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作者:銀刀駙馬 (連載中)

 
mk2258 2014-7-6 08:27: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0372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16:29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章 衛道者

         


    丁禹廷的話語中透著深深的關切,令張宗川大為感動,他嘆了口氣,目光轉向岸邊,說道︰“總是讓弟兄們不再白送性命,我這個統領,丟了也沒什麼。”

    此時的岸上,前來鎮壓的山東綠營兵已經在提督李成林的帶領下,收起了被打死的營兵的尸體,狼狽不堪的離開了。

    看著綠營兵的撤離,鄧正卿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嘲諷的冷笑。

    很快,丁禹廷和鄧正卿及張宗川下了“和碩公主”號,進入登州水師大營,安撫水師營官兵,看到受了鞭刑的魏銅錘等人,水勇們一個個驚疑不已,但當他們知道了魏銅錘等人得了多少賞銀時,無不羨慕得要死,恨自己當時怯懦,沒有敢上船去挨這一頓“九尾貓”鞭子。

    在丁禹廷安撫水師營官兵之際,鄧正卿裝作巡視般的來到了水師大營的營房,當看到他進入一間營房時,幾名當地的水勇悄悄的跟了進去。

    鄧正卿看著這幾名面帶驚疑之色的當地水勇,不動聲色的從懷中取出了幾張寫著細密文字帶有油印圖案和數字以及印章的紙頭,交給了他們。

    “這些是銀票,每張三百兩。”鄧正卿看著幾名水勇,冷冷的說道,“都是山西喬家‘蔚長厚’票號的,可隨時兌換現銀。”

    幾名水勇聞言個個喜形于色,忙不迭的將銀票塞進了懷里。

    “你們這次的事兒,辦得不錯,這些個銀子,是你們的辛苦錢。”鄧正卿用不大的聲音說道,“不過,誰要是走漏了風聲……”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嚴厲的目光掃過他們。

    伴隨著鄧正卿的目光,一直老實的立于鄧正卿身邊的“太陽”犬也直起身來,雙目灼灼放光,發出了嗚嗚的低吼,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幾名水勇急忙跪下,連連叩首,“大人放心!小的們萬萬不敢!萬萬不敢!”

    鄧正卿點了點頭,起身帶著“太陽”出了營房的門。幾名水勇目送著鄧正卿的身影消失之後,方才起身,不約而同的從懷中拿出銀票,仔細看了一會兒,各自相視而笑。

    當丁直璜得知發生在榮登水師營的事時,已是在六天之後了。

    “什麼?北洋水師去把嘩變給平息了?”丁直璜看著一副灰頭土臉模樣的李成林,不由得大怒,“他們這是越權!越權!”

    “撫台大人,標下這里讓水師那幫凶徒打死了足足四十多號人,可他們北洋竟然視而不見,連個招呼都不打……”听到丁直璜的第一反應不是責怪自己辦事不力,李成林趕緊說道,“他們明顯是向著嘩變那伙人的!再說了,他們來得也未免太巧了吧?”

    听了李成林的“提醒”,丁直璜眉頭一皺,臉色又有些變了。

    “大人,北洋水師早不來晚不來,恰恰在要出事這幾天,集中于威海灣操練,以前他們的操練地方,可不是威海灣啊……”李成林又說道,“這一次榮登水師營一嘩變,丁禹廷立馬就來了,這消息傳的,也未免太快了吧?”

    “確是如此……”丁直璜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李章桐只怕脫不了干系!定是他背後主使,丁禹廷才敢如此的大膽!……”

    听到丁直璜已然將怒火轉移到了李紹泉和丁禹廷身上,李成林心里正自松了一口氣,卻冷不防丁直璜的一句話又讓他的心懸了起來。

    “也是你無能!帶了這許多人去,非但沒平息得了嘩變,反讓他們給打死了這麼多人!”丁直璜看著李成林,大聲怒叱道,“你難道就沒想過他們會如此?為何不帶幾門炮過去?”

    听到丁直璜的責問,李成林嚇了一跳,但他在來時已經料到丁直璜會有此一問,事先就這一塊早已想好了說詞,趕緊哭喪著臉回答道︰“大人,這綠營現下缺衣少餉的,您也不是不知道,營里可用的劈山炮只有不到十門,也沒有多少騾馬可用,帶炮走的話,定會耽誤行程,再說了,還欠著三個月的餉銀沒發啊……”

    听到李成林說起欠餉來,丁直璜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尷尬之色。

    “這一次又死了四十多號人,這餉銀要是再不發下去,只怕這綠營也要和水師營一樣了……”李成林哀聲道。

    “這樣,呆會兒先把這撫恤銀子發下去,這欠餉麼,再等一等……”丁直璜有些煩亂的起身,踱起步來,“每個人一兩……不,二兩撫恤銀子吧!你呆會兒便拿我的手令,去藩庫支取現銀吧!”

    听到丁直璜說出了撫恤銀子的數目,李成林在心里嘆了口氣,但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來︰“謝撫台大人體恤!……”

    二兩銀子一條命,這山東綠營兵的命,還真是賤到家了啊!

    而區區八十幾兩的銀子,竟然還要他堂堂綠營提督去藩庫領,說出去也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李成林強忍著滿腹牢騷,行禮告退。他已經決定了,現在就去藩庫領銀子,否則一不留神,只怕這八十幾兩,也拿不到手!

    李成林退下之後,丁直璜想到這一次不但沒能平息水師營的嘩變,又白白的支出去了一筆銀子,雖然數目不多,但仍是讓他肉痛不已。

    而山東地方的財政,之所以會如此的窘迫,雖全非他丁直璜一人之過,但也和他本人的作派不無關系。

    在任山東巡撫任時,丁直璜興修水利,誅殺匪逆,整頓吏治,興辦洋務,體恤民困。時人對丁直璜的清風亮節推崇備至,贊其操守“清絕”。在一些人的筆下,丁直璜是一個“嚴剛有威”、“凜然可畏”之人,可以說是一個清官廉吏型的概念化的人物。

    作為一個舊制度的衛道者,丁直璜一直崇尚“清濁分明”、“正邪不兩立”的處世原則。他對于官場的認識是︰“今吏治紛然糜雜︰便捷者為才華,依阿者為練達,縱恣者為闊大,粉飾者為精明。”因此,造成了“瓦釜雷鳴,黃鐘毀棄”的令人喪氣的社會現實。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16:29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一章 道德標本

         


    雖然如此,丁直璜認為,為官一方者不可灰心喪氣,要潔身自好,有所作為,他曾對屬下說︰“且豐草蔽谷,幽蘭自芳;舉世混沌,清士乃見”,“藉此官勢,作德于民”。對于做官的目的,丁直璜崇尚孔子的“學而優則仕”和孟子的“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希望自己能夠“出其所學,以救敝而起衰”,因為“賢人進,則民生遂”,他認為,只要有了好官清官,黎民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做官當以愛民養民為第一要事,即所謂報國者亦不外此,蓋民為國本,培養民氣即培養國脈。得民心樂,民氣和則不亂,而國家于以平康,此即報國也。……務須時時體察此言,立心照辦。不使一事不可對民,一念不可對民。凡有害民者,必盡力除之;有利于民者,必實心謀之。我自盡其心,而百姓愛戴不忘……”他時常告誡自己要“刻苦做好官,行好事”。

    丁直璜告誡自己要“刻苦做好官”,他自己也的確這麼做了,可是,他的“刻苦”,對老百姓來說,並非福音。

    丁直璜生處江河日下、國勢頹微的時代,而對“天下貪官,甚于強盜;衙門污吏,無異虎狼”的黑暗現實,作為一個封疆大臣,能出污泥而不染,“以天下為憂,而未以位為樂”,清正廉潔,其為官之道凝聚著儒家的“保民”、“養民”、“教民”的光輝思想,可以說是其思想可貴之處,但落到具體的實處上,卻是面目全非了。

    因他心目中的那套理論,在現在已經根本不具備任何的可操作性!

