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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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破營立營(下)

    但沒人組織人手,把山頂燈塔給奪下來,因為阿基洛在水墻上戰得正歡時,被石子打中了胸部鎧甲,又被支流失擊中腳部,受了重傷,嘴角流血被擡了下來,這時整個西面的要塞,兵士們完全失控了,他們只能在低級頭目的呼喝下,時而向東,時而向西,根本對李必達部眾的齊頭猛攻反應不過來,慢慢顧此失彼起來。

    最早取得突破的是法奧比納斯的船隊,昔蘭尼的重裝步兵隊在次日晌午時分,完全占領了水墻,並開始順著狹窄的棧道,和哈希迪信徒一對一搏殺著,慢慢朝碼頭逼近,失去指揮的信徒們,居然忘記早該在水墻局勢不利時,一把火把棧道給燒光。

    接著坐著豎琴車的海布裏達大隊,也攻陷了南面的城墻,開始掃蕩殺死蜂擁不堪的哈希迪敗兵,阿爾普則帶著藝高膽大的麥德捷衛隊,直接爬上了要塞頂部塔樓的天井上,對著下面直射弓箭,天井漏下的陽光裏,滿是白色箭羽落下的軌跡,就像道道在織布機上的線般,血光不斷濺起,這兒是哈希迪信徒婦孺避難的場所,但殺紅眼的阿爾普根本顧不了那麽多,他只看到,殘余的信徒跌跌撞撞地朝這裏跑,並且轟隆隆地將塔樓兩面的青銅門合上,結果當他們看到眼前,自己的妻兒滿身中箭,橫七豎八倒斃在塔樓裏情景時,心中便徹底絕望了,舉起匕首,紛紛了結了自己的性命,阿基洛躺在擔架上,被扔在了天井的邊緣,呼吸急促,瞳孔擴大,知道一支流矢不偏不倚,紮在他的脖子上,才算結束了他難熬的苦痛。

    傍晚時分。西山要塞落入羅馬人的水裏。

    第二天,李必達的軍使薩博凱穆斯,出現在亞茲達要塞的大廳當中。

    “你們將軍的議和條件又改變了?要我交出之前他隊伍裏所有的逃兵,包括領頭的攸美尼斯?”站著接見使者的大衛.安吉特,對薩博說到。

    原來這家夥,居然就是亞茲達要塞的最高指揮官,但薩博不動聲色。他繼續說到,“當然,這只是鄙軍總司令官的私人談判,只要交出攸美尼斯等叛黨,並且交出亞茲達要塞,貴軍可安全撤回昔蘭尼城。並且隨後鄙軍的商船,可以給昔蘭尼城送來一個月的谷物肉類,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攸美尼斯就在要塞軍營裏。”安吉特原地不動,指了指後方,而後他看到薩博也是紋絲不動,便笑了笑,坐在了墻壁邊的長椅上。但沒有躺下,對著薩博說,“你這個年紀,跟隨李必達烏斯將軍已經幾年了?”

    “三年多,指揮官閣下。”

    “他是個信守承諾的軍人嘛,和古代羅馬的那些擁有城邦美德的人物類似嗎?”

    “他不是羅馬人,但他一樣值得信任和效忠。”薩博很肯定地回答說,“我覺得將來我回到西班牙的家鄉。可以自傲地對母親說,我跟隨了名勇敢睿智的上級。”

    “可我不能,今日哪怕有那麽一點點妥協,我都是無顏在昔蘭尼家鄉面對任何親人,所以我認為和李必達烏斯將軍間的承諾,就是一起死戰到底,直到雙方有一方失敗滅亡為止。”安吉特靜靜地說道。隨後用朱迪亞語說了句,“上帝賦予這個世界生命,也賜予它死亡。”

    但聽到這話後,薩博並沒有按照正常的流程離去。而是繼續請求哈希迪指揮官回答他一個問題,一個私人的問題,“減免賦稅,赦免殘余戰爭的信徒,保護昔蘭尼的神廟,消弭這場戰爭,很多的婦孺就不會在武器下死去。我很困惑,明明李必達烏斯將軍和所有的羅馬將軍都不同,這些條件應該是十分的寬大,為什麽閣下還要堅持抵禦下去,難道就是因為信仰,難道過好現世,不就是最好的信仰嗎?”

    這時,大衛.安吉特緩緩立起身子,依在墻壁上,“多年之前,波斯的王只是攻陷了巴比倫城,將被囚的朱迪亞人放歸,王就贏得了彌賽亞的稱號,縱觀你們羅馬人的史書,還有比這還猥瑣還可笑的事情嗎?我們只是希望用鮮血改變這個事實,猶太人自己的鮮血。”

    “可你只是以東人。”說完後,薩博意味深長地看了大衛.安吉特一眼,隨後立挺身軀,向對方行禮告別。

    而後,大衛.安吉特走到塔樓的欄桿邊,苦笑了幾聲,這時傳令兵騎著馬,在下面的校場上來回奔馳了兩圈,對著上面的指揮官喊到,“羅馬人開始用大船,橫渡河川,在亞茲達要塞的南部平原立營了。”安吉特冷笑兩下,對身邊的帕提昂說到,“你在城門以南應付下就行,李必達烏斯的主力肯定會滲到城北的。”

    帕提昂有些不明白,他的指揮官怎麽會如此肯定。

    但安吉特的猜測當然是真的,狡詐的李必達烏斯在使用大船,載著十三軍團幾個步兵大隊,朝亞茲達南部佯動時,自己則帶著麥德捷衛隊,昔蘭尼軍團千人大隊,外帶三個埃西歐人的輔助大隊,乘小船悄悄沿著托斯通河北下,隨後在處淺灘上岸。

    李必達早就盤算好了,他先迂回在亞茲達北岸建立步兵防線,而後再抽調大船封鎖河川,這樣亞茲達要塞和昔蘭尼的聯系就被掐斷了,加上之前的物資封鎖,他就不相信在如此匱乏的環境下,亞茲達要塞還能堅守多少時間。

    不過就當李必達將軍領隊在亞茲達北部一處密林山坡,準備構築工事時,亞茲達要塞突然發出了戰鬥的吶喊,大衛.安吉特帶著強大的軍力,殺了出來,“怎麽,對方應該被調動,把註意力集中到南面去才對!”李必達把賭註都押在自己的聰明上,但這種聰明沒有呈現效果時,他明白了在敵前貿然離開基地和主力迂回的巨大危險性。

    更何況,李必達烏斯此次出戰,為了彰顯威名,全套都是按照昔蘭尼加國王的行頭來的,藍色羽翎的冠冕,紅髓石鑲嵌的王冠,鎏金的鎧甲,外帶座雖然他自己不坐,但也隨軍攜帶著的華美輕型戰車,更不要說醒目的阿蒙神的羊頭旗標了。

    這一切,都讓他成為即將到來戰鬥裏,最最可口的獵殺目標。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07
第6卷 第1章 貫穿(上)

    “戰爭使所有參加者高尚無畏。”——14世紀法國詩人讓.佛羅莎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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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人距離多遠!”旗標下的李必達看著對面亞茲達冒出的滾滾煙塵,對旁邊的法奧比納斯問到。

    法奧比納斯舉手,幾名經驗老到的昔蘭尼人軍團前傭兵在山坡上不同方位有手測了下,回到說“先鋒隊大概距離十個弗隆。”

    “現在布陣來得及嗎,我在詢問你,你是昔蘭尼人軍團的指揮官。”李必達對法奧比納斯問出第二個問題。對方聳聳肩,表示就算我軍團訓練有素,大部分都是十五年軍齡以上的老兵,但是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布成緊密的迎戰陣型,時間還是稍顯不足的。

    李必達便簡捷地要求阿爾普帶著三十名衛隊,有麥德捷人,有盧西塔尼亞人,也有來自薩丁尼亞的奴兵,一起跟著自己,攜帶所有的旗標,還有那輛炫目馬車,急速朝著河岸方向馳去,並對法奧比納斯交待,“我是完全信任你們軍團的,所以我親自去引開敵人贏得時間,隨後我會繞到後面的峽谷,重新回到此處——考慮到你們都是傭兵,我不好意思讓你們打無報酬的戰役,所以現在有很短的時間提出要求,法奧比納斯將軍!”

