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823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7
第四百二十五章 逐漸復甦的經濟(二)

  1648年3月5日,中雨。

  鎮海造船廠的舊船塢內,刺耳的機床鋸木聲此起彼伏地響起,船塢兩邊的加工車間內,幾十臺木工機床一字排開,不斷地將上頭運過來的船材加工成各種尺寸的標準件。加工完的標準件再通過馬拉貨車拉到船塢內,由造船工人們進行裝配。

  此時船臺上一字排開了五條大船,六百多名工人正在進行著緊張的奮戰。他們在去年12月份時與大魚河廠分享了奧斯曼帝國訂購的十艘笛型船訂單,每家廠五艘。鎮海廠造的這五艘船再有一兩個月水差不多就可以下水了,到時候還將進行一番海試——從鎮海港往布蘭卡港運輸一批物資。海試完畢沒有問題後,這幾艘船就將等到下半年七八月份,和海軍護航船隊一起出發前往地中海,去的時候還能順便多拉點東西。

  五艘笛型船的訂單,讓鎮海廠從半停工的窘境一下子又進入了滿負荷運轉的狀態之中。拿了足足半年基本工資的工人們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他們也不用工頭、組長、班長、車間主任什麼的強調勞動紀律了,一個個幹得極其認真,沒有絲毫偷懶的地方,而且手下的活也非常精細,這有力保障了這批船的質量。

  他們實在是被沒有訂單的日子折磨怕了!自從造完幾艘海軍的補給船後,東岸共和國的三大造船企業就集體陷入了大蕭條之中。國內人力緊張、很多水手被徵調到了海軍補給船上服役,因此南海運輸公司也調整了投資計劃——事實上交通部也沒錢往下撥——從1646年10月起除了下了三艘笛型運輸船的訂單外,便再無任何新船建造計劃。

  南海運輸公司沒訂單,海軍也沒有任何新艦計劃。除了在46年下了一批補給船、醫療船什麼的訂單外,整個47年都沒有新造任何一條船。按理說東岸正處於與西班牙戰爭期間,海軍應當加大造船力度的,但無奈國內人力緊缺,有經驗的水手更是緊缺,再加上一些財政方面的現實困難,因此海軍在47年竟然也無任何新艦計劃,所培養或招募到的一些水手都緊急補充了海戰戰損,因此即便新造了戰艦出來,也無足夠的水手去駕馭,那還不如不造呢!

  三大船廠在默默完成了手頭的訂單後,將南海運輸公司的三條船一分,便再無任何事情可做了。其間也許還接了一點船舶修理、蒸汽化改造之類的小活,但改變不了大勢。到了47年2月底、3月初,完成了手頭訂單的三大船廠已經陷入到了徹底停工的狀態!

  其中,現代特種船舶廠的日子可能還好過一些。因為他們手頭的捕鯨船、挖泥船、燈塔船、魷釣船、移民專用船等都是專業性較強的船隻,建造週期長、利潤率高,因此短時間內還能撐一撐。而且他們的廠長韋華也比較有本事,竟然利用自己的關係從巴西搶來了兩條風帆動力捕鯨船的訂單,這讓其他兩家廠的管理層幾乎瞪爆了眼珠子。

  現代廠的日子還能混一混,但鎮海廠、大魚河廠的廠區內可就門可羅雀了。所有工人都垂頭喪氣,因為大家明白,沒有訂單就只能領基本工資:每個月五元——這還是在政務院上調了國有企業最低工資標準後的收入呢,以前更是隻有可憐巴巴的四元錢——在這個因為戰爭而貨幣超發、物價飛漲的年代,五元錢能幹毛?

  兩家船廠的管理層也比較著急,廠裡花十多年時間逐漸培養出來的大批產業工人每個月的收入直線下降,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搞得他們連在廠裡大聲說話的底氣都有些不足。他們一邊前往巴西,上門推銷自己的船隻,一邊要麼組織工人植樹造林(都是櫟樹之類的船材)、要麼組織工人們去修修碼頭和公路,多多少少讓大夥賺一些辛苦錢補貼家用。

  只是花費大代價培養出來的工人卻去修路植樹,這總讓人心裡不是滋味。而且這些大船廠陷入了蕭條之中,給他們做配套的小廠更是經受了滅頂之災。由國家投資的錨鏈廠、機器帆布廠、木材烘乾廠還好說,畢竟他們家大業大,而且他們錨鏈、帆布、木材之類的產品也不光光是造船上面要用到,其他一些行業也會不時使用這些玩意兒,因此這兩家廠雖然也開工不足,但還能勉強支撐下去。

  不過那些私人投資的制桶作坊、制繩作坊、皮革作坊、鐵匠作坊甚至一些船隻內設裝潢作坊就很困難了,他們完全沒有任何收入來源。員工收入大減,企業主陷入鉅額虧損之中,他們這些小企業在整條造船產業鏈中資金實力最差、抗風險能力最弱,因此很多作坊在大蕭條之中都引入了新的投資者或者乾脆就是換了主人。原本的作坊式企業也在這場危機之中進行了兼併重組,企業數量減少、規模擴大,成本也降低了不少。不過在沒有新增訂單的日子裡,他們也只有依靠交通部下發的一些微薄的補貼苦熬日子罷了,真要實現全行業的復甦,還是需要三大船廠自己先接到生產任務再說。

  就這樣苦熬了整整一年後,47年下半年,從歐洲返回的貿易船隊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奧斯曼帝國政府訂購了十艘600噸級的笛型運輸船,每條船合同造價4萬元!這個消息如同一針強心劑注入了每一個造船工人的心裡,大家立刻扔掉手頭的修路植樹工作,然後興高采烈地返回了廠裡,準備開工建造新船。

  東方不亮西方亮,就該這樣嘛!國內因為水手數量嚴重匱乏以及財政困難而停造了新船(現代廠的移民船還在繼續建造),那麼給外國人造船就成了大夥的唯一出路了!這筆大單子,來的真是時候!

  木材烘乾廠內的煙囪裡冒出了久違的濃煙,大批從新華夏運來的大葉紫檀、紅檀木被送進了窯內進行烘乾;機器帆布廠也開始吭哧吭哧地編制細密厚實的帆布,織出來的帆布極為沉重、且帆面上用染色布織了一些奧斯曼人指定的圖案;錨鏈廠內此時更是叮噹作響,五大三粗的工人們正就著通紅的鐵水鑄造錨鏈。至於那些小配套廠的企業主們,更是一躍而起,將回家幫家人務農或打零工的工人們又喊了回來,通知大夥立刻開工,準備給鎮海廠和大魚河廠做配套設備。

  鎮海廠內,已經整合為七個船臺的老船塢內立刻人滿為患,大夥摩拳擦掌,誓要保質保量地完成這幾艘船!笛型運輸船是東岸共和國的經典遠洋貨船,大夥這些年來也造了幾十條了,經驗異常豐富,可以說閉著眼睛都能整出來。

  此番七大船臺上五個都鋪設起了龍骨(另外兩個船臺給其他船做修理或者蒸汽化技改),木材加工車間內機器轟鳴,因為切割的都是新華夏運來的硬木,因此一下午便廢了很多高碳鋼的刀頭,但大家毫不在乎,因為沒什麼比在廠區裡聽著機器轟鳴聲更令人感到安心的事情了——這意味著大家的收入開始大幅度上漲。

  這五艘船造完後,還有五艘奧斯曼帝國民間運輸商人的訂單,這都是那些專跑黑海運輸的商人們訂造的船隻,他們實在受夠了以前那種技術落後、運量小且又極其不安全的伊薩克船隻了。他們現在需要一些高效安全的大船,如果東岸人建造的這五艘船隻能夠讓他們滿意的話,那麼很可能接下來還將有第二批、第三批的訂單,這對於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造船業來說,無疑是極為重要的,因為他們現在的內需嚴重不足。

  不過無論如何,來自海外的大訂單終於將因為戰爭因素而陷入泥潭中的東岸造船業重獲生機,他們維持住了這幾家船廠的技術隊伍和一千多名熟練的產業工人,這對於有志進行工業化的東岸人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鎮海造船廠、大魚河海軍造船廠在經歷了一年時間可怕的大蕭條後走上了復甦的道路,而這其實也是華夏東岸共和國一些外向型產業的縮影。在經歷了生產規模高速擴張的階段後,突如其來的戰爭以及國外市場的風吹草動都使得他們陷入了困境之中,比如紡織業就一直開工不足、皮具產業的需求也在不斷下降,總而言之,東岸的外向型產業現在是到了調整生產結構、優化產品質量的時候了。

  接下來隨著歐洲戰事的逐漸平息,英格蘭、葡萄牙、荷蘭、瑞典、德意志地區的工農業生產秩序也將得以恢復,並進入高速發展期。到了那時候,盛行重商主義的歐陸國家中隨便什麼關稅壁壘、貿易摩擦、行業保護都將使得東岸產品的銷售變得困難重重,到時候如何調整工業生產結構並與歐洲人持續展開競爭,以讓東岸的工業化不胎死腹中,其實是非常考驗執政者智慧的事情。

  產業逐漸復甦,而更深遠的危機卻也接踵而至!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7
第四百二十六章 逐漸復甦的經濟(三)

  雨後的空氣顯得極為清新,這讓剛剛遠離了瀰漫著汙濁氣味的平安鄉的一干人們頓時如釋重負,空氣裡滿是青草的味道,這感覺真是棒極了!

  這裡是保安鄉,東岸共和國最靠北的一個鄉鎮,隸屬於北鴨子湖地區的平安縣。在今天(1648年3月10日)之前,這裡的人口不過才剛剛一千出頭而已,主要是一批來自北直隸的明人移民以及同樣數量的來自立窩尼亞、奧斯曼的歐洲移民(多是女人)。今天民政部劃撥給本地的另外一千名明人移民的到來,使得這裡的人口一下子突破了兩千,已經可以正式開展大規模的農田水利設施的建設了。

  定居點外面的錫諾斯河在去年冬天的時候用挖泥船疏浚了一番,然後縣、地區兩級政府也動員了本地居民、駐軍以及機關工作人員輪番上陣拓寬河道、開挖灌溉水渠。即便是在下雪的那一陣子,河道工地上也沒有停工過哪怕一天,附近的居民不論男女老幼齊上陣,為了改善當地蠻荒的自然環境付出了艱辛的努力。

  東岸開國不過十餘年,政府執行力相當強,各種法令也是嚴苛的。因此,即便是貴為北鴨子湖地區巡迴法院院長的白斯文,在無奈之下也得老老實實按照規定抽出部分時間下河挖泥。對東岸這麼一個**絲國家來說,你領導人不以身作則的話,那麼下面人也會虛應故事,一來二去風氣也就敗壞了。況且大家已經比底層人民佔有了更多資源、享用了更多好處,在這個因為戰爭而勞動力大大短缺的年代,定期親臨一線帶頭幹一會體力活,這又算得了什麼呢?國家初建,正需要這樣一種艱苦奮鬥的精神和堅韌不拔的意志。如此,才能為國家和民族開拓生存空間,奪佔陽光下的土地!