    在丁直璜的理論中,官員是為朝廷和百姓服務的。他們心里頭應該首先裝著百姓,然後才裝著自己。儒家經書上是這麼教導的,但是作為整體,官員們追求的是自己的利益。他們心里頭首先裝著自己,如果還有富余地方,那就順便再裝點百姓。如果太擠那就算了。這不是哪一個人兩個人的道德問題,這是普遍的人性。

    被宋明理學閹割過的儒學理論為這個時代的人們提供了極富吸引力的遠景理想。對社會來說,只要人人都遵守聖人的教化,這個社會就會井井有條,臻于大同。對個人來說,如果你刻苦自礪,就會達到“聖人”的境界。但丁直璜們不會知道的是,聖人的“存天理,滅人欲”,其實是無法實現的。因為它只承認道德教化,而不承認支配社會運轉的根本動力是利益。它要求人們時時克制自己,走在“天理”的鋼絲上,卻把“人欲”當成敵人。因此,它從基礎上便缺乏可操作性。

    “存天理,滅人欲”本身就是一份可怕的精神條約。或者說是一個善意的騙局。簽訂了這份條約,就意味著一個人必須在他的生活中,時時與“自我”交戰,把一個活生生的自然人壓榨成一塊道德標本。幾乎所有的讀書人都發誓“必為聖賢”,然而,絕大部分人都半途而廢,他們陽奉陰違,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下進行人欲的走私,成了說一套做一套的“鄉願”。只有極少數有特殊秉賦的人,才能以超常的心力來做這條約的犧牲品。

    而丁直璜,便是這樣一個奇葩。

    丁直璜認為做官“尤重表率”,“持心須公正,操守須廉潔,作事要勤速,問案要細心”,“亟宜刻刻恤民,事事恤民,以種德行”。他認為“一惑于利,則日久浸淫,將有流于貪婪而不知者矣。”因此還特別囑咐兒子丁體常︰“爾欲做官,須先從此立腳,萬不可效今時喪心昧良者流,只顧目前之熱鬧,不思子孫之敗壞,是所至囑!”

    對于當時官場流行的不正之風,如過節祝壽的禮金及每季下級向上司孝敬的錢財等陋規,丁直璜均認為是*現象,必須予以抵制。“凡一切節壽季規,萬不可受。……若收受陋規,則無以自問,又何以對人?且州縣送陋規,無非取之于民。爾取州縣之一,州縣則取民之十。試思大災之後,尚忍如此傷天害理虐民之事乎?午夜捫心,當必瞿然懼天。”“當于利之一字,斬斷根株,立意做一清白官,而後人則受無窮之福。……去節壽而收季規,是猶不作劫盜而作穿窬(穿壁牆的小偷),其為盜一也。人須有耐苦之心,方能成一好人。……即窮于一時,而清名難求,所值不啻千百萬,何憚而不為?……貧原非病,窮乃見君子,聖人嘗言之,當以此為身體力行……”

    談到做官的修養,丁直璜認為︰一個稱職的好官,必須“明習當時之務,又好讀書,稽古以充之,見聞日益廣,持守日益定,才識日益閎,其所謂明體達用者也。”他認為要防腐拒腐,首先得遠離*,潔身自好,“須少交接少游宴。除上衙門外,仍以終日閉戶讀書寫字作文賦詩為好。”他訓誡兒子丁體常,要“夙寤晨興,憂勞百姓”;要“受辱不驚,受寵若驚”;要“居安思危”,勿“在樂忘憂”;要把宦海的浮沉和個人的得失看得淡漠,但對自己的人格和清操卻要看重。他有如是說︰“我之做官,志在君民,他無所問。官可被參而罷黜,斷不可依阿以從俗,而自壞身心,貽羞後世也!”

    丁直璜到山東巡撫任上之後,身體力行,一番雷厲風行之下,山東官場的風氣的確“清正”了許多,但隨之而來的,卻是行政效率的極度低下,以及財政收入的困窘。

    丁直璜一直認為,讀書人都是孔孟之徒,他們入仕,出發點應該是行孔孟之道,並不應為一己私利。所以,他的取消收受陋規,保持祖制的“低薪”正好有利于官員們“砥礪節操”,“保持正氣”,正所謂“存天理、滅人欲”。

    低薪制其實是中土基于儒家學說的一種政治傳統,但問題是一方面是官俸低得有時甚至不足以維持正常開支,另一方面是官本位,官萬能,各級官員權力不受約束,制定各種土政策,進行各種亂收費幾乎沒有任何障礙。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16:29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二章 至清至貪

         


    通過加收攤派收取行政費用,支撐政府運轉,是歷代政治中的一個正常現象,也是低薪制得以維持的基礎。問題是加收多少,攤派多寬,並沒有明文規定,完全是暗箱操作。並且,對政府機構的財政收支,從來沒有建立過有效的會計審計制度。官員們往自己口袋里放錢,就像吃飯夾菜一樣容易。這種制度的荒謬,正如同“渴馬守水,惡犬護肉”,導致官員們的整體腐化成為一種不可避免的趨勢。在這種制度下,要是做清官,一絲不取,結果就是甘于正常人無法忍受的貧窮。

    問題是,你要甘于貧窮可以,但你不可能要求別人和你一起受窮!

    儒家理學所造就的這個不可能實現的神話,支撐著中華民族渡過了幾千年的艱難歲月。這個神話是個圈套,它告訴人們,一個社會或者一個人達到幸福彼岸的道路已經為聖人指出。因此幸福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問題是聖人之言恍兮惚兮,如何百分之百貫徹並沒有一個客觀標準。如果你還沒有找到幸福,那原因必然是你沒有貫徹正確。

    幾千年來,中土人就是在試圖通過貫徹聖人之言、達到幸福彼岸的努力中度過的,幾千年了,聖人們許諾的“大同世界”從來沒有降落過人間,“太平盛世”從來只是戰亂和災荒中的短暫喘息。在聖人之言人人諷頌之時,人們舉目所見,只有混亂、僵滯和窮困。從來沒有人懷疑聖人之言是否正確,沒有人跳出這個神話的陷阱。人們只是前赴後繼,一代又一代堅持不懈。

    整個中土文化都陷入了巨大的偏執之中,毅力被當成了解決一切問題的法寶。然而,人們越努力,世界就變得越糟糕。

    而丁直璜卻仍然對此堅持不懈,他上任之時,山東的稅收本來並不少,但他“一心為民”,到任後便大興“利民工程”,興修水利。1871年,黃河于山東鄆城侯家林決口,交通阻塞,多數州縣被淹。負責治河的大臣建議第二年動工堵築。丁直璜力請即時于水涸時動工,並請命親自督修。不到兩個月竣工,時稱“費半而功倍”。但不久之後黃河又在石莊戶決口,河水奪流南下,山東、江甦、安徽數百里受災,運河交通廢棄,朝廷上下治水之議莫衷一是。丁直璜又奏請督工堵築,河水專注于大清河入海。

    除了興修水利,丁直璜在濟南建尚志書院,招收各府州縣儒生來院講習,兼收願學天文、地理、算術者。而在左宗棠的西征協餉攤派過來之後,丁直璜積極支持,每一次都是足額將協餉交付。他辦的這些事為他贏得了極高的官聲,但山東的財稅收入卻漸漸的變得入不抵出。而丁直璜並沒有去研究這當中的原因,而是在全省範圍內厲行節儉,並親自帶頭做表率,並嚴禁捐勒需索訛詐賣放等弊,“諭各商人,如有此蔽,準其隨時喊稟,立即嚴究。……重則重辦,輕則當堂笞責,……沒有訛索得髒者,立即究返,當堂發還商人,不遷延時刻”。但他的表率雖然做得好,除了他個人的官聲繼續高漲之外,別的卻是一無所有。

    但吊詭的是,在官場上被視為另類奇葩的同時,在民間,丁直璜卻已經漸漸成了“神”,成為老百姓希望的寄托。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丁大人就是救苦救難的青天大老爺,是揚善懲惡的大英雄。他成了小民百姓正義的化身,一個超現實的存在。而現實生活中的丁直璜,一邊享受著小民百姓的崇拜,一邊卻也暗自為財政困窘而苦惱不已。

    他的這種苦惱,是不能和小民百姓說的!

