正在檢查犯人死活的東岸軍官聽到「洋韃子」的稱呼微微一頓,他看起來長著一張明人面孔,此時被人喚做洋韃子可想而知他的心情。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緒,仔細檢查起了已經經歷了一輪排槍洗禮的犯人們的情況。剛才射擊的都是挺身隊第三大隊初次使用火槍的新兵,再加上滑膛槍可憐的精準度,因此這些人中有漏網之魚再正常不過了。

  穿著雨衣的東岸軍官似乎將被人喊做洋韃子的怒氣都發洩在了他們身上,只見他每找到一個還在喘氣的就朝著其腦袋開一槍,飛舞的腦漿和血水濺滿了身上的鯨魚腸雨衣,但他卻不以為意,繼續仔細檢查著下一個犯人,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清廷的固山額真準塔率兩千五百八旗兵丁駐淮安府,高郵州有兩千餘漢軍旗,領兵將領不知,疑為駐揚州的石廷柱部下屬。屬下慚愧,這些清廷小吏都是一問三不知,要想得到更確切的情報怕是要抓獲一些清軍大員才行了。」治安隊隊長庫爾漢如今的漢語算是略略有些功底了,說出的話也比以前流利了許多。

  「沒什麼,反正我們馬上也要去找他們了。」拄著軍刀正在觀摩行刑的莫茗無所謂地說道,「泰興小縣,沒甚油水,接下來咱們就揮軍西進,會一會江都縣(即揚州城)的石章京(石廷柱)。聽說石大人『性多謀略,遇事明敏』,麾下兵將亦是漢軍旗中翹楚,這等『英雄人物』,我們不該去會會嗎?而且素來聽聞揚州富庶,石大人已坐鎮揚州年餘,想來宦囊頗豐,如今東岸財政困窘,怕是還得去問石大人借些銀子花花呢。」

  庫爾漢愣愣地看著莫茗,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這是在誇石廷柱麼?

  莫茗看他這副傻愣愣的表情,立刻沒了繼續說下去的慾望,只見他在庫爾漢粗壯的脖頸後拍了一記,沒好氣地說道:「去整頓部伍,從即日起仔細探查泰州、靖江、江都方向的清軍動向,遇有清軍探馬斥候一律捕殺,爭取讓他們成為聾子瞎子。」

  話說庫爾漢的治安隊如今已經擴充到了三百人,其中既有庫頁島土著出身的士兵,也有阿穆爾河畔的野人女真各部獵人,此外還有少許順軍馬隊出身的探子。莫茗是將他們當做親衛隊來看待的,待遇自然是極好,銀子、女人要啥有啥,籠絡極盛。不過他對這些心性淳樸的野人也看得很緊,每日裡的訓練是常抓不懈,鑽山越野訓練那是經常進行,還經常用船隻把他們送到遼東一帶與清軍玩摸哨的把戲。歷史上八旗兵快速墮落的教訓實在是太深刻了,莫茗可不想自己手頭這支最為精銳的力量也在良好的生活環境中快速墮落。

  庫爾漢應了一聲,然後快速下去分配人手。靖江那個方向(東面)基本無需太多看顧,那座縣城曾經在前年被東岸人搬空過,如今人丁不旺,就連地主武裝也是小貓兩三隻不成氣候,完全不必理會他們。

  至於北面的泰州嘛,庫爾漢的人倒是偵查出了一點眉目,那裡有一支千餘人的綠營兵駐守,似乎是左夢庚的部屬。左夢庚部戰力極差,當初左良玉沒死之前曾經意圖進入湖廣,但一聽聞順軍到來立刻嚇得拔腿就跑,連「闖賊、獻逆」的部隊都不敢碰,這樣的綠營要來何用?嗯,也就徵稅的時候有點用處了。

  需要重點照顧的是西面。只可惜泰興這邊的都是鄉野村夫,對揚州城那邊的情況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有的人說那裡有「真滿洲官兵一萬」,有的人說那裡只有「幾千漢軍」,有的人還說那裡有「三萬綠營」,總之就是沒個準信。審問到後來東岸人也放棄了,乾脆自己推斷、偵查,大不了前進的時候小心點,各部保持好距離,徐徐開進。如今滿清的主力應當是在江南,江北地區有個幾萬綠營了不起了,而且還分散在各處,就憑他們怎麼和東岸人抗衡?

  此番在泰興、靖江交界處花費了好幾天時間才登陸完畢,然後攻下泰興城又花了一兩天,此刻怕是整個揚州府乃至更靠北的淮安府都已經收到黃衣賊來襲的警訊了。再不快點行動的話,那些有錢的商人、地主和清廷官員怕是又要將財產轉移了,那樣東岸人還撈個屁啊!就像泰興縣這裡,一座縣城才繳獲了區區一萬多兩銀子和兩千多石米糧,這樣的收穫讓人大失所望。

  要知道前次本土寫信過來說財政困難,要求莫茗往本土發一些銀子回去救急,莫茗已經遵照指示發了二十萬兩白銀回去,比本土要求的十萬元還要多不少。但問題是本土財政困難,我黑水地區財政也很困難啊,如今這裡雜七雜八的軍隊一大堆,每年要支付的軍餉竟然達47萬餘元,約合白銀五十多萬兩。這個財政負擔是極為沉重的,好在海軍的軍餉是由本土運銀到金山港發放,不然恐怕這裡的財政會立時破產。