    “我軍團只需要在未來的昔蘭尼配給土地與房屋。”法奧比納斯站在李必達的馬頭前,晃蕩著手喊到。

    李必達點點頭,“你必須保障我存活下去,才能得到想得的。”說完便夾著貓頭鷹的肚子,沖下了山坡。阿爾普舉著面盾牌,背負十余支梭鏢,緊跟其後。

    目送總司令官閣下跑出半個弗隆距離後,法奧比納斯便仔細觀察了眼界裏哈希迪信徒來襲的隊形,這是典型的伸展兩翼包抄的陣型。於是便對精於使用薩利沙長矛的手下歷戰選鋒官克雷塔斯快速地下達了布陣命令。

    哈希迪信徒突出的左翼,恰是大衛.安吉特所在的指揮位置,他將騎兵都集中在這個方位,親自帶頭,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飄拂著,咬著牙握著腰部的佩刀刀柄。一手拉著韁繩,對著左右不斷地發布修正方向的指令,亞茲達要塞所有的五百名騎兵都在此了,當前方的騎兵大喊著發現敵方將官的旗標時,安吉特稍微透著煙塵和馬匹的縫隙,對著前面大約四個弗隆(這兒全是草原。目測是比較方便的)處,李必達烏斯的阿蒙旗標、外帶黃金馬車正在急速朝河岸奔馳,他稍微猶豫了下,殺死或者生俘對方主帥的願望占據了心中的高地。

    因為如果以殲滅這位羅馬將軍帶來的部隊為要務的話,而導致李必達脫逃的話,安吉特是覺得得不償失的,畢竟羅馬征討軍占據了人數、物資和器械的優勢。而他們的核心就是這位好大喜功又狡詐勇敢的將軍,只有抓住了他,哈希迪教派才真正有翻身的機會。

    “發出訊號!”大衛.安吉特對著遊動中的李必達烏斯目測了一小會兒,就對旁邊一同疾馳的軍號手打著手勢,那軍號手自馬鞍下的小背囊裏取出紅色的旗幟,蕩在手裏,而後亞茲達的塔樓看到了紅旗,便也在頂端迅速升起面紅色的大旗。

    見到此訊號,河岸邊的長草裏,頓時立起兩三百名手持銳利長矛的哈希迪伏兵。看來大衛.安吉特早有準備,他們攔住了李必達所經的方向,開始對著這將軍的隨從猛刺猛戳,最前面的三五名來自西班牙蠻族的騎兵沒來得及防護,有的在飛奔的馬上被刺翻了下來。有的墜馬被圍來的哈希迪人持劍殺死,倒是貓頭鷹最有靈性,馱著主人微微折返了個方向,擦著這夥伏兵而過,繼續狂奔。結果哈希迪人瞄準李必達,紛紛扔出手中的投槍,大約有七八支接踵對著李必達的身軀飛來。

    “阿爾普!”正喊著,阿爾普飛身而來,用盾牌擋下了其中的三支,其余的也沒了準頭,嗖嗖嗖地落在李必達周圍不足五個羅馬尺的方位,嚇得貓頭鷹有所延誤,因為她對閃著寒光的兇器有本能地排斥,必須要原地轉轉,才能辨明新的奔逃方向。

    這時,阿爾普將盾牌插在泥地裏,雙手左右開弓,將十來支梭鏢飛也似的擲了出去,毫無虛發,後面趕來的麥德捷衛隊也拈弓搭箭,和下馬的西班牙劍士一起,阻射住了伏兵的步伐,四處都是刀刃的反光,和喊殺聲——而李必達對後面的奴兵扈從喊了聲,把黃金馬車扔在原地,我們朝既定的方位繼續走!

    聽話的扈從,把將黃金馬車扔在了草叢裏,這時整個哈希迪的騎兵,乃至左翼其余兵馬,都在安吉特的帶領下窮追而至,但不少信徒看到羅馬將軍遺棄的馬車,上面鑲滿了黃金、綠松石,掛著的箭箙與弓弭,都是絲綢與象牙所制,便猛撲上去猛砍猛挖,只有大衛.安吉特提著馬一躍而過,帶著幾十名精銳隨從,繼續追擊著李必達。

    “混蛋,李必達烏斯,如果你還是位希望在戰場上博得榮耀的真正勇士,就回過頭來,看著我,我們面對面地作戰!”後面騎著黑色駿馬的安吉特,對著四百羅馬尺開外伏鞍狂奔的李必達挑釁著喊道。

    誰想這位似乎根本不把榮耀放在心頭,只是回頭驚恐地看了看追兵,而後把身子伏得更低,並且逃跑的步伐邁得更大了!不過李必達胯下的貓頭鷹畢竟是匹母馬,在爆發力上稍遜安吉特來自米底的波斯混血公馬(當時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優異的馬產地了)一籌,李必達身後的奴兵扈從紛紛回身死戰,企圖為總司令官挽救時間,雙方沿著河岸攪殺起來,但大衛.安吉特絲毫不為所動,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李必達!

    三十個羅馬尺內,李必達終於無奈地回頭,而後對著狂撲來的大衛.安吉特連續扔出兩根標槍,都被對方側身躲過,接著安吉特的身影在馬鞍上騰起,飛身將李必達撲下馬來,而後兩人抱著落下,在地面上翻滾扭打在一起。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08
第1章 貫穿(中)

    安吉特再度把李必達壓在身下,隨後直接抽出佩刀,對著李必達柔軟的脖子,這是他身上為數不多的無甲胄防護的地方,直直刺來,李必達暴喝著彈起,直接一記頭槌,再一記蹬腿,將對方擊翻在對面。隨即發起反擊,將安吉特摁在身下,安吉特口鼻流血,但是手中佩刀靈活如蛇般調了個彎兒,又抵著李必達的腋下飛來,看來這位是好好鍛煉過亞述彎刀的戰技的,李必達側了側身軀,彎刀自他的腰部一帶一拉,鮮血飛濺出來,他的魂頓時都快在痛楚裏迸散,好在鎏金鎧甲的弧度還不錯,抵消了彎刀的大部分殺傷力,不然他的內臟和腸子鐵定就出來了。

    就在李必達側身一瞬間,在下面的安吉特在側臥,而後飛起一記肘擊,對方的牙齒飛出,口帶血沫歪倒在一邊。

    安吉特爬起,重新握好刀柄,而後看到捂著臉的李必達,弓著腰正在地上痛苦地背對著自己爬著。安吉特便咬咬牙,將彎刀小小地轉換了下握法,便大步流星地走上去,拉住李必達頭盔上的藍色羽翎,準備將彎刀橫在他脖子上,直接一抹,結束這場角鬥。

    但轉眼間李必達就將頭盔脫下,回身一砸,恰好砸在安吉特正面腦門上,打得他踉蹌了幾步,但還是極快地調整了姿勢,再度用刀對著對方劈去——他很自信,李必達在墜馬時,身邊是沒有武器的,那把斯巴塔砍劍還懸在坐騎的馬鞍上。

    不過他不知道,對方還有個致命的武器,那就是色雷斯鬥拳,只見李必達微微一閃。而後勾拳翻轉而上,打到了安吉特平伸出去的右臂腋下位置,骨頭的脆響起來,安吉特的彎刀也墜入沙塵,本人直直噗通跪在地上。痛得無法伸直軀幹,“想好對妻兒最後說些什麽了嗎!”李必達用手擒住安吉特的脖子,準備用力將其擰斷時,他身後一陣馬匹嘶叫的聲音,幾個安吉特的隨從舉著刀劍對他亂砍而來。

    這種情況,李必達只能翻了下身子。躍出了圈外,一陣風塵吹來,擱在了他與安吉特之間,羅馬人的將軍看到貓頭鷹正在往自己方向跑來,就對著安吉特喊到“為什麽拒絕和我罷戰和議,我提出了多麽優厚的條件!”