    當然,小民百姓之中,也並不是誰都這麼認為的,一些士紳和商人在私下里就曾發出了“清官亦猛于虎”的哀嘆。

    “清官”現象其實是中土傳統的“貪黷文化”里面必不可少一個的組成部分。幾千年來,一方面貪官們的奢侈腐化肆無忌憚讓人氣憤填膺,另一方面,清官也總是清得讓人心疼。他們清到家徒四壁,清到生計無著,清得觸目驚心。推崇中庸的中土文化其實總是愛走極端。儒家把人分為君子和小人兩個相互對立的群體,宣稱一個人“不為聖賢,即為鬼畜”,為中土文化打下了偏激的底色。凡事都被劃為兩極,中庸其實無處藏身。

    山東在丁直璜這個大清官的治理下所表現出來的行政效率低下和財稅收入銳減,和某時空計劃經濟時期大多數人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混日子的時候,媒體卻總能挖掘出一些工作起來不顧身體不顧家庭最後累倒在工作崗位上的先進模範人物,其實如出一轍。

    清官們的一絲不取與貪官們的毫無禁忌,其實也是相同文化基因上生長而成的兩極。清官和貪官這兩種極端其實是相輔相成的,正如太極之一陰一陽。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清官與貪官是相互依存,正是清官的“至清”,才造成了貪官們的“至貪”。換句話說,做清官標準太高了,對人的要求太苛刻了,絕大多數人都達不到這個標準。達不到清官標準,那或多或少就是個貪官,既然貪了,何不貪個痛痛快快?

    “清官”在官場中恰恰成了官員們的反面教材。做清官不僅物質上吃苦,精神上也要承擔巨大的壓力。每辦一件事,清官們都要嚴格遵守國家規定,因而窒礙重重,舉步維艱。同僚的譏笑、排擠、不合作,鄉紳們的抵制、咒罵、上訪甚至死亡威脅,這些都不算。就是在家里,母親、妻子、親戚也整日抱怨不已,雖然不敢明著指責,然而起碼不會給好臉色看。因此,做“清官”,其實是在日日承受一種常人不能忍受的煎熬。但中土的清官們卻把這種煎熬當成了一種考驗,一種磨煉,一種“超凡入聖”的必經之途,樂此不疲。

    “清官”不可避免地成為官場中的“異類”,成為人人討厭的糞坑里的石頭,如果不能被“同化”,那麼,只能被“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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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三章 劉步蟬

    丁直璜的政治傾向,應該是極端保守主義,然而從另一個角度看,也可以稱為極端激進主義。現在時間已然過去二百余年,整個中土的人口增長了數倍,社會政治經濟的結構和規模都發生了許多變化,立國初期的許多規定其實已經無聲無息地廢止了,代之以在社會運轉中自然生長起來的規則。而丁直璜和他所在的“清官”一族的原則卻是對新規則一律持反對的態度,全部掃蕩,片瓦不留。在他們的身體里,在歷代中土知識分子身體里,總是洶涌著激進主義的熱血。他們總是認為,有那麼一種終極真理,可以解釋整個宇宙,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如果你找到了這種真理,堅定不移,大刀闊斧,就可以粉碎一個舊世界,換來一個光輝燦爛的新世界。所以他們做起事來總是那麼唯我正確,總是那麼激烈絕對,總是那麼一步不退,總是那麼缺乏建設性空間。而他們的失敗,也總是必然的。象崧代的王岸石如此, 代的海銳如此,他丁直璜,其實也是如此。

    清官的精神可嘉,但精神可以用來寫到書上,記入史冊,激勵人心,卻不可施用于實際,這其實是千古“清官”共同的命運。“清官”只是官場的遮羞布,是茅廁窗台上的一盆小花而已。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身在官場中的丁直璜,此時當然不會意識到問題的緣由,而仍是執著于他自己的理念之中。

    “李章桐啊李章桐,果然你和那林姓妖孽是一路貨色!”丁直璜想起李紹泉之前曾屢次提起的將榮登水師和北洋水師合並的建議,恨恨地說道。

    在丁直璜看來,這一次的榮登水師嘩變,妥妥的是李紹泉為了吞並榮登水師而下的黑手!

    “你李章桐不仁,便休怪我不講情面了!”

    丁直璜起身取過紙筆,即刻便擬起給朝廷的奏折來。

    不一會兒,奏折便擬寫完畢,丁直璜看了幾眼,感覺甚是滿意。

    在這份奏折當中,對于榮登水師的嘩變事由,丁直璜巧妙的用了曲筆,他在折中並沒有提到水師是因趕繒船而嘩變,而是直接點明是因為“鬧餉”,對于欠餉一事,他給出的解釋是為了保證“河工”(治理黃河決口)和“西征協餉”,預先挪用了部分軍餉,等到賦稅收上來之後,“再行補還”,此外他還在折中特意的提到,榮登水師的嘩變“恐有暗中唆使之人”,向朝廷暗示這場嘩變是有隱情的,並且表示要堅決究查到底。

    在寫完了折子之後,丁直璜似乎覺得還有些不夠,他想了想,干脆給李紹泉寫了一封信,直接在信中質問李紹泉,為何要這麼做?並指出李紹泉這麼干是不仁不義之舉,將李紹泉狠狠的痛罵了一通。

    在寫完奏折和給李紹泉的信之後,丁直璜迫不及待的叫來了人,馬上將奏折和信都發了出去。

    而此時的丁直璜還不會想到,他的這個折子一上,會給他本人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天津,大沽口港。

    鄧正卿坐在“和碩公主”號巡洋艦自己的艙內,抬頭定定地看著繁忙的碼頭和往來如梭的進出船只。

    多少天來,他經常就這麼獨自一個人坐著。

    “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鄧正卿輕聲說著,猛地一拳擂在了桌面上,伏案痛哭起來,“林大人,你不該走啊!……”

    “林大人,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去,弟兄們的心,都散了……”

    “林大人,你和弟兄們這麼槍林彈雨的都闖過來了,怎麼突然就……”

    “林大人,你知道弟兄們連你最後一面兒都沒見著,有多傷心麼?弟兄們想過去看你,可咱們是海軍,無令不能進京,不能進京啊!”

    鄧正卿正自悲傷難禁,門口突然專來“篤篤”的敲門聲。

    “誰!不是告訴你們,這會兒別來煩老子嗎?”鄧正卿猛地起身,啞著嗓子虎吼了一聲。

    敲門聲一下子給打斷了,象是敲門的人嚇了一跳,但很快又響了兩下。

    “我說老鄧,你好大的官威啊!”門口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象是開玩笑的略略帶了些陰陽怪氣的調調,“膽子小的,還叫你給嚇死了!”

    “你劉梓香不好好的在你的‘龍驤’號上呆著,上老子的船做甚麼?”鄧正卿知道了來人是誰,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迅速地拿過手帕拭去了臉上的淚痕。

    門開了,北洋水師旗艦“龍驤”號鐵甲艦的管帶劉步蟬邁著方步走了進來。

    “龍驤”號鐵甲艦本是日本海軍的主力鐵甲艦,是一艘排水量2850噸的小型鐵甲艦,在苔灣之役中于鳳山島海戰擊敗過南洋水師,但隨後便在東海海戰中被船政水師攔擊,彈盡而降,成了乾國海軍的俘虜,在船政改裝後連艦名都沒換就編入了船政水師,後調防天津,加入北洋水師,成了乾國海軍的第一艘鐵甲艦,也是北洋水師的旗艦。而從法國留學歸來的劉步蟬,正是這艘小鐵甲艦的管帶。

    “士昶兄這是怎麼了?關自己的禁閉?”劉步蟬注意到了鄧正卿神情的異樣,故作訝然之色的問道,“還是有什麼為難的事?”