  這次往本土咬牙送了二十萬兩銀子後,黑水港銀庫內的存銀已經下降到了不足七十萬兩,也就夠支付一年軍費的。而且那些黑人士兵雖說不拿軍餉,但現在要讓人家上陣拼殺,怎麼也得發個十塊八塊的意思意思,這又是幾萬兩沒了,總之如今這邊的財政也是很不寬裕啊。馬上還要重新組建挺身隊第二大隊(原二大隊已被抽調回本土),這多了兩千名士兵一年又得填進去小十萬兩銀子,這還沒算安家費呢,算上的話還要更多。哦,對了,還有每年問朝鮮和日本買糧食的銀子呢,這兩筆加起來一共34萬兩白銀,也是個大窟窿。總而言之,如今黑水開拓隊也很窮,再不出來打草谷怕是明年就維持不下去了。

  1647年5月1日,休整了一天的東岸軍隊留軍夫隊2500名軍夫駐守泰興縣城,順便往停泊於岸邊的運輸船運輸搶來的物資、人員、牲畜,然後主力部隊依次開出了縣城,順著大道往西方的江都縣而去。他們一路上行得小心翼翼,探馬斥候來回報個不停,傳令兵穿梭於各部之間來回傳遞命令,總之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畢竟,這裡面的人除了挺身隊第三大隊4箇中隊一千人以外,至少都是上過好幾次戰陣的,並且還打了勝仗,士氣和經驗都很高,因此這軍容自然也不會差。

  軍夫隊五千名軍夫並八千名朝鮮夫子行在部隊正中,他們驅趕著一百多輛產自東岸的、帶減震彈簧和軸承的重型貨運馬車、六百多輛大明制式的普通騾馬大車、一千五百多匹朝鮮矮馬和八百多頭驢騾,帶著海量的食水、草料、彈藥、紮營器械(甚至包括少量水泥和原木)進行著野外行軍。挺身隊、八旗新軍、東岸陸軍依次步行在道路兩旁的麥田裡,將正在生長的麥苗踩得一塌糊塗,今年似乎很難再有收成了。

  陸軍上尉楊明陽率領的騎兵如今已經擴充到了兩千五百餘人,並正式改稱騎兵第一聯隊,下轄第1、2兩個大隊(各一千人,另五百人歸聯隊長直屬)。此時的騎兵第一聯隊除了來自波蘭的五百名老兵仍舊全副武裝警戒著外,其餘兩千人都將身上的裝具脫了下來打包放在馬背上步行,現在還沒到作戰的時候,他們可捨不得騎乘自己的戰馬。

  話說東岸人經過連續幾年不間斷的運輸,目前養在濟州島漢拿山牧場上的歐洲馬已經有了四五十匹。其中有約二十匹安達盧西亞馬、十五匹盧西塔諾馬,另外還有七八匹土庫曼馬,這些馬已經在漢拿山牧場被用來配種改良當地數量龐大的朝鮮矮馬,有時候東岸人也會運一些蒙古馬過來配種,以改良出適合東岸騎兵騎乘的重型戰馬。這些混血馬目前已經培育出來了很多,但獸醫們仍在進一步觀察,然後繼續培育,以期搞出兼具耐力、負重和衝刺的戰馬出來。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至少目前東岸騎兵還是隻能騎著蒙古馬來行軍作戰。那些波蘭騎兵們只能默默地將自己拉風的盔甲和騎槍收起來,然後像一個韃靼人一樣運用輕騎兵戰術進行作戰。

  5月6日,行軍速度緩慢的東岸軍隊在花費一番手腳渡過運河後,終於來到了揚州青灰色的城牆下,而在此時,最新的情報也傳了回來:高郵州、泰州、興化、寶應一帶的清軍正在串聯,但目前還沒有增援揚州城的行為。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5
第三百二十二章 策應(三)

  「石廷柱也是膽小,我這不過才一萬一千多戰兵,總兵力也不過兩萬四千多人,他就不敢出戰了!什麼時候咱大東岸軍隊有如此威勢了?」揚州城外,莫茗意氣風發地騎在戰馬上,戴著潔白紗布手套的右手斜指著揚州城,哈哈大笑地說道。

  只可惜他手下的軍官此刻都被揚州城高大巍峨的城牆吸引住了目光,沒幾個人附和,讓他好生無趣,因此便斂了笑容,下令軍夫隊開始紮營,同時命令所有騎兵穿戴整齊備戰,治安隊則前出偵查敵情。

  命令一經下達,就無需莫大帥再多過問了,專業的參謀團隊自然會將這些事情一一安排妥當。作戰參謀開始佈置營區,後勤參謀開始清點物資、指點扎營,情報參謀開始偵查敵情,行軍參謀開始圖上作業、繪製地圖……總之一切都井井有條,顯示了東岸陸軍較高的專業素養。