    “殺了他!”安吉特身後一騎身影沖出。原來真是之前的逃兵攸美尼斯,他挺著長矛,對著李必達猛沖過來,要將昔日的上級貫穿刺死,李必達歪過身子,雙手快速握住矛尖,而後轉身一拉。在於馬匹同方向朝下一摁,攸美尼斯的坐騎頓時前翻跪下,主人則被摜出六個羅馬尺開外。這時,貓頭鷹奔來,李必達翻身上馬,抽出砍劍,先是一個馬蹄將還沒起身的攸美尼斯背脊生生踩斷,而後將斯巴塔輕輕一揮,攸美尼斯的腦袋直接飛離了腔子,就像顆被弩砲射出的石彈般。

    最後。李必達回頭長長地看了被人攙扶的安吉特一眼,絕塵而去。

    “別管我,再追。”安吉特痛得汗珠雨下,但還是不斷地對身邊人發出命令,但此刻這個命令已經無法實現——布好陣的法奧比納斯。帶著所有的羅馬兵馬沖了過來,法奧比納斯看來確實是個老練的軍人,他也把所有的精銳都配置在兩翼,咬住了哈希迪人的右翼,而後讓克雷塔斯帶著三百名來自馬其頓的兵士,列成菱形的突擊之陣,宛如座移動的矛尖森林,無堅不摧地撕裂了哈希迪人明顯稀薄(因追擊李必達而拉長了隊形)的左翼,貫穿而過。

    河川上,兩艘武裝大船,在薩博的指揮下,也靠近了河岸,不斷地對哈希迪人的後隊人馬發射石彈,驅散他們回亞茲達,再加上大衛.安吉特未能指揮全軍,最終對敵方主帥的突襲,只能飲恨而終。

    按照李必達的說法,“我從奴隸到現在,就證明了命運是傾向我的,我有西比爾預言書的歷程未來。”

    坐在要塞內的安吉特靜靜地看著,校場角落柱廊草地上,混著陽光一起飛舞的蒲公英,雖然天氣越來越熱,但他卻感到一絲薄涼,沒和羅馬的敵人議和,他從來都不曾後悔過,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為什麽這位叫李必達烏斯的家夥,會采取這麽決絕的封鎖方法,“也許我的妻兒,是活不過這個冬季的,大家都會死去,都會化為昔蘭尼城外高地的荒塋。”

    大約在次日,亞茲達的南部,羅馬人的圍城營壘已經築就,而北部又有三個步兵大隊抵達增援,李必達直屬的人馬已經開始立營了。河川上,巨大的羅馬武裝大船橫亙其間,就連要塞的弩砲也奈何不了它們。

    李必達第三次派來了使節,還是那位叫薩博凱穆斯的年輕人,“我們的總司令官毫無避諱,他認為一旦亞茲達要塞進入你死我活的攻堅階段,對雙方優秀的兵士都是場殘酷巨大的犧牲,他再度重申,所有的議和條件還是不變的。”

    這一回,大衛.安吉特親自給薩博斟了杯酒水,“這是三天來我第一次喝酒,三天飲一次的酒,好比黃金。”薩博沒有拒絕,接下來喝幹。

    隨後安吉特坐下,從莎草紙盒子裏抽出了筆,用左手在一卷上認真地寫滿了文字,而後又是一卷,交給了薩博,“這是我命令亞茲達以北,直到昔蘭尼加城所有要塞投降的文書命令,我只能做到這一步。”接著他頓了下,看著薩博笑了,“但亞茲達要塞不會投降,還是先讓李必達烏斯將軍把這兒打下來好了。”

    “這次來,總司令官其實已經明了閣下的決意,所以他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就是在攻打昔蘭尼加城時,會使用最大的條件,將閣下的妻兒換出,妥善地加以保護與安置,他們將繼續很好地活下去,總司令官以他的名譽保證。”

    安吉特眼睛微微紅潤,隨後以種輕松的語調說道,“這樣我們雙方都了無牽掛,就讓亞茲達上空的鷹,來見證兩軍將士的勇敢吧!”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08
第1章 貫穿(下)

    對亞茲達的圍攻是持久而苦難的。

    這座山地要塞共有三層,沿著河岸是一層外墻,擁有裝備精良的駐軍,和與羅馬人擁有相同威力的飛彈投射器,山腰上是第二層,只有正面北門和側面東門兩處入口,此層堡壘控制著最寶貴的水源,一處在天然巨型巖石上開鑿的蓄水池。最上層是片小而堅固的衛城堡壘,座落在一千羅馬尺上的頂峰,從裏面射出的弓箭和投石能殺傷方圓數十斯塔狄亞的範圍。

    而且大衛.安吉特棋先一招,他在突襲北門出現的李必達時,又讓一支兵馬突然占領了南面的某處高地,並且延長構築了道城墻,與第三層外墻鏈接在一起,對高地下紮營的十三軍團構成了嚴重威脅——羅馬人本是包圍外墻的,反過來卻遭到城內的圍攻,鬧得十分狼狽。

    鎮守西山艦隊要塞的佩特涅烏斯果斷地派出大船,運送了相當多的攻城器械給十三軍團,海布裏達便讓整個軍團列成了五個營地,中間用木柵連接,並日夜用弩砲、騎兵砲和野驢集中狂轟高地上哈希迪人的圍墻,終於在三日後打開缺口,而後海布裏達押著一千多名埃西歐人,親自壘土作成平緩的斜坡,隨後四個百人隊並列殺了上去,這才攻占了側翼的高地,上面駐防的四百名哈希迪信徒只有兩人被俘,其余全部力戰而死。

    同時,在北門的李必達所部,也沿著亞茲達的城墻構築了四個相連的營地,將拋石機對準了城墻。不停地砸著。

    隨著時間的延長。亞茲達要塞內的糧食給養發生了困難。大衛.安吉特決心收縮兵力到第二道城墻,同時李必達派出傳令,坐著大船繞著亞茲達,很不容易通知到了所有營地的主官,前往艦隊要塞集中,召開聯席會議,臨行前李必達將營地防務交給法奧比納斯,隨後在艦隊要塞的房屋裏。他做出了新的人事安排:艦隊要塞留蓋博等少量步兵,外帶些許船只固守。塞拉匹斯軍團一半前去加強十三軍團,一半乘坐大船突襲亞茲達外墻的兩個蓋有小型堡壘的島嶼,再從那裏攻入水門,在同一時刻十三軍團猛攻南部外墻,爭取各部協同,奪取第三道外墻,逼近核心城堡。

    三月晦日,最先是大船上的塞拉匹斯軍團對兩處對峙的島嶼發起猛襲,大船的甲板簡直比島嶼上的塔樓還要高聳。在被轟得搖搖欲墜的城門前,無數狂化的哈希迪信徒沖出。泅水撲向飄蕩在水上的大船,賽爾哈命令所有兵士在甲板上掛起火把,用弓箭幾乎將他們全部射殺,屍體和血泊彌漫了整個水灣,而後大船船首噴出高溫火焰,燒毀了外墻的水門柵欄,一個夜晚刻後,塞拉匹斯軍團率先突破外墻,但是卻發覺沒遭到城內守軍的反攻,大約淩晨放明後,十三軍團也沿著精心壘成了攻城斜坡,紛紛武裝翻越了外墻,進入與塞拉匹斯軍團合流。

    當佩特涅烏斯將軍看到兩道城墻內空蕩蕩的場景,便對海布裏達與賽爾哈說:“真正的攻城戰才剛剛開始,命令軍奴與埃西歐人將城外的拋石機、弩砲還有羊頭錘,外加木材和鐵釘全部運進來!”

    而此刻,李必達的北面支隊一直保持著安寧的姿態,只是在得知十三軍團與塞拉匹斯軍團攻占外墻後,將營地移前,拆毀了所有的墻壁磚石,作成新的攻城營壘,這時李必達才發現其中有一段根本是土磚假冒的,不由得又是訝異又是悔恨。

    待到總司令官與安東尼、佩特涅烏斯觀測到亞茲達的第二道城墻時,他們覺得苦難真的要來臨了,這段山體完全是由裸露在地表的白色或黑色的銳利巖石構成的,找不到高大的樹木,也沒有什麽地方供遮蔽。“挖碎巖石,而後再搭起木頭框架,作成攻城台。”李必達咬咬牙,他知道這個工程的艱苦性和殘酷性,但既然亞茲達拒絕投降,那也只得如此了。

    步兵隊護衛著弩砲與投石器,不斷地對二道城墻上的守軍對射,富余下來的所有人員,不管是兵士還是軍官,都開始變為苦力,盯著飛舞的石彈,在二道墻的西側,以一千二百羅馬尺為基準長度,先對著城墻搭建起樓梯形狀的木頭框架,為防止哈希迪人縱火體系,在框架上釘上密集的鐵釘與樁子,並且包覆了鐵皮,而後兵士開始在木頭框架上填充碎石,並且混合了不少火山灰加以凝固,先壘起一層,隨後又是一層......

