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326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43
第14章 扁豆(上)

    “偉大而神聖的奧古斯都,將死者在這裏向您致敬。”——羅馬帝國鬥獸場表演前鬥劍奴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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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火紅的頭發甩了兩甩,瞪圓了眼睛,訝異地站過身來,盯著奇諾多夏的臨時總督上上下下打量了番,那雙瞪羚般的美麗雙眼依舊如常,隨後輕輕說,“你大概下一句就要打聽妮蔻在哪了吧?我告訴你吧,她現在很好,已經能騎著小馬,跟著我一起四處定居了,艾爾卡帕也和她在一起,我的女兒正在練習她的箭術。”

    這,自己的女兒才十歲出頭,就得騎著馬和母親到處過著傭兵般的生活,這怎麽應該是自己女兒呢?李必達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科琳娜現在正在有著熱水浴室、木馬玩具的環境裏生活著,她將來只需要在男仆女仆的伴隨下,進入私人學校去讀三年書,學會給閨密寫信,並且能在書卷上自己寫作記錄心情,會玩簡易的骨牌遊戲,會談吐希臘語,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入貴婦宴會就行了。

    而我的小妮蔻,難道海倫普蒂娜真的要把她培養成女戰士,女國王?

    但也得暫時擱置下這個話題,李必達決定先和海倫普蒂娜套套近乎,便走下了台階,說到,“很多年不見,你生活得如何?”

    海倫普蒂娜很淡然地在馬背上系著鞍座,回答說還是如同以前一樣的生活,暫且死不了。這次也是擔任馬蒂亞人前往奇諾多夏的向導。傭金是四個塔倫特。因為他們的馬匹並不太習慣走亞美尼亞東部的崇山峻嶺。

    隨後還沒等李必達繼續問,亞馬遜女王很爽快地說道,“本來以為和你再也無法會面,但還是見到了,雖然年輕時候的我,是看不起男人的,但你也努力了,在與我們不同的環境裏努力著。現在你也是羅馬人的總督,而我則是你雇傭的向導,這沒什麽不好,卡拉比斯。”

    “是的,又回來這片土地了,我聽說過一句諺語,那就是能在三年內繞著西班牙和敘利亞走個來回的只有三種人,羅馬的政客,羅馬的兵士還有羅馬的商人。”李必達自嘲著說到。

    “那你屬於哪一種?”

    “我三種都是。”對面的男子面容又掛上了苦笑,“也許沾染上這三種性格的人。都要全力避免淒慘的下場吧,起碼我知道。在敘利亞的朱柯瑪營地就有一位,正在朝著未知的命運挺進。”

    班比昔神廟前,五月的陰雲低沈,似乎馬上就有雷雨來臨,克拉蘇頂上衰敗的白發在風中亂晃著,他的兒子站在他身邊,這位羅馬城的首富正站在數萬兵士的面前,發布著進軍前的正式演說,因為偏師李必達烏斯在拉米伊山之戰裏所取得的勝利鼓舞著他,他最終還是把帕提亞人,和對面的蘇雷納,看成是與安納托利亞和卡帕多西亞山區王國差不多等級的敵手,於是他對著諸位將佐、幕僚和百夫長們鼓動著:

    “眾位公民組成的羅馬軍團兵士們,共和國從不會丟棄任何一位同袍,那麽就在這片古老河川的對面,還有接近一個軍團的勇士們,正在帕提亞人卑劣的箭羽下頑強掙紮著——所以諸位,我們必須把他們給解救出來,而後叫那些穿著褲子的懦弱民族知道下羅馬人的律法,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們不配擁有塞琉利亞、巴比倫、泰西封、尼尼微這樣的富裕城市,蠻子還是應該滾回山區裏去牧羊放牛,我們會給予他們重新審視自己的機會,用劍和投槍來說話。但是我必須得提醒所有的兵士,下面渡河過後,行軍將有一段時間是冗長的,也會有些許的危險,但和凱旋時所獲得的榮譽和財富相比,一切都是值得的,首位進入塞琉利亞城、泰西封城和巴比倫城的兵士,將被擢升為軍團首席百夫長,享受最大的饋贈和光耀。但若是你們不好好的呆在自己的戰勤崗位上,那麽我就會把朱柯瑪的浮橋拆去,讓你們永遠回不來!”