  紮營的地點選在揚州城北約三裡外,因為揚州北城曾經被清軍火炮轟塌過,後雖經修補但終究不如原來的堅固,因此東岸陸軍的炮兵軍官們一眼就相中了這裡。在報經莫茗核准後,這兩萬多人的營地乾脆就紮在了城外的一條小河邊——便於取水和防禦。

  兩萬餘人的紮營自然不是那麼簡單的,這其中涉及到各種軍事學問、經驗和原則,東岸人以前也沒組織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因此這個時候大家都是群策群力,按照自己的理解構建野戰營地。炮兵營地設在哪裡、精銳的東岸陸軍設在哪裡、挺身隊第一聯隊設在哪裡、僕從軍翟從諤部又設在哪裡,這都是有講究的。

  此外還有騎兵的安置,軍夫和後勤輜重的安置,哪裡要拉鐵絲網、哪裡要設瞭望塔、哪裡要挖防火溝、哪裡要挖淺壕,這都是學問啊。還有各種突發事件如何處置、各部夜間如何呼應、營地一旦被攻破該如何行動等等,平時的預案雖然做了很多,但這個時候依然不免手忙腳亂。好在大家也都不是第一次上戰場的初哥,在各抒己見充分發揮各人的主觀能動性後,這些小問題小細節都被很好地處理了。但饒是這樣,整個營地的粗粗完工依然花費了東岸大軍整整三天之久。

  這三天時間裡,城內的清軍曾經出擊過一次,其人數約四千餘人。正在紮營的東岸大軍如臨大敵,立刻派出了黑八旗新軍三個步營2300戰兵在營地外披甲列陣,同時陸軍第102、104連以及挺身隊第一大隊1個火槍手中隊(新近換裝)並炮兵一部(8門火炮)亦上前增援,同時騎兵大隊也出動了一個大隊(1000人)的騎兵。

  這支清軍似乎以綠營為主,戰鬥力稀鬆平常,但也絕不是東岸人在山東遇到的那些地主武裝般一觸即潰。相反,他們在東岸炮兵的打擊下還堅持了一小會,直到被千餘名波蘭騎兵衝陣後才出現了些許慌亂。不過這一剎那的慌亂已經足夠決定他們的命運了,莫茗在關鍵時刻將剩餘的1500名騎兵也投入了戰場,同時身披重甲、手持長矛的高大黑人士兵也列陣前行,再加上不斷移動過來的輕型陸軍野戰火炮的打擊,這支清軍終於無可挽回地崩潰了。

  在騎兵面前崩潰的步兵下場是可悲的,特別是在這些深諳騎兵戰術的波蘭、韃靼騎兵面前更是如此。這些驍勇的騎兵戴著皮帽,拿著騎槍或彎刀,肆意分割著崩潰的清軍陣列,然後將他們留給正從後面趕上來的步兵料理,自己則繼續前衝,繼續分割敵人陣列……

  四千清軍最終只有一半成功溜到了揚州北門外,並在城頭紅衣大炮的支援以及護城河的阻隔下才逃出昇天。但經此一戰,他們對黃衣賊的戰鬥力終於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領兵的漢軍正白旗牛錄章京蔡士英僥倖逃得一命,回去後心有餘悸地對頂頭上司、漢軍正白旗固山額真石廷柱驚呼「此劇寇也!」

  損失了兩千綠營炮灰對石廷柱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但黃衣賊如今悍勇卻讓他很是心驚。在北京時他也時常聽人說黃衣賊在山東、北直隸甚至江北鬧騰得很厲害,迭破州縣,讓豪格、勒克德渾、李率泰等滿漢名將被牽著鼻子走,好不狼狽。攝政王對此極為憂心,嚴飭各省督撫、總兵加強防務,必不能再往黃衣賊突入內地如入無人之境。

  石廷柱就是在這樣一個背景下被多爾袞選派到了揚州,任江北提督兼淮揚鎮總兵,整理江北各處及沿江水寨防務。這一年來他是幹得戰戰兢兢,生怕出了什麼事而被朝廷責罰,說實話作為漢八旗的他爬到如今這個位置也挺尷尬的,上面已經是玻璃天花板、升無可升。這個時候朝廷往往會找一些小錯誤藉故處罰、貶斥他們,所以他現在過得尤其小心翼翼,很多時候晚上都睡不好覺,尤其害怕被朝廷猜忌。

  而幸運的是,這一年多來黃衣賊似乎消停了很多,這讓石廷柱略微鬆了一口氣,他猜測黃衣賊的內部許是有什麼變故。不過到了今天,美夢終於醒了,他的好運也到頭了,黃衣賊竟然大舉在揚州府泰興縣、常州府靖江縣之間登陸,然後迅速向揚州挺進。其兵力也是駭人地多,石廷柱曾在城樓看過,約莫在兩三萬人之間。

  這個數字是嚇人的!以往在山東,一萬多黃衣賊就已經鬧得不可收拾了,沂州鎮總兵許定國的萬人大潰敗(已被問罪下獄)、濱州海防總兵李率泰的連連失地(已被削去世職)等等無一不提醒著石廷柱這是一股悍匪。