  野地裡照樣有大批來自北方山那邊的「巴西人」(其實來源混雜,但主要是葡萄牙人、意大利人和不列顛人)在工作,這些多半都是剛到新大陸沒多久的苦命人。在舊大陸混不下去的他們懷揣著一夜暴富的美夢,漂洋過海來到傳說中遍地是黃金的巴西討生活。但巴西惡劣的自然環境、連綿不絕的戰爭以及工作機會的稀少使得他們頓時陷入了困境,而且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是舉債來到新大陸的,因此這時候也只能在一些勞工經紀人(船長已將債權轉讓給勞工經紀人)的組織下來到東岸共和國境內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以逐步償還債務。

  這些人一般都是在伐木場、建築工地之類的需要重體力勞動者的場所幹活,幹活還算麻利。工資日結,也並無任何拖欠之處,因此雙方的合作還算愉快。公允地說,正是北邊山裡的那些葡萄牙以及巴西本地商人們鍥而不捨的努力,才使得華夏東岸共和國北鴨子湖地區的勞動力不至於那麼缺乏。

  葡萄牙人這麼努力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和西班牙人正處於戰爭之中,但他們在拉普拉塔被東岸人暴打的慘狀依舊使得葡萄牙人起了兔死狐悲之感。國力不濟且還正和西班牙、荷蘭兩面開戰的葡萄牙王國自然不敢再與東岸開戰,但找準機會從舊大陸多騙一些移民到巴西去,以充實當地白人人口的數量還是得到了葡萄牙政府上下的一致認可。

  因此,大量「不明真相」的意大利人、蘇格蘭人、愛爾蘭人以及葡萄牙本國居民被人販子、船長們以各種手段忽悠到了新大陸,然後成了活躍在東岸與巴西境內的很多「勞動經紀人」的又一批剝削對象。

  不過這事對東岸人來說卻不是什麼壞事,因為很多需要大量人手的項目如河道疏浚、道路修築、房屋建造等都在這些人的協助下逐漸完工了,而這些外來勞動力也依靠自己的雙手渡過了最初的艱難日子,很多人在兩三年後甚至還清了自己的欠債,然後成了自由民,在附近的新鄧迪、鐵匠鎮、裡卡多上尉鎮等城市內居住了下來,這使得熱拉爾山脈一帶的新巴西人數量大增。

  東岸人對巴西人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不過目前還有求於對方,因此也不便再生事端。要知道,如今熱拉爾山脈地區的邊境貿易可是日漸紅火,在科洛尼亞城因為戰爭因素而關閉後,大批當初活躍在這個貿易城市裡的商人們開始轉戰熱拉爾山脈,再度做起了陸地上的邊境貿易。畢竟,交易市場雖然不存在了,但廣大的消費市場卻並沒有消失掉。因此很多來自智利、查爾卡斯、祕魯等地的商人開始轉移到了熱拉爾山脈地區,與平安縣的東岸民間商人們展開了日漸繁榮的邊境貿易。

  東岸官方對這種邊貿是持默許的態度,且還派員收稅,並將交易地點嚴格限制在了保安鄉境內的一處臨時搭建的市場內,以防不法分子裝扮成商人刺探東岸國內的各種情報。實事求是地說,這種邊境貿易還是極大地緩解了東岸國內的經濟困境的。因為葡萄牙人蒐羅了不少舊大陸的小手工業者,然後在熱拉爾山脈間的四個城鎮內生產諸如小到魚鉤、縫衣針、別針等各種小物件,大到東岸人不便大規模工業化生產的工具,這些東西都通過邊境貿易市場流入了東岸境內,使得東岸共和國的物資緊缺狀況有所緩解。

  雙方之間的貿易額也是逐年上升。在最開始的時候,這種邊境貿易還斷斷續續,且平均下來每月只有數百元的成交金額。在經過一年時間的發展後,在上個月(1648年2月)月末的時候,成交額已經突破了四千五百元,創歷史新高。而在才過去了十五天的3月份,目前成交額也已經累計達到了三千多元,本月再創新高几無懸念。

  而因為頻繁的邊境貿易以及購物、繳稅所需,很多葡萄牙那邊過來的商人、手工業者或者普通體力勞動者身上也積聚了越來越多的東岸紙幣,這無疑使得東岸紙幣的流通範圍獲得了巨大的突破,開始嘗試著進入了巴西市場流通,其意義是深遠的。

  也正因為如此,東岸官方才對這種貿易持默許甚至鼓勵的態度,這從他們一口氣發放了幾十張商人牌照給申請至此經商的民間商人就可以看得出來了。貿易的擴大意味著經濟的復甦,隨著在熱拉爾山脈間定居的葡萄牙人越來越多,假以時日雙方的貿易也會越來越繁榮。而且通過這麼一個貿易渠道,東岸也可以將自己的商品很方便地銷售出去,畢竟事事依靠******人或荷蘭西印度公司總不是很保險,也容易喪失商品的定價權。而如果通過這些葡萄牙商人能夠打開葡萄牙及其殖民地市場的話,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要知道這個時候橫跨亞非拉歐的葡萄牙本身的市場還是比較廣闊的。

  在這些貿易中,葡萄牙流入東岸境內的是手工製品、牲畜、蔗糖、菸絲、棉花、水果以及其他一些農礦初級產品;相比較而言,東岸流入葡萄牙的商品層次就高多了,如:紡織品、染色皮具、金屬農具、五金工具、建築材料、高檔傢俱、鋼鐵、藥物以及糧食。

  特別是最後兩樣,由於葡萄牙的種植園主們這些年來越來越注重追求高額利潤,因此諸如棉花、菸草、甘蔗、可可種植園大行其道,而糧食種植面積卻越來越小,到最後甚至從東岸進口糧食來解決缺口,專心種高附加值的經濟作物。

  而這種生意目前已經被西湖縣的大豐食品加工廠包攬了,該廠出口精製麵粉給當地白人農場主,然後將機器裡掉下來的黑乎乎的麥麩與紅薯、土豆之類的雜糧混在一起,同樣出口過去給種植園裡的奴隸們食用——他們的主人可捨不得買高級糧食給他們吃。此外,東岸大豆榨油後剩餘的豆粕等殘渣也被一併出口至巴西,當地很多牧場主會收購這種玩意兒來飼養牲畜。

  在糧食出口大大增加的同時,在東岸官方有意識的推動下,阿司匹林這種藥物也開始逐漸被葡萄牙商人們所認識,其出口額也開始逐月上升。目前東岸官方已經在保安鄉以西、位於卡伊河畔的後世聖蒙特內格魯鎮設立了一個新的定居點,開始大量移栽柳樹,作為生產阿司匹林這種藥物的原材料來源,因此該定居點也被穿越眾們俗稱為柳樹營。

  在財政困難的今天,執委會和政務院也放開了許多,以前一些因為種種因素不敢大規模生產出口的東西諸如純鹼(紡織、印染、皮革、造紙、冶金等行業廣泛使用)、阿司匹林、肥皂之類的商品也開始準備逐步大規模工業化生產了。目前他們準備先通過熱拉爾山脈的葡萄牙邊貿商人們試試水,再在五月份召開的青島秋季商品博覽會上大力宣傳一番,然後差不多就可以作為重點商品開始大量輸出了。

  而這,無疑會帶來經濟的復甦。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7
第四百二十七章 逐漸復甦的經濟(四)

  晨曦從遠方的地平線上逐漸升起,將萬丈光芒灑在了平坦的東岸大草原上。草原綠得如同一張美麗的地毯,地毯上點綴著一些波光粼粼的河流和鬱鬱蔥蔥的人工樹林,但更多的還是每隔一段距離便會出現規劃得整整齊齊的紅磚青瓦式建築,那是東岸鄉村的民居。

  這時候如果你從空中俯瞰下去的話,那麼就會發現: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中還有一條彎彎曲曲的鐵路延伸向遠方,而在鐵路上則是一列奔馳著的列車。列車以三十多公里的時速奮力向前,將車廂內裝載著的大約70噸各類物資以及一車廂的旅客從一個城鎮帶向另一個城鎮,方便了沿線村鎮居民們的生活。它就像那人體的動脈血管,源源不絕地向整個國家的各個節點輸送著營養,支撐著整個體系的運轉。

  這裡就是羅梅線,華夏東岸共和國最繁忙的一條交通幹線。在這條長度不過150公里的鐵路線上,分佈著七個大大小小的鄉鎮、橫跨三個縣,沿線人口總計接近了四萬人,算得上是國內最精華的地帶了。

  而隨著經濟的發展以及運輸任務的日漸繁重,羅梅線上原本每隔兩三天才對開一列火車的頻次也開始跟不上趟了,為此國家鐵道總局不得不多次採購蒸汽機車、車皮,培訓司乘人員和機理技工,同時也不斷修改發車時刻表、增加車次,以使其能夠有效承擔起如今勝往昔數倍的運輸任務。

  而從3月下旬最新調整的列車時刻表上我們可以看出,現在的羅梅線鐵路每天對開三列火車,一天下來能將超過兩百噸的物資從羅洽港運抵梅林港,有力地補充了海運力量的不足。如果按照行駛速度、載貨量來算的話,一列火車抵得上三條以上的72噸級的內河/近海通用型小汽船了。通過這些火車,北方鴨子湖地區的穀物、工業品能夠非常快捷地輸送到南方來裝船出海,而南方的牲畜、大豆、建築材料、金屬工具、海產品也能夠源源不斷地北上,有力調劑了各地的商品市場,降低了物資流通的成本。

  根據統計局的調查,目前羅梅線沿線的七個鄉鎮間無論是物資還是人員流動都很頻繁,各地物價趨於一致,統一市場逐漸成型。一些原本活躍在這三個縣之間的商人們也因為火車的開通而生意凋零,他們不得不趕著大車向西,深入到伊河地區內陸較封閉的寧津堡、大沼鄉等地,將沿海地區便宜的商品以相對高一些的價格出售過去,賺取一些辛苦錢。

  而且,促使這些商人們前往他處尋找機會的因素可不僅僅只有火車開通這一項,事實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隨著拉普拉塔地區最後一處交戰地點聖菲的西班牙軍隊逐漸潰敗,大批民兵或夫子開始返鄉。特別是那些民兵,他們從戰利品中分得了大量現鈔,如果再加上津貼補助的話,這些出征在外一年的民兵平均每人分得了140元以上,這已經比一些小商人的本金還要多了。

  這些人返鄉後,哪怕只有其中極少一部分人拿錢出來做生意,那麼也將會把當地商業競爭的激烈程度推上一個新的高峰。大量熱錢在民間洶湧澎湃,物價指數在政府的死命調控之下,除了少許幾個進行價格管制的基本消費品以外,其餘皆屢創新高。這一切都使得執委會、政務院的官僚們開始認識到,國內民間除穿越眾以外的資本力量正在形成。

  這些民間資本中只有極少數是從農業生產中完成了原始積累,即所謂的農業資本,大約佔到了15%左右;此外,因為商業貿易而發家的資本數量則遠超農業積累所得,大約佔到了三分之一左右;而剩下的則是政府人為「創造」出來的資本,即返鄉軍人手裡握有的龐大現金。

  這些返鄉軍人裡面當然要數正規軍士官手裡的錢最多,他們中少的也有三四百元,多的五六百的都有,人均資本突破了420元。而普通士兵和民兵們,即便手頭的錢不如士官多,但平均也有兩百元左右。這些總數可能高達兩百萬元的鉅額資本就這樣積澱在民間,彷彿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會將東岸原本就脆弱狹小的國內市場搞得一團糟。

  在戰爭期間超發了大量紙幣的財政部、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對此憂心忡忡,在執委會組織召開了多次經濟工作會議後終於定下了基調:一、放開部分行業的私有資本准入許可,在國家的嚴密監管下允許私營資本在這些行業投資設廠;二、成立債券市場,首批允許十餘家大型國有企業發行低息債券,以補充融資渠道的不足;三、允許成立私營的公路、河運股份公司,引導國內資金投資交通基建行業,投資及利息可由設立收費關卡分20年收取;四、引導國內資金投資海外領地,獲取超額收益,如海外漁場捕魚、海外貿易、海外種植園等等。