    克拉蘇的最後那句話,讓包括他兒子在內的所有將佐和百夫長都驚呆了,即便這位老總督臉上掛的是開玩笑的表情,但“讓你們永遠回不來”這種戲謔之語,無論如何是不適合在這種出征前全軍訓話的場合說的,普通的兵士尤其忌諱這種無心之語,戰場本就是生和死間的縫隙地帶,一語成讖的例子永遠數不勝數,於是整個神廟前的曠地都呱噪起來,兵士們帶著驚恐的臉色議論紛紛,他們實在難以相信總督閣下竟然會說出叫他們永遠不回去的過分話語。最後還是百夫長們用手杖,花了很大的氣力,才讓場面恢覆了差不多的平靜。

    這時,幾名占卜官,將用過的牛內臟送到主帥克拉蘇的手中,再經由對方的手,獻在馬爾斯的祭壇之上,結果克拉蘇有點心不在焉地接過,半熟的內臟還有些血跡,一滑,噗嗤跌落在了祭壇邊的泥土上。這下所有的兵士都再度發出驚詫莫名的呼喊聲,克拉蘇本人也有些懵了,難道這代表著戰神對這場戰爭不持眷顧的態度?但他還是很快鎮靜了下來,城邦建國這麽多年來,祭祀是個什麽流程,有什麽作用,他比很多平民要心知肚明得多,於是便隨便找了個雙關俏皮話,企圖蒙混過去,“這畢竟不是在戰場上的劍,如果是劍,我想我是會握得很緊很緊的。”

    儀式就這樣尷尬地結束了,待到祭司們將寄存在神廟裏的鷹標旗幟挨個取出,交付給各軍團縱隊前的掌旗官時,兵士們列著隊伍,朝朱柯瑪渡橋的彼方前行了。

    神廟的背面,滾滾雷聲當中,兩名臉色不詳的祭司,將內臟和腸子捧給了財務官喀西約過目,“雖然我知道有些不恰當的言語,會影響到出征的士氣和軍心,但我不得不說,這個占卜結果是最最清楚不過的兇兆,我就明說了吧,尊敬的財務官,您是個不折不撓的年輕人,但是這場戰鬥是會遭到覆滅那樣嚴重的挫折的。”

    喀西約接過了內臟,若有所失地看了兩眼,而後心情沮喪無比地將它拋棄,這時雨點已經墜下,泥漿和灰塵四處彈起,喀西約在雨中,扶住柱子,說道“我可不會為這場無聊的戰爭殉葬,我會帶著第一軍團走在最後......最後!”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43
第14章 扁豆(中)

    朱柯瑪的冬營裏,留在最後出發的喀西約,有些神經質地冒雨在一軍團的營地裏走來走去,大聲嚷嚷著,一會兒要求護民官“要看管好所有的戰馬和騾子,不要讓它們輕易染病,將來渡河過去,不管環境多麽惡劣也不可以把珍貴的牲口給拋棄掉”,一會兒又要求兵士們紮好自己的行李和軍鞋,但到了西納卡城後,就要將值錢的細軟寄存,“不要帶在身邊的裝具裏,不然全會成為帕提亞人的戰利品”,說完這話後連喀西約也意識到他在做與克拉蘇相同的蠢事,打擊將士們的信心,但他實在無法忍受,己方的部下戰死荒漠後,連半個銀幣都無法寄回到家人的手裏,這種最淒苦的情況。

    這時,營地正門前,看到其他軍團已經朝浮橋開撥了,一軍團的掌旗官扛起鷹旗,準備沿著既定的路線,引導著所有的官兵出營,但是墨黑色的天空落下了橘紅色的雷電,不是那種蜘蛛腳形狀的,而是讓人感到極度恐怖的團形,似乎就在所有人的腦袋上滾來滾去,發出震人膽魄的爆炸聲,大雨夾雜著狂風,居然讓一軍團的掌旗官短時間喪失了理智,將鷹頭在不註意之下,倒了過來,轉向了營地的方向,這在羅馬軍隊裏也是最不吉利的兇兆,因為鷹和雷電都是朱庇特的化身,是極有威力,但又和兇險並存之物,現在倒向己方的營地,可以說代表己軍會受到莫大的災厄。

    但喀西約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他明白再繼續恍惚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他迅速而嚴厲地更換了新的掌旗官,隨後要求所有的官兵禁止討論如何關於神讖的話題。違者即刻就地處死,屍體投入幼發拉底河當中。

    雨點裏,克拉蘇的數個軍團迤邐的行列,從頭見不到尾,在駭人的雷電下,大部分兵士都畏葸地將腦袋縮在鬥篷之下,茫然地跟著前面的同袍,踏在浮橋上。突然最巨大的雷擊就像五彩的巖石般,急速墜在浮橋兩邊的水裏,接著水浪瘋狂地湧起,浮橋中間下充當橋墩的船只突然被卷走,橋面也四分五裂,相當多的兵士當即落水被卷走,結果在幾名軍事護民官的勇敢堅持下。才好不容易在傍晚時分將其重新合龍。

