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作者:孤獨麥客 (連載中)

 
mk2258 2014-6-29 18:09: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141821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五十五章 南錐(二)

  1648年8月15日,巴里奧斯港(後世蒙特港)城外,炮火連天。

  數千名東岸士兵在城外列陣,整齊的深藍色或土黃色軍裝、雪亮的步槍刺刀和一字排開的十餘門大炮,無一不再向人們訴說著這是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部隊。

  不過東岸人在太平洋沿岸區域也戰鬥了大半年了,手頭自然有不少僕從軍為他們打頭陣。比如由小維森特親自率領的阿勞坎解放軍、東岸人從拉普拉塔調來的克蘭迪義勇軍,當然還有大名鼎鼎的波蘭、韃靼僱傭軍,有這些人在,太平洋特遣艦隊的陸軍總指揮謝漢三上尉自然不會再輕易消耗寶貴的東岸陸軍。

  東岸陸軍只需派出一些快打成了精的炮兵給僕從軍們進行火力壓制,剩下基本就沒東岸人什麼事了。打了大半年的仗,目前比安奇率領的克蘭迪義勇軍還有七百餘人,馬萊茨基率領的僱傭軍(當然隊伍裡的那些韃靼人可能不聽他的)亦剩六百餘人,至於小維森特麾下的阿勞坎解放軍麼,這人數倒是越打越多了,因為他們吸引了很多被解放的阿勞坎奴隸加入,目前總人數已經膨脹到了九百多人。

  巴里奧斯港是西班牙人在智利南部地區的軍事重鎮,也是西班牙祕魯艦隊經常巡視的港口。自從因為東岸人的幕後支持導致阿勞坎游擊隊興起後,巴里奧斯港內就常年駐紮了一支西班牙軍隊,專門用於定期討伐滲透到智利中部地區的阿勞坎游擊隊。不過這裡並沒有什麼像樣的工業基礎設施——或者說整個祕魯總督轄區都不能自產武器,無論是武器、補給還是兵員,都需要從西班牙本土跨海運輸而來。

  但自從祕魯艦隊戰敗,東岸海軍掌控了制海權之後,智利和祕魯之間的交通聯繫就已經事實上中斷了。因為沒人能翻越沒有隘口的安第斯山天險,也沒人能穿越智利北部的堪稱世界上最乾旱的沙漠,智利就像一個孤島,被從遼闊的南美大陸上割裂了開來,成了東岸人嘴邊的一盤美餐。

  自從去年12月份徹底結束了對卡亞俄港的封鎖後,東岸海軍三艘主力戰艦便離開了無利可圖的祕魯沿岸,然後開始南下北上繼續騷擾西班牙人。在北方,他們最遠甚至前進到了阿卡普爾科一帶,並朝岸邊的一些西班牙小漁村示威性地炮擊了幾下,引起了新西班牙總督區的一陣驚慌——要知道現在的新西班牙總督區,除了有幾艘馬尼拉大帆船外,大型船隻屈指可數,根本無法和東岸人武裝到牙齒的重型戰艦匹敵,他們只能默默躲在海岸炮臺的庇護下,等待敵人自行離去。

  而在南方,他們則前進到了智利中南部沿海一帶,不斷襲擾這些與祕魯失去聯繫的可憐人。四月份的時候,整支東岸艦隊前進到了奇洛埃島附近,將大批陸軍送上岸,陸續攻陷了這片海域附近的卡斯特羅港、柴滕港等據點,殲滅西班牙陸軍數百人(包括民兵,多數是印第安人或混血人種)。在徹底清理了這片區域的西班牙軍事力量後,阿勞坎游擊隊火速接管了此地,他們在這裡執行了嚴酷的迫害白人定居者的政策,就連混血人都遭到了他們的打擊。而大批「翻身農奴把歌唱」的阿勞坎奴隸們更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就如同當初那些克蘭迪翻身奴隸們在拉普拉塔所做的事情一樣,白人陷入了滅頂之災中,當地社會秩序一片混亂,西班牙人的殖民秩序幾乎已經完全崩潰。

  在清理完奇洛埃島附近海域後,東岸人開始繼續向北進發,以優勢兵力和優勢火力為依託,在土地肥沃的毛林河一帶大舉登陸,然後全軍數千人如蝗蟲般四散開來,四處襲擊所遇到的每個西班牙村鎮。當然除了少許對白人有著切齒痛恨的僱傭軍態度惡劣外,東岸正規軍還是比較「文明」的,他們通過印製粗糙的軍票從西班牙人手裡「購得」各種物資——嗯,以刺刀為擔保——採購回來的物資在積存到一定程度後,又通過船隻運到了阿勞坎自由市。西班牙人在智利中南部地區一百多年的殖民果實就這樣緩緩流到了東岸人的手裡。

  清理完毛林河下游(毛林河發源於延基韋湖,最終注入太平洋)一帶的農業區,並「收購」了大量糧食和牲畜後,東岸大軍開始沿著毛林河溯河而上,大搖大擺地朝巴里奧斯港等地殺去。反正如今東岸海軍掌握著太平洋這一側的制海權,智利已經不可能再有援軍或物資從外界進入,因此大家對於攻克巴里奧斯港這種重鎮還是頗有信心的。

  前些時日,本土的聯合參謀本部派了兩名參謀過來傳令,要求太平洋特遣艦隊的海陸軍官兵們要加快進度,發揚不怕犧牲的精神,迅速攻陷智利地區的西班牙城鎮,並攪亂其社會秩序,使其在短時間內無法為西班牙人發揮作用。

  兩名參謀向帶隊的陸銘海軍中校坦言,從歐洲返航的護航船隊帶回來了最新的談判消息。據莫三送回來的外交信件上所述,目前與西班牙人所進行的停戰談判已經相當深入了。西班牙人的底線目前也已經大概知道一二,即拉普拉塔基本上確定要還給西班牙人,而智利就更別說了,東岸人能在這裡搞到一個落腳的港口就該燒高香了,別的基本沒啥可能。

  軍部雖然對此早有預料,但依然極為失望。他們認為目前東岸的經濟已經度過了最危險、最艱難的那段時光,現在國內建設依然在頑強地繼續著,通貨膨脹也有所緩解,用於進口各類物資的貴金屬也不是很缺,那麼現在根本就不應該停戰。而是應當繼續深入進行戰爭,將西班牙人打痛、打疼,以攫取更大的戰爭紅利。

  但無奈文官們對此頗不認同。他們認為目前國民經濟的運行是非常之不健康的,國內勞動力依然奇缺無比,物資緊缺的情況亦隨處可見,而且整個國家的負債程度正處於前所未有的高位,因此現在應當儘速結束與西班牙人已經進行了兩年之久的戰爭,然後想辦法恢復這些年來東岸商品在歐洲丟失的一些市場,苦練內功、提高經濟發展水平,消化已經獲得的地盤,一切等國家綜合實力增強了以後再說。

  雙方的分歧是顯而易見的。也許是考慮到文官派系在執委會的決策中影響力日漸加深,聯合參謀本部的各位軍頭們有些不滿,因此他們趁著戰爭尚未結束,開始下令海陸兩軍加大攻勢,爭取在近期內擴大戰果,以爭取更多的談判籌碼。之前他們給江志清部下令讓他們攻打科爾多瓦是其中一環,如今派人通知目前仍在太平洋海域活動的海陸軍徹底拿下智利則是另外一環。

  太平洋特遣艦隊的司令陸銘在聽到參謀們遞交的軍部正式命令後,嘆了口氣。平心而論,他本人是不支持這種瘋狂行動的。先不說戰爭就會有損傷,就會有消耗,單說你即便拿下了科爾多瓦、胡胡伊、土庫曼等拉普拉塔的精華地帶,又或者徹底攻克了目前已成甕中之鱉的智利地區,但那又如何呢?

  智利地區只有一些小小的銀礦,產量並不是很多。這裡一直以來都是以木材、皮革、羊毛和穀物為主要輸出產品,對西班牙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富裕的地方。拉普拉塔地區同理,這裡的人口同樣稀少,且也未出產什麼在歐洲比較緊俏的商品,對西班牙人的負面影響有限。相反,東岸人為了維持如此龐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勢必要在國內重新徵召已解散的幾個民兵大隊,同時也要擠佔一些民用方面的生產力以保障軍需,負面影響還是不小的。況且,大家還必須考慮國際局勢變化啊,與西班牙人長期陷入一場看似沒有盡頭的戰爭,對國力弱小的東岸來說非常危險,因為這很顯然會招致其他獵食者覬覦的目光。

  不過上頭既然已經下了命令,那麼一點不理會也不合適。因此,陸銘便搞了個折衷的計劃,即派遣陸軍主力在毛林河畔登陸,然後挨個擊破巴里奧斯港、奧索爾諾等西班牙老牌城鎮,至於防守嚴密且深入內陸地區的維拉利卡、塔爾卡、聖地亞哥等地,傻子才去勞師遠征呢。自己手頭就這麼點人,萬一有點什麼閃失可就讓西班牙人翻盤了。

  此外,他還將派人重點梳理奇洛埃島及其附近地區。這裡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溫帶、寒帶針葉林,木材資源極為豐富,同時這裡的竹莢魚產量也很嚇人,更有很多狐狸、水獺、海豹等高級皮毛。作為以後經營南錐地區的重點地帶,這裡還是有必要的好好考察一番的。

  在忙完這些後,海軍主力差不多就又可以集結北上了。西班牙人新一年的運銀行動即將展開,去年被東岸人打擊得夠嗆,祕魯艦隊也全軍覆滅,今年不知道西班牙人是怎麼打算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五十六章 談判指導方針

  東方縣城關鎮,陸軍俱樂部內煙霧瀰漫,一群身著尉官、校官常服的軍官們正在開會。

  這裡是位於地下一層的戰術指揮室,唯一一扇大門的門口站著六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由一名憲兵隊上士負責指揮。由於今天進行的是機密會議,因此把門的憲兵上士得到了指示:若有任何未被邀請的人擅自靠近會議室,不用請示即刻進行抓捕,若對方反抗的話可當場開槍擊斃。

  此時會議已經進行到了中盤,主持會議的是卸任陸軍元老彭志成和現任陸軍部長廖猛,參加會議的有駐紮在本土的陸軍各步、騎、炮、工、輜連正副連長,各縣民兵大隊正副大隊長,定遠陸軍軍官學校正副校長,以及部分兵團堡教員。從參加會議的人員構成和陣容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次陸軍系統的擴大會議,主旨在於統一思想,以一個聲音說話,為陸軍系統爭取更大的利益。

  老實說,陸軍前些年的日子有些不好過。承平日久外加政府內部一些文官的阻撓,陸軍的軍費下降得很厲害,待遇也普遍不高,和財大氣粗的海軍根本沒法比。文官主持的政府在財政本就不寬裕的情況下卻批准了海軍一艘又一艘的造艦計劃,至於陸軍提出的擴充專業的工程兵營、輜重營、偵察連的計劃,則以軍費緊張且預算並未列出為由一概否決。

  此外,陸軍數次提出的全軍上萬人(包括各縣民兵大隊)大會操及野外大規模對抗演習等計劃,也全部被否決,這讓陸軍部的軍頭們差點氣歪了鼻子,當然陸軍全軍上下對此也非常不滿。特別是在有海軍做襯托的情況下,陸軍脆弱的自尊心遭到了無情的踐踏,因此大家心裡都憋著一團火,而這其實也是火燒營房事件爆發的一大誘因。

  戰爭爆發後,蓄謀已久的陸軍將滿腔的怒火迅速發洩在了拉普拉塔的西班牙人頭上,攻城略地的勢頭讓全國上下的民氣頓時為之沸騰。即便是在海軍先後消滅了西班牙拉普拉塔艦隊、祕魯艦隊的強大光環加成下,從拉普拉塔搞回大量財物和牲畜的陸軍依舊得到了廣大獲得實惠(紅利牛)的農民們的擁護,聲勢一時極為煊赫,一掃幾年前的低調和晦氣。