    幾乎每天都會圍繞著保護和破壞攻城塔,發生小規模慘烈的戰鬥,鮮血浸透了各處巖石,但哈希迪人因為後勤裏外斷絕,而羅馬軍隊則能通過托斯通河源源不斷,從加拉曼貼司王國運來給養。所以,哈希迪人固守第二道墻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

    最終,在六月底,羅馬人的攻城台大功告成,長一千二百羅馬尺,高達四百羅馬尺!在上面列滿了弩砲與蠍子弩,並且在台地地基有處缺口,專門安放了巨大的羊頭錘,下面有輪子和簡易的木軌。工程期延續了三個月,攻城日卻僅有兩天不到——城垛很快被集中發射的石彈打壞,步兵們沿著攻城台上搭上的踏板,以及臨時壘積起的土堤,螞蟻般爬上攻占了城墻與塔樓,城門也被羊頭錘撞毀,隨後被放火燒毀。

    但不屈不饒的大衛.安吉特很快沿著衛城城門的狹窄通道處,橫著壘起道墻,繼續頑強抵禦羅馬人的沖擊。

    暴雨來臨了,天地間昏黃的風暴呼嘯而來,雙方都在亞茲達山上飛奔如曠野馬駒的流雲飛雨裏不變咫尺,李必達前鋒所新造好的攻城塔和豎琴車幾乎全部被吹毀,積雨大漲,兵士們都蜷縮在鬥篷下,立在稍高的地帶躲雨,而安吉特的臨時城墻也在浸水後,紛紛發生坍塌。

    風雲慘景裏,大衛.安吉特將殘余的要塞保衛者召集在衛城神廟前,對他們說,今年的贖罪日提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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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昔蘭尼高地(上)

    “無論是盾牌還是胸甲,都擋不住箭矢的力量。”——拜占庭史學家普羅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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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祭壇前做完一系列的宗教儀式後,原本沈默的人群,有戰士,有婦孺,也有僧侶祭司,有的人開始哭泣起來,結果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遏制不住,踩在骯臟的泥水中,頭發上滿是帶著熱氣的雨絲,大衛.安吉特並未身著鎧甲,而是披著教師的長袍,將胡子精心修剪過,站在祭壇的邊角,開始要發表演說。

    其實,人們心中都明白,一旦天氣放晴,羅馬人就會迅速重新搭建好攻城器械,粉碎那堵臨時城墻,將衛城化為一片血海,肉類和谷物都已殆盡,抵抗者已經沒有力氣再拿起武器作戰,所以這位經院教師,兼總指揮官,“彌賽亞之劍”應該是要求,所有人為了“榮耀之國”,全部在神廟前自殺。

    但大衛.安吉特下面的演說,卻是希望所有的人能夠活下來,“我無權要求任何人喪失自己的性命,我不是彌賽亞,不是世俗的王,也不是羅馬的總督,我只是個為了孩子反抗不公的經院講師罷了。我為整座亞茲達要塞存亡負責,但你們不應該死去,大家已經為這座要塞的保衛戰鬥付出了大量的鮮血犧牲,戰死者的英名將永遠被吟誦,但幸存者有理由享受接下來的和平生活——一個白日刻後,我將死去,我委任帕提昂將我的首級獻出去。在接到命令後,你們無論男女老少,都想要真正軍人那樣選擇服從,那就是放下武器,離開亞茲達。回到昔蘭尼加城去,告訴那兒受苦受難的胞族,放棄任何極端的想法情緒,等待上帝的救贖。”隨後,他輕輕垂下頭,快速地禱告了幾句。人群裏發出了哀泣聲和不舍聲,也有零碎的斥罵聲,有少數人罵大衛.安吉特是個懦夫,但這位禱告完後,就面色平靜地步入了神廟的後殿......

    次日,李必達是站在外墻處的主帥營帳。帶著肅穆和恭敬的姿態,接手了大衛.安吉特的頭顱,雖然他禁止任何人胡亂自殺,但還是有五名經院學生追隨他一起死了,首級和遺物是帕提昂負責送入的,李必達不發一語將匣子打開,在燭火之下。清點了這位哈希迪將軍留下的東西,首先是在經卷上附著的一個書箋,上面有拉丁語寫就的只字片語,“我已經完成了選擇,下面該您了”。其余的東西,一把還染有血跡的亞述彎刀,一件半舊的長袍,兩顆留給妻子和兒女的牙齒,以及個暗色亞麻布錢袋,李必達將搭繩解開。倒落匣子上,裏面是十三枚德拉克馬銀幣,外加九枚奧波小銀幣,這就是安吉特最終的遺產。

    “薩博,衛城裏的哈希迪男女還有多少。清點出來的沒有?”李必達的聲音有點顫抖。

    “所有人加在一起,還有兩千兩百名。”

    “我寬赦你們,明日全部來到山腳下的營地集合,分發給你們足量的糧食和行李,財物我也不會加以侵犯,隨後三日內,你們自行離去,但不得接近亞茲達要塞方圓二十羅馬裏內,不然被我的附屬騎兵抓捕到,依舊要處以砍頭的刑罰。就這樣,至於我的朋友大衛.安吉特,請所有的百夫長和護民官允許我如此稱呼這位壯烈的死者,我會按照王者的禮儀好好下葬他的。”

    亞茲達攻堅戰持續了近四個月時間,李必達的屬下也有七百人戰死,兩千人左右受傷,所以需要一個到兩個月的休整期,但這次李必達卻一反常態,在安葬完大衛.安吉特後,立刻領著傷亡不算重的昔蘭尼人軍團與塞拉匹斯軍團朝著托斯通河北部急速推進,而傷亡較重的十三軍團暫時由佩特涅烏斯掌管,於亞茲達整補待命。

    接下來的戰事,如法奧比納斯的見解,在亞茲達之戰後,托斯通河谷北部不會再有什麽成規模的抵抗:安吉特死前所交給薩博的命令書,外帶亞茲達之戰的余威,讓原本狂熱的信徒們逐漸喪失戰鬥的勇氣,他們與土著居民馬克敘埃斯人一樣,紛紛來到李必達營門前請求寬赦。而李必達遵守了與安吉特的承諾,他發還給所有人食糧、耕具和牲口,命令他們就地重新營造家園,保護所有的神廟,不管是猶太的,還是希臘的,同時也免除了來年的賦稅。

    北部河谷三十余座位於山崖河谷的堡壘,在兩個集市日內全都投降。

    當軍隊來到昔蘭尼加城下時,沒人認為這座城市還有任何的活力,風帆和炊煙都寥寥可數,李必達派出了傳令進入城內,和哈希迪的長老會,當然是還幸存的人迅速和議,其實他們與其說是在等待和羅馬人作戰,勿寧說在等著救助,“立刻撥出部分糧食送入城中廣場,救濟所有的人,註意維持好秩序。對,帶著武器和盾牌進去。”李必達如此對安東尼下令,後來對他不甚放心,又派出薩博擔任監察人員,“輔佐”安東尼的舉動。

    而後,李必達帶著阿爾普的衛隊,浩浩蕩蕩急速趕往大衛.安吉特位於城西區的家,他的妻子眼珠都餓得凸出來了,倚在院落的大樹下,看著這位新昔蘭尼加國王的儀仗,頓時便證實了丈夫的結局,她努力讓自己不因為饑餓與哀慟在倒下,抓著樹幹的指甲深深楔了進去,幾名扈從走入院子,孩子們都皮包骨頭,但精神尚好,他們坐在樹蔭或爐竈邊,來節省體力,於是扈從們遞給他們面包和清水。

    “若是你們當中有任何一位死去,我都會抱有終生內疚的,女士。”李必達下馬後,便將她丈夫的遺物鄭重地交出。

    “沒關系,我們應該還能堅持半年,不少從亞茲達活著回來的人,男人,女人,都會來到我家院子,救濟點糧食,可憐他們也是朝不保夕。”安吉特妻子很平靜地回答,“但也有人來到門前,刻下侮辱性的話語,而後離開,還好並沒有為難侵犯我們的家。”

    “你丈夫是了不起的軍人,他與我作戰時,沒有任何一件事愧對他的部眾和友人,他是亞茲達的英雄。你們家庭依舊留在昔蘭尼加城,我會替你們置辦房屋與產業,您的孩子可以追隨我,將來進入羅馬城,再前往阿波羅尼亞,或者雅典接受教育。”李必達的話語確實是十分真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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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昔蘭尼高地(中)