    第二天下午,當喀西約走在最後的一軍團,渡到幼發拉底河對岸時,雷暴雨依舊在持續不停地下著,“聽說昨晚立營的時,埋下作為標識的神像柱。兩次都被雷電給擊毀了。”一名和兵士一起拉起長柵的護民官,如此對喀西約說到。

    正當許多人還在憂心忡忡時,晚餐時節又發生了讓人震驚的變故,許多百夫長和兵士在營帳裏大聲叫罵起來,因為他們在領取完掌秤官配給的糧食。帶回來打開袋子準備生火做飯時,才發覺袋子裏並不是鷹嘴豆、大蒜、面粉、肥豬肉這些常見的食糧。竟然是扁豆和食鹽——反正最早遇到這個倒黴事的百夫長就是這麽描述的,這兩樣東西羅馬人是用來祭奠死者的。

    最後,配糧的事件,被克拉蘇與幕僚用帕提亞人細作搗亂這個萬能的借口給搪塞了過去,值班的掌秤官也被克拉蘇下令用束棒毆打,隨後用法西斯斬下頭顱以示懲戒。這樣,近四萬人的隊伍,才表示願意繼續朝西納卡城前進。

    當他們抵達西納卡城後,雷電和暴雨居然就神奇地停止了,羅馬軍團至少是克拉蘇本人,看著敘利亞的五月天氣後,積水和泥濘在短短一日內就消失無蹤的情景後,很快就又重新恢覆了信心,“這不過是那個卑劣的護民官埃提烏斯的無聊詛咒,現在它已經消失,而我軍應該繼續前行。因為緊急的情報傳來,那個塞琉利亞城的明達茲,因為缺乏給養,已經難以堅持下去很長時間了。”接著,出於謹慎的態度,他暫時讓軍隊駐屯在西納卡城,隨後派出幾隊騎兵,一隊給前方卡萊城的駐地臨時總督科波紐斯,要求他匯報當面帕提亞人的情況;一隊給東北方向的奇諾多夏城的李必達,邀請他在側面作戰,牽制海羅德的兵馬,並且盡量讓己軍獲得小亞各個王國的援助。

    一個集市日後,李必達的消息仍未傳回,但科波紐斯則回話說,他和第六軍團的首席大隊還在卡萊城當中未敢輕動,因為周圍的丘陵和荒野裏,到處都是帕提亞人馬的身影,他們已經集結了支龐大的軍力,有不下一萬名騎兵,正在越過此處,朝西納卡方向移動,還是先請總督閣下做好應戰準備。

    果然,兩天後,羅馬人的營地就和來襲的帕提亞騎兵發生了遭遇戰,克拉蘇披上戎裝,在西納卡城的塔樓上遠遠望去,到處都是彼方騎兵來回奔跑的身影,“放心,我們的陣營依托著堅固的城墻,有大量的棒投器和弩砲,對方只是自取其辱罷了。”副將歐古塔維斯很有信心地說道,果然帕提亞連續幾波的攻擊都被挫敗,不少人馬的屍體,遺留在羅馬人的陣營前。

    結果到了第三條清晨時分,帕提亞上萬名騎兵突然就想沙漠裏的輕風般,消失的無影無蹤,羅馬人披著狼皮的尖兵斥候隊,在西納卡城前方整整二十個弗隆的距離內,沒發覺任何帕提亞活著的人,只有漫山遍野雜亂的馬蹄印,而且方向是朝著東面的。

    “帕提亞的騎兵潰退了!”克拉蘇很興奮地肯定到,而後他又接到了李必達的來信,對方聲稱已重新整補好軍隊,隨時能突入兩河源頭間的地帶,再次將海羅德擊敗,徹底擊敗!

    看到李必達如此表示,克拉蘇也是激情湧起,當即就決定兵士們不需要再休整了,而是即刻拔營而起,除了留下少量守備兵力外,全軍奔赴卡萊,追上蘇雷納,將其追殲幹凈!

    結果這個方案,在聯席會議上遭到喀西約最最激烈的反抗,“我們不可以輕易走入眼前的這片沙漠,沒人知道它有多少,閣下應該派遣精銳的斥候去勘測下,而後主力沿著幼發拉底河的右岸遊走,壓制住河邊的諸多城邦,得到充裕的力量後,我們每隔十五個羅馬裏,就建立個永久兵砦,步步推進到卡萊,這才是萬全之策。”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44
第14章 扁豆(下)

    可是克拉蘇的面色,明顯是對喀西約的提案感到不悅,穿過這片沙漠又要得了多少時間?若是兵士們,只是負載著標準的戰鬥裝具,至於騾馬可以不加攜帶,大約五個軍團,外帶輔助軍隊,接近八千匹騾馬,對糧食和水的消耗實在是太大,單純的兵士隊伍就容易多了,只要越過沙漠,抵達那邊的希臘城市,獲得立足點,就能很容易地對蘇雷納那個小子展開決戰攻勢了。