  不過隨著戰爭持續了兩年,國內輿論中儘快結束戰爭的思潮開始抬頭,雖然東岸海陸兩軍不斷地在各條戰線上取得勝利,但和西班牙王國巨大的國力差距依然讓很多人心驚膽戰不已——這包括一些穿越眾——因此他們希望見好就收,儘快在當前條件和形勢都比較有利的情況下與敵締結和約,然後埋頭發展。因為在他們的想法中,歐陸各主要國家在今後一直都將糾纏不休、惡鬥不已,東岸完全可以坐觀成敗,和平崛起,就如同當年美國所做的那樣。

  而更關鍵的是,如今這股論調在執委會各位委員內部也頗有市場。軍部在11位中央執委中至多爭取到4-5位的支持,而這無疑是不夠他們行使自己的意志的。在這個時候,他們往往需要爭取一到兩位盟友,如果爭取不上的話,呵呵,陸軍系統臺前幕後的軍頭們就可能會兵行險招。當然了,事情走到這一步時陸軍自己勢必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國家甚至也可能因此而分裂,因此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祭出這種傷人傷己的絕招。更何況,隨著兵團堡畢業生的數量越來越多,如今團結在執委會身邊的學兵數量也已經不容小覷。換句話說就是,如今的執委會看起來已經不如以前那麼「好欺負」了。陸軍要表達自己的意見,最好還是按照規矩來。

  「小廖,你老實和我說,海軍那邊的問題大不大?如果戰爭繼續進行下去,他們有沒有問題?我的意思是如果荷蘭、英國介入戰爭的話,海軍能不能維持住我國的海上運輸線?」彭志成一邊給自己的菸斗裡面壓菸絲,一邊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廖猛問話。

  廖猛是陸軍部長,同時也兼任著全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長,平時經常和海軍打交道,畢竟就連海軍部長本人也是他名義上的下屬。當然了,在驕橫的陸軍眼裡,海軍就是個屁,就是陸軍的運輸船隊而已。廖猛雖然不像其他陸軍軍官那樣因為種種複雜的利益關係而看海軍不順眼,但他本人對海軍的態度確實也談不上多麼友好。

  此時只聽他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怕是把握不大。先前我和郭子離、李毅等海軍主要將領聊過這個問題,他們表示,如果全力應戰的話,他們大概能夠維持海上交通線一到兩年內暢通,過了這個時候也許就得徹底放棄歐洲市場,將防線收縮到新大陸南部來了。總之形勢不容樂觀,英國的海上力量也許很一般,但荷蘭很強,如果他們鐵了心要進行干涉的話,對我們來說是無解,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

  聽到海軍只有把握扛住敵人一到兩年,彭志成的臉色立刻冷了下去。只見他陰沉著臉站起了身,在屋內踱了一圈後,才啞著嗓子說道:「無論如何,現有的談判條件都是不可接受的。開什麼玩笑,領土範圍才只限定在烏江以東地區?那麼我們成千上萬的忠勇士兵浴血奮戰後攻克的拉普拉塔城鎮都要放棄了,這成何體統?政務院那幫人對得起各縣城隍廟內的陰靈麼?還有海軍也是,那個陸銘也是個不成器的傢伙,我聽說文官那幫人準備等戰爭結束政府重新改選的時候,要擁護他擔任海軍部長,甚至還要問鼎全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長的職位,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個很不妙的信號啊。」

  聽到彭志成的這話,在座的眾人都有些憂慮。大家如今是一個整體,背靠著陸軍,如果陸軍系統衰弱了,那麼大家也會跟著倒黴,這是眾人所無法容忍的。因此,他們現在無比需要這場戰爭繼續進行下去,不然一旦戰爭結束、政府改選、海軍勢力主導軍部的時候,大家的日子恐怕就會很難過了。

  到了那時候,現在本來已經分配不公(陸海軍四六開)的軍費比例恐怕將進一步向海軍傾斜。不光如此,如今外面還盛傳著一個風聲,那就是政務院對每年軍費佔到了財政總支出的六成相當不滿。他們意欲進行裁軍以削減經費,然後將省下來的錢投資國內基建行業,畢竟戰爭一旦結束,似已無太多的理由繼續維持一支消耗巨大的海陸軍隊伍了。

  既然裁軍的事情已經不是祕密,這時候再讓和文官走得很近的海軍軍官陸銘上臺,那麼陸軍還能有好果子吃嗎?這個時候,說陸軍系統內部人人自危有些誇張,但大家危機意識大增卻也是事實,而這無疑給陸軍的一些元老們提供了充分的操作空間。

  「拉普拉塔絕對不能全部歸還,除布蘭卡港以外,巴塔哥尼亞高原也必須割讓給華夏東岸共和國!」彭志成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巴塔哥尼亞高原又稱荒原,雖然這裡自然環境惡劣,降水不多,但勝在面積廣闊,部分地區可以發展穀物種植,大部分地區也可以發展畜牧業,且處於麥哲倫海峽北端,地理位置緊要,還是具有相當的戰略價值的。

  莫三託海軍帶回國內的外交信件大家都已經知曉,同時也對裡面的一些條款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在陸軍看來,莫三的這些條件如果執委會批准的話——概率相當不低,那麼與西班牙人在一年內達成和平協議將是大概率事件。而到了那個時候,陸軍該如何自處?因此,這個時候結束戰爭並不十分符合陸軍的利益,彭志成剛剛提出的關於割讓巴塔哥尼亞高原的條件就是這種心態下的產物。

  如果西班牙人腦袋壞掉了答應將巴塔哥尼亞高原割讓給東岸人的話,那麼正好,這是陸軍提出來的,也是陸軍百戰百勝的威勢讓西班牙人不得不屈服的結果。這個時候你再裁撤陸軍的規模可就顯得不像話了,陸軍這個時候也能博得很多同情分,裁軍的事情多半會黃掉。而如果西班牙人不答應的話——可能性最大,那麼無疑戰爭將繼續進行,這無疑也是符合陸軍利益的。所以,不管怎麼說,陸軍現在不願意停戰,除非滿足他們的條件(即關於戰後裁軍的問題),不然雙方之間的戰爭可能還要延續很多年。

  彭志成的建議在與會眾人之間掀起了一番熱議。大家認真分析了事情可能出現的各種走向,然後再度一一進行討論。彭志成等人也不說話,就是看著大家在熱烈地進行著辯論,這個時候陸軍需要統一思想,以一個聲音向外說話,不然很可能將無法有效維護團體的利益。

  大家一直討論了兩個多小時,到中午時分,眾人終於達成了一致,並且將彭志成提出的關於戰後巴塔哥尼亞高原的地位問題進行了細節完善,然後由專門的書記官將其整理備案後,以陸軍部和聯合參謀本部的名義提交給執委會,作為軍部方面提出的外交談判指導方針,以供執委會諸位委員們「參考」。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五十七章 漂洋過海(八)

  1648年8月15日,澳洲金山港。

  「探索」號機帆探險船在裝滿了補給品後,緩緩駛離了港口,然後在蒸汽動力的驅動下,穿越巴斯海峽,轉向東偏南,順著南緯38-42度之間的西風帶邊緣地區向東航行而去。他們已經在金山港停留了四五天了,船隻已經維修保養完畢,人員也得到了充足的休整,現在是時候踏上新的征程了。

  該船在從塔希提島返回金山港的途中,曾在澳洲東北部的凱恩斯地區短暫停留了一下,然後領隊張金華下令將從塔希提島蒐羅來的來檬、甘蔗選取一部分移栽到這裡,並且還往此地留了十六名探險隊員看守。因此,這會從金山港出發前往南美智利沿海的航程則只剩下了四十人了。

  探索、開闢從澳洲金山港到阿勞坎港(納塔萊斯港)的航線是張金華率領的這支探險隊的極為重要的一項任務。畢竟這關係到國家戰略的施行,無論從近期還是中遠期來看,這都是一項於國於民都十分有意義的事情。

  「探索」號出發的時候特地從金山港內待運的移民中隨機挑選了十五戶六十多口人,男女老幼都有,他們將跟隨「探索」號船隻沿著南太平洋的西風帶北沿航線橫穿整個大洋,然後駛抵南美的智利沿岸——他們將成為阿勞坎自由市的第一批遠東移民。

  不過從實事求是的角度來講,這個所謂的南太平洋航線在最初的一些念頭內,註定是無法和南印度洋、南大西洋航線競爭的。因為後者這條航線上有著對華夏東岸共和國堪稱極端重要的新華夏地區,移民船行經此地可以不斷補充新華夏島上東岸人多個定居點不斷下降的人口,使得對這個島的開發得以持續深入地進行下去。

  而前者呢,從澳洲向東一路上除了新西蘭外便都是汪洋大海,什麼也沒有。他們的目的地——智利南部——也一樣是一片不甚富饒的地區,這裡除了終年刮著的大風外就只剩下了大片破碎的山島和荒涼的草原,除了畜牧業外幾乎很難發展穀物種植,而畜牧業能夠承載的人口很顯然不如穀物種植業高。

  因此,在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內部,對南太平洋移民航線存在疑慮甚至持反對態度的人不在少數。因為這條航線從經濟角度上來說根本不划算,從技術角度上來說也存在很多現實的難度。沿途缺少眾多的補給維修點,尤其是在祕魯附近缺乏一個不可或缺的港口,使得這條航線的航行難度大大增加。

  不過再難也得繼續探索。執委會內部——特別是穿越眾還在掌權或能夠施加足夠影響力的當下——對於運輸更多的明人來到東岸可以說是一件不容商榷的「政治正確」的事情,「以從遠東移民為綱」這句由一些皇漢分子提出的口號雖然過於激進了一些,但依然代表了大部分穿越眾的某種傾向。不管以後怎麼樣,至少在他們本人或能夠施加直接影響力的下一代掌權的時候,他們就要堅定不移地從遠東遷移大量的明人來到東岸本土。這個數量,越多越好!

  航行了幾天後,探險船晃晃悠悠地來到了新西蘭南島的後世奧蕾蒂河出海口。張金華讓船員和移民們分批上岸休整,同時補充新鮮淡水。在河邊處他們遇到了一些毛利人,這些新西蘭的原住民們看起來還算友好,至少他們沒對上岸補給的東岸人亮出武器。張金華讓水手們拿出一些東岸商品與他們進行貿易,買了一些他們儲備的乾果和醃肉,此外,雙方便再沒有別的交集了。

  這些毛利人已經進入了農業社會,至少已經知道種田,脫離了原始的採集和狩獵生活。不過他們的技術水平和社會組織還相當原始,使用的工具不是石制的就是木質的。這對東岸人來說不是壞事,因為這意味著未來殖民這裡的代價很低。

  新西蘭這種地方,氣候適宜、降水豐富,有毛利人留下的成熟的農田及灌溉體系,土壤也相當肥沃,農業條件不知道比澳洲強多少倍。將來若是有意開發大洋洲,新西蘭絕對是首選,農、牧、礦、漁皆宜,在當前的條件下,養活個百萬人都不成問題。

  登岸的探險隊員們向毛利人支付了商品費用(玻璃球、放大鏡、金屬小刀、布匹、烈酒等),然後於8月21日早間拔錨起航,離開了新西蘭南端,繼續向東行去。而在他們離去後,與東岸人接觸過的毛利人中間迅速爆發了大規模的流行性感冒,當然東岸人自己並不知道這回事,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從新西蘭向東,「探索」號一直穩定保持在南緯40-42度之間的海域內。由於缺乏陸地阻隔,這片海域上的風浪較大,這讓初次航行至此地的船員們都極為緊張。這個時候,就連之前一直待在自己房間你的張金華都跑到了甲板上,一邊仔細感受這艘標準排水量為1250噸的船隻在不斷翻湧著巨浪的海面上下顛簸和左右傾斜的角度,一邊命令隨船的探險隊員們仔細記錄下這些信息。

  這些數據都是極為寶貴的信息,能夠給將來可能航行在這條航線上的東岸船隻提供參考。畢竟即便在後世,這條航線也不是什麼熱門航線,很多資料都不齊全,必須要東岸人自己去一一探索。