    在李必達牽著馬,帶著儀仗隊前往哈希迪教派的聖地大神廟時,大衛.安吉特的長子,十二歲大的馬提亞沈默地提著個箱子,跟在羅馬征服者將軍的身後,“帶著這孩子去羅馬城,即便是以前我的丈夫,他對這世界的了解也僅僅是通過寫滿希臘文與希伯來文的經卷上,我希望這孩子能真正坐著船,去世界的中心,真正見識見識。”

    其實這座大神廟剛剛竣工不久,但墻壁上卻留下了弩砲和弓矢射擊的累累傷痕,即便李必達多次勒令整飭軍紀,並且為此不惜將直屬的十三軍團留在亞茲達,但還是未能全然阻止戰勝者的狂躁和掠奪的狂熱,這座大神廟肯定是遭到洗劫了,好在還算給總司令官留下面子,沒徹底將其摧毀,一群長老驚魂未定地站在台階邊,恭候征服者的到來。

    李必達沒多說什麽,只是叫兵士推開了神廟的殿門,幾縷煙火滲出,哈希迪的主要祭司,都死在了聖壇四周,首席大祭司雅各臉色鐵青,嘴角滿是穢物和血跡,倦縮著身軀,抓著聖壇前桌,上面滿是抓痕,看來在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他割取了黃金藤蔓的尾巴,吞了下去。”跟在李必達後面的某名會拉丁話的長老看著雅各的屍體,急忙解釋道。

    “不要拆毀神廟,但是長老會應該將神廟裏內藏的財富全部拿出分發,一半給昔蘭尼加城的居民,一半給軍團兵士犒勞,這樣軍隊大約不用過很長的時間。就會接受前去城外駐屯的命令。”這是李必達的要求。長老會自然覺得如此條件並無不妥。便急忙連聲答應,“另外,這座神廟以後不是哈希迪專有的,你們長老會也有義務,組織講師和祭司感化民眾,不要老讓民眾接受這些激進危險的思想。昔蘭尼加的猶太區撤銷,將戶籍全部打散,與其他居民混居。”

    說完。李必達將自己的王冠,悄悄放在祭壇上掛著,隨後轉身站在了風雨鼓蕩的神廟門口,看著滿是兵士晃來晃去的街道,心中嘆息一句,“就看羅馬城的了!”

    這時,護民官埃布羅、特裏阿裏等,在民會上慷慨陳詞,“昔蘭尼王國的叛亂已經被鎮壓,至於朱迪亞本地。大希律王也請求了敘利亞的總督比布魯斯派遣一到兩個軍團協助平叛。總之各位,現在局勢走向已經沒有任何疑雲。羅馬的民眾們。你們應該關心的是共和國在接下來的歲月,如何對待這片疆域——因為大希律王與共和國間的盟約具有神聖的法律與外交意義,是無法從朱迪亞再割取領地的,但是昔蘭尼卻不同,因為原先能維系附庸國地位的城邦,已在哈希迪暴動後煙消雲散,我建議取消它的‘海上同盟國’地位,直接將其劃歸‘尤諾尼亞殖民委員會’的權力之下,並且就在新任執政官出爐前,移民一千到三千名羅馬公民前往彼處,或者我說得更加直接些,這就是尤利烏斯.凱撒閣下田地法的延伸,尤諾尼亞、昔蘭尼就是坎佩尼亞、伊特魯尼亞的延伸,我們可以提出動議,讓上次田地法中沒有受益,或者資格稍微有些不夠的公民們,前去昔蘭尼建立殖民地城市。”

    其實,埃布羅的說法,就是要建議共和國直接將昔蘭尼,類似塞浦路斯島那樣吞並掉,化為羅馬的殖民地,在尤諾尼亞殖民委員會的操作下,動員批或者特別富裕,或者特別貧苦的公民(只有這兩類人對營建殖民地感興趣),或者退伍到迄今沒得到妥善安置的老兵,送到昔蘭尼去,先建立個拉丁化的殖民地,這類政體在共和國體系裏屬於較邊緣的一等,但是怎麽也要比阿狄安娜的優伯特尼亞要高些,前往殖民地的等於自動放棄公民權(因為沒人會等你在競選時千裏迢迢回羅馬城投票的),但可以獲得一筆不菲的安置費,並且很容易能在殖民地的政府、軍隊和庫裏亞元老院裏謀取到職位。一旦能穩定地連任某些顯赫的公職,這些人將來,或者說他們的後代,還是可以再度返回羅馬,贏得公民權,在羅馬政壇再度參與權力角逐。

    局勢平穩後,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更長的時間後,羅馬城就會委派行政長官即行省總督前來。

    接著,特裏阿裏正式將昔蘭尼殖民地的條件謄寫在阿庫塔上,讓所有人看得更加清楚,“只要願意前往該地者,按照戶籍人口,每人分配三百優格的土地,若是家庭裏超過三個孩子的,優先再增加一百優格的土地,並且一次性提供五千塞斯退斯的安家費用。只要能證實資產在二十萬塞斯退斯的,優先進入昔蘭尼的庫裏亞,並且擔任政府公職。”這下子,羅馬再度民情沸騰,現在已經不是格拉古兄弟遭受迫害的年代,自從跟隨凱撒、龐培與元老院的特選父親戰鬥過後,民眾明顯有越來越勇的良好感覺,他們很快在特布裏斯民會上通過了這場決議,並且提交百人團會議,授予巴薩圖斯(雖然他只是掛個空頭銜)和十三軍團小凱旋式的榮耀,來肯定這次昔蘭尼遠征對民眾的巨大意義。

    牛市街道上,一個精幹的漢子將貼在某處集會所廊柱上的阿庫塔撕下,包裹了手裏的藥物,隨後匆匆朝著城墻外面的郊區走去,那兒在最近的十年擴張興建的很快,大部分是權貴別墅的坐落地,大約在傍晚時分,他來到了其中最豪華的普來瑪,不過按照羅馬人最新的分析,這座宅邸也只剩下豪華可言了,但是裏面的政治人物卻“死亡”了,在政壇銷聲匿跡十年,所有人都會把你當作失敗者看待,現在的風評裏,“金槍魚”路庫拉斯明顯遜於他的前妻弟克勞狄。

    羅馬人只認現實的權勢,你的家族不管出身有多麽高貴,若是三代都沒有人擔任過顯要官職,他們一樣嘲笑你為“新人菜鳥”,甚至會通過元老院監察官,剝奪你的貴族身份,降格為騎士或者平民。至於你通過什麽手段博取前程,對不起,羅馬人從來不關心。

    曾經在東方小亞叱咤風雲的路庫拉斯,現在就只是個偎依在消磨鬥志的壁爐邊的一只“菜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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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昔蘭尼高地(下)

    當凱利將草藥擱在小幾上時,百葉窗漏下的陽光正照在金槍魚業已全白的須發上,自從“卡拉比斯”不來普來瑪別墅後,路庫拉斯就很少願意讓別人動他的頭發,所以頗有些長,松松垮垮地蕩在鬢角與額前,他正在臥榻上打著呼嚕,凱利發現,他的托加長袍只掖了一半,就睡著了。

    當主人醒了之後,第一個疑問就是我睡了多久,第二個疑問便是捏了捏衣領,隨後問凱利:我睡前是在穿托加,還是在脫?凱利想了會,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主人的問題,但他看到在書齋的桌子上,亂七八糟地橫著繪著地圖的莎草紙卷,有埃及的地圖,有帕提亞的地圖,也有利比亞的,凱利嘆了口氣,就以謹慎的語氣勸解主人說,適當開宴會完全可以,但還是斷絕繼續寫作戰史的念頭,哪怕口述都不行,因為醫生不但開了定神清腦的草藥,還特別叮囑金槍魚不要從事浪費精力的事情,尤其是著書立傳。

    “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希羅多德歷史筆觸下,昔蘭尼加究竟是什麽樣子的,還有托斯通河,還有阿拉特斯山,還有......”說完,路庫拉斯沈重地嘆口氣,用手合住額門,顯然剛才的“只是看看”讓他過度透支神傷了。而後他突然問了個問題,我的遺囑呢?

    凱利楞了下,隨後便說早在兩年前就擬好,送入了竈神廟的貞女處保管。

    “我的資產現在還剩多少了?”

    “大約還剩四千塔倫特,這是您的財務奴隸統計所有後的結果。”凱利抄著手回答說。

    “墓園準備好了嗎,我覺得我馬上可能要用上了。還有給我筆。我覺得在隨時都可能死的狀態下。需要有些話對卡拉比斯說。”

    “您希望他回羅馬城來嗎,如果......”