    “可是我們必須要解救六軍團還在被困的同袍,他們在擔當身為哨兵角色的重大犧牲,若我方毫無作為,這對於所有的兵士來說,是不公平的。”這是克拉蘇的回答。

    這種回答,反倒讓包括喀西約在內的所有將佐、百夫長不好再說什麽異議,因為是正規公民組成的軍團,是絕不可以輕言放棄救援這種話的,不然在將來的仕途裏,誰都會蒙上恐怖的汙點。

    “但是我們不可以深入到沙漠裏太遠,我還是堅持己見,不能丟棄運載器械和糧食的馱馬,還有緊急征調船只,沿著幼發拉底河承擔運輸壓力,慢慢再向塞琉利亞城靠攏,和明達茲會合。”財務官喀西約仍舊在執拗己見。這會兒,營帳的角落裏,發出一聲不置可否的笑聲,這明顯不是羅馬人發出的,因為沒有正規的羅馬人敢在這種場合隨意發出哂笑,喀西約的目光一掃,居然是那位阿拉伯的大酋長阿克巴魯斯發出的,他不由得對這家夥怒從心起。便質問道,“是誰下達的命令。讓你這樣的人,在共和國的軍營裏肆無忌憚如魚得水?這兒不是佩特拉城買賣牲口的市集!”

    眼看場面尷尬,克拉蘇便朝喀西約細心解釋起來,他對自己的副將與財務官還是充滿尊敬的,可惜並非言聽計從,他說這位大酋長在先前龐培遠征東方時,曾經幫助過羅馬軍隊很大的忙,現在許多出自龐培軍隊的。甚至是首席副將歐古塔維斯,都還認得他,不會錯的,這位大酋長是友善而忠誠的,而後克拉蘇帶著嚴肅的表情,詢問阿克巴魯斯為何會失聲而笑。

    “只是想說,雖然這兒都是濟濟的人才。但是我自問在敘利亞、亞述的沙漠地帶生活買賣了三十年,對這兒的人情、地理還是有發言權的。另外,我在泰西封那兒安插的內線很確實地回報,阿薩西斯海羅德正準備撤離泰西封。”

    什麽?帕提亞的國君要從泰西封城離開!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但阿克巴魯斯接下去是煞有介事,“我已經明確知道了前方帕提亞軍隊的組成。他們並非是國家的主力,而主力恰好在拉米伊山戰爭裏,被您的副將李必達烏斯將軍重創,海羅德現在正在艾吉拉鎮惶惶不可終日,隨時抱定了丟棄美索不達米亞。退往遙遠的尼薩城(那兒是帕提亞人的夏都,也是舊都)的打算。他認為在本族的興起地可以阻遏您。泰西封裏的元老院長老們,正在瘋狂搬運屬於自己的財貨,而當面的敵人軍隊,不過是蘇雷納的私兵罷了,總共也不會超過兩萬人,大部分是可憐的輕騎兵而已,之前在西納卡城的戰鬥裏,你們已經證明了,羅馬軍隊可以輕易摧垮他們的沖擊。所以蘇雷納的人馬,與其說是前來與您決戰,不如說是來牽制您,讓您猶豫不決,喪失追殲海羅德主力的決心的。”

    沒錯,凱撒在給我的信件裏,反覆強調決心和熱情的重要性,只要能和李必達烏斯配合,橫掃當面之敵是毫無問題的。

    而喀西約站在原地,沈默不語,他已經感到厭倦了,完全厭倦了,現實裏最難做的事情,就是將個必死之人從墳墓裏拉回來,那比將一個落魄之人推上執政官位置還要難。喀西約滿臉倦容地退在一角,而後坐下,將鬥篷蒙在嘴前,表示不會再提任何建議。

    當第一軍團的首席百夫長將營地裏的帳篷的木樁拔起後,帶出的沙土,迅速被風卷起,朝著東方模糊不清的原野飛灑而去,而後一隊隊羅馬兵士舉著各自大隊的隊標,朝著沙漠的方向走去,他們按照總督的要求,離開了西納卡城,扔下了大部分的馱馬,也脫離了溫柔的幼發拉底河,所有的兵士攜帶數日的幹糧,並且背負重達四十斤的裝具——佩劍、標槍、盾牌、十字鎬,還有帳篷衣物打結成的方形行李。喀西約含著眼淚,堅決要求一軍團所有的軍士將遺囑和所有的薪資銀幣,全部寄存在西納卡城的小神廟裏,兵士們默無聲息地在神廟裏排著隊伍,將羊毛、絲帶等細心地系在各色小神像上,有的是木制的,有的是銅質的,不少人連以前立功所獲的金鏈,以及金質的垂帶,都紛紛放在祭壇上,上面刻著家庭氏族的名字,還有夾著小紙卷,上面是央求人寫給家人的只字片語。