  不得不說,如今東岸政府的執行力還是相當強的,特別是在那些持有大量現金的人都是服從性較好的軍人的情況下,相當部分的資金很快就被分流了出去。在這之中,保守一點的人在政府的引導下投資大農業生產,即在國內西部未開發的地區進行大面積拓荒,拓荒完畢的土地可得到30-50年不等的租賃權,即開荒者可以以一個較廉價的租金從農業部手裡租賃自己開荒完畢的土地,然後進行大農業生產。

  三五十年的租期完結後,政府可以視情況決定是否續租,如果續租的話上一任承租者有優先續租權,如果不續租的話則收回土地另做他用。這個政策從某種程度上規避了國家三令五申提出的個人擁有土地不得超過三十畝上限的規定,同時也為進行大規模農業生產創造了條件。

  當然就目前階段來說,從事大農業生產依然有很多困難。首先是勞動力的問題,在如今的東岸共和國,政府基本壟斷了勞動力資源,即每年新來的移民的「產權」屬於政府,私人很難從這裡面截取自己朝思暮想的勞動力。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在東岸活躍多年的勞工經紀人便進入了大家的眼簾。這些人手頭掌握著大量勞動力資源,同時在舊大陸也很有辦法,因此雙方几乎是一拍即合:即勞工經紀人負責從舊大陸「搞」來青壯年勞動力,然後將其所有權以簽訂勞務合同的方式轉讓給東岸的農業拓荒資本家。這種方式先期肯定要投入不菲的資本,但一旦有了這些廉價勞動力以後,通過大規模農場的機械化(馬拉收割機、蒸汽犁、蒸汽脫粒揚穀等機械)生產來獲取超額利潤也就成了可能。

  如果說勞動力的問題不是很好解決的話,那麼與機械化農場相配套的農機租賃維修、育種站、獸醫站、農業技術顧問等問題的完善就要好解決多了。目前在北方的西湖縣、鎮海縣,活躍的農機租賃企業已經有了四家,擁有各型農業機械(主要是馬拉收割機和蒸汽犁)三十多臺。

  農機維修企業也出現了一家,這家由一名穿越眾投資、兩名大豐農機廠辭職的技師合股經營的公司目前也具備了相當的農機維修能力,且隨著國家農機下鄉活動的深入開展、國內農業機械保有量的逐漸攀升,這家企業的規模也在不斷地擴張。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國內大規模農業生產活動逐漸走上正軌後,農業機械行業必將進入長期的繁容上升通道。

  除了開荒經營農場外,還有一部分具備一定冒險精神,但卻又不敢投資海外的退伍軍人們則選擇集資合股修建公路。公路主要是各鄉鎮之間的砂石路,能夠通過一定載貨量的各型貨車即可。這些公路的造價不菲,但建成後可以預期的收益也是不低的,非常適合他們這些穩健型的投資者。目前政府對這塊的政策是由私人出資修建縣道、鄉道,修建完畢後可設卡收稅,20年收稅期滿後則無償移交給交通部進行維護,同時將收稅關卡撤銷,改為免費公路,日後的維護保養費用由國家財政承擔。

  而修路同樣面臨著勞動力緊缺的問題,與經營農場者們想辦法從舊大陸撈人不同的是,這些打算修建公路的前退伍軍人們則將主意打到了非洲黑人的身上。在一些穿越眾老長官的撮合下,他們選出了一些代表,準備前往南非會一會那些八旗部落的酋長、克拉爾等貴人,然後看看能不能從他們那裡想辦法搞一些勞動力過來。為此,哪怕支援他們一些武器讓他們去掠取奴隸也在所不惜,畢竟這可比從奴隸販子們手裡買人要便宜多了。而且掠取來的黑人奴隸也是簽訂正式勞務合同的,即幹5-7年重體力活以後便給予他們黑八旗部落的旗籍,等於變相增加了這些八旗貴人們的實力,他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7
第四百二十八章 漂洋過海(三)

  1648年3月20日,已經處於雨季(熱季)末期的新華港悶熱無比。雖然今天沒有下雨,但空氣中依然瀰漫著濃重的水汽,這使得初來此地的人分外感到不適。

  「探索」號探險船已經停泊在碼頭上兩天了,船隻在穿越好望角的時候遇到風浪,船板有多處破損,目前還在新華港的修船廠內進行著緊急修理。不知道是該修理廠的工人技術差啊還是什麼原因,這都修了兩天船還沒整利索,讓張金華鬱悶得不行。

  找人打聽了一下後,果然,該廠技術最牛的幾位師傅前幾天因為一場不明原因發生、然後又不明原因消失的「瘟疫」而病死,現在廠里人技術人才已經出現了斷層,新近頂上來的中層技術員經驗還不夠豐富,因此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的。

  得知這個消息的張金華也有些無奈,於是乾脆招呼著船員們一起下船到碼頭上找樂子。碼頭上的孫記飯館最近推出了多個新品種:鰻魚飯、涼拌海蔘、醉蝦,都是以本地食材製作的新菜色,價格便宜量又足,非常受那些兜裡錢不多的水手們喜愛。他們吃不起昂貴的牛羊肉,也就只能吃一些本地豐富到爆的海產品了。

  此時已近中午,張金華正坐在有穿堂風吹過的飯廳裡撮著醉蝦,不時咪兩口發財酒,小日子還是蠻滋潤的。不過就在此時,一艘蒸汽機帆動力的貨船從港灣外駛了進來,二十幾名穿著褪了色的舊軍服的漢子從停穩後的船甲板上跳了下來,然後安靜地走進了飯館。

  張金華覷眼望去,只見這些人走路昂首挺胸,不似一般明人微低著頭的感覺。幾名一臉滄桑之色的中年人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錯後半步,步伐較為整齊,讓外人一看就知道這群人都是丘八出身。

  領頭的一名明人面孔的漢子身材不高,大概一米六五的樣子,不過看其軍服被撐得鼓鼓囊囊的就知道此君身材粗壯有力,拼起刺刀來打那些瘦麻桿似的的印第安人絕對一打一個準。此時他看到飯廳內的張金華坐在那裡,身上還套著一件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海軍上尉軍服,於是在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上前行了個軍禮,然後便帶著身後一幫人坐到了旁邊。

  二十幾個人落座後,一下子將有些空落落的飯館擠滿了,孫老闆立刻帶著他的孫子孫女樂呵呵地上來招呼生意,而此時這幫漢子也打開了話匣。

  「翟大哥,我等來此地多日,靡費甚多,卻連一塊地也未覓得。眼見歸期日近,這可如何是好?眾弟兄還等著我等辦妥事回去呢,眼下卻是錢沒少花,事也沒辦成,想來便令人氣沮!」一名漢子悶了兩口酒,便開了腔。

  他的話很快引起了一些人的附和:「那闖記投資公司也是欺人太甚,連搶兩塊翟大哥看中的地,若不是我看他們人多,早就打上門去理論了。」

  「放屁!大放屁!」被喚做翟大哥的漢子用力在桌子上拍了兩下,然後默唸兩聲「素質、要講素質,不能爆粗口」後,掃了一圈圍坐在自己身邊的弟兄,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你們別給我招事,不然休怪我不講兄弟情義。那闖記投資公司是何等背景,你們都不打聽打聽就敢上門鬧事?真是荒唐!娘的,現在我就給你們說清楚了,省得你們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那闖記投資公司如今是李振綱在管,李振綱是何許人也?那是天人一般的莫大帥座前的紅人,是大順李、高、袁、郭諸帥的座上賓,如今來管這勞什子闖記投資公司,那他娘的是替莫大帥來掙錢的、也是替大順小李皇帝來打點後路的,你們要是敢鬧上去儘管鬧,急著想投胎誰也管不著你!」

  「他闖記投資公司後臺硬,我們愛國實業促進會就是後娘養的……」一名漢子低聲嘟囔了兩句,不過很快便被翟大哥瞪了一眼後將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

  「今次新華夏種植園大招標,我們愛國實業促進會本小力弱,爭不過他們是正常的。不過新華港的好地我們拿不到,那就去島的西面,朝廷在那裡開闢了棉花種植園。因為是新闢之地,租金低廉至極,且棉花在國中頗也賣得上價,正適合我等前去圈地。」翟大哥在頓了一下後,便說出了自己的主意。

  不出意料他的主意在周圍人中間引起了一陣竊竊私語,他也不甚在意,而是狀似悠閒地喝起了小酒,彷彿在等待周圍一幫弟兄們統一意見。

  張金華一邊撮著蝦一邊在旁邊聽得有趣。這些人說的是什麼事情他當然很清楚,其實就是政府為了解決國內過剩的資金壓力而鼓勵那些手裡攥著大把錢的軍漢們到海外新華夏地區投資。當然這種投資主要是指投資種植園,即劍麻、咖啡種植園,當然現在又多了胡椒、棉花種植園。胡椒種植園位於聖瑪麗島和塔城港兩地,棉花種植園可就遠了,位於該島西部(熱帶草原氣候)菲赫拉納納河北岸,即離荷蘭人的殖民地圖萊爾不是很遠。

  這個地方是後世馬達加斯加傳統的棉花種植區,氣候乾燥、日照強烈,且旁邊有大河入海,取水灌溉非常方便,是非常理想的棉花種植區。新華夏開拓隊在報經執委會批准後,大筆一劃就將菲赫拉納納河北岸大片土地划進了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領土內,然後還派人去埋了主權碑,舉行了升旗儀式,讓河南岸的少數荷蘭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話說這幾年荷蘭人在圖萊爾的商站是越來越凋零,不但士兵人數從50多人下降到了20餘人(多為病死,未加以補充),這捕奴的生意也是越來越難做。附近的馬來人後裔幾乎都已經讓他們捕獲一空,而本地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特產,也許再過一陣子,圖萊爾商站就將如同當年阿巴斯港的商站一樣,因為無利可圖而被東印度公司關閉。

  要知道東印度公司可是一家管理嚴格的高效率公司,他們對未能給公司產生利潤的商站一貫持不寬容的態度,很多商站如伊朗的阿巴斯港、印度科曼德爾海岸的據點就這樣被放棄了。也許再過個兩年,圖萊爾商站也將如同那些消失在東印度公司記賬簿上的據點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執委會諸君在仔細推演了行將結束的三十年戰爭結束後的國際局勢後,一致認為將來東岸的貿易形勢將很不樂觀,尤其是紡織品貿易。據不完全統計,現在已有英格蘭、法蘭西、荷蘭、瑞典以及威尼斯這幾個國家有發展棉紡織業的計劃,這其中除了威尼斯捲入了戰爭而很可能計劃擱淺以外,其餘幾個國家可都是在實打實地發展發展紡織業。他們一邊在新大陸搶奪棉花資源,一邊在舊大陸利用各種關係實行貿易保護、關稅壁壘,以圖將物美價廉的東岸紡織品阻擋在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外。

  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東岸人必須提早做好各種準備,而擁有自己獨立的棉花來源則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而執委會在盤算了自己手頭的地盤後,發現竟然沒有一處適合種植棉花(本土的棉花質量產量都不如意)。好在後來他們發現新華夏島西部乾旱半乾旱地區是熱帶草原氣候,日照時間長、強度高,降水也不多,且附近有多條水量豐沛的大河經過(棉花生長很耗水),是理想的棉花種植區。