  「保持航速,在惡劣海況下暫時不要調整航向,同時儘可能詳細掌握沿途海域的各種信息——主要是天氣信息。」張金華站在甲板上,一邊極力穩住自己的身形,一邊向跟在自己身邊的吉文船長說道:「這片海域的天氣規律對我們來說極為重要,特別是這些不常出現的異常天氣狀況,我們需要弄清楚這些天氣出現的原因和背景。有些天氣不是由單一氣象導致出現的,而是很多天氣系統間的相互作用。」

  「我明白的,我已經安排人去測量風速、氣壓、溫度了,嗯,溼度暫時還沒法精確測量,只能估算。」吉文船長附和著說道,「收集完的數據我們會帶回去組織專家進行分析研究,也許到了以後,我們就可以預測未來的天氣變化了,這些對於船隻規避惡劣天氣、提高遠洋航行安全至關重要。」

  張金華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觀察著海上風浪的變化。現在毫無疑問,航向東偏北的「探索」號探險船此時正緩緩航行在南緯40.5度左右的海域上,一段從西南方向吹來的冷空氣正籠罩在附近海域上空,冷鋒的鋒面向東偏北方向移動,因此對船隻航行所造成的影響還不是很大。

  在西風帶邊緣地帶的航線內,不論是太平洋、印度洋還是大西洋,經常會有一些從南大洋(環繞南極洲的大洋)區域吹來的氣旋,引發相關海域的惡劣天氣和大風浪。在這種海況中,純風帆動力的船隻相當危險,因為一旦氣旋運行方向和船隻航向相左,那麼在這種大風浪區域內會發生什麼事情可就不好說了。荷蘭人前往巴達維亞的船隻,就經常走西風帶(行經西澳大利亞海岸後順著寒流北上),這其中倒黴撞上冰山、遇到惡劣氣候的船隻可也不少。東岸人自從開始遠東移民航線後,這些年來沉在南緯40度左右海域的船隻也已經有三艘了,這還是在東岸船隻生存能力遠強於荷蘭船的情況下,否則沉船率只怕會更高。

  冷鋒持續了整整一天,在入夜後才稍稍減弱,並在凌晨四五點時才漸漸止歇。而此時海面上的風浪也明顯減小,這預示著「探索」號探險船再次成功穿越了一段危險海域。

  彷彿是壞運氣已經在查塔姆群島以東海域(遭遇冷鋒地帶)內用完了,「探索」號探險船在接下來的航程內基本還算順利,除了於9月10日清晨遇到了一次大風暴,並造成了兩艘交通艇和幾門火炮被吹落入海、一根桅杆被打斷以外,船隻有驚無險地於9月13日清晨在一片風向多變的海域內看到了遠方高聳的群山。

  也許是到了智利近海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這個念頭。張金華、吉文二人與「探險」號上的航海長碰在一起測算了一下,然後再和一份機密地圖對照,發現船隻現在很可能正處於喬諾斯群島群島間的複雜海域內。

  在得出這個結論後,張金華果斷下令改變航向,然後「探索」號便逆著海風和洋流,以2.5-3節的低速緩緩向南航行,並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於9月22日傍晚緩緩停靠在了阿勞坎港碼頭一側,讓岸上的一干人等看了個目瞪口呆。而到了這個時候,從澳洲出發時的107人(含移民)也只剩下了85人了,其中船員32人、移民53人。

  在阿勞坎港緊急修理了幾天後,「探索」號於9月26日再次拔錨起航,朝麥哲倫海峽而去。他們將順著西風穿越海峽,然後北上返回本土東方港,完成這次環球航行的壯舉。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五十八章 登州新氣象

  邵樹德難得地挪窩離開了煙臺,然後坐船來到了離煙臺很近的登州港。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整整一個連的東岸陸軍士兵、一個營的黑八旗步兵和一千名軍夫,這些人入城後立刻便佔據了登州府衙,然後將其收拾出來供邵樹德臨時居住。

  邵樹德對府衙裡那些眼裡充滿著不安神色的雜役僕人們笑了笑,然後告訴大家這幾天放假,不用他們留在這裡服侍,然後一人發了兩塊錢遣散回家了事。

  「這個董學禮也真是奢侈。」邵樹德看著那些如蒙大赦退走的侍女僕人們,臉色複雜地說道:「原青州衡王府四百多宮女,竟然讓他擄掠了一多半過來,真是豈有此理。等老董回來,我倒是要和他好好說道說道,將這些宮女都遣散給有功之士做媳婦。咱們黑水開拓隊轄區如今還不富裕,不能允許如此奢侈的行為存在。」

  跟隨邵樹德前來視察的煙臺守備司令李文長上尉聞言連連點頭,不過私下裡卻在不斷腹誹:他老董是舊式軍人,雖然以前過慣了苦日子,但最近幾年明朝完蛋後他好歹也享了幾年的福,你讓他現在發揚艱苦樸素的精神,這怕是不現實。

  也許是邵樹德也覺得自己的要求苛刻了些,只聽他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這些革命軍人——嗯,僕從軍——真的很不像話,很多人人還在濟南打仗呢,聽說我將登州、寧海州、威海衛等地劃給了他們,就已經先派遣心腹回來蒐羅人手,圈地造屋,個個一副老爺做派,長此以往,部隊的凝聚力必然快速下降。罷了罷了,很多事情我也管不了他們,就派人告誡他們一下算了。如今戰爭時期,生活作風問題確實是小事。」

  「是,我會派人告誡董學禮的。」李文長點了點頭,心下卻有些羨慕起了董學禮這廝。那些衡王府的宮女他也看過,很多都長得貌美如花,尼瑪,老子還沒享受到呢你們這幫降將倒先不客氣了。這個時候李文長心裡已經在琢磨著怎麼敲打董學禮了,這廝聽了自己的告誡多半會慌亂一陣,依他的為人,肯定會在這四百宮女中挑選漂亮的百餘人送到邵樹德宅邸中,然後剩下的繼續心安理得地享用著。媽的,得想辦法從中敲幾個貌美的下來,老子也缺暖被窩的可人兒呢。

  邵樹德在登州府衙內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帶著大批隨從們視察已經改建完畢的登州城牆。改建的城牆共有兩處,分別是外城和水城。其中水城只是派人開始從南邊逐步清理淤塞的小海(船隻停泊場所,位於一處海灣內陷處,被城牆包圍著),邵樹德重點看的還是外城。

  登州外城原本屢經戰火,破損之處甚多。東岸人接收這裡後,便迅速調集大量民夫對其進行改建、修繕,其中城牆原本倒塌破損處不再修繕,而是全部用從黑水運來的磚石水泥進行重建。新建的城牆為折線形,同時還有一些突出部作為側面殺傷火力,形制一如稜堡。

  而原本完好的城牆段也進行了修繕:包磚脫落的地方重新進行加固、城牆豁口破洞什麼的也被死死堵上、城樓上還增加了一些火炮發射位等等,這些措施目前已經全部完工,若是有個幾千敢戰之士戍守城池的話,清軍在沒有火炮的情況下很難攻得下來。即便他們發了瘋調集一些笨重得要死的火炮過來,怕是也很難壓制住城頭上的東岸炮兵,因為雙方炮兵從裝備到技術上都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登州城已經改建完畢,目前民夫大軍已經轉移到了寧海州一帶。寧海州在清軍豪格屯駐的時候曾經經過一番大力修建,城池還算堅固,如今東岸人所要做的不過是改建而已,即將其改建為一個能夠減少窩彈區的現代化堡壘,同時也要增加火炮炮位,不然的話防守起來怕是困難重重。

  威海衛與寧海州一樣,只不過這座城池更為破舊,清軍佔領期間只進行了簡單的修繕。清登州鎮、膠州鎮二鎮綠營潰散後,守衛這座城市的七百清軍綠營士兵投降,目前已被安置到了濟州島上,至於威海衛邵樹德決定將其交給謝遷。這座城池目前同樣在進行大力的修繕、改建,只不過時間上不一定來得及——當然清軍也未必敢拖著老長的補給線勞師遠征到威海衛城下——實在不行話,海軍戰艦將開過去助守這座臨海據點。

  「守城炮兵的培訓進度如何了?」將登州城裡裡外外視察了一圈後,已經五十歲的邵樹德略微有些氣喘,因此在隨從的陪同下坐在水城附近的蓬萊閣內,喝茶歇息了起來。

  最近他為了登萊二府分田地的事情鬧得煩不勝煩,二府殘存的一些地主士紳們本來已經和黃衣賊相安無事兩年多,誰想此時突然又起紛爭。該地士紳紛紛哀嘆,這黃衣賊果然是「闖軍餘孽」、「不是坐天下的」、「古來未聞如此苛待士紳者」,不過攝於黃衣賊的凶名,部分人在認清現實後也捏著鼻子認了。當然更多的士紳則公然反抗,他們蠱惑鄉民、聯絡西面的清軍勢力、同時伏擊下鄉徵糧徵稅的東岸軍夫,製造了一起起血腥案件。

  邵樹德也不是什麼假仁假義的聖母,因此很快調集駐守煙臺堡的一整個黑八旗步兵營,開始逐處剿滅叛亂的士紳。不過由於叛亂此起彼伏,東岸軍隊顧此失彼,防不勝防,因此一直到上個星期,整個登萊二府內明面上的叛亂士紳武裝才被逐次剿滅。至此,登萊二府殘存的地主士紳勢力再次被犁了一個遍,基本已經不成氣候了。

  搞定這些反抗的士紳後,清理、丈量田地的工作也繼續進行。為了在登萊地區製造一個新的階級以填補士紳被滅後的基層權力真空,大量從地主那裡無償沒收來的土地被按照名冊分給了此時尚在青州、濟南一線與清軍拉鋸的僕從軍官兵們。

  之前的莫大帥雖然率領大軍縱橫南北,威風得不可一世,但其實他的根基相當不穩,麾下士兵的戰鬥力也很一般,也就能欺負下人數相當的清軍綠營而已。大家更是缺乏一種心氣,即他們不知道未來是怎麼樣的,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而戰。這其實也是古代軍隊的通病,不單單是東岸軍隊才具有,不過邵樹德抵達這裡後,立刻定下了在登萊二府打土豪分田地的基調。即將登萊二府控制在士紳名下的土地優先均分給投靠過來的僕從軍、清軍降兵,其次分配給無地的流民或佃農。

  這些土地(多集中於登州)被分配下去後,登萊二府的舊有勢力被一掃而空,一個由東岸人扶持起來的新勢力開始走上臺前。既然這些士紳們不論怎麼樣都不會認同東岸人,也不怎麼同他們合作,那麼幹脆就徹底洗一把牌,換一撥聽話的人好了,反正也不費什麼事。雖然也許這個被東岸人扶持起來的新勢力在翅膀硬了之後也會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志,但那想必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至少短期內他們仍將高度依賴東岸人。別的不說,單說如今登萊二府低下的生產力水平就註定了他們仍需從外部輸入各種生活用品,甚至糧食!