    突然,外面傳出了陣嘈雜聲,喀西約走出去一觀,原來是位叫伊格納久斯的騎將,他最愛的一匹西班牙駿馬,在全部鞍具都裝好在身上後,突然狂性大發,嚙傷了幾名軍奴,隨即沖入了幼發拉底河裏溺死,鬧得伊格納久斯居然哭泣起來。

    “提前哭好了,也提前死好了,這樣的方式總比在沙漠裏淒慘的死去要強得多了。”喀西約默默地說著。

    慢慢的,羅馬人的軍團兵士的影子,在地面上越拖越長,他們眼前所見的,也慢慢由帶著綠色的平原,變成半荒蕪的原野,最後他們的軍鞋踏入了細軟的沙漠,才從心頭泛起了擔憂,接著腳下的沙漠就像連綿不絕的海浪般,朝所有人撲來,帶著沈悶而燥熱的空氣。四萬人的隊伍,包括五個軍團大約三萬人不到,外加四千名輔助騎兵,裏面有兩千名愛杜伊人,兩千名蓋拉夏人,另外有五千名小亞各地招攬來的投石和弓箭手,另外克拉蘇私人的扈從、幕僚也有將近千人的排場,但是身處在這片大沙漠裏,就宛如一條異色的小溪般,隨時都能被無情地蒸發和抹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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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角蝰和蝮蛇(上)

    “你們告訴了我們所有關於神聖和人類事務的名稱、類型、官職和原因。”——西塞羅讚美希臘文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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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隊伍的不斷前行,這片沙漠變得愈發的恐怖,無論是它的日出,還是它的日落,前者帶來了窒息般的炎熱,後者則帶來的無際的陰暗,背負著裝具的兵士們緩緩地超前挪動著,每個百人隊就像頭動作笨拙的毛毛蟲,克拉蘇有些擔憂軍隊前行的速度,按照操典手冊上的規定,他滿以為他的軍隊最多在四五天內,就能穿出沙漠。

    但行軍已經是第五個日頭,就算在前面擔任搜索的騎兵,也無法告訴前任執政官,究竟還有多遠才能抵達沙漠和市集間的邊境。

    已經有馬匹和人員倒斃了,喀西約那擔任預備後衛的第一軍團,每天都會收容不少的掉隊兵士,他們是唯一攜帶了馱馬隊的軍團,這是喀西約堅持抗命的結果,他將裝著錢幣的陶甕、行李全部擱在西納卡城裏,換由馱馬背負的,是寶貴的清水與雜物,包括帳篷、木樁和一些火鐮、幹柴等。他還不斷地鼓舞掉隊的兵士們,發給他們武器,在補充給對方食糧和水後,要求他們不分番號,跟著第一軍團繼續前行。

    克拉蘇的扈從行列,在整支行軍隊伍的稍前方,在第五日的日沒時分。他的兒子小克拉蘇帶著騎兵隊,攪起滾滾沙塵。前來向父親兼上級匯報說,“前方出現了大量嶄新的馬蹄印,似乎有大批帕提亞人在附近集結。”

    “難道不是那些潰逃的蠻族人留下的?”克拉蘇用素色的絲巾,在肩輿之上,他上了年紀的體質,外加如此天氣的折磨,已經無法再乘馬指揮隊伍了,“還有這該死的環境。沒有一條溪流,沒有一棵小樹,沒有一抹綠色,只有黃沙和碧藍得有些虛幻恐怖的天空。”

    “不是。”小克拉蘇很肯定地回答說,因為這些馬蹄印,都是井然有序的,而且方向四處都有。一看就屬於精妙的部隊穿梭調動。

    “總督閣下,請允許我前去擔任先鋒的第二、第五兩個軍團處,叫他們做好萬全的準備工作,還有叫喀西約的第一軍團盡快趕上來,免得處於行軍縱隊時被蠻族的騎兵切斷。”身邊的首席副將歐古維塔斯迅速說到,而後騎著馬。就趕往了前方的部隊去動員了,克拉蘇微微頷首,他還是極度認可自己屬下將帥的能力的,隨後他叫另外位副將梅加貝,與自己兒子一起帶著五百名騎兵。再朝前探索三十個弗隆的距離,來得知蘇雷納主力的位置。

    接著。整個羅馬軍團都沸騰起來,每個人都在提著劍,放下裝具武裝自己,按照百夫長與護民官的要求,排好戰鬥隊列,帕提亞人的出現,讓許多人有種解脫的感覺,與其在這片沙漠裏被對方拉扯得來來去去,不如原地來個痛快的,徹底擊潰這些卑劣無恥,騎在馬背上,和蒼蠅般討厭的蠻子。

    但小克拉蘇與梅加貝的偵索騎兵,往前奔跑了十個弗隆距離後,就發覺了蹄印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朝某個方向靠攏,警覺的他倆,很快就達成共識:蘇雷納的主力就在前方不遠處,也許正在圍攻卡萊城,待到了克拉蘇限定的三十弗隆遠的距離時,馬蹄印再度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難道這些家夥又逃散了?”小克拉蘇喊了出來,覺得又被對方給耍弄了!