    “不,不希望。”路庫拉斯張大了嘴,若有所思,接著連忙咕嚕著模棱兩可的話,似乎他在希望卡拉比斯能出現在他彌留之刻,但又不斷強調卡拉比斯,不。現在是薩丁尼亞的李必達,正在被處以“流放”的刑罰,不太可能回羅馬城來,而且那樣對他本人也不好。

    “好啦,你現在已經夠啰嗦了。還是請你盡快完成信件,好好休息會兒吧。”凱利帶著不耐煩的語氣,將筆盒和紙卷安放好,而後舉起了剃刀,開始替主人“修理門面”。

    “凱利,帶我去那個房間看看。”寫完書信的路庫拉斯。將其遞交給機要奴隸,而後如此請求最親密的貼身奴。凱利就叫來一擡輕便的肩輿,將主人安放其上,隨後穿過了郁郁蔥蔥的普來瑪後花園,到處都是當年路庫拉斯在小亞帶回的珍奇樹木,在那一瞬間,路庫拉斯的眼前閃現出許多的畫面,就像出不斷登台謝幕的希臘歌劇,他不但想起了米特拉達梯,想起了卡拉比斯,想起了穆裏拉,想起了色克底流斯,甚至還想起了克勞狄婭與克勞狄,想起了龐培,他愛的,他恨的,他現在又開始擔憂自己在死後能否進入戰神廟廣場後的墓園安葬,那兒埋的全是對共和國開疆辟土有巨大貢獻的人物,但正處在衰落頂端的腦力,在路庫拉斯抵達別院,下了肩輿後,又讓他對剛才的想法混沌淡忘了,他佝僂著腰和背,走到別院外廊處,有些害怕地轉著眼珠,看著在那兒排列陳設的祖先的蠟像,也許不久後他就要躺在滿是燭火的床榻上,為他“送別”的人,也會將一面蠟質面具覆在他斷氣後的面龐上。

    路庫拉斯對著後面的凱利揮揮手,然後自己坐在外廊石椅上,接著他突然看到,在一棵櫻桃樹下,他的弟弟馬可斯正倚在樹邊,那個巨大胸脯的多慕蒳正跪在地上,用自己帶著**痣的嘴巴,溫潤地包裹著小馬可斯,慢慢而細致地吮吸著,馬可斯的臉部陶醉般地半仰著,看到這幕畫面,路庫拉斯的淚水突然就流了下來,他不知道,待到他死後,弟弟還能不能無拘無束地享受這種歡樂,仆人、庇護民、廚師還有多慕蒳這種侍奉馬可斯的高等妓女,會不會作鳥獸散,普來瑪會不會在短短幾年後化為片敗落的瓦礫廢墟,或者變為羅馬城某個做面包師發達起來的自由奴暴發戶名下的後倉庫,被改造得亂七八糟,毫無雅致。

    “今天是怎麽了,好像想的事情過於繁雜了。”路庫拉斯暗自嘲笑著自己,步入了別院內裏,那兒其實是許多高等浣工所在的地方,他們見到主人後,紛紛閃避在一旁,在院落裏的黃銅架子上,晾曬著全是路庫拉斯“收藏”的腓尼基紫長袍,這種染料只在某種稀有的貝類裏才能提取出來,每件都價值上萬德拉克馬,而路庫拉斯在從小亞返回後,但是這種長袍他就擁有上百件,並且還開過玩笑,說若是半個元老院的父親的衣物被蟲和老鼠咬爛後,都不用擔憂,他完全可以把收藏租借出去,以緩急需。

    但這麽多年下來了,這些紫色長袍還在日覆一日地懸掛在此,無聊地擺動著,就像他自己的歲月般。

    忽然,就在路庫拉斯撫摸其間一件袍子時,有個東西從裏面滾出,跌落翻滾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路庫拉斯擠了擠老花的眼睛,慢慢把它給撿起來,原來是枚再普通不過的阿司銅幣,“這是哪來的銅幣?難道是命運女神送給我的?不管身前有萬貫家財,最終只需要這區區一枚,在遮住自己的嘴,在冥府之河交給第戎嗎?”路庫拉斯好像明白了什麽,身軀一空,就坐在了地上,整個別院頓時一片混亂......

    這時,在昔蘭尼加城內,李必達正雄心壯志,指揮著覆興這個富庶城邦的巨型計劃,他玩了個花招,買通了羅馬城監察官員後,在昔蘭尼虛擬出了個叫“安博羅德斯”的家夥來,檔案資產證明一應俱全,隨後用這個假名混入尤諾尼亞殖民委員會,並且就任了昔蘭尼委員會的首席,將來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安博羅德斯就是昔蘭尼庫裏亞的首席元老。

    這樣就很好辦事了,很多事,比如修築巨型海港船塢,又比如占領當地最大田產。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10
第3章 神秘三腳架(上)

    “人不可能控制住事故,反倒要受到事故的擺布。”——波斯王叔阿爾塔巴諾斯,勸說他的侄子不要遠征希臘城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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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博羅德斯的‘家族’對加拉曼貼司的鹽與水晶,有專賣權。”

    “安博羅德斯對昔蘭尼的羊毛與名貴木材,有專賣權。”

    “安博羅德斯對小亞優伯特尼亞王國出產的湖鹽、郁金香有專賣權。”

    “安博羅德斯對埃及的谷物、莎紙草與斑巖有貿易抽成權,對塞浦路斯的橄欖、銅礦有貿易抽成權,對努比亞的金礦擁有產權,並占據亞歷山卓城所有的運輸業,以及昔蘭尼海港的產權。”

    “安博羅德斯現在擁有整個昔蘭尼王國八分之一的田產,並且覆興了昔蘭尼加城,在提姆加德城區興建了巨大的狩獵女神廟,並以此為軸心,重新規劃了街區公寓、大廣場和各種祭壇集會所,這兒將來就是拉丁移民的定居所,也是整個殖民地的中樞所在。”

    “巴爾卡城區,正在修覆巨大的要塞,和林立的塔樓,這兒將是殖民地的cohors的駐屯地,所謂的cohors本意是羅慕路斯時代的步兵隊,頭上插著樹枝作為標志,現在專指拉丁殖民城市,或者形形色色同盟者提供的輔助兵力。當然,昔蘭尼按照協議,只需要向羅馬提供艦船和槳手就行。但安博羅德斯為了長治久安。還是出資殖民地募集一支中等規模的治安武裝。”

    “所以。河運衛隊與神墓衛隊抽調的大隊,全部分發軍餉川資,遣返回去底比斯。十二軍團的首席大隊,正式撤離亞歷山卓,讓塔古斯帶領來昔蘭尼海港與我會合。塞拉匹斯軍團我不準備還給托勒密了,狄奧圖索斯的書信裏也不建議我如此做,和昔蘭尼人軍團合並,統一作為cohors駐紮在巴爾卡。還有四千名埃西歐人,則和麥德捷衛隊一樣,作為我的,不,是安博羅德斯的私奴,在羅馬城沒人會關心生活在托裏托尼斯湖邊巨型莊園裏的這位‘土財主’,究竟擁有多大的財富。”在昔蘭尼城邦殘留的議事會堂裏,李必達正在和幾名心腹激烈地商議著,如何讓這位虛構出來的大人物,操控著未來昔蘭尼命運。

    隨後。這位擦拭了下額角上涔出的汗水,雄心壯志地對諸位表述著。覆興昔蘭尼需要具體一步一步來的腳印,我們不需要類似羅馬城那樣無謂的扯皮、競選和賄買,甚至那樣一年一個執政官,這樣連街道的垃圾問題都無法得到解決,執政官每年的精力就在於胡亂使用金錢,來給民眾舉辦走馬燈般的競技娛樂。昔蘭尼,需要個迷惑共和國的表皮,不過在內部,這個王國是永遠屬於安博羅德斯,也就是我們的。

    這番話,就是馬可.安東尼也心動不已,他因為養父的死,對羅馬共和政體的“虛偽”可謂深惡痛絕,也不再相信銅表法的準繩作用,他現在正轉向傾向於支持君主制,因為他也相信西比爾預言書,並且暗地裏認為那第三個高乃留斯,自己也有競爭的份。至於薩博凱慕斯,他對共和政體和君主政體的區分本不感興趣,在他先祖移民西班牙那一刻起,他家族就自動丟棄了公民權,所以羅馬城發生什麽和他沒有任何瓜葛,就算有瓜葛,那也要等到他上頭的李必達烏斯飛黃騰達,自己攀龍附鳳才行,因為羅馬城沒人會看得起他這個鄉巴佬。