  以前或許石廷柱對此還有些半信半疑,但昨天的那場四千人的大潰敗他可是清楚地看在眼裡了。黃衣賊的步卒身形頗健,渾身鐵甲依然行走自如,而且行進間隊形絲毫不亂,顯是訓練有素。那些火銃手也相當不簡單,和明軍那些遠在射程外就胡亂放槍的烏合之眾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這些人似乎打老了仗都是老兵油子了,小隊齊射、大隊齊射玩得純熟無比,很多花樣他石廷柱也是從未見過。而且他們的兵頭弁目(士官)似乎非常有主見,能夠審時度勢指揮麾下士卒(閱讀戰場能力強)做出各種合理的戰術行為,完全不是我大清綠營那些呆頭呆腦的基層軍官可比。

  但最讓他憂心的還是黃衣賊的那兩三千騎兵。這是一股怎樣的騎兵部隊啊,裡面的騎手馬術嫻熟得叫人驚訝。說難聽點,大清的滿洲官兵很多人騎術真不如他們。馬上格殺技術也相當高明,看起來不像是生手,倒像是經常在戰場上廝殺的老兵。

  這就麻煩了啊!石廷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揚州城內兵力不缺,從各地選派過來的綠營兵甚眾,計有原袁繼鹹部江西兵一萬餘人(袁繼鹹部共十萬人降清)、黃得功部部分人馬五千人、左夢庚部四千人以及揚州左近新編練的團練武裝三千多人,共約兩萬多人。此外,城內尚有他直屬的漢軍正白旗兵丁四千人——這是他的老本錢。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戰兵(約不到二萬人),再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部隊(鹽丁、稅丁、炮兵)合起來也近兩萬八千人了。但問題是這些人裡面沒一個騎兵,都他娘的是步兵!雖然他直屬的四千漢軍旗都有馬,但那都是騎馬步兵,當不得真的,真要和黃衣賊這兩三千騎兵交起手來可就要露怯了,到時候難免會發生一些不忍言之事。

  想到這裡石廷柱就有些氣悶,如今黃衣賊已經兵臨城下,看樣子似要用黃衣大炮攻城,自己是迎戰呢還是據守待援呢?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出戰?剛剛那四千江西佬就已經敗了一陣了,報銷兩千,逃回來的兩千也驚魂未定士氣全無。不出戰?那黃衣賊可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比如用他們犀利的大炮將揚州城牆轟塌——這事清軍一年多前剛剛乾過,然後利用他們猛烈的銃炮火力和嫻熟的戰技攻克揚州城。雖然揚州城內有四門珍貴的火炮,但石廷柱可完全沒信心這些火炮能和黃衣賊的相比。

  這事情難辦了啊,難道坐困愁城麼?手下有人提議重金厚賂黃衣賊,讓其「敗退自走」,石廷柱雖然頗為心動,但內心殘存的自尊和一些現實因素讓他斷然否決了這個提議,而且將提出此議的原黃得功部將馬得功也嚴厲訓斥了一番。要不是此人曾立下奇功,說不定石提督此番就要斬此人以正軍法了。

  石提督在揚州城內糾結著,但城外的東岸大軍可不會給他時間。莫茗莫大帥信心滿滿地打算立刻對揚州城發起攻擊,雖然城內的敵人據說比東岸大軍還要多,但在他看來都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只要自己一方穩住陣腳不犯錯誤,這些清軍綠營是拿他們沒辦法的。

  1647年5月9日晨,佈置完陣地的東岸炮兵隔著護城河對揚州城牆展開了炮擊。清軍佈置在北城的兩門大炮開始反擊,東岸炮兵則針鋒相對地調集了四門12磅長管重炮抵近壓制,與清軍火炮展開了對射。雙方之間的大戰就以這麼一場火炮對射拉開了帷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5
第三百二十三章 策應(四)

  對於炮戰,東岸炮兵最拿手了!這一點擔任炮兵連副連長的貝爾尼尼臨時少尉信心十足。

  關於滿清同行們的實力,他在煙臺堡已經領教過一次了:和歐洲各國炮兵相比,水平遠在平均線以下。這樣的水準也想和東岸人進行炮戰?雖然他們在城頭上佔有一定的射程優勢,但一來他們的大炮射程本來就小、二來口徑也不大,因此在對上四門東岸火炮的時候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戰至中午,雙方在浪射了無數發炮彈後終於決出了勝負。清軍一門火炮被擊毀、一門因發射過頻而炸膛;至於東岸炮兵,同樣有兩門被擊毀,但都是炮車輕微受損,問題不大,修復一下就能繼續使用。

  四門火炮兩門被擊毀,清軍的炮火一時間消停了下來。不過他們消停,東岸炮兵可沒有給他們時間,剩餘的6門火炮立刻轉移目標,朝城牆進行轟擊,而重點轟擊的部位自然是一年多前曾經被清軍紅衣大炮大面積轟塌的那一段了。與此同時,東岸步兵、騎兵也都在城外做好了出擊準備,隨時準備攔截出城的清軍,以保護炮兵的安全。此外,戰力羸弱的挺身隊第三大隊4箇中隊(1000人)被派出去在附近的鄉下收集糧草,治安隊的斥候們在附近往來奔馳,確保不被敵人暗中接近發起突襲。