  再加上附近也沒什麼強力的土著勢力或者歐洲殖民勢力(只有20幾個兵的荷蘭商站被華麗地無視了),因此執委會很快批准了新華夏開拓隊隊長史欽傑提交的關於開發菲赫拉納納河兩岸棉花種植園的報告,並引導國內過剩的資金進入這裡開闢種植園,以保證東岸紡織業原料來源的安全。

  眼下這個翟大哥所說的去島的西邊開闢棉花種植園就是位於這一區域。而且這裡因為是新闢之地,土地租金確實極為低廉,簡直跟白送沒多大區別,這些投資者們只需要解決勞動力來源基本上就可以開種了。種出來的棉花無論質量好壞基本上都會被商人們收走,因為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棉花價格應當都是呈緩慢上升的趨勢的,大家爭搶原材料還來不及呢,哪還會挑三揀四。

  「東方縣實業興國同盟會、平安縣在鄉軍人投資會、羅洽縣榮軍農場投資基金等財大氣粗的字號咱們是惹不起了,但惹不起還躲不起嘛!那咱就遠遠避開他們,到西邊去種棉花去!他們種他們的劍麻、咖啡、胡椒,我們種我們的棉花,各走各路!」翟大哥見商量了一會後眾人都有些傾向於自己的意見,於是便趁熱打鐵道:「諸位弟兄也不用太過憂心。那裡雖是新闢之地,但附近土人卻也不甚厲害。再說我等都是上過戰陣的,若是連那些茹毛飲血的鳥人都幹不過,那還混個屁啊!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愛國實業促進會就去西面承租土地種棉花,有土人來了就****娘的!」

  眾人轟然應諾,然後便氣氛熱烈地喝起了酒來。在新華夏島這種地方,你若是不想莫名其妙得了瘧疾,那還是多喝一些發財酒為妙。

  張金華也微笑著喝了一口老酒,然後將裝著蝦的盤子推到一邊,端過一碗鰻魚飯吃了起來。等會還要去修理廠催一下船隻的修理進度,現在趕緊先吃飽飯再說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7
第四百二十九章 漂洋過海(四)

  「探索」號探險船終於在四天後修好了,當張金華在滿面羞愧的修船廠技師的注視下登上船甲板時,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在這個溼熱的地方待了不過幾天時間,就感覺自己渾身都不好了,幸好現在終於可以離開了。

  在港內補充了一些鹹魚、餅乾、肉乾、蔬菜等補給品後,「探索」號緩緩離開了新華港,然後順著莫桑比克暖流南下,並於3月28日清晨抵達了塔城港——在中途他們還順便往聖瑪麗島送去了兩百名流放的克蘭迪人、瓜拉尼人。

  塔城港還是幾年前的老樣子,以煤礦為主業,以伐木、玉米種植業為副業,至今糧食不能自給,需從聖瑪麗島調入。當然現在這裡又多了一些種植園,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人口也將越來越多。

  塔城港內駐有一個三百人編制的塔城守備隊,以東亞籍士兵為主,裝備精良、作風凶悍,在鎮壓礦工暴動和附近土人小部落騷擾之類的治安行動中表現較為出色,受到新華夏開拓隊頒發的先進集體榮譽表彰。

  在塔城港補充完精煤和新鮮淡水後,探險船再度啟程南下,直朝南緯38度左右的西風帶邊緣海域而去。在這個年代,前往東印度地區一共有兩條航線,第一條便是葡萄牙人探索出來的近海航線,即沿著東非沿海經阿拉伯海抵達東印度地區;另外一條則是荷蘭人常走的航線,他們在馬達加斯加以東地區捕捉西南風,捕捉到了便橫跨大洋直航巽他海峽,如果沒有捕捉到的話則南下然後順著西風帶外圍向東,在看到西澳大利亞大陸後再順著洋流向北,進入東印度群島附近海域。

  可以看得出來,東岸人走的西風帶外圍航線其實就是荷蘭人前往巴達維亞的備用航線,兩者大部分航段是重疊的。只不過大海茫茫,加之雙方航行的季節也不一樣,因此在海上碰面的機率無限接近於零。

  4月3日,排水量1250噸的「探險」號已經航行到了南緯38度左右,此時四根桅杆上的風帆都已經張開,強勁的西南風將棉布織就的風帆吹得鼓鼓的。船上的蒸汽鍋爐這時候也減小了爐溫,除保障操帆的動力外,螺旋槳只在氣缸的推動下維持了一個低速運轉,整條船隻現在的航速已經達到了驚人的12節。

  看著船頭不時飛濺而起的浪花,張金華不由得暗自慶幸,幸好自己的船隻不是純粹的飛剪船設計,不然船頭此刻說不定都已經被海浪給拍爛了。真不知道那些重心偏高的移民專用船是如何在這種海況下行走的,要知道東岸人已經在這片海域沉沒了三艘船了,或是撞冰山、或是不幸遇到氣旋、或是在海霧裡迷失航向,總之死法千奇百怪。那些船長們為了運輸移民幾乎每年的5-9月份都要在這片海域和死神搏鬥,由此可見大家的勇氣和付出的巨大犧牲。

  當然他們走這條航線也不是沒有好處。首先就是避開了近海航線上多如牛毛的海盜,第二個就是航速較快、航程可以大大縮短,第三個就是避開了北半球夏秋季節時一些惡劣天氣(北半球的颱風、熱帶氣旋等危險天氣極多),最後一個就是這條航線可全年通航,總而言之和近海航線比利大於弊,要不然荷蘭人也不會同樣選擇從這裡走了。

  「探索」號在花費了不到二十天的時間一邊航行,一邊記錄行經海域的氣象、水文條件後,終於於4月21日抵達了位於西澳地區的孤山港(後世奧爾巴尼)。孤山港是澳洲地區的首府(其實也就管著一個金山港),大型移民中轉站。其常住人口截止今日已經突破了4500人(金山港為3000人),人口比例比較雜,其中明人約佔45%、瓜拉尼人佔15%、本土白人流放者約佔15%,剩下的都是新華港運過來的奧斯曼女奴,及少量由馬斯喀特商人抓來的波斯、俾路支女奴。

  該城同樣有一個守備隊,編制300人,由最初一個120多人編制的山丹人警備隊為基礎擴建,後加入了數十名南非八旗黑人及本地明人,就擴編成了現在的規模。這支被稱做西澳守備隊的治安部隊是全火器部隊,甚至還有本地軍馬場勻過來的二十來匹戰馬使用,在荒無人煙的西澳地區絕對是一霸了。

  張金華上岸時遇到了前來迎接他的黑水開拓隊副隊長、全面主持澳洲工作的安處海軍上尉,這個年紀不過才四十出頭的海軍軍官鬍子拉碴、目光無神,似乎澳洲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已經耗盡了他的生氣一般。

  安處的乾兒子、前衡王府的太監小玄子忙前忙後地給張金華的隨從們遞過來毛巾擦臉,然後又帶著大家去食堂吃飯。食物是粗陋的紅薯粥,孤山港地瘠民貧,至今仍有相當數量的生活用品實行了嚴格的配給制。本地居民們也就只能就地開墾荒田,然後種一些玉米、土豆、紅薯、高粱之類的高產作物,然後出售給政府,以換取一些諸如鹽、糖、菸絲、棉布、農具等生活用品,日子過得比較清貧。不過這裡秩序安定、治安極好,也能吃飽飯,因此大家也沒什麼太大的意見,湊合著過日子唄。

  當然這種生活是指當地的普通明人的生活狀態。至於那些被流放過來的瓜拉尼人、天主教白人來說,這裡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地獄了。他們首先需要就地服完自己的刑期——一般是在磚窯廠、石灰廠、伐木場裡做苦力——然後才能獲得自由並申請房屋、土地和女奴按揭貸款,和那些從大明來的移民比起來,他們無疑在起跑線上就輸了一大截。除非他們能像吉奧瓦尼那個天賦異稟的小夥子因為精通機械而被****減刑,不然就繼續苦熬下去吧。

  而苦熬不下去鋌而走險的人當然也不少。不過他們可沒膽子在孤山港內製造什麼事端,城內那三百名常年訓練的守備隊士兵可不是吃素的,這些山丹人、黑人和明人混雜的部隊對鬧事的白人往往都是下死手鎮壓,實在讓這些被髮配到澳洲來的歐洲牛鬼蛇神們膽寒了,因此他們往往都是趁夜往茫茫野外逃竄,去尋找所謂的「自由」。而如果在天亮後他們沒被守備隊的騎兵抓回來的話,那麼他們就是真的自由了,可以自由地在野外當野人,可以自由地被當地土人抓走吃掉。

  此時港口內積壓了黑壓壓的一大片移民。這些人都住在城外的棚戶區,這些由木頭、茅草、磚瓦混合搭建的棚戶就是移民們的臨時居住地,他們將在這裡住上五個月左右,然後等待從新華夏地區開來的移民船將他們接走。這幾個月的時間他們當然也不能幹坐著,他們將為本地修建城牆和房屋、開挖人工水庫、修建供水管道和灌溉水渠、開闢荒地等等,總而言之是一堆事情,絕不可能讓他們閒著的。

  如今澳洲的兩個據點之間共有三條蒸汽機帆船在運輸人員和物資,來回一次約需要一月時間,三條船全年皆可通航,去年維護保養船隻的時間,每年可將約三萬人從金山港運到孤山港。澳洲的兩座港口內皆設有船舶修理廠,所需的機械部件、船板、帆布甚至鐵釘、蒙皮皆需從新華夏乃至本土長途運輸而來。

  本土是嚴格限制澳洲的工業發展的,目前這兩個定居點總共只有一座磚窯廠、一座石灰廠(均位於孤山港)、一座小型水泥廠(位於金山港)和一座煤礦(出產的是質量極差的褐煤),此外就是船舶修理廠(也兼造小型漁船)了,工業方面可謂是一窮二白。而和其他殖民地的主官積極向本土申請建設工業項目所不同的是,主政澳洲的安處海軍上尉沒什麼心思發展本地經濟,他除了命令兩個據點的守備隊官兵們出擊捕捉土著居民做苦工外,所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不斷地寫信給本土好友,請他們幫忙活動一下好讓自己能夠調回本土任職,他實在是膩透了澳洲這個荒涼的地方了。出來混資歷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那麼就沒必要再在這邊耗了,早點回本土享福才是正經。

  張金華也對孤山港這個窮鄉僻壤不感興趣,他相信執委會的官員們對這裡也不感興趣,既沒有煤炭、也沒有硬木、更沒有鐵礦,還遠離本土,若不是正處在移民航線的中轉節點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願意正眼看一下這裡。也許等到東岸共和國有個上百萬人口的時候,澳洲才會得到一定程度的開發,但那些深處內陸沙漠地區的鐵礦資源依然很難得到應用,總之這裡就是一個苦逼的地方,和南非一個性質,紙面上資源豐富,但其實就是個屁,以現有條件根本沒法利用。

  張金華等人在孤山港逗留了五天。這五天時間內,他們還參觀了一下如今已經有一百七十多匹安達盧西亞馬、土庫曼馬的西澳軍馬場。五天後,他們揚帆起航,在穿越澳洲南部海岸線的重重波濤後,最終於5月3日靠泊在了位於南澳地區的金山港。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7
第四百三十章 新政(一)