    還有佩特涅烏斯,更不必說了,現在一年這麽高的薪資,還有戰利品的分配權,早已賺得盆滿缽滿,對政治原本熱情就不高漲的他,現如今更是衰減可以,只想安定地在李必達的軍隊裏繼續服役十年,盡量發光發熱。

    但李必達顯然更有心思,他將一卷莎草紙刷得攤開在地板上,坐在榻上的所有人都引頸而觀,這類似個圖騰模樣,但是不是神祇,也不是遊牧民族常見的禽獸,而是那個時代罕見的,一面羅馬式樣的大盾,上面是綠白相間的藤蔓模樣(這是李必達以穿越前在china所讀大學校徽為基礎改造的),“每根藤蔓就象征我們每名成員。”李必達在展示過圖案後,就擡出了微縮的金制徽章,“從此以後,我們就是安博羅德斯,安博羅德斯就是我們,以這個徽章為標記。”而後,他將幾枚徽章輕輕放在桌面上散開,那幾位沈默不語會兒,就各自別在了衣袖之上。

    “安博羅德斯對昔蘭尼的覆興計劃,從專賣權開始,我們將禁止利比亞地區的水晶、食鹽、黃金和羊毛的私人貿易,當然這也是我們繼續供養軍團的原因,就是為了打擊壓制私人,此次以後我們的稅制(羅馬共和國對殖民地與同盟國的管制還是比較松散的,這些地方都可以擁有獨立稅制,甚至有鑄幣權)除去田地和人頭方面的稅收外,更應該側重於專賣權的利潤,而且是統一購銷,刨去少量留用國內,其余傾銷羅馬與希臘,來換取大量的錢幣,充盈我們的國庫。”

    說完,這位安博羅德斯會的首席,很愜意地交叉抱胸,至於在“國庫充盈”後這位會做什麽,暫時不得而知。但薩博心中明白,現在李必達的最迫切的行為,就是重新修葺巴爾卡、亞茲達要塞,還有他最重視的海港和船塢。

    果然,過去兩天後,李必達就叫薩博與他一起,去巡察正在施工的昔蘭尼海港,他對舊的碼頭並不滿意,認為此後該處就是他真正獨立擁有的艦隊基地,除去貿易功能外,還需要兼顧軍事功能和制造功能,所以他們需要個專門的,帶船塢的海軍艦船碼頭,最後經過工程首長蓋博的細心勘測,將地點敲定為昔蘭尼舊碼頭外的某處陡峭的島嶼上,這島嶼叫齊俄島,中心將會改造為擁有燈塔的海軍司令官指揮所,航道也會和商用碼頭分離,島嶼的四周會以馬蹄形、梯形分布幹船塢,表面是鱗次櫛比的船員屋舍、倉庫和造船場,將有能力承擔艦船的停泊、制造與維修,並將修築有防護遮蔽左右的帶出口的防波堤、水墻與鐵柱,將會再現迦太基城當年海軍要塞難攻不落的輝煌圖景。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10
第3章 神秘三腳架(中)

    每個船塢內部,其實是類似半開放的屋舍結構,依次相連。船只有專門使用的,帶著編號的入海槽道,方便進出和人員登上維修,整個槽道和人形通道以廊柱標記支撐,廊柱最高有十二羅馬尺,最低是七羅馬尺,剖面呈斜坡形狀。每處船塢都分配有專門的造船師(總監)與大量船匠,造船師在領受任務後,必須去李必達下屬的艦隊基金會裏支取一筆資金,用於建造,並且在前門槽道入口處,豎著青銅碑,上面依次刻著造船師和船匠的名字鐫刻在上,以此為憑據發放薪資,當然也有追究責任所用。

    至於槳手們,並不參與船舶的建造,他們集中居住在齊俄島上,集中供應糧食、蔬菜和娛樂活動,並有獨立的神廟建築,李必達免除了這些人的賦稅,條件就是為昔蘭尼的艦隊服役。

    海水和煙霧當中的齊俄島,正在被如織如梭般的,運載石材、木材的船只所包裹著,這是項巨大的公共工程,李必達不會寄希望花巨資雇人來完成,所以整個昔蘭尼的男丁,除去必須耕作的人力外,其余的都以配給麥子和酒水為代價,前去建造這座海軍要塞,和翻修巴爾卡城,至於那邊的巴爾卡覆興的要塞,李必達有意將其余四個城區的城墻大部拆除,為的就是不讓不逞之徒有再度暴動反抗的機遇。

    大約在秋季時分,一千名來自意大利的殖民者,乘坐昔蘭尼特地提供的舒適船只。抵達海港。這時齊俄島的表面工程剛剛落成。當他們剛剛登上土地,就被熱情的當地人,引導到提姆加德城,進入了整齊劃一的房舍當中,這兒的體育館、圓形劇場、大小神廟一應俱全,廣場的帶著埃及風格的方尖石碑上刻著“城市之父”安博羅德斯的名字,當他們通過資產登記和抽簽結合的方式,進入當地的庫裏亞大會後。發現已經有超過一半的席位,被當地的“富豪”占據了,但這批殖民者絲毫不在意,因為他們在將來返回羅馬政壇時,比這些土著有天然優勢。

    在殖民者抵達這幾天,李必達恰好接觸到了個了不得的寶貝,這是海布裏達帶著兵士,在議事大堂舊址裏找出來的,俗稱“神之三腳架”的東西,傳說這個青銅三腳架是當初古希臘英雄們在造好“阿爾戈號”。準備遠征黑海時搬上甲板上的,但是因為出航時遭遇了北風。漂流了九天九夜,居然來到了利比亞昔蘭尼加海岸(請允許李必達做個兵庫北的表情),隨後上岸時這些人得到了神的預言,只要擁有這個三腳架,就能在昔蘭尼加建立整整一百座希臘城市,所以當地人在畏懼下,就把三腳架偷偷藏了起來,並流傳至今,似乎算是昔蘭尼王國的國寶之類的。

    但當李必達一睹真容時,不由得啞然失笑,隨後又欣喜若狂,這三腳架並非是單獨一物,而是一整套的蒸餾設備,後來旁邊的海布裏達嚷著說,“全世界只有朱迪亞的煉金術士能操控這個東西。”

    “這些煉金術士的目的是什麽?”李必達好奇地問。

    “聽說有位術士寫過一些書卷,聲稱海水全部是水銀組成的,然後他能把這種水銀通過這套三腳架變成黃金,就是整片海洋都能得出金子,這也是支撐一百座城市建立起來的基礎。”佩特涅烏斯在旁邊說。

    李必達搖搖頭,這些術士的話裏找句正確的可太難了,但是他眼前的“三腳架”設備在古典時代還真算齊全的,有三臂燒瓶,有沙浴器皿和水浴器皿,有蒸餾頭,完全屬於科技樹沒點正的類型。所以他咳嗽兩聲,對著海布裏達與薩博凱穆斯說,“馬上將議事大堂的舊址,改修為昔蘭尼的圖書館,圖書你們先不要關心去搜集,先從羅德島、亞歷山卓和米利都招攬批煉金術士來,價錢薪資都好商量。”

    “是要把大海變成黃金嗎?我覺得昔蘭尼地區只有海水這個特產了。”旁邊的安東尼開玩笑說,李必達也笑了笑,當然不是!他經過詳細的調查,發覺昔蘭尼王國還有個寶貴的財富,被很多人忽視了,那就是優良的茜草,在當時文明人的認知當中,這種茜草只是種治療病痛的藥草,但李必達在經過那薩摩涅斯王國時,卻發覺過當地的婦女為了“雜交”的榮耀,會將這種植物搗碎,將紫紅色塗抹在衣物上顯擺,言下之意,這是種可以代替昂貴的腓尼基紫(貝類出產)的染料,加上從賽裏斯帝國運來的絲綢,由於技術保密上的壁壘,進抵羅馬、雅典時大多就是素色的,貴婦們依舊穿戴得不亦樂乎,那麽只要能大規模種植昔蘭尼所特有的這種寶貴作物,承擔絲綢的印染工作,將會是比直接占據幾座金礦龐大得多的“寶藏”!