  於是戰場就在這樣一種詭異的局面中僵持住了。揚州城內的清軍和城外的東岸軍隊人數相仿,但就是不敢出城作戰,這令石廷柱想起了當年遼東的那些明軍,曾幾何時他們面對「騎射無雙」的八旗辮子兵也是不敢出城作戰啊。

  當年的八旗兵缺少攻城利器因此只能長期圍困明軍的城池,但如今黃衣賊可不一樣啊!他們的黃衣大炮天下聞名,不但重量極輕,就連射程、威力和精準度都遠超紅衣大炮,這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這城還怎麼守?!如今之計,看來只能等高郵州、泰州、興化、寶應等州縣的清軍來增援,以期兩面夾擊這股黃衣賊。擊潰他們石廷柱不敢想,但迫走這股膽大妄為的賊寇卻還是有可能的。但問題是高郵州等地的清軍加起來不過四千餘人,盡都是些從河南過來的戰力不咋滴的綠營客兵,他們敢過來嗎?想到這裡,石廷柱又不敢確認了。

  殘酷的事實打碎了石廷柱最後一絲幻想。因為一直到5月12日夜間揚州北城牆出現大面積坍塌時,援軍一直沒有出現,甚至於他們的信使都沒能成功進入揚州城,而是被截殺在城門外。雖然夜間石廷柱等人組織了大批民夫拼死封堵缺口,同時派出選鋒出城襲擊東岸人的炮隊,但在一開始的進攻打得頗為順利並毀掉了東岸人兩門火炮後,回過神來的東岸陸軍立刻組織了反擊,密集的排槍齊射以及披著全身鐵甲的黑人士兵將這些來犯的清軍精銳反推了回去。後半夜,清軍又發起了兩次攻勢,但均未取得戰果。

  5月13日天明後,莫茗先是下令將昨夜率先潰逃的百多名翟從諤部士卒斬首。昨晚守在鐵絲網與一道壕溝後的他們在面對清軍精銳的突然襲擊時,竟然未能抵擋住而一鬨而散,導致一段鐵絲網被突破、兩門火炮被毀。這個事實令莫茗極為震怒,雖然翟從諤百般求情,但他依然下令將這百餘名潰兵當眾斬首,以正軍法。

  嚴肅完軍紀後,已經披上鋼甲的步兵分散成一個個小方陣,然後在炮兵連另外8門短管榴彈炮的支援下,踏著昨夜連夜填平的一段護城河,朝揚州北城牆一段約十餘丈的豁口處前進。那邊隱約有一些清軍在修補缺口,不過沒關係,馬上12門東岸火炮(已前後損失4門)組成的金屬風暴會讓這片豁口處再無一人能夠站立。

  黑八旗兩個步營(1500餘人)穿著鋼甲、舉著嶄新的4.2米長矛在兩側佈陣,中間最前方是充當先鋒的翟從諤部不足兩千人,他們以五百人為單位排成了四個小方陣,方陣間隙內是不斷隨著方陣前進的野戰榴彈炮兵,炮兵身後則是陸軍104連、105連以及一個挺身隊火槍手中隊,共730名火槍手,以上這4000多戰兵組成了對揚州城的首批攻擊部隊。

  他們出發後,挺身隊第三大隊4箇中隊(已徵糧返回)和剩下一個黑八旗步營,總計約1800戰兵留下守營寨。莫茗帶著相對精銳的挺身隊第一大隊全部、陸軍第102連以及騎兵大隊前出,組成第二梯隊,隨時準備應對各種突發事件。與這約5000戰兵一起前出的,還有2500名舉著長矛、戰戰兢兢的軍夫隊軍夫。

  對於攻城戰,東岸人早就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準則了。那就是與野戰一樣,充分發揮炮兵火力,讓炮兵唱主角,以火力摧毀敵人的據點或任何攻擊行動,儘量避免陷入與敵人短兵相接的境況中。當然,真正打成什麼樣還是要靠士兵與基層軍官們的素質,如果都是本土訓練有素的陸軍,那麼清軍在密集炮火與排槍打擊下自然沒機會靠近。但如果是翟從諤部這幫土匪出身的士兵,雖然整訓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打成啥樣真的很難說……

  揚州城的面積很大,城內有河流、戲院、園林、寺廟、軍營等各種建築,人煙輻輳、繁華無比。一年半前,因為東岸大軍虎視在側,彼時統兵攻破揚州城的多鐸未敢實行慘無人道的大屠殺,導致麾下滿蒙八旗士兵們大為不滿。雖然事後揚州紳民也很是被大大勒索了一番,但終究是保住了性命,比歷史上強多了,而在此刻,已經置於清廷統治下一年多的揚州城很快又因為其地理位置而恢復了大半繁華。

  此刻東岸大軍入城後所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堵在豁口處的清軍雖然抵抗得還算激烈,但血肉之軀如何敵得過炮口飛出來的金屬彈丸,因此在死傷了近三百人後,堵缺口的兩營江西兵便不再理會軍官的命令,開始沿著城北廂的大街後撤。恰巧此時北廂大街上又有三千餘揚州團練趕來增援,這些人與後撤的兩營江西兵撞做一團,咒罵聲、呼喝聲、警告聲此次彼伏,大家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誰也聽不懂誰說的話,總之是混亂到了極點。