    梅加貝則直接破口大罵起來,用盡了羅馬城常用的街巷俚語,來辱罵這個帶著希臘混血基因的雜碎山區民族,說他們的國君和榮族,其實都是以前米利都和呂底亞希臘王公和女奴偷情生下的種,卻裝模作樣地欣賞希臘的歌劇,他們連在圓形劇場觀看,屁股和座位間都要墊一塊馬鞍皮革,因為他們就是這麽卑賤和野蠻。於是,最後這兩位只能帶著五百騎兵,悻悻地返回主力陣列裏,報告克拉蘇說,“好像敵人再度離散了,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這是他們的奸計。”

    敘利亞總督身邊的幕僚與將佐都出離憤怒起來,他們覺得這不僅僅是帕提亞人的奸計,還是那位向導阿克巴魯斯的,於是數名百夫長沖到隊列裏,將那位酋長粗蠻地扯出來,拉到所有人的面前,要他解釋如此的原因。

    結果那位大酋長依舊哈哈著,他明白現在這種境地,絕對不能承認他其實是蘇雷納派遣的間諜,而今只有全力利用自己的如簧巧舌,才能生存下去,於是他的胖臉上立刻綻放開來,就像一團澆上葡萄酒的生肉突然爆炸開來似的,用極其浮誇的語氣喊到,“天啦!你們這些來自意大利的勇士,性子比你們的鬥劍還要急,難道你們以為,現在是在坎佩尼亞,還是那不勒斯散步旅行,到處都是清澈的泉水,芳香的花卉,還有精致的建築?這兒可是敘利亞、阿拉伯和亞述交界處的死亡沙海,過去的英雄埋骨在此的不計其數,若是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還奢談什麽征服帕提亞的計劃,難道當年的亞歷山大大帝不就是帶著五萬兵馬,一路這麽走過來的?”

    聽到如此的解釋,克拉蘇也只能搖搖手,並請求所有的官兵要保持克制,要像布匿戰爭時期的公民那般不懼犧牲,堅忍不拔、於是,原本列成戰鬥隊形的兵士們,只能重新在背起沈重的裝具,繼續結成長縱隊,朝著目的地艱苦行軍,他們大聲咒罵著,罵天氣,罵神靈,當然也有人罵那個老總督。

    入夜紮營時,亞美尼亞的“國王”突然來了書信,說他原本願意提供給克拉蘇六千名重裝騎兵,並且還有一般數量的輔助輕騎兵,但現在已經得到訊息說,海羅德已經知曉他背信投向羅馬共和國的事情,並且集結了龐大的主力,要北上入侵他的國境,為今之計只有將軍力和您的副將李必達烏斯會合,共同抵禦海羅德——或者,閣下您也可以折轉方向,北上和我們會師,在經由奇諾多夏,打入塞琉利亞與泰西封,這樣我覺得更穩妥。

    “這些蠻子搭就的王國都是絲毫不可信的,他們根本不是按照集體的智慧來引導一個國家,而全是靠獨夫們的喜好無常和心血來潮!”克拉蘇憤然丟下了書信,便公開對所有的將佐說,待到他抵達卡萊城,擊敗蘇雷納後,再要去和亞美尼亞的國王“好好算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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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角蝰和蝮蛇(中)

    而這時,駐蹕艾吉拉的海羅德,其實根本不知道亞美尼亞的局勢,他獲得訊息的渠道太過滯後遲鈍,或者說他現如今的心思想法,全被覆仇所蒙蔽了,許多的部族繼續聚攏在他身邊,更多的貴族勇士也陸續抵達艾吉拉,海羅德還制定了個大膽的計劃,那就是偽裝成劣勢,誘導拉米伊山與奇諾多夏的李必達來進擊自己,隨後在馬克西努平原將其包抄圍殲,隨後會合亞美尼亞的軍隊,直搗安納托利亞,孤立切斷羅馬敘利亞行省的對外交通,隨後將其徹底消滅掉,這樣帕提亞帝國就能見到蔚藍的海洋了。