    而後他們步出了會堂舊址,這時天空裏鉛色雲彩匯聚,不詳的龍卷風帶著生冷的雨滴襲擊而來,街道上的兵士和居民紛紛避在神廟,或者街道邊的開放拱廊下,李必達覺得心臟某名地胡亂跳動,他扭頭一看,一個個頭不高的熟悉身影,正快速地穿過雨簾,來到距離自己二十個羅馬尺開外站立住,手裏端著個精美的匣子。

    “哈巴魯卡!你怎麽會在這裏,家人呢?”李必達驚愕而不安地詢問道。

    對方回答家人都很好,但是......隨即他將匣子裏的書信取出,“一個月前的事情了,我從凱利那裏得到消息後就立即用船和雙腳趕來這裏。”

    李必達大致猜到了這書信究竟指的是什麽回事了,急忙將書信在雨水裏攤開,裏面只有庇主寫的很少的文字,並且有點歪歪斜斜,根本不像之前金槍魚的手筆了,他壯年時的字跡是多麽清晰工整,就像他的思維般,其上的內容很好辨認,“卡拉比斯,馬可斯的養子,抱歉,我覺得我還是需要一位給在床榻前,給我蓋上蠟質面具的孩子。”

    收信者不安而戰栗地將信紙卷好,慢慢放回到哈巴魯卡的匣子裏,隨後轉頭抹了把雨水,對薩博與佩特涅烏斯說,“我要回羅馬城,現在。”

    “可你還是流放之身,回去是極度不明智的行為。”薩博擔憂地說道。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10
第3章 神秘三腳架(下)

    “我寧願放棄明智,這麽多年我覺得我已經太明智了,幾乎都要忘記自己也是個有感情的人。是啊,帶著上萬人組成的殺戮機器,為了追逐利益和權力在半個荒蠻的世界裏奔波,幾乎都忘記了,我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有家,也是有父親的,無論如何我要回羅馬城,去見我的父親最後一面。”李必達在雨中喃喃著,隨著自己的話語逐步脫下了鎧甲,以及一切代表著榮耀威權的掛飾,這時海布裏達走來,拋來件粗布料子,這是他剛才從議事大堂的破舊地下室搜羅來的,李必達咬著牙,努力不叫自己的淚水流下,拔出匕首來,帶著割裂的聲音,他將粗布做成個簡易的喪服鬥篷,接著將匕首扔在地上,換上了雙藤條涼鞋,垂著頭跟著哈巴魯卡的步伐,朝著海港方向緊緊而去,大衛.安吉特之子馬提亞卻沒有忘記身為小廝的職責,將裝著緊要文件、細軟的箱子扛在肩上,也跟在其後。

    “替我向金槍魚致哀,就算他在小亞欠了哥很多。”擦肩而過的瞬間,海布裏達匆匆對著李必達說了這句話。

    “就這樣,三個人回羅馬城去了?”這時,雨中的馬可.安東尼帶著種半是嘲諷,半是敬佩的語調說道,“把我們接近兩萬名兵士,數萬名昔蘭尼市民,宏大的工程,還有即將具備雛形的艦隊扔下。”接著他挑著眉毛,無奈地對薩博凱穆斯苦笑兩下,表示肩膀上的職責有些太重。但隨後再沒說什麽了。

    前往布林迪西港口的船只甲板上,李必達始終沒有躲避風雨。他開始不吃奢華的肉食,不飲酒水,甚至不躺在臥榻上吃飯,終日只有兩個姿勢,披著那件鬥篷,站著,或者坐下,這是為將死者悲悼的氛圍。哈巴魯卡與馬提亞無所事事地窩在甲板另外一側,特別是十二歲的馬提亞,怎麽也沒想到,他接觸羅馬城會如此之快,更沒想到,是以跟著主人奔喪的契機。

    三個集市日後,瘦削的臉上滿是胡須的李必達。依舊蒙著那件鬥篷,滿是蟲洞和臟汙,哈巴魯卡在大道邊替他雇了頭驢子,與馬提亞跟在他的身後,慢慢毫無驚擾地進入了羅馬城,隨後又是半天的路程。抵達了普來瑪別墅。

    別墅門口停放車輛的外庭,車馬十分寥寥,李必達不由得心中一陣酸楚和憤懣,而後他步入了門閽,和眼角同樣帶著淚水的波蒂相擁。“謝謝你教我寫作和閱讀,我看過了凱利的信件後。也趕來了。”

    “孩子們呢?和尤莉亞在一起?”

    波蒂點點頭,她也披著暗色的粗布袍子,而後牽著男人的手,慢慢穿過了暮色昏濛的阿波羅餐廳,沿著向上的台階登上了路庫拉斯臥著病軀的書齋。

    路庫拉斯的奢華臥榻邊,燃燒燈火的青煙,纏繞著他暗灰色的面龐,漸漸在角落裏的灰黑色裏消逝,凱利咧著嘴哭泣著,站立在一旁,提莫修也頹喪地坐在角落的長椅上,這時聽到了李必達與波蒂進入的腳步聲,路庫拉斯的耳朵居然轉了兩轉,而後帶著笑,緩緩側過臉來,“其實我也是個斯多葛的信徒,不太相信死後的靈魂,所以很任性地要見最後想見的人。孩子,帶著你女人,來到我的旁邊。”說完,他努力地想把手擡起,要做出呼喚的動作。

    波蒂率先忍不了,跪在地面上,雙手摸著榻沿,大聲嚎啕起來,路庫拉斯眼珠盯著天花板,用手觸碰了下兩個孩子的面龐,“我支走了馬可斯,在數日前,還是一個集市日前?對不起,我的狀態實在太糟糕,每天只有一個時刻頭腦還在清醒著,隨後就是在漫無邊際的無意識的海洋裏漂遊。我不能讓馬可斯看到這個樣子,他的腦袋就像個孩子,是受不了如此的害怕的,所以我寧可偷偷死去。”

    “別再哭泣了,羅馬的世界裏有個笑話,葬禮上的賓客都會勸兒子說,你別哭啦,父親死了你應該高興,因為你再也不用受他的奴役、壓迫和管教了,你終於可以得到遺產,可以去買首飾送給喜愛的女人,想買多少就多少。”

    “不,馬可斯還是我的父親,我不會再像這次這麽混蛋,我與孩子會伴隨馬可斯走到生命最後一刻的。”李必達再也忍受不住,他牽住路庫拉斯的手,淚水點點落在對方幹枯的手背上。

    “那就別哭啦,我死後,竈神廟的貞女會送來遺囑,而卡拉比斯你就將這紮人的胡須頭發清理幹凈,穿上紫色的長袍,就像當年小亞的營帳裏凱利幫你的那樣,回覆那個英俊漂亮的孩子模樣,隨後我的朋友會當眾宣讀遺囑,會將遺產委托給你主管,你是主繼承人,馬可斯是代理繼承人,你就是!”

    不!李必達有些驚惶,他下意識地想推開庇主的手,但路庫拉斯不知哪兒來的氣力,再度猛地將他手攥住,“不要忘記你在我膝下曾經的誓言,你就是主繼承人,這就是我的遺囑,你必須遵照!”

    沒有給李必達機會,路庫拉斯繼續說了下去,“到時宣讀遺囑的,是加圖。”

    明顯感到李必達又是陣悸動後,路庫拉斯再度笑起來,“你和加圖是仇敵關系,對不對?但別搞錯了,加圖不是那種人,事實上遺囑由他來宣讀,我才是最安心的。”

    接著,金槍魚艱難地喘了幾口氣,慢慢說著,不知道說傾訴,還是自言自語,“人們總說,最幸運的孩子是遇到了名聲最好的父母,從這點來看我是不幸的,父親瀆職過,母親作風和我的前妻差不多,但我依舊愛他們,並且不妨礙我自己努力扮演好位父親的角色,在人生的下半場戲劇裏,落幕時我因自己的這個角色而了無遺憾,我是幸運的,我是幸運的......孩子,讓我在那個世界繼續榮耀。”說完,他好像有些疲憊,咕嚕了個模糊不清的單詞,隨後一點點地合上了眼皮,並點點地窈陷了下去,他的身軀變得暗淡無光起來,很快和周圍的色彩融為一體。

    李必達眼前一陣眩暈,周圍人的哭聲他好像聾了,再也聽不見,他緩慢而精確地走到書齋的神龕前,雙手舉過蠟質面具,隨後凝視著死去的金槍魚的面龐,再莊重地將面具蓋在死者的臉上,“別了,我在這個世界上的父親,死亡就像個永無止境的美麗旅程,去享受吧,或者靜靜等著未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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