  而此時剛剛湧進城內的東岸軍隊也有些暈。無論是那打頭陣的翟從諤部兩千青州兵,還是緊隨其後進來的七八百名東岸火槍手,他們都被揚州城的繁華嚇了一跳。尤其是那些來自「大都會」平安縣的陸軍第104連的火槍手們,他們何時見過如此繁華的通都大邑?以往所津津樂道的東方港、布宜諾斯艾利斯、亞松森甚至利馬在這座宏偉的東方城市面前都是渣啊,那些充滿單調、厚重風格石質建築的城市怎麼能夠和這座神奇的城市相比呢!

  「不要分心!弓箭手迅速搶佔街道兩側制高點!」「八旗新軍步營、火槍手護衛炮兵清理兩側建築!」「不要冒進!與你周圍的弟兄們靠攏,清理一處佔領一處,不能在後方留下釘子!」「注意,前方還有清軍步隊,小心他們的反衝擊!」「迅速通知軍夫隊上來,帶好滅火工具與畜力抽水機,小心敵人火攻!」

  還沒等擔任前敵總指揮的茅德勝說什麼,下面的中低級軍官們的口令聲就已經此起彼伏,他們專業的戰鬥素養和豐富的戰鬥經驗,保證了他們在任何時刻都能做出合理的決策,他們是這支部隊最大的財富之一。

  清軍果然發起了反衝擊,潰退下去的江西兵與揚州團練一起連續向北城豁口處發起衝擊,但身披重甲、手舉4.2米長矛的黑人士兵排成密集隊形,將這些敵人遠遠擋住。而在他們的間隙內,七百多名火槍手從容地擊發手中的火槍,更別提還有8門裝滿了葡萄彈和散彈的大炮了,總之衝來的清軍像割麥子一樣倒下,短短時間內便死傷了數百人,這令他們的士氣再度崩潰。

  揚州城分舊城和新城兩部分,東岸人進入的自然是舊城了。翟從諤接到了茅德勝的指示,開始率領兒郎們清理兩側建築。已經統一換裝了東岸土黃色軍服與大蓋帽的青州兵們凶狠地撞開街道兩側建築緊閉的大門,一些躲藏在裡面的清軍士兵根本無法反抗便被亂矛戳刺而死。貢院、淮揚會館(鹽商會館)、戲園相繼落入東岸大軍之手。到了中午時分,經過一番不算很激烈的爭奪,在付出七八十人的傷亡後,常平倉也被攻克。因為麾下士卒在進攻常平倉中死傷不輕,翟從諤憤怒之下斬殺了上百名投降的前江北四鎮黃得功部清軍士卒。

  午後,莫茗親率兩千餘戰兵以及大量軍夫入城,騎兵大隊兩千五百人仍留在城外策應。新入城的兩三千名軍夫前後也上過好多次陣了,平時也會操練一些戰陣配合之術,此時他們在挺身隊第一聯隊聯隊長張旭東上尉的指揮下,開始向新城方向擴展。莫茗給他們調配了兩門火炮,猛烈的炮火首先將據守石橋(新城與舊城間隔著河)的清軍殺散,然後突入新城,經過一番中規中矩的戰鬥後,攻佔了兩條街巷並一座寺廟,並在第一聯隊聯隊部直屬部隊(300多人)、陸軍第102連及部分炮兵的協助下擋住了清軍的兩次反衝擊。

  戰至5月13日傍晚,東岸大軍已經佔領了四分之一個揚州城區,甚至連府衙都已經被翟從諤部苦戰後攻克,清漢軍正白旗牛錄章京蔡士英負傷逃遁,四百漢軍並千餘江西清軍被全殲在揚州府衙門內外,這令清軍上下尤其是石廷柱心疼得不得了。要知道,這可都是漢軍旗兵將啊,是從黃臺吉時代就陸續整訓的漢軍旗啊。當時還只有一個旗,由石廷柱一人統帶,後來慢慢分成兩個旗,最後演變成了如今的漢八旗。這些人每一個都是極其寶貴的,如今竟然一戰損失了好幾百在這揚州城裡,你讓石廷柱怎麼活,裡面很多人都是他長年累月帶出來的,這可都是他的本錢啊!如今竟然輕易地死在了揚州城裡,這換誰都有些接受不了。

  入夜後,東岸大軍在莫茗的命令下放棄了一些不易守禦的地段,然後收縮兵力,靜待天明後繼續發起新的攻勢。當然在他們已經佔領的部分城區內,大批朝鮮夫子在軍夫的帶領下開始收集戰利品,同時開始往城外大營運輸,這種行動持續了整整一夜,而天明後仍在繼續。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5
第三百二十四章 策應(五)