  在邵樹德的規劃中,下一步就是大力發展登州的農業,同時加大與朝鮮、黑水、日本等地的經貿聯繫,爭取把商業也逐漸發展起來。煙臺堡的居民們現在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生活,他們消費著從黑水港運來的大馬哈魚、秋刀魚和沙丁魚,使用著大泊港輸入的硬木傢俱,穿著野羊皮縫製的冬衣,當然以上這些僅限於有消費能力的部分挺身隊官兵家屬。

  不過煙臺本地的少量定居居民們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卻也是不爭的事實,這主要還是得益於東岸人較高的行政效率和生產力水平。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登萊二府在逐漸融入東岸主導的遠東經濟體系後,民眾的生活水平一定會逐漸提高。到了那時候,由於示範效應的存在,山東乃至鄰近的北直隸、河南、江北等地都會起一些微妙的變化。

  不過長遠的變化暫時還沒看到,短期的劇烈變化卻很快傳到了邵樹德而耳中:青州方向傳來消息,譚泰率領的兩萬五千餘滿蒙大軍突然進抵東昌府,連戰連勝,迅速擊破了幾股鬧騰得最歡的榆園軍武裝,剩下的土賊一看形勢不妙,紛紛縮回了各自的老巢,準備依託那裡複雜的地形與清軍進行周旋。當然,他們若是沒有外部援助的話,早晚也是一個死字,清軍無非是多耗費一些時間和軍力罷了。

  此外,另一個消息更是震動人心:五月份,南方的李成棟、金聲桓、王得仁等將一方面憤恨清軍賞罰不公和文官勒索欺凌無度,另一方面也是看到清廷始終搞不定山東局勢,心生輕視,因此斷然舉起了反清復明的旗幟,反戈一擊,讓南方的清軍陣腳大亂。

  另一方面,甘肅的清軍米喇印、丁國棟部憤恨於剃髮易服之事,此外也對清軍調其去四川鎮壓張獻忠部的驅虎吞狼之計不滿,北方漢子敢作敢當,頭腦一熱便舉兵反了,一時間聚眾十萬餘,誘殺了清廷委任的甘肅巡撫,然後攻佔多處城鎮,整個陝甘為之大震。剛剛被驅趕到四川、河南、陝西三省交界處的賀珍所部也是蠢蠢欲動,意欲重新殺回陝西,找那陝西總督孟喬芳報仇。

  這兩個消息傳到登州後,立刻在邵樹德的心裡掀起了陣陣波瀾。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五十九章 山東新形勢

  茅德勝陰沉著臉站在滋陽縣衙大堂內,看著前線傳回來的一份戰報:清軍譚泰大軍先鋒數千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南下兗州府,先是在鉅野一帶擊潰了鬧騰得最凶的清山賊一部,然後不顧沿途多如牛毛的地方土賊武裝,一路輕兵疾進,並於6月10日突然出現在濟寧州一線,輕易便擊潰了正在此地與清軍孔希貴部輪戰的東岸僕從軍丁明吾部六千餘人。在此戰中,丁明吾身負三處傷,帶著少數親兵趁夜狼狽而逃,最後僅以身免。

  丁明吾的部隊原本都是地方土匪、山賊出身,在連續征戰的過程中又補充吸收了一些清軍降兵,兵力膨脹到了一萬五千人左右,冠絕東岸幾部僕從軍,但論戰鬥力而言卻又是最差的。果然,此次丁某人帶著近半人馬前往濟寧州一帶與清軍輪戰,結果在遭到突襲的情況下竟然一戰盡墨,確實令人驚詫不已。

  不過丁明吾部的失敗也不全然是壞事。在茅德勝看來,損失些戰力羸弱的僕從兵,換來對清軍動向和作戰方向的初步判斷,這倒也算不上多虧的事情。茅德勝原以為譚泰率領的八旗主力至少會在大名、東昌、濟南三府耽擱一些時日呢,誰成想他們竟然置當地混亂的局勢於不顧,也不收拾殘局以恢復清廷在當地的統治,而是直接率領精銳人馬一路兼程南下,意圖重點解決兗州府的問題。

  而從清軍直趨濟寧州擊破丁明吾來看,他們明顯對黃衣賊各部較為重視,為此不惜放沿途上那些地方小股抗清武裝一條生路。至於那個在東岸人之前先被狠揍了一下的李青山所部,則純粹是倒黴催的正好擋在了路上,被順手幹掉了而已。

  今天已經是6月12日了,已經有零星八旗騎兵出現在了滋陽與濟寧之間。治安隊的野人女真斥候們今天早上開始已經與清軍零騎多次交手,在給予清軍斥候極大殺傷後,這幫八旗白甲兵們才終於收起了驕狂的神色,轉而後撤到了濟寧州一線,等待主力部隊的彙集。他們也知道,單靠著數千先鋒馬隊,是沒法拿黃衣賊怎麼樣的,更何況自己後方的道路不靖,補給艱難,馬匹也因為連日裡的狂飆突進而損傷頗大,暫時根本無法再進行大強度的進攻戰。因此,除派少許兵馬監視東岸人外,其餘主力四千人開始剿滅起了周圍的地方土匪、山賊,順便徵集一下糧食和物資,以利接下來的大戰。

  說實話,這個時候的茅德勝還是相當糾結的。從內心裡來說,他仍然想繼續率領大軍頂在前面,牢牢牽制住大股清軍,讓他們無暇平定各地蜂起的抗清武裝,從而使得整個山東六府一百零四州縣以及鄰近的北直隸大名府、河南歸德府、江北淮安府各地局勢持續失控,最終達到徹底攪渾這潭水的目的。

  只不過如今看來,清廷的頭腦還是很清醒的,他們對局勢也有著較為準確的判斷。之前在兵力已經十分緊張的情況下,悍然調集七大總兵十多萬綠營挺進山東,以求迅速平定局勢。只可惜他們沒想到黃衣賊此刻已經如此凶頑,竟然舉兵西向,一路招降納叛,數萬人浩浩蕩蕩直入山東西三府。沿途州縣財貨也被其大肆搜刮,很多青壯也被強行遷移至登萊二府屯墾,先期抵達的號稱「敢戰」的清軍總兵高第部更是幾乎全軍覆滅,孔希貴部也傷亡過半,整個山東已經陷入了全盤崩潰的邊緣。

  在這種情況下,多爾袞迅速做出決策,調集滿蒙八旗主力南下,準備將黃衣賊當做當年闖賊的精銳老營來打,堅決不能讓其成了氣候。因此,譚泰部在籌集完備軍械物資後,便一路兼程南下,然後迅速與黃衣賊進行接戰,以穩定局勢。

  譚泰的意圖終究還是實現了一部分的。至少,在丁明吾部損失了數千人後,茅德勝已經下令各部兵馬(翟從諤、秦尚行、董學禮、陳之龍、杜衝、謝遷)開始緩緩後撤收縮,放過那個幾乎已被東岸人玩壞的孔希貴,然後沿泗水一線佈陣,以待下一步行動。

  茅德勝終究沒膽與數量可能多達三萬餘的滿蒙八旗兵正面野戰——事實上也根本不可能贏——因此決定趁著清軍主力尚未彙集的時候,開始率領大軍後撤。至於那些仍在東昌府、兗州府活躍著的各部抗清武裝,則只能自求多福了,東岸人只能幫他們分擔一部分壓力,但你若是連清軍偏師都扛不住,那也乾脆別混了,號衣一脫回家剃髮當良民算了,如今的山東不是你們這些戰力羸弱而又意志不堅的傢伙可以渾水摸魚的。

  當然在撤退之前,他也會盡心地知會一聲,讓這些傢伙哪兒來的哪兒去,最好還是躲回自己那些地形複雜的老巢去。當年清軍調集了八總兵、小二十萬的綠營軍隊,還花了幾年時間才徹底清除盤踞在東昌府、兗州府一帶的榆園軍勢力;如今有大股黃衣賊虎視在側,相信清軍當沒有這個閒工夫去和這些鑽山林挖地洞、神出鬼沒的地方土賊們較勁,否則很可能會遭到黃衣賊在側翼發起的強大攻勢襲擾,菊花不保。

  6月14日,最後一支在運河一些活動的東岸軍隊——董學禮部四千五百人護衛著志願離開清軍控制區兩千多男女老少,退到了任城衛一線。隨後,茅德勝下令丁明吾、謝遷、杜衝所部一萬七千多人護送著大量輜重與人員朝青州府方向退去。這些部隊都不堪戰,留在前線也只能湊湊數,還不如讓他們先退到青州去,保存一下有生力量,等戰鬥結束後再對他們的部隊進行整編裁汰,以提高戰鬥力。

  6月17日,煙臺的邵樹德傳來最新命令:「聞清軍主力將到,形勢複雜,似已超出我軍控制力,特令前敵茅總指揮德勝著即率部回撤青州,與清軍主力保持一定緩衝距離。又,敵前撤退乃兵家難事,萬幸清軍主力離你部尚有一定距離,望茅總指揮膽大心細,運籌帷幄,將數萬人馬安全撤回青州。萬千重擔寄汝一身,切記!切記!」

  茅德勝接到命令時是在行軍路上,當時他帶著主力中軍已抵達曲阜城外,而擔任後衛部隊的秦尚行部四千人才剛剛離開滋陽縣。整支部隊行軍開來後綿延數十里,傳令斥候往來奔馳,騎兵部隊不時從道路兩側的麥田裡呼嘯而過,偶爾又有一些渾身掛彩的波蘭、韃靼騎兵從後面退回來。很顯然,擔任殿後任務的他們在不斷與小股清軍先鋒騎兵交手,雙方應該都有不輕的損傷。

  6月20日,大軍兵不血刃佔領泗水縣。不過他們只在此停留了三個小時以蒐集糧食、牲畜和手工匠人,然後便再度出發前往蒙陰縣。而此時,原本駐紮在青州一帶蒐羅手藝人的六百多名騎兵(包括450名波蘭人)南下趕來增援。至此,掌握在茅德勝手頭的騎兵數量已經達到了將近2900人,如果再算上三四百名治安隊精銳斥候的話,東岸手頭的騎兵力量也已經不容小視了。

  茅德勝琢磨著,是不是集結大股騎兵給緊追不捨的八旗兵來一下狠的,讓他們知難而退。不然老讓這幫傢伙吊在身後也不是個辦法,而且現在看起來,譚泰率領的八旗兵和以前準塔、豪格、勒克德渾等人率領的都不一樣,也許他們接到了上頭嚴令,現在他們已經不再害怕與東岸人拼消耗了,每次騎兵交戰都是往死裡打。一次兩次還好,次數一多,東岸人麾下的波蘭、韃靼僱傭軍卻有些受不了了,無他,騎兵廝殺實在是太血腥了,每次都是一片片的傷亡。他們是來求財的,不是來當炮灰的,因此軍心已經開始有點浮動了。

  茅德勝想幹就幹,6月21日,他集結了緊急被召回的杜衝所部千餘騎兵(很多是騾子兵),共計4400餘人,裝備精良、補給充足,士氣——嗯,一般。他當眾給每人發放二十銀元,然後宣佈戰鬥結束後每個人還將領到四十銀元。這還不算,戰後他們還可以入籍東岸,並在庫頁島、蝦夷地和阿穆爾河一帶任意挑選已經開發的三十畝麥田、二十畝林地,政府還將免費為他們興建一套東岸標準住宅,另外還將奉送兩頭牛和十隻羊,待遇可謂優厚至極,而得到這一切的前提就是首先擊退緊隨其後的清軍賴惱部四千多滿蒙騎兵。

  重賞許下後,那些在波蘭窮得無立錐之地而只能賣命求生的僱傭軍們,立刻爆發出了無窮的鬥志。他們穿戴整齊盔甲,拿出了自己的長矛,然後在騎兵大隊指揮官楊明陽的指揮下列陣,與追擊而來的清軍展開了一場強強碰撞。

  這一次,清軍也沒有避戰。騎兵對騎兵,能避戰到哪兒去?還要不要追擊黃衣賊的步軍大隊了?況且自己這方遠道而來,糧餉不濟、後方未平,利在速戰、不利久拖,因此一拍即合的雙方於6月22日在泗水城東展開了一場大戰。

  此戰中,在東岸炮兵的幫助下,氣勢如虹的波蘭騎兵一戰摧破清軍陣列,清軍左翼的蒙古馬隊率先支持不住後退,導致賴惱所部全線崩潰。看到局勢有利,已經孤注一擲的茅德勝投入了杜衝所部一千多騾子騎兵,沿著波蘭人打開的缺口開始擴大戰果。這些馬匪出身的山東、河南籍騎兵們騎著騾子,大呼小叫地掠過往日連正眼看一下都不敢的蒙古馬隊,興奮地衝上去將他們一一圍殺。

  戰鬥一直打到傍晚方才結束。此役滿蒙八旗遺屍戰場六百餘具,據估算死傷可能高達一千五百人以上,其中蒙古人約佔六成,滿洲八旗(主要是賴惱所部)也佔到了四成左右,損失可謂極其慘重。這些人中真正死於東岸大軍火炮轟擊和正面衝殺的只佔少數,大部分人還是死於潰敗後的銜尾追殺,和他們當年在遼東追殺那些明軍一副德行,想想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啊。