  整個二月份北中國的局勢都處於一片混亂之中。先是黃衣賊大鬧山東而使得清廷北方諸省的兵力被大量抽調至此,從而導致清軍在山西、陝西、四川等地的行動非常不順,進展極為緩慢。到了二月底,清軍才在四川境內勉強兜住了張獻忠,並一戰摧破其主力,張本人中矢負傷而遁,餘部分頭逃命。

  目前該部清軍仍舊在四川境內清掃張獻忠殘部,同時收編包括南明武裝在內的諸路人馬,無奈此時清廷的威信已不如歷史上那麼強,被黃衣賊屢屢抽臉甚至連揚州這種名城都被攻破的尷尬境地讓清廷失分不少,再加上強制剃髮易服帶來的強大阻力,四川境內願意降清的武裝頓時少了不少。對了,該部清軍統帥是尼堪,豪格目前已經被幽禁了——因為他在山東對面黃衣賊時拙劣的表現。

  清軍在陝西四川不順,而在山東就更是大失顏面了。莫大帥在抱犢崮一役中全殲了七總兵中的王牌軍、最能打的前明山海關總兵所部主力一萬五千餘人,高第本人帶著千餘騎狼狽奔逃徐州而去。擊破高第部後,東岸大軍至贛榆、海州一縣補給休整,同時將大量戰利品轉運回已經開始解凍的煙臺港。

  休整補給完畢的東岸大軍隨後在新任總指揮茅德勝的率領下,緩緩西進,在端了沂州總兵牛成虎的老窩後,東岸軍隊原地停留了下來,然後茅德勝派出多位信使前往煙臺,準備說服新任開拓隊隊長邵樹德撤銷之前的撤軍命令,讓自己帶著部隊再和清軍耗上幾個月。

  他明白眼下曹州李化鯨起義,與東平土賊連兵十餘萬,再加上吵鬧不休的榆園軍十多萬人,以及各地蜂擁而起的渠帥、首領、大王,此時山東清廷能完整控制在手裡的,恐怕僅有一個濟南府和半個東昌府了。至於登萊青三府及兗州府,清廷在當地的統治秩序已經基本瓦解了,就連支持他們的士紳力量(主要為地主和商人)也多遭打擊,實力大不如前,而這顯然給邵樹德在登州實行所謂的新政打下了基礎。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在邵樹德的規劃中,登州和黑水地區是完全兩個體系,即登州是交給陳之龍、董學禮此類僕從軍管理,如董學禮據登州、陳之龍據寧海州、謝遷佔威海衛;而黑水地區(包括煙臺、濟州島、利尻島、庫頁島、外東北及北海道)則是自己在經營,嗯,其實是魏博秋在搞。

  當然了,作為這些降兵降將們名義上的宗主,邵樹德認為自己也有義務指導這些搶錢搶糧搶娘們極為精通、但治國經世卻一塌糊塗的丘八土匪們治理轄地。比如,他前陣子大張旗鼓地在登州推行的所謂「減租減息」運動,讓登萊二府殘存不多的地主們減輕地租,讓農民們得以休養生息。事實上此時山東的地主們迫於人口稀少也已經開始下調地租了,邵樹德也只是進一步推動了這個趨勢而已。

  此外,由於多年戰亂,登州的人地矛盾已經不那麼突出了。在萬曆年間曾經戶口超百萬(約400萬人口)的繁華之地如今據估算只剩下了不足六十萬人,也就鼎盛時期的一成多一點而已。這樣的人口數量撒在如此廣闊的登州大地上,還真如撒胡椒麵一樣一眨眼就被稀釋掉了。

  和登州相比,萊州的人口略有不如,但也不少。比如1644年張好千裹挾亂民圍攻膠州,就多達十餘萬人,由此可見萊州的人口也是相當之多的的。而且東岸軍隊在山東也從不擅殺百姓,軍紀比清軍好上太多了,因此萊州的人口雖然沒有增加,但也不會大幅度減少,估計此時四五十萬人口還是有的。

  這兩個府就已經破百萬人了。雖然相比此時整個大明近七千萬人口(1645年清廷統計不到1700萬丁口,換算成人口約六七千萬)是大有不如,但比起東岸本土可憐巴巴的十五萬人口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再加上從半年前開始東岸人就在登萊青濟四府搶割地裡的糧食,然後又吸引了大量貧苦農民拖家帶口跑來登州,如今保守估計登萊二府的人口已破一百二十萬,且其數量還在持續增加中。

  邵樹德與前任莫大帥不同,莫大帥生怕多來的人口吃垮脆弱的黑水經濟,因此每次蒐羅的人口數量都事先有數。不過邵樹德主政黑水後,開始讓投靠過來的僕從軍們敞開接收從萊州、青州乃至濟南府進入登州的百姓,然後將大片荒地分發給他們並登記造冊。而為了安他們的心,他還給這些貧民頒發了由黑水開拓隊出具的地契,這招一下子就籠絡了相當的民心。

  荒地分發完畢後(主要在東岸僕從軍駐地附近,野外其實仍有大片土地撂荒),接下來便是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雖然此時還沒到春播的時候,但將那些撂荒已久的土地重新開墾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況且一些水利灌溉設施年久失修,也正好趁著冬天枯水期搞一搞。

  邵樹德以前在本土幹慣了建設項目,不過到山東後由於水土不服且年事已高,身體大不如前,因此便將很多活扔給了緊急從前線監軍位置上召回的魏博秋去幹。魏博秋其實對邵樹德的「山東新政」腹誹頗多,他認為在登州搞建設純屬扯淡,因為這裡一不小心就會成為戰區,將來這些農田指不定都會被拉鋸交戰的各方給破壞掉。

  況且他對邵樹德均分地主土地(很多荒地被地主趁亂搶佔)、強制減租減息、針對地主富商大量徵稅的行為也不是很同意,因為這很不利於統戰這些士紳,但他所有的意見都被邵樹德一句「我是共產黨員」給噎回去了,半天沒回過神來:合著遠東走了個軍國主義狂人莫大帥,現在又來了個據說幹建築包工頭時從未拖欠過工資的共黨分子邵樹德,這山東的百姓以後要面臨什麼恐怕真的很難講了,這畢竟是在與全天下的士紳為敵啊。

  不過本土至今對遠東也沒有一個清晰的方略,他們唯一在意的只是人口,每一任黑水開拓隊隊長只要能給本土保質保量輸送大量人口,那麼他就是合格的、稱職的。如果你再能給本土時不時地輸送一些金銀的話,那簡直就是政績卓異了。因此,邵樹德在山東搞什麼政策魏博秋也懶得去管,反正登州也不是黑水開拓隊直轄的地盤,而是通過僕從軍間接管理的地區,他魏博秋還是好好經營庫頁島、北海道和外東北,將這些地方逐漸變為東岸共和國在遠東的基本盤,同時也順便為自己撈取大量的政治利益乃至經濟利益。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邵樹德的山東新政在悄然間已經推行了兩月有餘。在這兩個多月間,煙臺、登州、寧海州、威海衛四地共分出去了超過一百萬畝的田地(包括復墾的撂荒地),平均每個成年男子15畝左右。在這其中,幾部僕從軍的官兵們都被告知分到了地,因此其士氣也大為提升。

  當然在這個分地的過程中也不是都一帆風順的。一些原本對東岸人頗為順從的地主士紳們在看到自己的田地要被「土改」掉後,也顧不得力量懸殊了,他們帶著家奴進行了武裝對抗。而由於缺乏幹部,此番主持分地行動的人員多是挺身隊及僕從軍各部軍官,他們都是外來人,因此對這些武裝抵抗的地主士紳們自然是毫不留情地鎮壓掉了,這使得這場分地行動似乎帶上了那麼一絲悲壯的色彩。

  魏博秋對這個所謂的土改過程頗為看不上眼。他覺得要不了十年,如果東岸人在山東沒有失敗的話,這些分到地的僕從軍各級軍官士兵們又會逐漸演化為大大小小的地主,社會繼續回到原有的秩序上,大家依舊按照原有的生活方式繼續生活。

  不過他倒也不是反對分地,畢竟那些被鎮壓的地主也不是什麼好鳥。當初這些成片的土地上可也是有一些小地主或自耕農的,但這些士紳們趁著天下大亂將這些力量不及他們的人都一股腦兒地收拾掉了,他們手上得血債可也不少呢。再說了,接下來大量僕從軍湧入登州,總得給人家點好處吧,不然誰為你繼續賣命啊!而土地、女人顯然就是最好的賞賜,也是最能籠絡住僕從軍官兵們心的東西。

  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當東岸人將這些僕從軍汰弱留強、整肅完畢後,他們依託山東奇葩的地形(半島)和必要的堡壘等防禦設施,沒準還真能在登州站住腳呢。而一旦讓東岸人成功地在登州穩住局面,那麼清軍想要奪回這裡希望可就不大了,除非他們調集二十萬以上的兵力來攻(後勤線漫長,需部署重兵防衛),但從現在全國的局勢來看可能性卻又不大。因此,山東問題彷彿就像清廷軀體上一個越來越嚴重的腫瘤,早晚有一天會將這具軀體的健康整個都摧毀掉。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7
第四百三十一章 新政(二)

  茅德勝的請求最終得到了邵樹德的首肯。但邵樹德要求茅德勝定期彙報之前的軍事行動,並且和他約定不得與清軍主力進行大規模的會戰,而至於什麼是清軍主力,這個可就要茅德勝自己判斷了。總而言之,茅德勝的自由度其實還是很大的。

  3月2日,茅德勝率軍重返滕縣,擊潰了河北總兵孔希貴留守於此的一千多綠營兵勇,然後再次屯駐於此,一面等待後勤部隊,一面偵查敵情。至於前來增援的炮兵上尉李文長,則已經率領部分部隊及戰利品從陸路往登州撤退了。

  此時,茅德勝麾下尚有東岸陸軍三個連、加強編制的炮兵連(16門火炮)、八旗新軍3個步兵營、治安隊及騎兵大隊——以上都是較為精銳的部隊,總計約有戰兵六千餘人;此外還有挺身隊第一聯隊全部六千餘人(滿編為7500人),僕從軍翟從諤、秦尚行、謝遷、董學禮、陳之龍、杜衝、丁明吾等部烏合之眾總計二萬四千餘人,如果再加上人數將近一萬五千之眾的東岸軍夫的話,東岸大軍的總人數已經突破了五萬人。

  雖然其中超過一半數量的部隊戰鬥力堪憂,可能連對上清軍綠營都較為吃力,但這人數聽起來也是夠嚇人的,至少本來已經追擊榆園軍進入運河沿線的清軍孔希貴部分兵馬是立刻嚇得縮了回去,還美其名曰轉進去解曹縣之圍。

  話說李化鯨掀起大起義兵圍曹州後,兗州府西南部便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各地土寇紛紛湧起,曹縣、定陶、城武、單縣等地或失陷、或被圍,總之竟沒有一處太平之所。坐鎮濟南的勒克德渾眼看兗州府幾乎已經全境淪陷,這個時候也發了急,開始極力催促佟養量、牛成虎等部南下收復兗州,並且一再嚴令幾部保持距離、齊頭並進,不得貪功冒進,以免為人各個擊破。

  與此同時,保定總兵魯國男也被勒令調轉方向,直撲東昌府而去,他們將與臨清總兵宜永貴一起,先平定那裡的榆園軍土賊再說。不意那裡的榆園軍極為滑頭,他們利用當地遍佈的榆樹林、山洞、地道與清軍周旋,清軍不得已之下放火燒林,同時掘地道灌水、灌煙,然後又如同豪格當年所做的那樣將許多山洞都死死堵住,這才堪堪限制住了神出鬼沒的榆園軍。不過這樣一來,寶貴的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南邊兗州府的局勢是越鬧越混亂,清廷派過去的三大總兵六七萬兵馬幾乎在那裡疲於奔命,旁邊的鄒縣、濟寧州一線則有數萬黃衣賊虎視眈眈,清軍便是連剿匪也剿得不是很利索,總是得將主力部隊拿來防禦黃衣賊,但剩下的兵馬搞那些抗清武裝卻又比較吃力,局勢一時間竟這樣僵持了下來。

  七大總兵十多萬人馬竟然不能快速擺平山東局勢,這讓濟南的勒克德渾急得團團轉,同時也讓遠在北京的滿清貴人們大驚失色,這天下竟還有如此難纏的匪寇?這勒克德渾到底還行不行了?