  贊帕里尼眯著眼睛輕輕釦下了扳機,只聽一陣爆響,熾熱的鉛彈從1633型燧發手槍的槍管內射出,將一名身穿棉甲、頭戴避雷針的清軍將領模樣的人射倒在地。

  「馬大人死了!馬大人死了!」一些離得近的清軍用吳語喊出了主將陣亡的消息。很快,只聽呼啦啦一陣亂響,數百名腦後掛著辮子的綠營兵將士氣崩潰地朝後逃去,並撤離了戰場。贊帕里尼輕輕吁了口氣,這裡是揚州軍儲倉,他們剛剛佔領這裡不到兩小時,清軍就已經發起了三次攻擊。眼前這波正是第三次,和前兩次一樣,都被東岸人順利擊退了,而且這次似乎還順帶擊斃了敵軍一名中高級軍官,這讓贊帕里尼稍稍有些滿意。

  「排長!」剛剛打退了清軍,士兵們便簇擁了過來,剛才贊帕里尼作為軍官吸引了清軍的火力,多枝羽箭射中了他,所幸清軍的箭矢還無法穿透東岸制式高強度弧面鋼甲,贊帕里尼未受什麼傷。

  贊帕里尼一眼掃去,發現自己麾下還有18個弟兄,這讓他心下一涼:又死了一個人?不過好在弟兄們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見他們立刻七嘴八舌地說道:「排長,林小虎被韃靼人一箭射中了肩膀,目前正在醫務所包紮,沒什麼大礙。林司務長正在罵他呢,他這次衝得太靠前了。」

  贊帕里尼點了點頭,然後一屁股坐在軍儲倉門前的一個石獅子旁,從兜裡摸出了一個菸斗,往裡面塞了點菸絲點燃後抽了起來。這裡的名字叫軍儲倉,顧名思義就是揚州城軍隊的物資倉庫,而事實上也是如此,當今晨被東岸大軍攻克後,大家就在裡面搜出了大量的刀槍箭矢、號衣、皮甲、東方火槍(鳥銃)以及一些火藥。當時守衛這裡的清軍戰鬥了很久,擔任主攻任務的翟從諤部青州兵死傷了一百多人,協助攻擊的挺身隊第2中隊也死傷了三十餘名好手,這才將這股約七八百人的清軍擊敗——大部戰死或逃散,百多人投降。

  佔領這裡後,清軍立刻組織了數次聲勢浩大的反擊,但都被增援過來的東岸軍隊擊潰。這次清軍主將被殺後,他們的攻勢應該會消停很久了。

  後方傳來了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贊帕里尼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們連的副連長高善。果然,來者正是高高胖胖的高善,只見他左手提著軍刀,右手拿著一個銅哨,待走到軍儲倉門前後立刻吹了起來。正在休息的104連部分士兵們立刻起立整隊,贊帕里尼也在其中,他將抽了一半的菸斗倒乾淨,然後快速到自己排的右排頭列陣。

  高善看到五個排的士兵都在這裡後,立刻揚起了他的大嗓門:「大帥有令,立刻增援城隍廟,那裡的清軍動用了兩門大炮,八旗新軍第2營猝不及防之下損失慘重,目前他們正在城隍廟內據守待援,大批清軍堵在外面。快行動吧,莫大帥已經下令城外的幾門長管炮也進城協助作戰。這裡的任務交給挺身隊第5、6中隊,他們已經從義學學舍那邊趕過來了。」

  高善下完命令後,104連的這上百名火槍手立刻與趕來的五百名挺身隊士卒交接了防務,然後沿著小河邊的大道走了兩三百米到一處路口後便停了下來,從這裡左拐不到百米便是城隍廟了。城隍廟緊挨江都縣衙,是清軍重點佈防的區域。據說昨天白天清軍統帥石廷柱還坐鎮縣衙親自指揮作戰呢,但當東岸軍隊先後攻克與縣衙僅一街之隔的揚州府衙、軍儲倉等地後,這個傢伙便撤到了城南區域的揚州書院內,還真是怕死得很呢。

  贊帕里尼衝在前面,他見這裡的街道相當寬闊,怕不是得有十幾米寬。路口處的建築是揚州府學,裡面有250名挺身隊長矛手以及200多名同樣配備著長矛的軍夫,只可惜他們沒有火炮,單憑手中的長矛怕是無法擊敗佔數量優勢的清軍的,因此便固守住了這裡,等待援軍到來。

  看到黃衣賊援軍到來後,清軍那邊一陣騷動,只見他們開始笨拙地挪動一門火炮,試圖將炮口對準路口。這令贊帕里尼的瞳孔一陣急縮,自己的大炮去哪了?從來只有我們用大炮欺負野蠻人,什麼時候野蠻人也能用大炮來欺負我們了?