  戰鬥結束後,茅德勝等人在草草打掃了一下戰場並收治了傷員(同時給清軍傷員補刀)後,迅速率軍離開了戰場,向東朝主力部隊的方向追去。而這個時候,由東岸陸軍和黑八旗重步兵組成的主力集群已經開進了被清軍棄守的蒙陰縣城,算是正式步入了青州府境內。

  不過東岸大軍雖然暫且撤退了,清軍投入到整個山東的兵力卻再次創下新高。整個北方包括北直隸、山西、陝西(主力已被吸引至甘肅和四川)、河南四省的機動兵力為之一空,就連滿蒙八旗兵力都少了許多。這個時候,若是北方腹心地帶的山西再出什麼閃失,怕是整個清廷都要傻眼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六十章 北方新變化

  「開炮!」隨著槍炮長的一聲令下,「阿穆爾河」級內河淺水炮艇一側的火炮打出了一輪齊射。齊射過後,這艘排水量不過250噸的炮艇甚至因為反作用力而整體朝河中心方向橫移了幾十釐米的距離。

  四發口徑不一的炮彈落在了河岸邊鬆軟的黑土地上,在一幫穿著魚皮、狍子皮衣衫的野人中間彈跳了幾下,擦著碰著的六七個人無不慘叫著倒在地上,汩汩鮮血從殘肢斷臂口中濺射而出,讓整個場面顯得極度血腥。

  「一到六排登陸,七八九排掩護,擲彈兵排披甲!」陸軍第105連連長李仁軍上尉抽出了雪亮的軍刀,大聲下令。隨著他的命令,全連240名官兵立刻緊急行動了起來,他們站在炮艇左側船舷上,待炮艇停穩後,立刻在軍官的口令聲中躍下低矮的船舷,落在了一些早就放下的小木船上,然後船上的軍夫立刻用木杆向岸邊撐了過去。

  岸上的魚皮韃子們沒敢離河岸太近,他們不是沒有見識。俄羅斯的哥薩克們早就教他們見識了火槍的威力,他們明白自己手頭那些製作粗劣的木弓和骨箭,在訓練有素的火槍手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的可笑玩具。於是他們早早就站在了遠離河岸的地方,以免被河中心冒著黑煙的大船上的火槍手們射擊到。但躲開了火槍射擊,卻躲不開火炮射擊,八艘東岸炮艇上依次發射而來的炮彈迭次在人群中製造著殺傷。

  雖然他們的人群密度已經很低了,但在如雨點般落下的炮彈打擊中依然死傷不輕。此刻又看到東岸陸軍的火槍手們划船朝岸邊殺來,他們的戰鬥意志終於出現了鬆動,不是他們膽小怕死,實在是這種不對稱的戰鬥方式讓他們很憋屈啊。敵人能輕易利用火力優勢虐殺你,你卻拿他們沒有絲毫辦法。

  這種憋屈他們之前已經經歷過一次了,那就是那些來自西邊和北邊的來去如風的哥薩克騎手。這些彪悍的戰士們用馬刀、騎矛和火槍讓這些半漁獵半農耕的野人們防不勝防,最終一一屈服在他們的鐵蹄下,將自己辛苦所得的皮毛、砂金、牲畜以及一點可憐的糧食乖乖奉上,否則整個村子屯子就有覆滅之虞。這可不是開玩笑,這些哥薩克們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就連那些俄羅斯破產農奴們都不是什麼善茬,武裝起來一樣都是殺人掠貨的好手。

  原本這些在陸上縱橫馳騁的哥薩克們已經很令人頭疼了,但如今突然又出現了大群來自江面上的「****」,還帶著火槍、大炮,一樣的彪悍、一樣的令人無法抵抗。特別是他們的人數看起來還比那些最多時不過一兩百人的哥薩克要多得多的時候,這就更令這些在沿江沿河地帶定居的村寨長老們心驚膽戰了。

  戰鬥在五分鐘後結束了,登陸的東岸陸軍結成緊密的隊形,以熟練的排槍輪射將野人們的任何攻擊企圖都打得粉碎。手握軍刀上岸指揮的李仁軍上尉也看得意氣風發,當年老毛子就是靠著這些近代化的職業步兵一路東征,將沿途的韃靼人、蒙古人、土庫曼人、哈薩克人、女真人、滿洲人等野蠻人通通推平,滅國無數、拓地萬里,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至於說哥薩克?對不起,騎兵在這個過程中只是居於輔助地位,他們甚至連土庫曼牧民都搞不過,也屢次被喀山人擊敗,更別提那些弓馬嫻熟的蒙古人了,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依然是吃苦耐勞的俄羅斯步兵——一種在歐洲以戰鬥力低下、無能而著稱的三流步兵。

  這座寨子的族老們恭敬地跪伏在東岸人的腳下,乞求他們的寬恕。李仁軍上尉拄著軍刀,在士兵們的團團護衛下,用勝利者特有的倨傲目光看向這些穿著破破爛爛的野人女真部落。在擺足了威勢後,他才輕輕揮了揮手,讓緊跟著登岸的黑龍江保安團(廟街等四寨丁壯組成的臨時性部隊,兵額為一千五百人)中山丹人出身的官兵用土語與他們交談,要求他們交稅並且服從東岸人的統治。

  稅收對這些寨子的野人們來說真的不能算輕,不過有什麼辦法呢,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認命吧,小命在人家手裡攥著呢。難不成還能拋家舍業地逃到遠方去?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如果沒人接濟的話,怕是很難活過這個冬天。

  在不情不願地交了稅後,李仁軍上尉著人告訴他們,現在他們已經受到了華夏東岸共和國的保護,如果再有俄羅斯人或滿洲人來向他們收稅的話,他們大可以嚴詞拒絕。如果那些人還不依不撓的話,那麼就立刻報告離此最近的共和寨,東岸人會組織討伐隊來捍衛他們的利益。當然了,在討伐隊出動抵達之前難免會發生一些意外,他們若是擔心自己的安全,那麼大可以舉家搬遷到共和寨甚至更下游的江東寨、恆袞寨、廟街等地定居生活,成為華夏東岸共和國治下的殖民地居民。

  在收繳完稅收後,李仁軍在強徵了幾個嚮導後,便率軍撤離了這個村寨,然後繼續沿江南進,一路掃蕩所見的各處村寨。有的村寨離河岸遠的,李仁軍甚至還派遣陸軍主力協同一千五百名黑龍江保安團的士兵上岸深入內陸進行襲擊。

  就這樣,當時間走到六月底、七月初的時候,這股一路南下的東岸軍隊已經殺到了後世烏蘇里江和黑龍江交界處的伯力城。這個時候的伯力城自然還什麼都沒有,後世由關內********建立起來的城市此時還根本連影子都沒有呢。

  但本地亦有不少居民(赫哲人、達斡爾人)們以漁獵為生,但奇怪的是他們卻幾乎不進行農耕活動,比他們更靠北、更靠西的赫哲人、達斡爾人、鄂倫春人或費雅喀人都或多或少種植一些黑麥燕麥之類的穀物,以作為食物的補充。但伯力城附近的居民們卻似乎什麼也不種,專職以漁獵為生,並且只向滿洲的博格德汗稱臣交稅,同時也向博格德汗的軍隊提供馬匹和兵員,雙方之間的關係非常密切——甚至可以說得上親密,因為他們是最早的幾個投靠黃臺吉的野人女真部落。

  「只服博格德汗的管治麼?很好!」看著如同下餃子般從炮艇上跳下的黑龍江保安團士兵們,擔任此次行動總指揮的李仁軍上尉冷笑一聲,然後「刷」地抽出腰間的指揮刀,朝這些野人修建的城寨一舉,說道:「大夥奮勇作戰,許洗城兩日!」

  在聽到李仁軍的最新「指示」後,這些一路上幾乎沒進行什麼像樣戰鬥的士兵們頓時山呼萬歲,然後紅著眼睛朝江邊的城寨殺了過去。不過他們卻也沒被可以隨意搶劫殺戮的興奮感衝昏了頭腦,他們依然井井有條地按照作戰條例進行著機械般的戰鬥。

  博格德汗麾下的部落果然比北方的那些野人戰鬥力要強一些,因為他們的人群中居然出現了一些身披棉甲的精銳,同時很多人手頭使用的竟然也是金屬弩箭,這讓見慣了木矛骨箭的東岸士兵們大吃一驚。

  但也僅僅是吃了一驚而已,當東岸人排成緊密的隊形,並將四門野戰輕型火炮拖上來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這些赫哲人和達斡爾人的失敗。猛烈的炮火將樹木拼接而成的寨子打地木屑飛濺,猛烈的排槍齊射將每一個企圖出現在城頭的戰士都打得渾身是眼,這樣凶猛的攻勢讓這幫野人們感到了害怕。

  他們企圖派出部分騎兵衝擊東岸人的炮兵陣地或火槍手方陣,但護衛在側的黑龍江保安團一千五百名長矛手卻用事實告訴他們,這種零散規模的騎兵衝陣對他們來說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只是給他們多增添了一些額外的功勳而已。

  木質結構的寨子擋不住8磅火炮的集火攻擊,寨門首先被攻破,緊隨其後的是寨門兩側的木牆。這個時候東岸炮兵也給火炮換裝了散彈,火槍手們開始配合著炮兵前進攻擊,將任何企圖靠近的敵人都打倒在地。清理完了敵人有組織的抵抗行動後,黑龍江保安團的士兵們在王世傳的率領下大吼三聲「萬勝」,然後披甲執矛殺了進去,敵人的抵抗開始了不可抑制的崩潰。

  戰鬥最後在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畫上了句號。衝入城內的黑龍江保安團的士兵們開始了血腥的洗城行動,城寨內的赫哲或達斡爾兩族的成年男丁被全部殺死,女人和小孩被擄走,至於牲畜、皮毛、金錢和糧食麼,自然是乖乖上繳後按比例統一分配了。當然在此過程中被入城士兵們自己私下截留的,李仁軍上尉就當沒看見了。

  在一連清洗了伯力城附近方圓幾十公里內的數個城寨後,李仁軍下令全軍登陸,並開始修建城寨。他們一路上徵收了大量的糧食、牲畜、皮毛和金銀等實物稅收,此時殺得興起的他們乾脆決定修繕、改建敵人的舊寨子,並在這設置穩固據點。與此同時,八艘炮艇也分批返航,準備到廟街去拉一批人和物資過來,以充實這座被命名為伯力寨的新據點。

  而就在東岸人據守著黑龍江與烏蘇里江交界處,並開始大修城寨後,滿清寧古塔章京海色終於也接到了他治下的多個村寨被一股「突然冒出的著黃衣的土匪」血洗的消息。老實說,他對這個消息極為震驚,黃衣賊竟然出現在了黑龍江一帶?