  不過不管滿清貴人們如何想,這山東的局勢確實就這麼僵持了下來,茅德勝一面嚴密偵查北方濟南方向的清軍動向,一面於運河沿線的孔希貴等部保持著不間斷的騷擾性攻擊,讓其不得專心對付榆園軍、清山賊、騾子軍、李化鯨義軍等諸股勢力,同時也讓自己手底下那幫烏合之眾得到一些寶貴的戰場經驗,以提高他們的戰鬥力。

  就這樣直到3月中下旬,李化鯨所部終於攻克了曹州城,曾經提拔李化鯨的清曹州守備黃登孝迫於形勢剪掉辮子投降,曹州城內大量輜重糧餉為李化鯨部所得。而與此同時,南下的牛成虎、佟養量二部也終於突破了東岸大軍的重重攔截,進抵兗州府西部的鉅野縣,但此時局勢已呈一發不可收拾之態。

  李化鯨、榆園軍等各支仍逗留在兗州府內的反清勢力加起來,幾乎已達二十萬之眾,再加上旁邊還有個一直威脅著他們的黃衣賊五萬餘人,這三支清軍為免重蹈高第的覆轍,乾脆開始收縮兵力靠在一起,在鉅野、鄆城一線紮下營來。這樣既可以與在東昌府剿匪的宜永貴、魯國男二人聯繫,同時也能保障從濟南到兗州的糧道不至於被截斷。

  不過這樣一來,兗州府勢必被他們徹底放棄了,而不出意外的是,3月底時,隨著清軍壓力的減輕,與李化鯨結盟的東明土寇開始逐批返回北直隸大名府攻城略地;而清山賊、騾子軍等機動性較強的抗清義軍,則開始進入空虛的河南歸德府,剛剛被孔希貴鎮壓過的歸德土寇殘部頓時群起響應,歸德府諸州縣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要知道,為了徹底解決山東形勢,清廷可是將山東、北直隸、河南三省的野戰機動兵力抽調一空啊。但這十多萬野戰軍居然沒能徹底解決問題,反而讓「匪情」蔓延到了鄰近的省份,這成何體統!當初滿朝的文物官員都向多爾袞進言從速撲滅山東亂匪,不然遲則生變,而多爾袞經過分析後也認為解決了山東問題那麼全國問題就等於解決了一半。因此他抽調北方大批機動兵力,改全面出擊為重點進攻,力圖一戰解決山東問題。

  但很多時候事情的走向並不是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黃衣賊的那個匪首名喚莫茗者,在十多萬清軍面前竟然還敢不撤,不光如此,他甚至還抓住機會在抱犢崮一役中圍殲了王牌軍、河南總兵高第的一萬五千餘精銳兵丁,讓孔希貴徹底膽寒,同時也讓南下的牛成虎、佟養量二人疑慮重重,南路清軍似乎在一瞬間失去了那種勇猛精進的氣勢。

  在看到綠營已經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後,遠在北京的多爾袞已經開始考慮,是否讓剛剛抵達陝西的吳三桂率部返回了。吳三桂這個傢伙這幾年來一直被清廷猜忌,這時候才剛剛被從關外調回前往陝西——那裡的起義軍雖已被撲滅,但殘部零星的抵抗一直沒有間斷,急需一員大將率堪戰之兵鎮守。不過多爾袞在思來想去後,決定還是不徵調吳三桂返回了,他準備調動精銳的滿蒙八旗南下,以獅子搏兔之勢全力一擊,務求徹底解決山東問題。

  多爾袞甚至連領軍統帥都想好了,那就是他的黨羽譚泰。屆時譚泰將率領人數不下兩萬的滿蒙八旗南下,全盤接管山東軍務。勒克德渾雖然能力尚可,但終究經驗不足,對上老奸巨猾的黃衣賊首莫茗,竟然全盤被動,這時候就必須要換人了。至於勒克德渾回京後的安排,多爾袞的意思是先冷藏一陣,再尋機派往南方鍍鍍金,然後才能大用。

  四月,清廷正式下令,以譚泰為平東大將軍,率滿蒙八旗二萬五千餘人,浩浩蕩蕩南下山東,力爭徹底解決山東問題。至此,清廷派往江南、四川、陝西、山東一帶的八旗兵馬總數已經達到了七萬人左右。而此時整個滿漢蒙八旗十四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成丁也才不過十四萬餘人,清廷為了迅速平定天下,確實也是蠻拼的了。

  譚泰的大軍要籌集糧草、軍械和餉銀,一時半會到不了山東,因此山東西三府的局勢依然稀裡糊塗地僵持著。西三府烽火連天,而東三府確實一派和平安寧的景象。

  4月份開春後,邵樹德便下令在煙臺、登州、寧海州、威海衛這幾座城池外圍開始屯田,開展轟轟烈烈的春播行動。而與此同時,登州城的城牆在經過了大半年的改建、修繕後,已經大變了模樣,城牆上不但增加了大量折線區(以減少窩彈區),同時還增加了幾個突出部,並且都安放了火炮——火炮炮兵由東岸人培訓。

  而威海衛的城牆雖然沒有時間改建,但臨海的城池可以有效得到來自海面上的艦炮的支援,因此範圍面積其實不算大。而且其牆身上原本很多的破損、豁口處也得到了修補和加固,若是再安上幾門小炮的話,防守起來也相當輕鬆。

  至於說寧海州城,這個就比較蛋疼了。要知道當初這座城可是被東岸人拆得只剩下了一個地基,後來豪格圍困煙臺時曾經一度將這座城池重新修建了起來,但無奈工程量浩大,還未完工時封鎖煙臺的清軍便被擊破遁走。而在東岸人隨後接管了寧海州城後,雖然依然繼續興建城牆,但無奈時間和人手都不太夠,至今仍未將寧海州城牆修繕完畢,看樣子至少還得好幾個月才能徹底完工了。

  除了這些建設工作外,邵樹德還突發奇想在煙臺的芝罘島上興辦了一所抗清軍政學院,專門負責培訓僕從軍的各級軍官及管理人才。他甚至還在考慮,要求僕從軍各部軍官必須輪番到抗清軍政學院內來聽課,由東岸人向他們傳授一些極其簡單同時也極為基礎的治理地方的技巧。

  為此,邵樹德甚至還準備親自上陣授課,以儘量淺顯直白的語言教一教這幫大字不識幾個的丘八們「革命道理」和治國技巧。將來說不準這些人就走****運得了天下或者成為了統治階級的一員,那麼教他們一些簡單的政治理論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7
第四百三十二章 資本(一)

  4月的布蘭卡港附近海域是火熱的。

  大批噸位在100-300噸不等的漁船不時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布蘭卡灣內諸多的小島間,然後將大批捕來的漁獲送上碼頭。碼頭上是大批新來的明人移民,他們來自江北的泰興、揚州等地,此時都穿著統一的棉布工作服,通過兩座蒸汽吊杆將一桶桶的魚從船甲板上吊下來。而南海漁業公司的職員們則在紙上記錄著諸如「某年某月某日,某漁船運回鱈魚一桶(1000條),品質上等(全是大個鱈魚)」之類的文字。

  這些打魚歸來的船隻中大部分都是南海漁業公司自營的船隻,計有魷釣船2艘、鱈魚捕撈船12艘、加工補給船2艘。魷釣船、鱈魚捕撈船這些超配了兩倍水手的漁船將捕獲的鱈魚、滑柔魚、鯛魚、鮐魚等漁獲送到加工船上,由加工船上的水手現場清理、醃製,然後分裝成桶運回布蘭卡港做進一步處理,或製成罐頭食品、或直接等待路過的大型貨船運回國內銷售。

  當然在這些船隻中也夾雜著一些私人漁船,這是國內私人資本逐漸成長的明證。一些有錢人(主要是返鄉軍人)合資買上一條100噸左右的現代化機帆動力漁船,然後或者想辦法高價僱傭漁民,或是自己親自上陣(農閒時節)捕魚。整個夏秋季節他們差不多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可以出海捕魚,而冬春季節可以捕魚的時間就更長了,如果運氣好的話,一個月差不多能捕獲十幾噸的鱈魚以及少量滑柔魚、鯛魚等,這就已經價值一千多元了。

  當然這只是市場銷售價,實際收購價往往只有這個的50-60%,因為後續的清理、醃製、運輸、銷售也是需要成本的。不過饒是如此,這些漁船在捕魚旺季的秋天依然能夠在布蘭卡港周邊海域賺到兩千元左右。刨除繳納的稅金、修船費用、船用燃料、漁網等各種成本,純利也在1200元左右,船上所有人若是均分的話差不多恰好是每人八十多元。

  由此可見,在漁產品極端緊缺的東岸共和國,弄一條船去捕魚絕對是非常賺錢的生意。也許唯一的障礙就是一條100噸級的捕魚船本身價格就要五千元之巨,再加上稅金、招募人手、購買漁網釣具的費用,沒個六千元前期投資根本別想弄得下來。在如今的東岸,除了穿越眾有實力投資以外,即便是那些荷包鼓鼓的返鄉軍人也得集資合股才能置辦上一條。

  當然了,前期投入大,這可以預期的利潤也是很驚人的。如果是全職漁民的話,有這麼一條船,如果運氣好的話只要兩三年時間就能回本了,因此很是吸引了一部分不知道該把錢投到哪裡的退伍軍人前來投資。

  在當前階段,這些漁民們基本都來自退伍軍人本身——而他們基本都是農民,少許來自通過勞工經紀人僱傭而來的愛爾蘭、蘇格蘭勞動力。值得一提的是,在前陣子政府內部剛剛出臺了一項政策,掃除了一些法律上的障礙,這才得以讓這些人得以順利出海捕魚。

  這條政策出臺的背後是國內幾股政治勢力之間的又一次激烈的交鋒。首先是作為保守勢力代表的軍部,他們強烈反對讓各鄉鎮的農民們前往外海捕魚,理由是「這會影響到糧食生產的安全」。因為一旦讓這些農民們嚐到捕魚暴利的甜頭,那麼誰還去種地?國內現在的糧食價格是被嚴格管制住的,說白了就是在高通脹的經濟環境下壓榨農業補貼工業。而工業所得的利潤又都投入了移民、開拓新土地以及基礎設施的建設當中,農民們本身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反哺。

  工人還能在通脹的情況下加工資呢,但糧食價格被牢牢管制住的情況下,農民的實際收入卻在不斷下降,這樣勢必會使得農民們耕作土地的意願下降,繼而使得國內糧食產量下降,影響到糧食安全。

  農民是軍部的基本盤,農村基層也是軍部實力最雄厚的地方,95%以上的官兵都來自廣大的農村。政府管制糧食價格、剝削農業補貼工業已經惹得軍頭們很不滿了,現在又要向農村要勞動力出海捕魚,這種往軍隊碗裡搶食的行為讓他們如何能夠忍得住?