    鄧正卿皺了皺眉頭,顯然不太喜歡劉步蟬開這樣不合時宜的玩笑。

    “算了,老鄧,我知道你為啥心情不好。”劉步蟬收斂了笑容,嘆了口氣,拍了拍鄧正卿的肩膀,“說實話,林大人走的這些天,我心里也和你一樣,象刀攪一般難受。”

    鄧正卿听了劉步蟬的話,喉頭一陣發緊,眼眶又變得有些濕潤。

    “林大人這一去,那起子清流可樂得翻了天,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沖咱們這些林大人一手帶起來的海軍下手了。”劉步蟬緩步來到舷窗前,向外望去,剛好能夠看見“龍驤”號鐵甲艦的巨大身影。

    此時的“龍驤”號和鄧正卿的“和碩公主”號一樣,桅頭都掛著半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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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四章 如此翰林

         


    “刀筆殺人,有時候比這大炮都可怕。”鄧正卿明白劉步蟬話中的意思,恨聲說道。

    “其實,林大人走之前,也沒忘了咱們,他預料到那起子清流要找咱們海軍的麻煩,已經給他們挖了一個大坑。”劉步蟬笑了笑,“我們用不了多久,便會有好戲看了。”

    听到劉步蟬的話,鄧正卿微微一愣。

    “你是說,林大人的遺折?”他想了想,有些明白過來。

    “正是。”劉步蟬點了點頭,嘴角現出一絲淡淡的揶揄笑容。

    鄧正卿正要再問,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

    “大人,丁軍門派人送來了李制台的手令。”一名水兵在門口說道。

    “李制台的手令?”鄧正卿和劉步蟬對望了一眼,各自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莫不是為榮登水師嘩變的事?”劉步蟬道。

    “拿過來。”鄧正卿說道,門開了,一名水兵快步走了進來,將手中的裝有手令的信函交到了鄧正卿的手中。

    鄧正卿打開了手令看了起來,劉步蟬湊到了鄧正卿的旁邊,掃了一眼手令,不由得揚了揚眉毛。

    “李制台要士昶兄前去京城護送林大人靈柩來津……這是要用士昶兄的船送林大人回福州歸葬吧?”

    鄧正卿的眼中閃過一絲急切之色,“我這便去準備,今天就出發!”

    鄧正卿話音剛落,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長長的汽笛鳴響。

    二人來到窗前,看到遠處的海面上,一艘巨大的鐵甲戰艦正破浪而來,戰艦的桅頭上,一面法國三色旗正迎風飄揚。

    “這是……‘海洋’號!”劉步蟬吃驚地瞪大了眼楮,“孤拔將軍的座艦!”

    “難道是孤拔將軍來了?”鄧正卿注意到了那面飄揚的三色旗處于“降半旗”的位置,有些明白了過來。

    孤拔于普法戰爭中率法國海軍全殲普魯士海軍,攻佔基爾和漢堡,一舉扭轉了戰局,因而不但被法國人奉為英雄,其名聲也傳遍了世界,是以見到這位海軍名將的座艦,鄧正卿和劉步蟬都不免動容。

    “是,孤拔將軍的將旗在那里。”劉步蟬看著漸漸駛近的“海洋”號上懸掛著的旗幟,說道,“孤拔將軍是來吊唁林大人的。”

    鄧正卿也看到了孤拔的將旗,對孤拔這位林義哲的至交好友又多了一層敬重之意。

    “我這便回艦上了,呆會兒興許得我帶艦接待陪訪。”劉步蟬說著,向鄧正卿告辭,“我一會兒派人把我的一點心意送來,你替我捎帶到林大人靈前。”

    “好。”鄧正卿答應了,送走了劉步蟬之後,他便立刻叫來水兵,開始做進京的準備。

    此時的鄧正卿,並不會想到,他這一次入京,會遇到什麼樣的人,又會發生什麼樣的風波。

    北京,西城區,“太白居”酒樓。

    一間雅室之內,翰林院編修黃樹蘭正獨自坐于一桌豐盛的酒席前,自斟自飲,他一邊喝著酒吃著菜,一邊哼著小曲兒,雖然整個雅室之間只有他自己,但他卻顯得悠然自得,並不覺孤單。

    “張元,吳昊,哈哈哈哈!妙哉!妙極!絕妙文字啊!”

    “天下士子都辦不到的事兒,我黃醍方一個折子便辦到了!“

    “我這才是天下第一折!”

    “姓林的,你做夢都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黃樹蘭哈哈大笑著,將一杯酒狠狠的灌下了肚。

    可能是酒喝得有些多了,恍惚間,他看著周圍,感覺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也還是在這間雅室之內,黃樹蘭、張霈倫、張芝棟、陳葆臻四人正團坐在一起,一邊吃菜飲酒,一邊聊著天。

    “听說英國人遂了總署之請,撤了威妥瑪的公使差事,提了一個叫傅雷斯的參贊當公使,並未從英國另派人前來。”張芝棟說道,“不知此人如何,是否仍同威妥瑪一般跋扈。”

    “總署在給英國人的照會里已然寫明,要求派‘和善之人’為公使,若是此人仍如威妥瑪一般,再叫他們換人就是了。”陳葆臻說道。

    “听說是林義哲將威妥瑪之劣跡種種發諸新聞紙,公示于天下,各國皆指威妥瑪過份,英政府大為尷尬,是以決心撤換,”張芝棟又道,“這一次朝廷逼令英人撤換公使,列國響震,听說那些公使再去總署,都變得客氣了許多呢。”

    “這林義哲的確好生厲害,竟能利用彼國新聞紙之影響,左右其國內輿論,逼其政府就範。”張霈倫道,“真真出人意料。”

    “是啊!以新聞紙左右輿論,使其政府大臣相互推諉攻訐,最後竟至其首相辭職,內閣垮台,真是絕妙手段!”張芝棟想起林義哲所做的一切,禁不住大聲贊嘆起來。

    听到張霈倫和張芝棟都在夸贊林義哲,黃樹蘭心中不滿,忍不住問道︰“孝答何以知是林義哲所為?”

    “各處新聞紙皆作此言,以其行事之一貫風格,想是不會假的。”張芝棟回答道。

    听到張芝棟的回答,張霈倫不由得感嘆道,“此人確是異才!只可惜行事手段,未免太過陰狠……”

    可能是想起了已經圈禁在宗人府的“清流四諫”之首苞亭,張霈倫的神情變得有些黯淡。

    听了張霈倫的感嘆,張芝棟和陳葆臻也都嘆息了起來。

    “此人學識淵博,智計百出,這等攪亂西國之法,他都能想得出做得出,以少溪之憨直,哪里會是他的對手。”陳葆臻嘆道,“老師叫我等不要與其為敵,實是洞明之至,惜乎少溪未听老師之言……”

    黃樹蘭听到陳葆臻說起老師李高陽不讓他們參劾林義哲的事,心中不滿,忍不住大聲說道︰“老師不不過是畏懼那林義哲罷了!”

    “醍方說哪里話來!老師哪里是畏懼林義哲,老師是怕咱們胡亂上折子,參不到點子上,反而引得兩宮皇太後震怒,徒惹殺身之禍!”張霈倫听到黃樹蘭竟然說起老師的不是來,有些不高興,出言反駁道,“少溪兩次因林義哲而致禍,皆是為此!他上一次參劾林義哲的折子,你也不是沒看過,明明是皇太後賜婚,他說成了迎娶鬼類,這不是作死嗎!”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16:30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五章 激辯

         


    “侑樵說的有理。”張芝棟也在一旁點頭道,“這一次少溪被抄家,听說也寫了一份大逆不道的折子,底稿給兩宮皇太後看到了,極是震怒,故而遭此重責。”

    “他寫沒寫這樣的折子,目前尚不得而知,可單是他和兩國丈說的那些個事關後妃的話,傳到皇太後耳朵里,便免不了一死!”張霈倫道,“皇太後處以圈禁,饒他不死,已是莫大的恩典了!”