  副連長高善一看情況不對,立刻下令部隊撤到府學內,依託磚牆防守。外面的清軍在看到黃衣賊退進府學內後,大受鼓舞,軍官迅速組織了數百人殺了過來,意欲衝進府學。這些人嘴裡喊著各種聽不懂的方言,神情亢奮,不過他們的努力註定不能成功。狹窄的府學門口被密密麻麻的4.2米長矛堵住,清軍舉著盾牌往裡衝,但一時間又衝不進來。這種僵持的局面給了火槍手們極好的打靶機會,只見都不需要軍官吩咐,士兵們便自發地舉槍來起了自由射擊。

  擁擠在最前面的清軍成片地倒下,後面的人卻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仍在死命地往前擠。悲劇就這樣誕生了,只見十幾名身披重甲的擲彈兵衝到前面,勇敢地將手裡點燃的手擲炸彈朝清軍後陣扔去,只聽幾聲悶響,被薄鐵皮炸彈包著的鐵釘、破鐵片、鋼珠在人群中四散而飛,密集到極點的清軍死傷簡直慘不忍睹。在又擊斃了百餘名意圖爬牆攻進來的清軍後,這波清軍的反攻浪潮終於被擊退了,贊帕里尼也稍微鬆了口氣。

  不過他還是很焦躁,因為他們的大炮還沒有前來,為了避免無謂的傷亡,上級禁止他們強攻清軍有大炮設防的堅固陣地。剛才八旗新軍第2營本來正邁著整齊的步伐將街道上的清軍一步步壓縮進江都縣衙內,沒想到突然遭到清軍兩門大炮的轟擊,排成密集隊形的他們當場死傷了七八十人,後匆匆躲進了旁邊的城隍廟固守待援。沒有大炮,就只能靠人命去填,而東岸人顯然不捨得拿人命去填。

  外面很快就響起了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贊帕里尼一聽就知道,這是皮靴踩在石板街道上的聲音,援軍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幾分鐘還是十幾分鍾,只聽「轟!轟!」兩聲炮響,兩顆實心鐵蛋帶著空氣的呼嘯聲在近距離上直瞄開火了,清軍那邊頓時一陣嘈雜。而打完後僅僅兩分鐘,兩門火炮再次開火,清軍那邊的呼喊嘈雜聲更大了。

  又過了兩分鐘,清軍那邊的火炮竟然還沒有反擊,而東岸人這邊的火炮一直在毫不留情地開火,這令贊帕里尼有些振奮,難道清軍的火炮被擊毀了?

  街道上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贊帕里尼隱約還聽到一些他很熟悉的河南口音的漢語,那似乎是清軍指揮官在慫恿士兵衝鋒,難道是想制止東岸陸軍的火炮繼續攻擊他們嗎?

  沒等贊帕里尼繼續胡思亂想,那邊副連長高善已經命令挺身隊的中隊長打開府學大門,大批身披胸甲的挺身隊長矛手挺著長矛衝了出去,從側翼攻擊清軍,清軍的陣型頓時有些混亂。

  「上牆頭去!」副連長高善舉著一把手槍,面容嚴肅地說道。

  軍夫們拿來了一些梯子,往牆頭一搭,贊帕里尼點了點頭,然後下令麾下弟兄們跟在他身後爬上牆頭。牆頭大概有一米來寬,不好站人,贊帕里尼腳踩著梯子,上身趴伏在牆上,拿過下面遞上來的一把步槍,朝牆外街道上射擊。射擊完畢後他把步槍遞給下面人,然後接過一把裝好彈藥的新槍,繼續射擊。如此周圍往復,其他人也有樣學樣,一時間二十幾人趴在牆頭不間斷地射擊,倒也打得城外的清軍抱頭鼠竄。

  接下來的戰鬥就沒什麼懸念了。失去了火炮支援的清軍被全身披掛的東岸長矛手從兩側擠壓,在死傷了數百人後被再度壓縮進了江都縣衙內。匆匆趕來的茅德勝一看縣衙除了院牆外都是磚木混合結構,立刻下令火燒縣衙。士兵們不敢遲疑,他們找來了大量陶罐,裡面灌滿了燈油之類的易燃物,然後往縣衙內拋擲。拋完後又往裡面扔了許多火把和浸透了燈油的柴草,江都縣衙頓時熊熊燃燒了起來。

  縣衙著火後,清軍頓時驚慌失措,他們連續組織了好幾次衝鋒試圖突圍,但都在狹窄的大門處被兩門不間斷髮射散彈的火炮大量殺傷,然後又被炸彈炸、火槍射,僥倖衝過這片彈幕的也被嚴陣以待的東岸長矛手一一刺倒在地。

  戰鬥在半個小時後結束了,江都縣衙淹沒在熊熊火光中,最後退進了縣衙內的七八百清軍士卒大部被殺,另有三百人被俘,算是為這場慘烈的戰事畫上了一個句號。

  贊帕里尼漠然地看著街道上橫七豎八躺著的清軍屍體,縣衙內隱隱飄來一股屍體的焦糊味,這令他有些厭惡。街道口正有一支扛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的軍隊在前進,那應該是挺身隊唯一一支火槍手中隊了,他們看樣子是在朝更南方挺進,那裡是一片私家園林,不知道有沒有清軍大隊駐守。

  不過即便有人駐守那也已經意義不大了。攻下縣衙後,揚州城內已經有超過一半區域控制在了東岸人之手,聽說負責指揮新城那邊戰鬥的張旭東上尉打得很順手。清軍的主力應該沒佈置在那裡,關帝廟、旌忠寺、安定書院、鹽轉運使司衙門等據點一一落入東岸人之手,目前他們正在向西方寺一帶挺進,試圖迂迴攻擊蝟集在揚州城東南角的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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