  他們雖然通過各縣的士兵委員會組織了一些人到海外投資種植園,但說到底這只是為了配合國家政策向海外輸出資本,減輕國內通脹壓力,順便為這些為國家立下過功勞的軍人們撈些好處而已。軍人們只是出資方,是種植園的股東,種植園所需的大量勞動力還是要當地自己想辦法。但現在出海捕魚等於是直接問農村要勞動力了,是在抽農村的血,況且今天出海能夠向農村要勞動力,明天某人發現了另一項非常賺錢的生意是不是也要向農村要勞動力呢?長期這樣下去,英國工業化時出現的羊吃人運動豈不是就要重演了?

  軍部代表嚴肅指出,若要農民們離開自己的土地出外工作,那就必須同時放開糧食市場的價格管制措施,並依據現在的市場需求、國內的通脹環境等因素綜合考慮,重新調整糧食收購價格,確切保障農民們的利益。

  投資捕魚業的大多是一些穿越眾,和那些軍人們小打小鬧合資買一條船不同的是,財大氣粗的穿越眾們的手筆就大很多了,比如白斯文本人就和人合資一口氣訂購了五條船和一條加工船,總共花費超過了四萬元。

  這些人是所謂的「解放農村勞動力」的鼓吹者。白斯文的光明蠟燭廠就一直因為工人數量不足而使得產能無法有效釋放,這事讓他鬱悶了很多年了。如今趁著國內政策放開,資本大量湧出的時候,這時候不趁機打開農村勞動力市場那還等啥呢?什麼?去國外去舊大陸搞勞動力?我呸,那得花我多少錢,況且時間也來不及!

  如今捕魚業這麼暴利,不趁著這個機會搶先一步撈一把並佔據有利位置,難道還等以後不那麼賺錢的時候再進入嗎?而且這次執委會真是玩大了,不但農村勞動力市場會受到衝擊,就連城市內一些收入不高的工廠也會受到嚴重影響。工廠主們要麼提高工資抗衡新興暴利行業對其工人的吸引力,要麼乾脆關閉工廠也去捕魚,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而提高工資總是很令人糾結的事,這會令工廠主們的利潤減少,東岸工業系統的成本增加,產品競爭力下降、大量利潤被侵蝕,對整個國家工業體系的負面影響較大。

  這就是走了捷徑的後果啊!本來按照正常路子,農業應該是最先商品化、資本化的領域,在農業上完成原始積累的資本家們(也可以是政府等組織)開始逐漸進入利潤更豐厚的輕工業領域;等生產力發展到一定水平,整個世界工業化程度加深的時候,再逐漸進入重工業領域。但如今東岸的經濟發展顯然是走了捷徑,農業、輕重工業一起上,國內市場又很狹小,全靠外部維持,再遇到戰爭的摧殘,以及執委會的諸位委員們治國水平也很一般,那麼國內經濟體系漏洞百出也就很正常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執委會的諸位官僚們才猛然發現,他們為了解決因為戰爭在國內引發的惡性通脹,而開啟了民間私有資本進入多個領域的進程,但這顯然又帶來了新的問題。私有資本的逐利特性使得他們慣於進入利潤最豐厚的行業,而為了快速獲取利潤,他們又會不擇手段地鑽各種空子。

  比如這一次對農村勞動力的爭奪,在通脹條件下實際收入水平快速下降的農民們被捕魚業的高收入所吸引,以及一些利潤率較低的工業企業(如建築材料公司、海產品加工廠等)的工人也被大量吸引,私人資本第一次對執委會一手建立起來的以公有制經濟為主的體系產生了強烈衝擊。

  如果放任這種行為繼續的話,那麼這些國營企業只能提高工人工資來應對,這勢必會減少他們上繳的利潤額度。也就是說,東岸共和國政府的財政收入將減少,而這些減少的財政收入裡的大頭本來都是用在大力從遠東移民上面的,這種情況如果持續下去的話,東岸本土百姓的生活水平確實會有所提高,但從遠東移民的數量就會越來越少。

  換句話說,其實現在的東岸就等於是全民犧牲自己的生活水平來從遠東移民(包括給新移民準備房屋、牲畜、種子和媳婦),只不過他們不自知而已。但從長遠來看,一旦幾十年後的東岸政府被資本控制,那麼從遠東進行移民的計劃勢必將終止。畢竟對資本家們來說,就近引進黑人、印第安人、馬來人乃至歐洲人都比明人廉價,這腦子有病才花大代價去遠東移民呢!

  幾十年後的事情執委會暫時不會去考慮,也管不著。因此,他們最終還是想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即給漁船發放牌照控制規模,同時也鼓勵船主們去國外招募勞動力,其他需要大量勞動力的行業照同此例辦理。另外,他們也放開了對國內糧食價格的部分管制,允許小麥等商品的批發價格在農業部指導價外上下浮動至多20%。這個典型的和稀泥政策,用某些人的話來說就是,恰如其分地顯示了這屆執委會官僚們的治國水平。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三十三章 資本(二)

  1648年4月10日,伊河地區,秋高氣爽。

  蒼茫遼闊的原野上,一條灰色的路基綿延向遠方的天際。路基旁,是大群身穿天藍色牛仔服的築路工人,他們正在奮力安裝著鐵軌。這裡是西北鐵路百尺崖堡——梅洛堡段,目前鐵軌安裝工作已經全面展開,在新增了一千餘人手後,預計在六月底以前就能通車。屆時,從下伊河鎮出發的列車能夠將大批物資直接運輸至梅洛堡,本地近三千名居民將享受到交通躍進所帶來的便利。

  而在百尺崖堡以南、峽谷鄉以北的廣大鄉村地區內,一些技術人員也在進行著緊張的測繪。他們都是來自新成立的西北關道公司的技術人員,該公司註冊資本為兩萬元——其中一名穿越眾(陸軍連長藍果上尉)一人就投資了五千元。目前該公司承接了一些鄉鎮間的砂石公路項目,其中從峽谷鄉附近農業生產區到火車站的一段七公里長的鄉道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工程。該段公路據估算每公里造價幾達2500元,全部完工可能會接近兩萬元。幸好這些錢不用一次性投入,不然西北關道公司的另一個項目也就不用開工了。

  為了鼓勵私人資金進入基建行業,政務院給這些紛紛成立的公路公司一個較寬鬆的完工期限,使得他們有充足的時間準備材料,以及最重要的從國外獲取勞動力等事宜。國外的勞動力價格還是相當低廉的,尤其是那些歐洲契約制工人(即俗稱的契約奴),真使用起來比那些黑人還廉價,因為前期投入少,非常適合這些關道公司僱傭。反正這些公路已經選好址了,就是在原有的人畜走出來的泥土路上翻修,路的兩側就是一望無際的農田,就連排水溝都可以利用現成的灌溉水渠,這進一步降低了成本。

  修路成本如此之低,令參與者們都十分滿意,也許唯一的風險就是如今這塊農業區的土地尚未完全分配出去,野外尚存在很多公地(即野地),當公路修築完畢開始設卡收費時,有些人為了逃避收費多半會從野地裡繞遠路運輸物資,這無疑會使得公路公司的收入減少。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了,相信到時候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現在與其考慮收費的難題,那還不如多多思考下這修路的勞動力從何而出呢。按照國內目前的形勢看來,勞動力緊缺的狀況長期不會得到改變,那麼肯定只有朝國外想辦法了。而國外的勞動力來源在哪裡呢?

  舊大陸的歐洲人?聽起來不錯,但遠了點、耗時長了些,而且價格也稍貴了點。從西非引入黑人?先不說國內至今尚未允許私人蓄奴,也禁止僱傭黑人,單就說從黃金海岸出口到東岸來的黑奴的價格可也不便宜啊!葡萄牙人的售價大約在150元/人,荷蘭人稍低點,也要120元,英格蘭人的價格介於二者之間,這個售價對於資本尚不是很充足的國內各大投資者來說無疑是難以承受的。

  那麼就只剩下一條路了!嗯,好吧,這條路當然不是從遠東移民,那個成本更加誇張,也就如今政府會不計成本地從遠東移民,私人資本家腦子有坑才會選擇明人呢,畢竟大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是辛辛苦苦走街串巷一分錢一毛錢地積攢起來的、是提著腦袋冒著敵人的炮火搶來的,該節省的成本必須要節省下來!

  這樣一來,答案其實也就呼之欲出了。是的,東岸共和國西北邊境外有著大量的瓜拉尼人村落,而在一海之隔的廣闊的拉普拉塔地區,更是生活著海量的克蘭迪人,據說有幾十萬之多。那麼,大家還等什麼?還不抄起傢伙去抓人啊,這都是不用花錢的勞動力啊!

  心裡冒出這種想法的大多是軍人出身的新興小資產階級,他們的錢不是很多,搞一個項目還得拉很多戰友、鄉鄰一起投資,不然根本維持不了後續投資。因此,對他們來說,精打細算幾乎成了本能,而曾經擁有武力、思想簡單粗暴的他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奴役異族來為他們減輕成本、為他們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

  恰好如今東岸軍隊尚在拉普拉塔征戰,他們以前也都在那邊服過役,非常清楚那邊的情況。他們中一些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口服役過的士兵們早就知道,幾乎每天都有兩三百個所謂的克蘭迪囚犯(多為盜竊、搶劫、縱火、殺人等)被裝船運往新華夏和澳洲這兩個流放地。反正這些克蘭迪人到了流放地也要服刑,那麼還不如將他們的服刑地點改為在國內呢,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軍部能夠從中獲取一些物質上的收益,順便也照顧了他們這些退伍軍人,提高了大家的凝聚力。另外,由退伍軍人轉職的新興小資產階級也獲取了大量廉價的勞動力,這對於節省成本、完成原始積累大有好處。當然了,最後政府也理所當然地享受到了好處:道路修好了、農場產出增加了、市場上的海產品也變多了,通貨膨脹下降了,絕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而軍部也很快就對退伍軍人的們意見做出了回饋,4月20日,經執委會默許後,第一船一百名克蘭迪人「囚犯」——其實很多是被栽贓的,只因為他在所謂的犯罪現場出現過,然後就被東岸軍官們自動腦補成了罪犯——被送抵峽谷鄉。西北關道公司為每人付出了30元的費用,然後就獲取了這些人三年的使用權,僅此一項就能把鄉道的成本壓縮在每公里2000元以內,利潤率大大增加。

  三年後,這些克蘭迪人——如果還活著的話——就將刑滿釋放,然後被移民部統一安排至澳洲和新華夏地區定居,總之是不會留在本土的,本土不需要原住民。而為了管理這些囚犯們,西北關道公司的二三十名退伍軍人股東們也經政府特許,被配發了十杆火槍和一些鎧甲軍刀之類的冷兵器,克蘭迪工人的腳上也被上了長鐐銬,以確保他們沒有能力鬧事、反抗或者逃跑。

  資本的原始積累,果然是極度血腥和暴力的!其實東岸人還算好的了,西班牙人的奴役簡直更是駭人聽聞。比如他們當年剛剛在伊斯帕尼奧拉島推廣監護徵賦制度的時候(即把印第安人當做奴隸抽稅、奴役),島上尚有約30萬加勒比人;但十多年後就銳減了到6萬人,再幾年後減少到了14000人,等到推廣這種制度五十多年後,這個島上只剩下了約五百個加勒比人了,幾乎可以宣告這個種族的滅絕,而這也就是現在大家所看到的這個島上幾乎全是黑人或黑白混血人種的原因——西班牙人因為缺乏勞動力不得不大量引入黑奴。