    “其實少溪本就不該參劾林義哲,”張芝棟道,“他辦的那些個洋務,雖說與天朝體制不合,卻也多少有利于國計民生,且又有驅逐倭寇的大功。此人只是太過熱心洋務,不許他人有半些指摘,並未辦錯什麼事……”

    “孝答此言差矣!他做的那些個文章,哪一個不是擾亂人心,為夷人張目,欲要以夷變夏?就這一項,他便是士林之公敵!人人得以參之!人人得以誅之!”黃樹蘭憤怒的打斷了張芝棟,大聲道,“我黃醍方絕不會放過他!我還要上折子參他!一直參他!不參死他,我黃醍方誓不為人!”

    見到黃樹蘭突然發怒,張霈倫、張芝棟和陳葆臻都是嚇了一跳。

    “醍方切莫沖動,莫要似少溪一般做出傻事來,追悔莫及。”張芝棟溫言勸道。

    “我當然不會象少溪一般無的放矢。”黃樹蘭恨聲道,又倒了一盅酒,一仰脖灌了下去。

    “侑樵,你覺得,林義哲這個人,到底如何?”張芝棟轉張張霈倫問道。

    “奇才難得!只是……”張霈倫想了想,縮下了後面的話,向張芝棟反問道,“孝答以為此人如何?”

    “此人生逢治世,乃是難得之良才,若逢亂世,定是禍國之梟雄!”張芝棟答道。

    听到張芝棟給出了這麼一個評價,張霈倫很是奇怪,問道︰“孝答如何說此人逢亂世定是禍國之梟雄?”

    “能用如此奇計,兵不血刃亂人之國,非梟雄誰能為之?”張芝棟道,“今日能以新聞紙亂英國,安知其無亂我大乾之法?”

    “亂大乾之法?”張霈倫又是一愣,正要再問,卻冷不防黃樹蘭拍案而起,打斷了他的話頭。

    “妙哉!妙哉!”黃樹蘭興奮地大叫起來,渾然不顧他打翻倒在桌上的酒壺流出的酒液灑了他一身。

    “什麼妙哉?醍方?”張霈倫驚問。

    “能亂英國者,必能亂大乾!此人便是我大乾之張元、吳昊!”黃樹蘭的眼楮里滿是亢奮的光芒,“參他的題目有了!”

    “我大乾之張元、吳昊?……”張霈倫突然明白了過來,一時間不由得臉色大變,“醍方,你要以這個為題目,參劾林義哲?”

    “正是!”黃樹蘭自得地點了點頭,“這便是參劾他林義哲的絕佳題目!林義哲,這一回,你斷難逃得這一刀之厄!”

    听到黃樹蘭說的這句要致林義哲于死地的話,張芝棟和陳葆臻尚未完全明白過來,但張霈倫的臉色卻已然變得鐵青。

    “醍方,你當真要如此?”

    “侑樵,你覺得這個題目如何?”

    “題目雖好,只是太過下作陰毒!”張霈倫冷冷的道,“且是莫須有之罪名,不足以服天下!”

    “下作?陰毒?不足以服天下?呵呵,侑樵,言重了吧?”黃樹蘭覺察出了張霈倫的話有些不對味,轉頭看著張霈倫,“對林義哲這等亂臣賊子,當無所不用其極,存不得半分婦人之仁!”

    “可那林義哲,是亂臣賊子麼?”張霈倫大聲質問道。

    “他投身事鬼,妖論惑眾,以陰毒手段摧折諫諍之臣,怎地不是亂臣賊子?”黃樹蘭听到張霈倫聲音不善,說話也變得不客氣起來。“看此人以新聞紙擾亂英國,便知其心性手段,和那張元、吳昊是一路貨色!他能亂英國,便能亂我大乾!不早除之,日後必為大患!”

    “醍方此言差矣!林義哲雖然屢屢同士林為敵,只是熱心洋務之故,張元吳昊,亂臣賊子之名,實是太過。”張芝棟看到二人說僵了,急忙起身解勸道,“無論如何,他驅逐倭寇,保全台灣的大功,還是不可抹殺的。朝廷對他屢有升賞,亦是酬其大功,你說他是亂臣賊子,將朝廷封賞置于何地?”

    張芝棟雖是勸說,但亦有隱隱指責黃樹蘭之意,畢竟亂臣賊子的帽子是不能隨便扣的。

    “那是一二樞臣受其媚惑,賞罰不明!”黃樹蘭知道自己剛才一句“亂臣賊子”的帽子扣得不妥,有詆毀朝廷的意思,趕緊轉了口,稱贊了朝廷幾句,“台灣逐倭得勝,那是朝廷策劃之功,前敵將士用命之故,他林義哲一介白面書生,不過是貪天功為己有而已!”

    見到黃樹蘭如此說,張芝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又坐了下來。

    “醍方,林義哲誠有不對的地方,但功是功,過是過,不可一概而論。”張霈倫強壓住性子,放緩了語氣,說道,“若要參劾與他,也需切實有據,切不可妄言攀誣,害人害已。”

    “侑樵所言,黃某萬萬不敢苟同!”黃樹蘭抗聲道,“在黃某眼里,他林義哲沒有半分功勞!只不過是一個奸邪小人!”

    “醍方好大的口氣!興船政、辦海軍、驅除倭寇,在你眼里,竟然算不得功勞!”听到黃樹蘭如此回答,張霈倫的嗓門又高了起來,“林義哲親自上陣狙殺倭酋,難道算不得功勞?”

    “那不過是他林義哲的沽名釣譽之舉!”黃樹蘭強辯道。

    “哪有這樣沽名釣譽的?用自己的性命沽名釣譽?”張霈倫重重的冷笑了一聲,“你醍方可照著沽一個我瞧瞧?”

    黃樹蘭怒極,一時間找不到詞語反駁,一張臉剎那間憋得通紅。

    “僅以一人之好惡評人功過,你覺得你認定的,便永遠是對的麼?這天下再無第二人能超過你麼?”張霈倫不客氣的繼續說道。

    “侑樵言重!黃某不敢!”黃樹蘭拱了拱手,昂然道,“此非是黃某一人之論,士林對林義哲早有公論!縱然其稍有微功,也斷斷難掩其禍國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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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六章 割袍斷義

         


    “林義哲何來禍國之罪?倒要請教!”張霈倫怒道。

    “黃某適才已然說了,林義哲妖論惑眾,擾亂人心,欲要以夷變夏!”黃樹蘭道,“縱然他佐理船政,興辦海軍,稍有微功,也難掩其禍國殃民之罪!”

    “林義哲熱心洋務,無非是為了要國家富強,談何以夷變夏?他做的那篇《西國聖道考》,有理有據,連老師都說寫的絕妙,怎地便擾亂人心了?”張霈倫怒道,“莫非醍方以為,自己的學問在老師之上?”

    “黃某的學問自然比不上老師,和侑樵也是差了一大截,”黃樹蘭冷笑道,“但黃某的大義見識,自信卻是在老師和侑樵之上的!”

    “大義見識?哼哼!”張霈倫冷哼了兩聲,“《西國聖道考》刊行天下至今已有數年,士林未見有反駁之妙論,我更沒見你黃醍方對此有何妙筆,縱有些駁詞也不過自取其辱耳!”

    “張侑樵!那林義哲僅僅是一篇《西國聖道考》的狗屁不通之文,老師年紀大糊涂了腦子便也罷了,連你竟也分不清是非大義了!”黃樹蘭道,“對于洋務可否強國,黃某所知不多,亦不願與聞!黃某只知道,士林為大義之所在,無論天命所歸何人,皆得依靠士林!無士林便無江山社稷!如若大義不存,士林不在,縱使國家再強,士子百姓變得如同豬狗一般,又有何用?”