    但是,海羅德覺得軍力還有所欠缺,必須將塞琉利亞城的圍城軍力抽調部分前來,於是他向塞爾希思將軍發去調令,要求他帶著五千騎兵前來,至於城池就交給老人家瓦吉西斯繼續圍困好了,反正老人家不喜歡跑來跑去。

    結果海羅德之前等了很長時間,也沒能等到塞爾希思的半個人,最後還是從圍城陣中的瓦吉西斯那裏傳來的書信,老人家埋怨道:“蘇雷納也太隨性而為了,他只是說馬上就可以在卡萊附近圍殲克拉蘇的隊伍,就將塞爾希思將軍的精銳,全部調往他的手下供差遣去了。”

    結果,海羅德和克拉蘇一樣,都將書信狠狠摜下,氣得是七竅生煙,他對所有的陪臣和隨從暗地裏詛咒著說,“為我戴上冠冕的不過是蘇雷納的手而已,是個無聊的儀式流程。他還真誤以為是依靠他的力量,才能讓我的王位安穩嗎?不。恰恰是為了安穩,我必須要在戰爭結束後,解決他的家族。”周圍的陪臣們紛紛伏低身軀,告訴阿薩西斯說他們願意永遠追隨國君的意願,去殺死這種奸佞小人。

    發完脾氣後,海羅德也只有叫屬下繼續急發文書,要求亞美尼亞與優伯特尼亞王國盡快出動軍隊,他在艾吉拉等著出動的時機。

    但海羅德還在等。李必達烏斯卻沒耐心讓他“繼續”等下去了。

    拉米伊山下,蒙著颯爽披風的海倫普蒂娜,與背負腹弓弩的艾爾卡帕,縱馬直上山頂羅馬人的營寨,而後揭開了帷幄,卻發現了自己的女兒妮蔻,正梳著難得的整齊的發辮。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椅上,和父親在下著埃及的鬥獸棋,“這對你來說太難了嗎?我可以讓出你三個空格,小妮蔻。”

    “不需要,父親。”妮蔻也許是在野外生活的時間太長了,說話開始帶著他母親的風格。是種戰士般的精煉簡介。

    而後李必達擡頭看到了海倫普蒂娜,對方告訴他,經過仔細的勘察,圍困塞琉利亞城的帕提亞軍,前去支援蘇雷納去了。當面海羅德的軍力並不足,他似乎在等待著援助。

    “還在傻傻地等著北方的援軍。那麽我可就不客氣了,我會一次性集中軍力,再度把海羅德逐離艾吉拉城,最好他回到泰西封去。”李必達而後摸了摸女兒的腦袋,站了起來,“這次換我方出棋了!”

    現在,李必達的軍力已經可以獨立朝海羅德發起攻擊了,四軍團雖然步兵大隊沒有補齊,但李必達卻按照當地的作戰特征,將馬蒂亞人等在內的蠻族騎兵分配給了保盧斯,共有四個騎兵大隊,並讓日耳曼人漢斯克擔任騎兵的督導官,海倫普蒂娜則負責向導,此外有提圖斯.波羅當首席百夫長,輔佐還未完全進入自己體系的保盧斯,李必達也覺得十分放心。“四軍團這次就是全軍的先鋒!”這是李必達在對兵士的訓話裏特別提醒的,至於七軍團不但在安東尼帶領下編制完整,並且同樣得到了原先精銳附屬騎兵大隊的配合作戰,薩博依舊是安東尼的“監軍”。最後李必達和佩特涅烏斯共同與輕裝的塞拉匹斯軍團,外加數個輔助弓手大隊,擔任前面兩個軍團的後拒力量。那個在拉米伊山之戰裏受損嚴重的昔蘭尼人軍團,則被留在齊諾多夏擔任留守,並且細細整補,也只能含恨失去這次激動人心的參戰機會。

    這樣,以四、七軍團齊頭並進的李必達,再度逼近了艾吉拉城,來的極其迅速,在距城十個羅馬裏處立下營壘,並打退了幾次帕提亞騎兵的侵擾——裝備大量弓箭手與騎兵的羅馬偏師,帕提亞人根本對其喪失了優勢,是無可奈何,但反過來說,羅馬人正規軍團的優勢帕提亞卻不具備——工事構築和攻城器械營建的本領,三天後李必達就繞著西納卡城的前沿挖掘了壕溝,並按照最遠的射程配置了騎兵砲與投石機。