  海色是寧古塔梅勒章京,並不是一無所知的底層旗民,他對發生在關內南方的事情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的。黃衣賊的那個莫大帥在北中國三省闖下了偌大的威名,他海色作為八旗的中層將官,自然也是極為清楚的。而正因為清楚知道很多事情,此時他才更加感到震驚。在思考了片刻後,心下感到不妙的海色立刻點齊了城內的五百名八旗駐防官兵,同時又在附近的村寨裡徵發了七八百名壯丁,然後帶著兩門小口徑火炮和大量馬匹,朝烏蘇里江和黑龍江交界處趕去。

  他得去看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然始終覺得心下不安!當然了,在出發前,他已經派遣信使快馬前往了瀋陽,以便將這個驚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遞給那邊的留守將領。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六十一章 紛擾的歐洲局勢(一)

  莫三已經在西班牙住了很久了,不過和以前要麼是四處奔走、要麼是和人艱難磨嘴皮子的處境比起來,他現在的日子真是愜意多了。他時常在巴拉多利德和薩拉戈薩之間做著短途旅行,有時候也會去巴斯克地區逛一逛,考察一下西班牙各地的經濟與社會環境。

  西班牙人並不禁止他在境內的活動,唯一的要求便是若國王需要找他談判的時候,莫三必須儘快出現在會場上。西班牙人現在對於達成和平協議的要求越來越迫切,因為他們的軍隊剛剛在南尼德蘭戰場上獲得了可恥的失敗。法蘭西的軍隊在朗斯會戰中輕而易舉地擊潰了西班牙人好不容易重建的南尼德蘭軍團,然後一路狂飆突進,攻佔了多處富饒的城鎮,將法國東北部的國境線大大向前延伸了許多。

  一直關注著歐陸局勢的莫三在聽聞這個消息後,立刻敏銳地意識到:西班牙人的最後一塊遮羞布也被扯下,如今這個沒落的老牌帝國赤紅著雙眼,如同一頭困獸般做著最後的掙扎。受到這個消息鼓舞,加泰羅尼亞、那不勒斯、西西里等地的獨立運動進一步高漲,西班牙人在當地的統治秩序陷入到了空前的危機之中。

  要知道,南尼德蘭、那不勒斯、西西里以及部分萊茵河地區,可是有著近三百萬人口的,且還都很富饒。這些地區要是獨立了,那西班牙還混什麼混?更別提還有大幾十萬人口的加泰羅尼亞地區了,要是她也獨立了,那麼西班牙人就只能守著卡斯蒂利亞等狹窄的本土,以及那三百多萬貧困的牧羊人過日子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驕傲的西班牙人才會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以相對務實的態度來看待華夏東岸共和國與西班牙王國之間正在進行的和平談判。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才猛然間發現,在與東岸人的戰爭中,他們又何嘗不是遭受了一連串可恥的失敗呢?他們以往總以為這些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挫敗,但在西班牙王國無比虛弱的今天,這些傷口隱隱已經有了潰爛、擴大並危及生命的架勢。

  必須儘快結束戰爭了!這是西班牙朝野一致的看法。法國佬在獲得決定性的勝利後,目前已經深入南尼德蘭,安特衛普、敦刻爾克、布魯日、盧森堡等地也許都將離偉大的天主教國王而去;不光如此,法國佬同樣開始將目光轉向了南方,他們開始動員南法蘭西的軍隊,兼任了巴塞羅那伯爵的路易十四在威望達到頂峰的馬紮然首相的指引下,開始對加泰羅尼亞、那不勒斯、西西里等地展現出了赤裸裸的領土野心。

  西班牙王國從沒有如此接近過亡國的滅頂之災,這個在驅逐******的戰爭中崛起的鐵血國家已經安享富貴太久了,他們失去了先輩的血性和進取心,這招致了一連串的羞辱。輸給法國人西班牙佬勉強可以接受,誰讓對方地大物博、戰爭潛力大呢?可問題是如今西班牙人已然混到了連小小的新大陸「窮國」都沒法對付的窘境了。每每想到這裡,負責與東岸人進行談判的巴爾博亞、費爾南多二人就有一種停止和平談判,與東岸人死磕到底的衝動。不過這也僅僅是他們腦海中的一個臆想罷了,現在西班牙王國精銳盡喪,歐洲的核心領土還面臨著被人肢解亡國的風險。孰輕孰重,他們還是能夠掂量得清的。

  因此,8月份,正在薩拉戈薩與多利亞家族商談貿易事務的莫三被緊急召回,負責西班牙談判事務的巴爾博亞、費爾南多二人正一臉凝重之色地等著他。

  「貴國是否願意派遣精銳海軍加入天主教國王的陣營,與邪惡的法蘭西王國交戰?」西班牙人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莫三吃驚不已。在天主教世界中,從來只聽說法國與異教徒勾勾搭搭,甚至還公然結成同盟,但從來還沒聽說過西班牙也會這麼幹。要知道,西班牙國王以前給人的印象就是極度虔誠,對異教徒和異端極度殘忍,無論是北非的摩爾人還是巴爾幹的奧斯曼人,都從來沒奢望過與西班牙人結成某種程度上的盟友關係。雙方之間甚至連商業往來都很少,這雖然與西班牙人不善於耕作、經商有關,但同樣也從側面說明了很多問題。

  可如今問題來了:西班牙人竟然為了和法國死磕而請求東岸派遣海軍助戰,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的事情啊,看來西班牙國王真的被法蘭西咄咄逼人的氣勢給嚇住了,開始病急亂投醫了。他們也許還找過英國人、荷蘭人,荷蘭人應該是拒絕了他們,因為他們與法國陸地相連,不敢得罪陸地強權,但暗地裡可能會有一些經濟上的援助。

  英國人就很難說了,莫三認為英國佬有充分的理由介入這場戰爭,雖然他們現在只有二十多艘專業戰艦,噸位也不甚大,但終究是個不小的麻煩,就看法國人怎麼運作了。如果讓渡一些利益出來的話,未必不能說服英國人保持中立甚至站在法國人一邊,目前英國人所展現出來的針鋒相對的態度,與其說是對法國人有敵意,不如說是一種島國天然的攪屎棍本能在起作用。總而言之,英國人的立場不是不能改變的,一切都要看運作。

  相比較而言,在舊大陸利益瓜葛不是很深的東岸人就是一個很好的助力了。如今整個西歐都知道了他們的戰艦火力多麼強大、機動性如何無與倫比、官兵多麼地訓練有素,這樣一支小而精銳的海軍遍尋整個歐洲也尋不到。如果好好計劃一番的話,他們也許能夠利用法國人的疏忽大意,給他們規模不大的海軍來一次重創——至少也要奪取比斯開灣海域一段時間內的制海權,那樣西班牙人就主動多了。

  莫三很快也想通了這一節,不過這事情太大,他做不了主,只能表示將他們的意見寫成信件送回國內——當然這首先需要西班牙派遣一艘快船前往新大陸東岸本土,不過等得到回信起碼也是七八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巴爾博亞和費爾南多兩人在聽到莫三的回覆後,很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又向莫三提出了一個新的條件:那就是東岸人是否能夠在短時間內以優惠的價格供給一批武器(包括火槍、長矛、西班牙制式刺劍、皮甲、鋼甲、火炮以及軍用水壺、皮靴、止血繃帶、野戰罐頭等零碎物資。

  西班牙人在之前的連續慘敗中不但損失了大量的兵員,同時也丟失了數量更多的武器和戰爭物資,如今他們一邊加緊從英國、荷蘭採購,一邊向東岸人求購。眾所周知,東岸人組織貨源的能力相當強——因為他們的生產能力相當強,而且武器零部件通用性良好,大多能互換,這導致維修成本和速度大大降低,此外質量也相當不錯,絕對是大宗採購的第一選擇。因此,西班牙人將主意打到了這上面,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不過呢,現在有個「小小的」問題,那就是西班牙無錢付賬。當然了,作為老牌外交官和資深商業推銷員,莫三這時候已經幫西班牙人腦補了不下五種「付款方式」。在略略思索了一番後,他果斷否決了前面幾種,提出了最後一種。

  「貴使不說我也知道,貴國目前財務狀況不佳,因此若需得到這批軍資,貴國尚需選擇一種較為妥善的付款方式。這種方式可以是現金,當然也可以是別的什麼東西,比如土地、礦產什麼的,敝國政府會為此給出一個公正的估價的。」莫三右手摩挲著下巴,用一種在巴爾博亞眼裡有些倨傲——也許是他過於敏感了——的神色說道:「貴使現在就別指望從戰爭賠款——好吧,是購地費裡出這筆賬了,先不說那筆賬裡每一個里亞爾的用途都已經事先安排出去了,單說敝國政府批准不批准還是兩可之間呢。我想,這筆軍購——嗯,很可能達到五十萬元——還是單列出來好了,至於說付款方式,我建議貴國開放一些礦山、港口或森林湖泊的權益給東岸,因為在我看來這最容易獲得敝國政府的首肯。」

  「礦山、港口或森林湖泊?」巴爾博亞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莫三問道,而莫三彷彿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顫抖。

  「正是。」莫三點了點頭,然後張開雙手,比劃著說道:「比如開放火地島上的森林採伐權、巴塔哥尼亞荒原南部的放牧和築路權,以及……加拉帕戈斯群島的有限期使用權。」

  「加拉帕戈斯群島?」巴爾博亞的臉色一白,站在他身側的費爾南多的臉色在聞言後也變得相當不好看。這個事情對他們來說,也同樣太大了,因為這個地方實在是太敏感了,他們無權做出決定!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六十二章 紛擾的歐洲局勢(二)

  1648年9月10日,波爾多。

  已經接任商站站長兼情報站站長的康丁(前許信祕書康斯坦丁)坐在自己陰暗的祕密辦公室內,將手裡的一疊信紙湊近蠟燭看了起來。這些信有的是帕斯奎爾家族的朱利安寫來的,有的是圖盧茲男爵的兒子弗蘭克寫來的,當然最多的還是東岸人安排在波爾多、圖盧茲、蒙彼利埃和馬賽的工作人員(以商業人員為掩護)和友好的商業夥伴寫來的。

  內容也都沒有什麼犯禁的東西,大抵是一些社會上的風土人情、市場信息以及貴族間的傳聞軼事和政治新聞。像朱利安和弗蘭克等人都是東岸人的老朋友了,十來年的商業合作下來,雙方之間的利益早就密不可分,因此他們一般都會把自己圈子內流傳的有用信息蒐集整理下來提供給東岸人——當然他們只提供一些公開的但卻需要東岸人花費大量時間和金錢去搜集的信息。

  「……農民們對於馬紮然主教抽取重稅以維持戰爭而非常仇恨他,商人們因為關稅制度而非常仇恨他,貴族們因為他繼續堅持黎塞留制定的掃平封建諸侯的制度而仇恨他,總之沒人喜歡他,除了安妮王太后——她禁止任何人在公開場合批評馬紮然的治國政策。」這是一封來自馬賽的代理商寫來的信件,內容很籠統、也很概括,有用的信息不多。

  「……巴黎議會的議員塔隆公開發言:『過去十年間法國已破敗不堪,農民們只能枕草而握,他們的財產已被賣光以去繳稅……他們除了自己的靈魂外一無所有,而這僅僅是因為還沒人想出辦法來將他們的靈魂也一併賣出。」這是一封來自北方的信件,看日期應當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不過沒關係,這並不妨礙康丁瞭解如今法國宮廷與議會之間尖銳對立的關係。

  如今老實說,以貴族為代表的議會(包括巴黎議會在內的十二家地方議會,議員均為貴族,職位是世襲的)要求恢復以前的特權,即國王頒佈的任何法律或徵稅令必須得到議會這種代議機構的同意。但這種議會也有個限制,那就是隻有國王才有權力下令召開,不幸的是,自從1614年以來,國王還沒召開過這種會議,而且歷史上一直到1789年,這種會議都沒有召開過。

  貴族們對兩人首相(黎塞留和馬紮然)堅決推行的中央集權政策非常憤恨,同時也對各種商業、稅收政策感到不滿,他們經常串聯在一起,向年幼的國王施加壓力,要求他恢復以往的封建體制,當然更重要的是恢復貴族們的種種特權。這種無理的要求理所當然地被國王(其實是安妮王太后和馬紮然首相)拒絕了,因此雙方如今的矛盾已經是不可調和的了。

  「……7月12日,巴黎議會的議員們在法院集合,向國王提出數項改革建議,遭拒絕。安妮王太后認為這些改革將會極大地削弱王室的權力,將來王室很可能會因此而泯滅於群眾的混亂之中。她認為先王將權力交到她手上,而她若不能將其完整地傳給子孫,這將是一件可恥的事情。8月26日,朗斯大捷的消息傳來,自覺形勢大好的馬紮然首相下令逮捕議會領袖布羅塞爾等人,這導致大量市民在王宮前集會要求釋放布羅塞爾。其中很多人帶著投石器,據說即將上任的巴黎大主教貢迪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這封信來自圖盧茲男爵的兒子弗蘭克,他們家族在巴黎有親戚,因此經常能夠第一時間得到巴黎街頭流傳的政治新聞(巴黎的市民幾乎個個都是高談闊論的「政治家」)。據這封信裡的內容來看,巴黎自從8月26日以來應當就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很可能還爆發了武裝對峙,這個時候,消息差不多也該大規模傳到法蘭西南方來了。

  至於貢迪這個人,康丁也有所耳聞。其人為人心胸狹窄,當初和馬紮然一起競爭樞機主教而失敗。如今眼看馬紮然權勢滔天,還和王太后**不清,這幾乎讓他嫉妒地直欲發狂。這個時候再不出力反他,那就不是他的風格了!