    “黃醍方!你說的是人話麼?”張霈倫大怒,拍案而起,戟指黃樹蘭,厲聲質問道,“古語雲︰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家若亡,士林何能獨存?你如此顛倒是非,居心何在?”

    “張侑樵!你一意為那林義哲說話,莫不是受了他的什麼好處不成?想不到你張侑樵自許廉潔,竟然也會和那奸邪小人同流合污……”

    “住口!黃樹蘭!張某的為人還輪不著你來指摘!這麼多年,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是個這麼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

    “唉呀!醍方,瞧瞧你都說了些什麼!還不趕緊向侑樵賠個不是!侑樵,醍方今天酒喝得有些多了,你就少說兩句吧!”張芝棟見二人說得僵了,起身勸道。

    “張孝答!你少在那里充好人!我知道你一直對那林義哲心存好感,縱是他長得眉清目秀符合你張孝答的斷袖之癖。但我告訴你!你趁早還是斷了那種念頭,早晚有你身敗名裂的那天!”黃樹蘭一怒之下,竟然沖著張芝棟去了。

    “黃樹蘭!休要滿口胡柴!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們幾個,我張侑樵是何等樣人你心里應該清楚!張某是幫理不幫人!林義哲這件事,真真確是你沒道理,還要胡攪蠻纏!我等只站在公理這邊,君子做事須坦坦蕩蕩,決不可做那種傷天悖理的齷齪之事!你若還忝為君子,就請好自為之!”張霈倫怒道。

    “好一個站在公理大義這邊!張霈倫,這話虧你好意思說出口!林義哲曲意媚上,摧折士林,侮辱士子,你身為士林一員,竟為他百般開脫,還胡說什麼站在公理大義這邊,真是笑話!”

    “你說林義哲摧折士林,難道士林對林義哲的所作所為就光明磊落了麼?你要把林義哲比做張元吳昊亂國之人,加以莫須有之罪名,欲致其于死地,難道也是光明磊落之舉?”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春秋大義,這些下等末節,便顧不得了!”

    “你這是說為了春秋大義便可用齷齪下作的手段了?”

    “用了便怎地?你少用這些損話來將我!你們哪一個沒上過參人的折子?哪個沒說過損人的話?為了參劾成功,大家都是一樣的!少在這里裝清高!”

    “醍方,你這是說什麼?我等言官,糾彈參劾乃是本分,乃是維護大義所在,並非為一己之令名,你怎可如此說話?”陳葆臻驚問。

    “呵呵,陳博謙,想不到你和他們也是一路!虧你們自稱飽讀詩書,春秋大義,早就丟到腦後了!”

    “你不要胡亂攀咬了!黃樹蘭!你參劾林義哲,無非是圖一人之聲名私利罷了,莫要再侈談什麼春秋大義!”

    “我便是為了聲名私利又如何?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們敢說,你們不是為了自己?你們哪個敢發個毒誓,說不是為了自己?”

    “張某便不是為了自己!國家淪亡,要這虛名何用?有道是‘文死諫,武死戰’,言官清議,不避斧鉞,乃是為了天下蒼生!皇天在上,張某若是有一字虛言,不得好死!”

    “道不同,不相與謀!黃樹蘭,我今日同你割袍斷義,劃地絕交!”張霈倫長身而起,一抖衣擺,伸手猛地將衣擺撕下一塊,丟在了黃樹蘭的面前。

    “好好好!張侑樵!你是心系天下,我是沽名釣譽!你做你的管寧,我當我的華歆!”黃樹蘭瞥了一眼地上的衣擺,冷笑著猛然抓起酒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我黃樹蘭若再與你張霈倫有半分交集,有如此杯!”

    “啪!”酒杯墜地,摔得粉碎,黃樹蘭猛地驚覺,周圍的幻境一下子都消失了。

    還是這間雅室,還是他自己一個人,只是碎在地上的酒杯是真實的。

    黃樹蘭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原來握著的酒杯不見了,原來是自己喝得太多,手把握不穩,剛才恍惚之中酒杯失手掉落,摔在了地上。

    回想著剛才那一幕自己和張霈倫等人斷交的情景,黃樹蘭呵呵一笑,了不介意,用腳撥弄了一下地面上的碎瓷片。

    這時店老板已經听到了酒杯摔碎的響聲,急急趕了過來,看到地上酒杯的碎片,登時變了臉色。

    這家“太白居”酒樓乃是遠近聞名的高檔酒樓,文人雅士的聚會之所,不但菜肴皆為名廚所制備,所用的食具也甚是講究,酒壺酒杯等瓷器也是在江西景德鎮請名家燒制,不但制作精美雅致,器身上還題寫有古人詩詞,件件價值不菲,成套者猶為難得,而黃樹蘭竟然給摔碎了一個杯子,能不教店老板肉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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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七章 孤拔提督

         


    “店家,這摔碎的杯子,你開個價兒,我賠給你便是了。”黃樹蘭呵呵笑道,拍了拍店老板的肩膀。

    “這位爺,這杯子和壺,是一套的,這摔碎了一個,您叫我上哪兒配去啊……”店老板嘆息道,“這麼著,我也不為難您,您是朝廷命官,我也惹不起,這杯子,便算十兩銀子罷了。”

    听到店老板開出了十兩銀子的價格,而非他想象的一百兩,黃樹蘭松了口氣,立刻從袖中取了十五塊鷹洋,排在了桌面上,店家感恩不盡,黃樹蘭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然後又另算了酒席錢,也是以現洋依次排在桌上,店家當然知道他這是在炫富,一個勁的稱謝,黃樹蘭又命店家將剩下的菜肴打包,賞給自己的僕人。

    擱在以前,他的出手是不會這麼大方的,可這回不同了,因為他得了一大筆的銀子,當然,他是不能告訴任何人,這銀子的來路的。

    出了“太白居”,黃樹蘭回到家中,便倒頭睡下,僕人們則去分享他賞下的剩席。

    呼呼睡去的黃樹蘭並不知道,就在今天,被他冠以“張元吳昊”之名陷害的那個人,注定不會讓他安寧。

    賢良寺,正殿靈堂。

    今天的賢良寺雖然仍是一派肅穆的氣氛,但人卻分外的多,寺里寺外車水馬龍,大批身穿正式官服的大乾朝官員們魚貫而入,吸引了大量的人圍觀。

    而隨著這些官員們來的,還有大隊的洋人,這些洋人有男有女,一個個身著黑色或白色正裝,表情嚴肅,依次進到了賢良寺當中,仿佛整個京城所有的外國人都到了賢良寺一般,讓圍觀的人們驚訝不已。

    “法蘭西國吊唁使團請進正堂!”

    听到禮部主祭官員的高聲唱報,一名翻譯向孤拔飛快的低聲解說了幾句,一身整齊軍裝掛著勛章的孤拔面色陰郁的扶了扶自己頭頂的船形將軍帽,邁步向前走去。

    孤拔是作為法國皇帝拿破侖四世的欽使前來專程吊唁林義哲的,當然,哪怕沒有拿破侖四世的任命,他也是一定要來的。

    緊跟在孤拔身後的是法國首相梯也爾的專使茹費理,茹費理的身後是孤拔的侍衛長埃爾上校,埃爾上校的身邊是法國駐乾國公使寶海,在他們的身後,是法國駐乾國前任公使熱福禮,以及乾國駐法國公使洪筠和他的夫人——法蘭西帝國歐仁妮皇太後的親佷女,拿破侖四世皇帝的表妹芳汀。

    看到一身乾服正裝的洪筠竟然挽著一位雪膚花貌一身白色西式連衣長裙的洋女,站在乾國官員隊列當中的一個四十五六歲左右的中年官員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之色,而站在他身後的一些官員也紛紛小聲議論起來,有人驚訝,有人羨慕,有人噓唏。

    這位中年官員,便是曾為彤郅皇帝老師的翁叔平,他身後的官員,亦多是清流言官。

    象今天的這個場合,他本是不願意來的,但因為林義哲是由皇太後恩典禮部治喪,並宣示列國,以示隆重,加之林義哲戰功卓著,天下景仰,他不來未免面子上有些說不過去,是以他最終還是硬著頭皮來了。

    他本來的打算是看看等起了靈就走的,但他沒想到的是,會在這里看到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

    曾為狀元翰林的洪筠,竟然娶了洋女,而且還大搖大擺的和洋女一道公然出現在朝廷的大儀之中!