  而作為普通勞動力的克蘭迪人好解決,但修築公路需要的很多技術人員就不好解決了,因為如今東岸國內也很缺少此類人才。這個時候,你就需要找大名鼎鼎的勞工經紀人索倫迪諾先生了,他在舊大陸很有辦法,不但能撈取到大量普通勞動力,就連一些技師也能給你搞到,前提是你能提供足夠的報酬。

  比如東方縣河南玻璃廠內如今就有一些來自荷蘭的制鏡技師,他們通過手工打磨鏡片,製造望遠鏡以及高倍率的顯微鏡,為該廠創造了巨大的經濟效益。而作為羅馬帝國時代就開始大量修建道路的歐洲,建築類的專業人才肯定是不缺的,只要你付的錢足夠令他們動心,那麼就總會有一些日子過得不那麼如意的技術人員願意來東岸服務。

  而除了技術人員外,一些工程機械也首次被引入基建領域,比如在農業上獲得越來越多好評的蒸汽犁。這種東西不但能耕地,在挖溝方面也是一把好手,效率絕對是沒得說的。也許它唯一的缺點就是售價過高,對於還處在原始積累階段的東岸資產階級來說有些高不可攀,只有少數非常有實力的公司(往往有穿越眾投資)才有可能購買上那麼一兩臺。

  不過買不起沒關係,如今國內的農機租賃公司也不是一兩家了。比如財大氣粗的東岸公司(涉及紡織、建築、貿易、銀行、造船、軍工等多個行業)就一口氣下了二十多臺蒸汽犁的訂單,同時也不惜血本開始籌建自己的專業維修隊伍,然後開始向國內有志於投資基建行業的公路公司以及投資大農業的農場主們推廣這種機械。

  租金談不上便宜,但對於無法僱傭到足夠勞動力的投資者來說還是值得租賃的,因為這很明顯有助於他們減少成本以及加快工期進度。而隨著這些私有資本在國內的全面鋪開,第一機械廠、大豐農機廠、第二機械廠也開始專門組織人手研發一些簡易的工程機械,以降低修路難度、減少成本。

  資本大量流入基建或農業領域,使得這兩個領域得到了極大的發展。這些領域的發展進而又帶動了工程機械、農業機械的發展,似乎形成了一種良性的循環。而這種循環,毫無疑問是可以推廣到其他行業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博覽會(一)

  五月的青島港的氣溫漸漸涼了下來。不過與氣溫相比,這裡的氣氛確實漸漸火熱了起來,沒別的原因,第一節青島秋季商品交易會於1648年5月1日起正式在青島博覽會館內拉開了帷幕。

  擁有數百個房間、部分完工的大博覽會館(全部完工可能需要數年以後了)如今已經成了青島港的標誌性建築,外匯交易所、交易登記中心、商業清算銀行、拉普拉塔銀行、海關、稅務所、商事仲裁機構等單位已於半月前紛紛進駐館區,然後開始了正式運轉。

  而在展區內,各大企業也在堪比兩個大足球場面積大小的草地上申請了一個個展位,並且還專門派出了一些技術人員用於和客戶交流。華夏東岸共和國國內幾乎所有企業都派員參加了展會,比如著名的平安鋼鐵廠(主營鋼條出口)、北方製藥廠(出口阿司匹林、硫酸鈉、硫化亞鐵、魚肝油等)、北方兵工廠(燧發步槍、刺刀、鎧甲、軍刀、火炮等)、北方化工廠(出口硫酸、純鹼、肥皂等)、染料廠(各色染料)、國內兩大紡織廠(推出了多款新布料)、三大造船廠(主營笛型船、軍艦、特種船製造)、第一機械廠(主營金屬農具、五金工具、小型機械)、南方車輛廠(主營各式畜力載重貨車、客車)以及大豐食品加工廠(主營精製麵粉、豆油、豆粕)等。

  這些企業代表瞭如今東岸共和國工農業的精華,這次可謂是十七年的發展成就盡集於博覽會,並當眾向全世界(主要是歐洲)的客戶們做一次集中展示,以更好地推廣東岸商品。相信以東岸商品的物美價廉程度以及技術上的先進性,前來參加展會的商人們不可能不動心。也許他們會考慮到中世紀殘餘的行會制度、貿易壁壘、地方保護以及各國君主們奉若圭臬的重商主義原則,這些東岸商品在舊大陸銷售時難免會遇到很多阻力,但如果只是小規模地銷售一些的話應當不成問題。至於以後擴大銷量的做法,那就得尋求當地貴族的支持了。

  庫艾特船長今天一大早就起來了,他已經在東岸居住了將近一個月,最近半個月幾乎全部待在青島港內。現在他有兩條船了,由他的長子在管理著,按照約定,最近幾日內這兩艘船應當就會滿載著從阿姆斯特丹起航的鉛錫鋅、石墨、水銀、硫磺等物資抵達青島港。不過海上航行的事情很難說得清的,船隻晚到或早到一兩個月太正常了,青島秋季商品交易博覽會只持續一個月的時間,他現在只能祈禱上帝讓他的兒子帶著兩艘船順利抵達青島。

  庫艾特船長在商業清算銀行內開設了一個專門賬戶,裡面現在大概有四千多比索的存款。此外他手上還持有幾張銀行承兌匯票——大部分都是阿姆斯特丹匯兌銀行的,但悲劇的是荷蘭人的銀行體系與東岸沒有直接來往,他到時候只能看看情況能不能在交易市場上找別的商人兌換一下,不然自己的可用資金可就太少了。

  如今的青島交易市場上,只認商業清算銀行、拉普拉塔銀行、聖喬治商行/銀行、聖保羅銀行、巴勒莫銀行這五家銀行簽發的商業票據,其他的一概不予承認其有效性。這五家銀行組成銀行團為青島交易市場提供融資、匯兌(匯兌主要由商業清算銀行和拉普拉塔銀行在做)服務,以金馬克(28盎司黃金)、元或圓為記賬/流通貨幣。

  選擇何種貨幣看客戶自己的意願,選擇金馬克的話那麼其存單、匯票、支票等商業票據可在整個歐洲內通行——至少在地中海沿岸使用沒有任何問題;若是選擇元或圓這種貨幣的話那麼就只能在東岸使用了,當然歐洲的聖喬治銀行也承認以元/圓為記賬單位的商業票據的有效性,但他們會首先要求你兌換成以金馬克或銀行里拉為記賬貨幣的票據,不然歐洲其他的銀行或商人很可能會不認。

  這個銀行團體系具有排他性,他們拒絕承認體系外的銀行票據在這裡的有效性。若要想擠進這個圈子,就必須得到五家銀行的一致同意方可,目前在洽談加入的有東岸共和國自己的西北墾殖銀行、聯合工業信貸銀行以及威尼西亞共和國的威尼斯流通銀行,其中前二者基本上已無大的障礙,但威尼斯流通銀行卻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因為******人反對他們加入這個銀行體系,目前還在斷斷續續地進行著艱難的磋商。

  港灣內已經陸陸續續來了很多商船,大部分是葡萄牙人的船隻,少部分來自北美的新英格蘭、弗吉尼亞,當然還有來自巴西的荷蘭商船,不過不是很多。庫艾特船長坐在山頂的一家飯館的二層陽臺上,一邊輕啜著西湖啤酒,一邊看向灣內。

  如今的青島灣已經建設得初具模樣了,船舶修理廠、燈塔、碼頭以及一種使用名叫「蒸汽動力」的吊杆,設施相當齊全先進、相當地現代化。碼頭上有兩條疏港公路,這有效地分流了貨運與客運壓力,其中一條瀝青公路部分承擔客運、部分承擔貨運,均由四輪馬車運輸;另外一條軌道鐵路則由專門的馬拉車來回,專門負責運輸較笨重的貨物,如糧食、鋼條、軍火等等。

  碼頭區內也有一些如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來的小飯館、小旅館,主營餐飲、住宿業務。其中一些旅館內還有少許從意大利趕來做生意的妓女——意大利人很擅長這個,這非常受到精力過剩的水手們的喜愛。水手們在賺了錢以後總喜歡到碼頭區內狂飲烈酒,然後去尋歡作樂。不過他們可不敢鬧事,以前曾經鬧過事的倒黴鬼據說已經被東岸的「黑皮警察」(內務部警察)們送到一個名叫「澳洲」的地方去了,那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再也不能回來的地方。

  前來青島港進行貿易的各國商人們攜帶了大量貨物,幾乎什麼都有!葡萄牙人、荷蘭人比較懂行,他們會攜帶東岸進口零關稅目錄上的商品前來出售;而英格蘭人沒有他們那麼強大的組織貨源的能力,他們出口的都是自己的特產,如:弗吉尼亞菸絲、新英格蘭醃魚和魚乾,此外還有他們從西班牙人的佛羅里達、佐治亞殖民地收購來的棉花;港口內也不是沒有西班牙人,雖然兩國此時正處於交戰期,但依然有兩位充滿勇氣的西班牙船長不知道從哪裡打探到了消息,然後冒著被東岸人沒收船隻、貨物的危險,攜帶著整整一船羊毛以及大量馬匹來到青島港——來自歐洲的優質馬匹同樣是零進口關稅的商品。

  登岸的商人們在海關處進行登記,然後便去酒館、旅館內安頓休息。休息完畢的船長或商人一般會盡快趕到博覽會館外,他們首先會被宏大的博覽會館建築給震懾一下,然後便在服務員的指引下來到外匯交易所兌換貨幣。

  在青島港,不允許進行外幣間的直接交易,這裡也同樣不支持現金交易(100元以上的交易必須通過銀行劃賬,幾乎沒有誰的交易額會在100元以下)。商人們所攜帶的外幣必須首先在博覽會館館區內的外匯交易所內進行交易,交易是自由的,商人們依據自己的判斷與外匯交易商(一些穿越眾開辦的公司)協商價格,然後每一筆成交價格都報由作為中間人的外匯交易所職員登記並公佈在大黑板上。

  成交價格用圓記賬,這是一種只存在於東岸銀行系統內的非流通貨幣,也是青島秋季商品博覽會唯一的交易記賬貨幣。客戶存款時可選擇元、圓、馬克三種單位,但馬克一般只用於和******之間的大宗貿易結算,當然若是商人們私下裡願意以這個單位結算也是可以的;元是現實存在的流通貨幣,100元以下的商業活動可以使用,但圓是記賬貨幣,價格固定為2克黃金,也是東岸在逐漸推廣的概念(為以後金本位做預熱)。

  而為了強化圓的概念,同時也是為了方便大家認識,在本屆青島秋季商品交易博覽會前,東岸國家貴金屬管理總局最新修正了元和圓的換算比例為1:1。博覽會是散戶商人們狂歡的節日,船長們在將自己帶來的外幣兌換成東岸銀元后,就可以去銀行開戶存款,並將其轉換為圓。當然,你也可以直接要求外幣兌換商們給你開具以圓記賬的商業票據,甚至你也可以直接去商業清算銀行內開設賬戶,要知道這家銀行可是接受外幣存款業務的。

  東岸時間上午十點,第一屆青島秋季商品交易博覽會正式開幕。庫艾特船長放下了手裡的啤酒杯,雖然他的兒子沒能按時趕到,但他仍然決定去博覽會館內看一看,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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