  「……8月27日,巴黎街頭築起了大量街壘,160多名議員帶著支持他們的士兵向王宮前進,要求處死馬紮然。驚慌失措的安妮王太后在無奈之下同意了馬紮然的意見,下令釋放布羅塞爾。但王太后感到巴黎到處都是敵人,那些貴族們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年幼的國王,貴族夫人們——布永公爵夫人、朗格維爾夫人等——更是用嫉妒和嘲弄的眼神看著安妮王太后,因此她很快帶著國王逃到了呂埃,託庇於一支忠於國王的軍隊,而馬紮然首相則留在巴黎與貴族們周旋。」嗯,好吧,這是一封經過「藝術加工」的信件,同樣出自弗蘭克這個浪蕩子,他很形象地描繪瞭如今巴黎混亂的局勢和各方的立場。

  竟然已經爆發了武裝叛亂了!康丁看到這裡時頓時精神大振,他可不認為那些跟著貴族議員們前往王宮「請願」的士兵們都是抱著和平的宗旨去的,不然他們也不會攜帶大量武器和投石器了,這就是逼宮啊!也難怪王太后安妮會帶著年幼的國王逃出巴黎,那個地方如今已經被貴族及被他們煽動起來的市民們所包圍。布羅塞爾、塔隆、孔蒂親王、加斯東親王等等,都不是什麼善茬,他們在意的是削弱國王的權力,改革中央集權的體制,恢復他們作為封建貴族的特權。至於說指責馬紮然貪汙腐敗、奢侈無度,那隻不過是順帶的目的罷了,誰叫他是個根基不強的意大利人呢!

  康丁在仔細閱讀完每一封信件後,然後開始將其中的信息進行整理,並謄錄下來,然後寫成加密暗語信件託心腹送往此時尚在西班牙的莫三手裡。莫三是負責華夏東岸共和國在歐洲全部外交事務的最高長官,是康丁的頂頭上司,這麼重要的信息必須在第一時間交到莫三的手裡。

  信件在9月下旬的時候送到了正小住於巴拉多利德的莫三手裡。在將其翻譯過來並仔細閱讀後,莫三頓時感到喜憂參半。喜的是法蘭西王國終於爆發了一場可能摧毀其稱霸偉業的內亂,不,現在或許不止是內亂了,很快可能就將演化為內戰,這對時刻關注著歐洲局勢的華夏東岸共和國來說應該是一大福音,畢竟他們也不希望法國在歐陸吊打各國、一家獨大,這對東岸來說無論在政治上還是商業上都是一件很不利的事情。

  在為法國爆發危機而感到欣喜的同時,莫三一樣感到了一絲隱憂,那就是西班牙王國會不會誤判形勢!即他們認為法國目前已經陷入了內戰的邊緣,那麼很可能他們將再也無暇顧及對西班牙王國領地的進攻,甚至於,西班牙人也許還可以更進一步,與那些之前一直與他們勾勾搭搭的法蘭西貴族們聯合起來,將自己的軍隊開進法國領土,然後反過來削弱法國的力量,使其再也無力侵略他國。相比對於這種事情,英國、荷蘭、瑞典、奧地利等歐陸主要強國都會樂見其成吧。

  不過在仔細思考了一番後,特別是多利亞家族的阿萊桑德羅也在旁給出了自己的意見後,莫三傾向於認為西班牙人目前是真心實意想結束與東岸人之間的戰爭。道理很簡單,那些叛亂的法國貴族們不是今天才和西班牙人聯繫上的,其實早在一兩年前法國局勢陷入緊張之後,他們中的一部分應該就已經和西班牙人勾結在一起了。但那個時候西班牙人仍然堅持與東岸結束戰爭,其態度甚至可以說略顯熱切和急躁,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西班牙人在權衡利弊之後,認為與東岸結束戰爭然後迅速反過來進軍法國,更符合他們國家的利益。」莫三在這一瞬間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畢竟,那些與他們勾結在一起的貴族們很多都是手掌軍權的大將,甚至很多軍隊根本就是他們的私兵,如果他們願意與西班牙人在前線停火,然後一道進軍巴黎的話,那麼理論上西班牙人的勝算還是不小的。特別是在他們日益內外交困的今天,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的他們,絕對不會拒絕這個一戰定乾坤的翻盤機會!

  想到這裡,莫三終於是略略放下了心思。既然局勢沒有明顯的變化,那麼就靜坐著看戲好了。馬上西班牙人和法國人將要打出狗腦子來了,保不準東岸人就有更大的居間漁利的機會。不過在此之前,確實需要和西班牙的談判代表們多走動走動,最近荷蘭和英格蘭施加在東岸共和國身上的外交壓力是越來越大,彷彿東岸再拖延著不肯停戰的話他們就要訴諸武力似的,還真是令人頭疼的事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六十三章 紛擾的歐洲局勢(三)

  最近南俄大平原上的局勢很不妙,至少對波蘭人來說很不妙。在那片寬廣肥沃的大草原上,一個名叫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哥薩克首領橫空出世,率領著驍勇善戰、數量多達兩萬餘人的哥薩克掀起了反抗波蘭統治者的起義浪潮。

  1648年,他們在烏克蘭境內取得了兩次輝煌的勝利。第一次是在科爾鬆,赫梅利尼茨基率領兩萬多哥薩克步騎(以步兵為主)幾乎全殲了由波託茨基和卡利諾夫斯基率領的上萬名波蘭軍隊。在這場戰役中,已經被拖欠了五年多軍餉的冊編哥薩克(波蘭政府控制的註冊哥薩克,員額約為八千人)突然叛亂,他們攻擊了隨行的德國僱傭軍和波蘭政府軍,然後裡應外合殺過來的烏克蘭哥薩克,在連勝兩仗後,徹底消滅了這支匆忙組建的波蘭軍隊。

  第二次戰鬥的勝利相比第一次則要輝煌得多。這次在皮里亞夫齊,波蘭的大貴族們動員了大量民兵、僱傭軍、哥薩克和常備軍,總兵力達到了四萬人左右。哥薩克人這次有克里米亞汗國派出的輕騎兵助戰,雙方兵力依舊相當,哥薩克方稍佔優勢。會戰展開後,波蘭軍隊的精銳翼騎兵被哥薩克設置的車陣所阻擋,然後遭到火槍大炮的轟擊,傷亡慘重,被迫撤退。哥薩克銜尾追擊,波蘭軍隊潰不成軍,幾乎再次遭到全殲。

  在這次戰役中,以步兵為主的哥薩克戰勝了以騎兵為主的波蘭軍隊,這似乎預示著波蘭統治在魯塞尼亞地區的終結。而隨著戰局的深入發展,莫斯科、瑞典、奧斯曼也先後將目光投注到了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日漸衰弱的波蘭立陶宛聯邦就像一個暮氣深重的老大帝國,吸引著新崛起的強權瑞典、剛剛經歷穆拉德四世中興的奧斯曼、已經從一系列混亂中恢復的莫斯科的覬覦目光。

  而最近一直住在卡法商站內的東岸外交使節馬德,也不出意外地接二連三地迎來了一波波的客人。最近一個上門的是東岸人的老朋友、經營著亞速海商會的納蘇赫帕夏,這個最近已經無官一身輕的傢伙乘坐船隻從布爾加斯來到了卡法,然後便與馬德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躲進了商站密室內商議起了「生意」。

  「這次發財了!」納蘇赫帕夏的第一句話差點就把噎住,尼瑪到底是你發財了還是我發財了啊?一般來說你們發財了就意味著我們要大出血了,馬德暗自腹誹著,但他的臉色就如同一朵綻開的菊花般燦爛。

  「數量很多?不對啊,這個季節你們應該還沒蒐羅到足夠數量的女人,去打草谷的韃靼人應該還沒有出發。難道是從北邊過來的?該死,不會是波蘭人吧?」馬德用猜測的語氣說道。最近北邊的魯塞尼亞地區(即烏克蘭、南俄平原)接連爆發大戰,波蘭政府軍一敗塗地,克里米亞汗國也參與了此次戰事,他們站在哥薩克一邊,作為勝利者應當擄掠了大量的人口與財物。而作為他們的頭號銷贓客戶,亞速海商會應當接到了去挑選「貨物」的機會。

  「當然是波蘭人了。」納蘇赫帕夏眨了眨眼睛,然後用一種**的語氣說道:「魯塞尼亞地區有大量的波蘭貴族和地主,基輔城裡就更多了。這次哥薩克接連獲得大勝,很多波蘭人被他們洩憤貶為奴隸。」

  其實,馬德知道,幹這種事幹得最多的還是克里米亞韃靼人,而不是哥薩克。不然你以為他們為啥冒著絕大的風險幫助哥薩克們打贏與波蘭政府四萬大軍的會戰?閒得蛋疼了嗎?人家明明是去發財的啊!而他也敢肯定,納蘇赫帕夏能夠聯繫到的貨源絕逼也是克里米亞人提供的。

  「有根底的貴族女人?不,這太危險了,我們不要這種女人!」馬德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可想而知,這次烏克蘭地區到底有多少波蘭地主全家被克里米亞人擄走,而散落其間的貴族女人絕對不在少數。即便韃靼貴人們留下一部分姿色好的,但剩下的絕大部分仍將被出售出去以換取各類生活生產物資。

  不過在奴隸市場上購買貴族女人也是一種相當擔風險的事情,特別是這些女人基本都是在戰爭中被敵國以非正義的手段擄掠而走的時候,就更是麻煩了。這些人和華沙、克拉科夫、明斯克、但澤等地的波蘭大貴族們一般都有些姻親關係,東岸人若是公然吃下數量可能成千上萬的波蘭女人,那麼絕逼會擔上巨大的外交風險。到了那時候,天知道他們設在但澤的商站還能不能夠開下去,招募波蘭老兵的行動也不知道能不能繼續下去。

  「價格很便宜,只要以往的一半價錢,40元一位!而且數量很多,至少超過一萬五千人!」納蘇赫帕夏彷彿沒有看到馬德的拒絕之意,繼續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那就是價格和數量。

  「這麼多?」馬德一怔,然後明顯猶豫了起來。他奶奶滴,居然有這麼多女人,還都是有錢人家的女人,其中相當比例的可能還接受過一定程度的文化教育。想到這裡,馬德自己都有些激動了起來,繼而渾身感覺有點燥熱。

  「之所以數量這麼多,還不是因為我把那幫該死的猶太奴隸販子都踢走了麼!」納蘇赫帕夏略有些自得地說道,「我們的生意得到了皇太后科塞姆蘇丹、海軍帕夏、埃及帕夏以及禁衛軍阿加們的支持,那些韃靼人還能把奴隸賣給誰?現在他們可能還在敖德薩港偷偷往外出一些,等明年我們的黑海班輪公司成立,壟斷了黑海運輸業後,他們就更沒法逃脫出我們的控制了。」

  馬德還在猶豫。數量如此巨大,身份如此敏感,這些由不得他不得不通盤考慮,因為這裡面的政治風險和外交風險相當不小。

  「你還猶豫什麼?」納蘇赫帕夏有些不高興了,只見他加重語氣,嘴角兩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鬍子都有些翹了起來:「全部吃下!有什麼可怕的?波蘭這個國家完蛋了,你還沒看出來嗎?最近俄羅斯人也在和你們聯絡訂購武器吧,我們的情報顯示,俄羅斯人最近在大肆徵召兵員,囤積軍資,看樣子似乎是要插手波蘭人和扎波羅熱哥薩克之間的戰爭呢?而且瑞典最近也蠢蠢欲動,他們的使者剛剛抵達伊斯坦布爾——這不是第一次了,他們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徹底佔領波蘭沿海地帶,將波羅的海變成他們的內湖。波蘭遇到大麻煩了,他們求你們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怪罪你們?」