    翁叔平心中不滿,但此時又不便公然議論,他轉頭看了看曾和他同為帝師而且是清流領袖和洪筠恩師的李高陽,卻發現李高陽對洪筠和洋女挽臂並行的舉動視而不見,臉色很是平和,沒有絲毫的怒意。而他身後的張芝棟陳葆臻等人也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讓翁叔平在心里恨恨的罵了一聲這一群師徒無恥。

    孤拔並沒有覺察出乾國官員隊伍中會有人如此的敵視他們這些外國人,此時的他心里充滿了悲痛,他的耳邊,又回響起他和林義哲的對話來。

    “……我專門研究過基爾港的戰役,您的戰略和戰術都極其高明,令人佩服。基爾港海戰,可以說是這場戰爭的轉折點。”

    “可是林先生,這當中,也有您的功勞啊!”

    “您為什麼這麼說呢?”

    “林先生,我的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想要請您給我答案。您為什麼要向皇帝陛下推薦我來指揮這樣一場關系法蘭西帝國命運的重要戰役呢?”

    “那就是說,您相信‘東方魔盒’的傳說了?”

    “我其實真的很懷疑,這個傳說是否是真實的。因為我曾經向宮廷侍衛長打听過,他證實說,尊敬的拿破侖三世皇帝陛下是在看了您的信之後,才決定了我的任命的。要知道,我和您從未見過面,我甚至從未听說過您的名字,可您是怎麼知道我的?為什麼要舉薦我呢?在我看來,我並不是法蘭西海軍中,最合適的指揮這場重要戰役的人選。”

    “我向睿智的皇帝陛下舉薦您,是因為我相信︰一個反對戰爭的人,不僅僅通過示葳和游荇的手段。通過迅速的戰斗而結束戰爭,才是一個高明的反戰者所能達到的應有境界……”

    最後的這一句話如同巨槌敲擊著孤拔的心胸,他的眼楮變得濕潤起來。

    孤拔來到了林義哲的靈前,雙手摘下了頭頂的船形軍帽,捧在了胸前。隨著他的動作,茹費理、埃爾、寶海、熱福禮和洪筠等人及法國代表團的其他成員也紛紛脫帽肅立。

    “致禮!”主祭的禮部官員長聲唱道。

    孤拔手捧軍帽上前,向林義哲的靈柩深深的鞠了一躬,直起身的時候,已然淚流滿面。

    看到孤拔對林義哲的逝世竟然如此的傷心,立于林義哲靈柩旁的陳婉感動不已。

    雖然林義哲生前曾和她提到過這位法國至交,和兩人互贈刀劍的事,但她根本沒有想到,這位法國海軍提督會千里迢迢的來乾國為林義哲送行。

    孤拔三鞠躬畢,來到供桌前,將別在軍服胸前的一枚勛章取了下來,鄭重的雙手擺放在了桌面上,又立正行了一個西式軍禮,然後才轉身走向一旁的陳婉母子,而後茹費理等人先後上前敬獻花束,茹費理並致法國首相梯也爾的悼詞,法國人做的一切都顯得異常的莊重,處處顯示著對死者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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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八章 國際外交大聚會

         


    孤拔來到了陳婉母子面前,陳婉是第一次面對孤拔這樣的軍人,又不會說法語,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孤拔向陳婉鄭重的鞠了一躬,“我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我內心的哀傷,夫人,但請接受我對您丈夫的無比敬意,我希望您不要過于悲痛,此時此刻,我內心的悲痛和您一樣,但我們都不能永遠的生活在悲傷里。”孤拔用沙啞的嗓音說道。

    陳婉不懂法語,只能還了一禮,靜靜的听著,好在總理衙門派了同文館的學生過來擔任翻譯,在翻譯將孤拔的話轉譯完畢之後,她心中感動,但此時她依然悲痛難禁,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們雖然不屬于同一個國家,但我們是兄弟,真正的兄弟。”孤拔又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林更了解我的人了。我希望您能夠把我當成他的兄弟,您需要我做什麼,請盡管吩咐,不要把我當成陌生人。”

    “您能來看看他,我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謝謝您,將軍。”陳婉強忍心中的悲痛,輕聲說道。

    听了翻譯的轉譯,孤拔點了點頭,正要走開,卻忽然看到了依偎在陳婉身邊的一個男孩,正用一雙黑亮的大眼楮好奇的看著他。

    孤拔俯下身看著他,仿佛看到了林義哲幼年時的樣子,心中熱流涌動,林冠臣似乎感受到了面前的這個臉上溝壑縱橫的大胡子將軍目光中的慈愛之意,沖孤拔露出了一個可愛的微笑,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孤拔腰間的佩劍劍鞘。

    孤拔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男孩的頭,男孩向他張開了雙臂,他看到男孩的動作,情不自禁的蹲了下來,沖動地和男孩擁抱在了一起。

    陳婉呆呆地看著這一幕,淚水又忍不住流淌下來。

    此時的陳婉還她不會想到,用不了多久,今天的一幕,將會出現在世界各國的報紙頭條,而自己丈夫的事業繼承者,真正的兄弟,也將會看到這一幕(此時此刻,遠在大海另一邊的林逸青,突然莫明其妙的打了一個寒噤)。

    事實上,今天在場的所有乾國官員都沒有想到,林義哲的喪事,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在林義哲去世的消息傳出後,首先在法國引起了巨大的震動,因為“東方魔盒”的故事在法國的持續不斷的發酵和法乾造船業方面的親密合作,听到“法蘭西救星”不幸英年早逝,法國民眾都無比惋惜。對林義哲的去世,法國皇室和政府最先做出了反應,法國皇帝拿破侖四世宣布將派出使團前往乾國吊唁,並任命孤拔將軍為他的私人代表,“對法蘭西救星的去世表示最為深切誠摯的哀悼”,法國首相梯也爾也宣布將派巴黎市長茹費理為自己的個人代表,同皇室成員一道組成使團前往乾國吊唁,法國議會也對這一決定表示了支持,認為“這是向世界展示法蘭西帝國和大乾帝國傳統友誼的最好方式。”

    法國要派出高規格專門吊唁使團的消息立刻傳遍了世界,英國不甘落後,英國女王維多利亞在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宣布,英國也將派出高規格使團前往乾國吊唁,這個使團將由威爾士親王伯蒂和太子妃丹麥公主亞歷山德拉帶隊,包括多位王室成員和政府官員。

    德國方面得知消息後也立刻宣布派出專門的吊唁使團,德國皇帝威廉一世派出他的孫子威廉親王和亨利克親王分別代表他本人和腓特烈王儲,德高望重的毛奇元帥作為“三駕馬車”的代表成為了使團中最引人注目的人物,此外老克虜伯男爵請求派他的兒子弗里德里希作為他的私人代表加入使團,以便“向大乾帝國皇帝表示對他手下最得力的臣僕、乾德友誼的使者的去世最為深切的哀悼和惋惜之意”(一方面是感謝林義哲促成乾國陸軍在克虜伯兵工廠訂購大量火炮的訂單,一方面是擔心以後的生意沒得做,而前來乾國查探情況),獲得了德皇的恩準。