  聽到納蘇赫帕夏這麼說,馬德在又思考了好一陣後,才緩緩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個人現在傾向於支持這筆交易了,但這筆交易的數額太大,已經超出了我的權限,我必須報請莫三先生批准才行。對了,那些『能幹的』韃靼人不光蒐羅了大量女人吧,一定還有男人,那些男人他們準備怎麼處理?一起賣給我們吧,我們在新華夏的殖民地如今非常需要健壯能幹的男性去勞動!說吧,開個價錢,我會寫信給新華港的史先生的,這件事我本人就能做主。」

  「我早就在等你這句話了,馬!」納蘇赫帕夏聞言立刻高興地說道,「這些男人以烏克蘭農奴居多,很諷刺是吧?克里米亞韃靼人幫他們打敗了壓榨他們的波蘭老爺,但同時也把他們掠走作為奴隸,哥薩克們根本約束不了這些一心發財的韃靼人,哈哈,真是絕妙的諷刺。毫不誇張地說,如今集聚在克里米亞與波蘭邊境間的成年男性奴隸數量絕對不必女人少。不過克里米亞人以前沒向我們出售過男性奴隸,這個價格不好確定,還得再和他們商量商量。但不管怎樣,即便在每年女人的出售量是男人好多倍的卡法奴隸市場,男性奴隸的價格也要比女性貴,這一點你們得有充分的思想準備。當然了,作為能夠幫他們一下子吃掉大半庫存奴隸的大客戶,我想他們不介意在價格上面稍微優惠一些的。」

  「價格當然是越便宜越好了。」馬德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們的資金也不是無限的,當然想買到更多的奴隸了。你就和他們這樣說,俘獲的戰俘——包括哥薩克手裡的——中在老家單身無家室牽累的,我們會優先購買。至於其他的普通奴隸,我們當然也要,不過價格就要好好商量一番了。」

  波蘭軍隊連續兩次在野戰中慘敗,損失幾達五萬之眾。這裡面既有數千名冊編哥薩克、也有上萬名德國僱傭軍,當然數量最多的還是波蘭士兵了,這些人不可能全部戰死,肯定有相當部分被韃靼人和哥薩克們抓了俘虜。這些人對東岸共和國來說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價值的,無論是送到新華夏、南非或澳洲去征伐土著,還是送到遠東去充當炮灰,都是一種很理想的選擇。

  特別是那些單身的年輕士兵,他們出外征戰多半也是在老家混不下去了,因此不像那些結了婚有家室牽累的年長士兵一樣********想回到家鄉,所以他們其實是一種不錯的廉價戰爭消耗品,對東岸人來說非常有用。

  「對了,你還可以幫我們向大汗和貴人們帶句話,我們支付『貨款』的方式非常多樣化。既可以是現金,也可以是商品,包括軍火哦。他們打了這麼大規模的一場戰役,一定非常需要補充軍資吧,我們敞開懷供應。」馬德最後又叮囑著說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5-16 23:18
第四百六十四章 社會變遷(四)

  1648年10月1日,梅林縣梅林港。

  阿涅利剛剛給一名來自東方明國的婦女補完鍋底,如今,他準備收拾東西登船前往下一個目的地——鎮海縣河口鄉,與先期返回的高進忠匯合。他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做補鍋匠這行了,因為這行比較辛苦,賺得也不多,現在他想到高進忠這個老戰友那裡去碰碰運氣,和他一起做機制麵粉的生意,也許就能發財了呢?

  不過在臨走之前,他不介意去鄉里面拜訪一下自己的一位老熟人——一個曾經和自己一起走四方的小商販。這位小商販來自東方的明國,原本據說就是一家小型絲綢商鋪的僱員,移民來到東岸後,根本不會種地的他放棄了農民身份(可以擁有耕地),轉而申請了商販牌照,做起了走四方的小商販生意。

  他的活動範圍一開始僅僅侷限在梅林港內。在那個創業的艱難時刻,他曾經能夠一天只吃一頓飯,然後提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小籃子,走街串巷地做生意。他出售的商品不多而且數量有限,但這並妨礙他憑藉著熱情、誠實和真摯的態度贏得周圍街坊們的讚譽。當時阿涅利也在梅林港一帶做生意,那時候這裡還叫做梅林堡呢,他們兩人互相幫助,交情還算不錯。

  當1641年初梅林港正式成立時,這個傢伙的「裝備」已經從一個小籃子變成了一個大包袱;而等到梅林港撤堡設鎮,步入加速發展的通道時,他的「裝備」再次升級成了一匹駑馬和三四個包袱。

  1644年,奇山鄉成立時,阿涅利又再次見過他一回,彼時他已經有了一輛小型馬拉貨車,生意規模也再上一個新臺階。而等到1647年1月份梅林縣正式成立時,這個傢伙已經是附近小有名氣的商人了,他應縣裡的一些老主顧的要求,開始在縣城內開設了一家專營各色上等貨(染色布、印花布、優質呢絨、高級皮毛、進口酒類、鯨油製品等)的商店,專門供應城裡的中產階級(東岸現在還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富人)家庭裡的女眷們使用。

  幾年前,阿涅利曾經有幸見過一位資深的布匹商販公開對過去照顧自己生意的客戶們表示感謝,然後宣佈自己不再趕集或走四方銷售了,轉而將在縣城內開設固定的商店,希望大家繼續支持云云。他的朋友如今也走上了這條路,說實話,阿涅利還是比較羨慕的。

  扯遠了。阿涅利朋友的這家商店正好與主營廉價日用品的國營商店錯開了競爭,因此生意還算不錯。畢竟國營商店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賺錢,它還承擔了很多政府職能,即平抑物價等等,每年會承擔一些政策性虧損,出售的也多是普通棉布、鹹魚、油鹽醬醋之類的日用品,兩者之間基本不存在競爭。

  說到這裡不得不多說一句,自從火車開通、國營商店出現以後,梅林港附近的小販數量就開始銳減,就連原本定期形成的集市都蕭條了許多,農民們更願意到價廉物美的國營商店裡去購買東西,也不願意到集市上從小販們手裡買一些二手商品。如今也就在一些偏遠鄉村還存在著流動小販,不過隨著國內交通基建事業的大發展,這些小販最終都將被市場無情地淘汰,就和阿涅利當年被火車驅趕著從一個地方流浪到另一個地方一樣。東岸的發展,實在是太快了!社會的轉型也實在是太令人目不暇接了!

  而鄉村或城鎮集市的解體也直接催生了大量專業性市場的成立。阿涅利隱隱約約聽人說起,在首都東方縣和北方工業中心的平安縣,都已經出現了一種名為「百貨商店」的超大型商店,凡是在一些私人小商店(大多是手工業者私人開辦的)能夠買到的東西,到那些百貨商店裡一趟就能買全,非常方便快捷。

  而且,據說現在去百貨商店購物,也是一種非常時髦和出風頭的事情。這些商店往往僱傭了幾十個店員——很多都是破產小商販——熱情招待每一個顧客,他們各種貨物一應俱全,購買十元錢商品的人和購買一元錢商品的人是受到同樣招待的。特別是首都東方縣的國營第一百貨商店,據說出售數百種商品,全國甚至整個新大陸都沒有一家商店能與之相媲美。

  專業或綜合性商店(百貨商店)的出現取代了跑四方的商販們的職能,也改變著人們固有的消費習慣。鐵路、公路、運河的不斷修建和完善,則對這種趨勢起著無與倫比的加速作用,甚至於,在沿海六縣的縣城內,如今很多人的衣著都已經不再在家裡縫製了,他們轉而從專業性或綜合性的商店定製或購買。

  「上帝作證,在東岸生活實在是太難了。按照報紙上的話來說,那就是社會加速轉型、生活節奏變快,唉,不過終究是比舊大陸強太多了。在這裡,我可以自由地做很多事情,我也有無限的可能通過自己的努力過上體面人的生活。」阿涅利將叮噹作響的補鍋工具拎在手裡,然後沿著街道朝前方走去。

  這裡是梅林縣城內最熱的場所了。一條石質橋樑橫跨梅林河兩岸,橋的兩頭是兩個巨大的市場,一個叫農貿市場、另一個則是布匹批發市場。梅林港作為重要的南北轉運節點,以及沿海地區向內陸腹地推進的起點(通過伊河水系),自然而然地便成了一個大型的貨物集散地。伊河地區、西北墾殖局轄地的很多城鎮的店主或商販們,都是到梅林港來進貨,然後再想辦法運回去銷售,這就造就了縣城內一些批發市場的繁榮。

  此時阿涅利所站的地方就叫做「橋東布匹批發市場」,大量布匹推銷員或中介用精光閃閃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每一位潛在客戶。他們穿著不同顏色的衣服,涇渭分明地分作了兩個陣營,一個專營大魚河機器紡織廠生產的各類布匹,一個專門推銷來自北方的平安織造廠生產的紡織品,雙方在橋東批發市場這個著名的貨物集散地展開了激烈的競爭,試圖讓每一個來進貨的商販或店主們都購買自己推銷的商品。

  競爭的手段不外乎廉價競銷以及各種空頭許諾,當然這個過程中免不了也會黑一下競爭對手,這些都是應有之意,阿涅利早就見怪不怪了。在批發市場附近,還有一些出售各色紡織品的商店,有的商店很氣派,窗戶都是玻璃窗櫥,商店內的牆壁上甚至還貼著金箔紙,很有一番暴發戶的氣派。

  這些商店的店主原本都是小商販,後來被兩大紡織廠招安成了代理商,開始為這些上游廠商推銷各自的成品。由於這裡是貨物集散地,一些機敏能幹的人很快就完成了原始積累,然後直接從工廠拿貨到自己店裡進行銷售。而在競爭越來越激烈後,他們又開始僱傭一些推銷員開始到外面拉客,以推銷自己商店裡的商品,商業體系就是這麼一步步地發展起來的。

  穿過熙熙攘攘的橋東批發市場,阿涅利跨過石橋,來到了橋西的農貿市場。和布匹之類的工業化商品所不同的是,農貿市場這些年來的銷售一直沒有太過顯著的變化,除了少數食品如鯨肉、鹹魚、乾果、菸絲是從遠方運過來之外,其餘的各種商品如蔬菜、鮮肉、禽蛋、牛油、豆製品等都是本地自產。

  多年前這裡就是一個農產品集市,鄉下的農民們定期攜帶自己的商品來到集市上出售。如今這一模式依然沒有太多的變化,除了市場由露天的改為了帶屋頂的以外,這裡的銷售者依然是那些人。或許其中的直接生產者少了,去鄉間收購農民品回來轉賣的商人多了,但這一趨勢的變化依然是極其緩慢的,遠不如那些工業品市場變化的迅速、劇烈。

  市場的街道有些狹窄,大量的馬車和行人擁擠在其間。梅林港是南方車輛廠的所在地,在這座城市,商人或店主們購買小型貨車的比例很高,他們拉著貨車到四里八鄉去收集農產品,然後運回自己的店進行銷售。

  阿涅利遠遠就聞到了一些馬車上散發出來的刺鼻的魚腥味,那些是去米林湖附近的漁村內收購鮮魚或鹹魚的商人。地上偶爾有一些馬糞或牛糞,臭烘烘的讓人怨聲載道,阿涅利也很小心地注視著腳下,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行人擠到牛糞上去。

  街道上出人意料地出現了一輛運輸牛奶的貨車。這些牛奶都產自附近的郊區,一些奶油甚至來自東方的養馬鄉。這種新產業的出現得益於交通事業的大發展,縣道、鄉道的大力修建,使得物流交通比過去便捷了許多,這就使得牛奶這種注重運輸時效的商品開始從農村走進了城市。

  一些牛奶商人(往往是由完成原始積累的奶農轉變)僱傭了一些廉價的意大利或瓜拉尼女人(她們往往還兼職妓女),讓她們充當牛奶女郎,穿著統一的服裝出入於諸如南方車輛廠、鐵路機械廠之類的大型企業家屬區——這些地區的居民們是牛奶消費的主力。

  阿涅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越了擁擠的農貿市場,然後來到了自己印象中的朋友的家,不料卻是鐵將軍把門。到他店裡去一看,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意大利少年在看店,他告訴阿涅利,他的老闆外出進貨去了,可能要一個星期以後才能回來。阿涅利聞言後只能失望而返,他可沒時間在這裡逗留,他要儘快趕回北方的鎮海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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