    除了英法德三個歐洲老牌列強之外,大洋彼岸的美國也不甘寂寞,美國總統格蘭特派出了國務卿菲什為首的吊唁代表團前往北京。同樣,一向愛湊熱鬧的俄羅斯帝國也派出了高規格的代表團,象是為了刻意和英國攀比,俄國也派出了皇太子亞歷山大作為吊唁專使,陪同皇太子前來的還有侍衛官阿列克塞耶夫海軍上校(沙皇亞歷山大二世的私生子),及俄國政府和軍界的官員。

    當林義哲去世的消息傳到日本時,日本國內曾經一片歡騰,認為對日本最具有威脅的人死掉了,在一些日本城市甚至還舉行了提燈大游行以為慶賀,但東京對此表現得極為謹慎,日本天皇第一時間向乾國方面發了慰問電報,日本政府也向乾國總理衙門致電表示哀悼,在得知世界各主要強國均派出了專門的吊唁使團後,日本政府也馬上行動起來,派出了以外務卿副島種臣為正使、工部卿伊藤博文為副使的吊唁使團前往北京吊唁。

    林義哲可能自己也沒有想到,在他身故之後,他的葬禮,竟然變成了一場國際外交大聚會。

    在法國代表團入祭完畢之後,由威爾士親王伯蒂和太子妃亞歷山德拉率領的英國代表團在禮部官員的高聲唱迎下進入靈堂拜祭。

    看到乾國方面竟然安排英國人在第二撥進入,德國代表團團長毛奇元師裝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身邊的威廉親王,他驚奇的發現面前的“壞孩子威利”的神色竟然沒有絲毫的異樣,既沒有因為曾經他口中的“東方惡龍先生”的去世感到慶幸的樣子,也沒有因為乾國方面將他一向所憎惡的英國人排在前面而流露出絲毫的不滿。

    此時毛奇的佷子小毛奇注意到了父親的目光,他當然明白父親在擔心什麼,目光也隨即轉到了現年16歲的威廉親王身上。

    小威廉覺察出了毛奇叔佷的目光,他隨即在心里發出了一聲冷笑。
GGCMEAT 發表於 2017-3-6 16:31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 第七十九章 少年威廉

         


    小威廉當然明白,毛奇元帥和他的佷子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看著他,他也清楚,爺爺為什麼要派自己的弟弟“英國的亨利”亨里克親王也一起來。

    “你們別想找到我一點的毛病!永遠別想!”小威廉在心里發出了一聲中外歇斯底里的喊叫。多虧了是在心里,如果他真的喊出來的話,相信很多人會嚇得逃跑。

    此時的小威廉,把對“東方惡龍先生”和英國人的憎恨深深的隱藏起來,不動聲色的看著現場的一切。

    從幾年前那一次因為對“東方惡龍先生”惡言相加而遭到父親腓特烈親王和母親維多利亞大公主“男女混合雙打”之後,便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想法。

    少年威利出生的時候,當時他的18歲的母親經歷了一次極為痛苦的分娩,由于嬰兒出生時體位不正,威利的頭和肩先出來了,大半個身子卡在母親體內,當時的普魯士宮廷御醫沒有外科手術的經驗,動用產鉗生拉硬拽“如同一個肉鋪老板撕扯一條香腸”把孩子給拽了出來,結果導致新生兒左臂殘疾。按常理來說,對初生的嬰兒,初為人母的年輕女子是異常疼愛的。但威利的母親偏偏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大英帝國維多利亞女王的第一個孩子,這位大公主心高氣傲,對王位心馳神往,可惜不幸錯為女兒身。對她來說,唯一的前途是找個好丈夫嫁出去,生個兒子,然後母儀天下,通過這個兒子,來把她所嫁的這個國家改造成她出生的國家。

    不幸的是,她生的這個兒子是個半拉殘疾。

    維多利亞大公主無法容忍這個孩子的不完美,因而無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在柏林和波茨坦的宮殿里,維多利亞大公主都更偏愛其他幾個健全的孩子。而且維多利亞大公主秉承其母維多利亞女王的性情,母愛本就表露不多。當醫生按照她的授意,把年幼的威廉綁在椅子上對他的左臂進行電療時(估計和電刑差不多),把6歲的威廉被丟給長老會教徒欣茨佩特教授時,維多利亞大公主對其根本不聞不問。這些都足以扭曲一個幼童的心理,並且使其仇恨的對象延伸到那些能夠聯想起母親的東西——比如說,英國。

    維多利亞大公主身為英國皇族的一員,常常向兒子灌輸“英國至上”的觀念。她堅持只稱呼兒子的英語名字︰威廉被叫作“威利”,次子海因里希被稱為“亨利”,由于母親的關系,威廉從小就對英國抱有極大的惡感。按照弗洛伊德的學說,英國成為了童年時代象陰影一樣籠罩在威廉頭上的母親的象征。

    除了不疼愛自己的母親之外,這位小威廉還有一個嚴厲的甚至可以說是嚴酷的、認為“體罰是糾正錯誤的唯一方法”的父親,可以想見,小威廉的童年是如何模樣了。

    由于對“東方魔盒”傳說的深信不疑,在林義哲訪問普魯士王國時,小威廉竟然當著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和父母的面對林義哲大放厥詞,稱林義哲是德意志民族的敵人,令在場的普魯士王室成員和軍政官員們面如土色,因為他的話可能毀掉普魯士剛剛同大乾建立起來的友好關系。威廉一世大怒,將小威廉的父親腓特烈親王和母親維多利亞大公主狠狠訓斥了一番,而小威廉的父母隨後便將小威廉拉進房間以“男女混合雙打”的方式重重教訓了他一頓,險些將他打死。而打那以後,小威廉便變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敢輕易的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一位宮廷侍衛官在自己的日記當中記下了這樣的話︰“……這一次的慘痛遭遇使他(指威廉二世)加深了對林義哲先生和乾國的偏見,以及對英國的憎惡。……從這一天起,乾國人和英國人在他的心目中,都是不折不扣的陰謀家。他私下里把那位乾國使臣稱為聖經里的‘撒旦’、‘古蛇’和‘惡龍’,把他的父親稱為‘暴君’,把他的母親和兄弟姐妹們稱為‘英國殖民團’,把外祖母維多利亞女王稱為‘印度斯坦女皇’,並說‘這個老太婆早就該死了’。至于他自己,他希望能從他的血管里抽干‘那該死的英國人的血’!雖然這一次的教訓使他學會了隱藏自己的觀點和想法,但我相信,這些觀念已經深深的植根于他的腦子里了……”

    盡管如此,因為他那一次禍惹得實在是太大,對他的表現,威廉一世國王並不放心,是以這次派他出使,很大程度上是對他的考驗——如果他敢做出一點危害乾德兩國關系的舉動,那麼他也就不用再回到德國了。

    小威廉感到自己的弟弟亨利克親王似乎也在看著自己,他裝作不經意的轉頭看了看四周,剛好和弟弟的目光相踫,弟弟亨利克看到小威廉在看著自己,眼中閃過畏懼之色,立刻把頭扭向了一邊,再也不敢看他。

    小威廉知道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權威”——這是他把親弟弟當馬騎得來的——依舊沒有消失,心中不由得暗感快意。不過他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的表情。

    不多時,英國代表團拜祭完畢,禮部官員高聲唱迎德國代表團入祭,威廉轉頭看了看毛奇元帥,似乎是在請他示下,毛奇知道他的意思,當先邁步向前,威廉和亨利克跟在了他的身後,德國代表團成員依次進入了靈堂。

    敬獻花束祭品之後,小威廉開始頌讀事先準備好的祭文,他念得情真意切,語氣真摯,所有的語言動作都中規中矩,令毛奇大感吃驚。

    在完成了祭奠儀式之後,小威廉甚至還來到了陳婉面前,向她致以問候,並將自己的一枚勛章贈送給了小林冠臣,象授勛一般的將勛章別在了林冠臣的胸前。

    毛奇和佷子小毛奇對望了一眼,各自都讀懂了對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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