    在城中毫無用武之地的海羅德,再次急了,要知道以羅馬師承希臘世界的機械工程技術,他的軍隊是難以望其項背的,那麽只要過幾天後李必達憑借步兵和工事的掩護,將更多的弩砲和投石機推到城下的話,那麽西納卡很快就會被擂成碎塊,他的騎兵隊伍也會失去依托而潰敗。不,海羅德無法再忍受第二次在李必達面前失敗,他不由得對隨意抽走生力軍的蘇雷納怨恨更加深了一層。特別是李必達的決戰書再度送至,裏面說他已經準備好栓脖子的鏈條,並說羅馬人在維利亞山將海羅德血祭後,定會善待海羅德的妻室和兩個兒子的,這書信讓海羅德充滿了神經質,就像個鐵籠子裏的困獸,咆哮著用爪子撕扯著,卻毫無自由伸展的希望,還得惴惴不安地防備對方的奇襲。

    終於亞美尼亞和優伯特尼亞蓋著王室印章的信件,姍姍來到海羅德的手中,裏面肯定了對方不日就會由阿塔克塞塔南下的誓言。

    這時,門緹斯適時地巴結了他的阿薩西斯殿下,稱現在正是實現王上計策的時候,我方可假裝敗退,丟棄艾吉拉,將羅馬人引入馬克西努平原重創之,隨後亞美尼亞人就會切斷他們的歸路,我軍可以坐收全功!

    很好,同樣喜上眉梢的海羅德,決心實施這個大膽而絕妙的戰術。

    星夜尚未放亮,海羅德的隊伍就從艾吉拉的後門急速退走,帕提亞的君主甚至命令他的侍妾與陪臣都騎馬而行來加快步伐。同樣攻占艾吉拉的羅馬軍隊,連搶劫都不及去做,就繼續背負裝具迅猛追擊起來,李必達將馬蒂亞人與維比奇納斯人的數千騎兵統一混編,擔任鋒線深入跟在海羅德的後衛部隊身後。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45
第15章 角蝰和蝮蛇(下)

    但計劃一旦實行起來,海羅德就明白了,誘敵深入這種戰術並非想象的那麽簡單,因為機動力的問題——李必達烏斯的前鋒數千騎兵,論起機動來說,並不比他的後衛要差,而且帕提亞王從艾吉拉城沖出來時,也攜帶了不少輜重和財貨,現在被對方的騎兵死死咬住,激烈而小規模的突襲與反突襲不斷迸發,整個艾吉拉到馬克西努平原間的道路上,騎兵戰就像火光般,急促而殘酷。

    特別是一千名馬蒂亞騎兵,表現尤其出色,如果說李必達屬下的那些來自高盧與利比亞的,都是優秀騎兵的話,那馬蒂亞人可以用“天選騎兵”來形容,所有的人在帽盔上綁著長長的絲帶,這樣在馳騁時那些絲帶就像飄揚的鷹的羽毛般,他們胯下的全是最精選的米底馬匹,在武器方面他們不像高盧騎兵那樣喜歡持盾,而是用左手的環索,套住根細長柔軟的長矛,並是那種兩頭都是矛尖的,無論從任何方向,都能刺四面的敵人於馬下,馬鞍下的箭囊足有五十根箭矢,隨手可以搭弓拈箭——即便是在敘利亞等地稱雄的帕提亞騎兵,也完全不是這些馬蒂亞人的對手。

    海羅德在朝馬克西努平原急退時,卻驚恐地發覺他的後衛騎兵正在走向崩潰,每時每刻都有輜重在損失,兵士的鬥志也開始渙散,仆從的部族人馬不是被殺死,就是再度偷偷逃亡。

    終於,在馬克西努平原的口袋地形裏。海羅德沈沈呼了口氣,好了。抵達理想的戰場了!而後帕提亞國君將數千名烤箱騎兵轉身列好密集的隊形,隨後兩翼的輕騎紛紛沖入了峽谷當中,準備在此捕捉到李必達的主力,用設伏夾擊的戰術將其殲滅。

    但風兒一刻不停地喧囂著,等待了半日的帕提亞軍,卻又不見了羅馬的一兵一卒,納罕不已的海羅德傻傻在那兒繼續等到了日落時分,才讓門緹斯帶著斥候又回去搜索。但是帶回來的訊息讓海羅德驚駭萬分,“李必達烏斯的軍團,在底格裏斯河中段突然渡河,折向河流的右岸去了!”

    “什麽,不可能!他們是怎麽渡河的?”海羅德的嚎叫幾乎帶著哭腔。

    “他們應該很早就勘測好了水文,並且用馬車攜帶著許多小型的木船,在緩流處鋪設了簡易的浮橋。”門緹斯帶著恐慌說到。“現在再去襲擊也沒有用,他們在浮橋前有一個軍團的兵力在擔任衛護。”

    海羅德額頭的冷汗刷刷地往下淌,一旦李必達的騎兵在底格裏斯河右岸肆虐,沒過多久就能直搗泰西封城,而泰西封丟失陷落的話,所有帕提亞的貴族元老就危殆了。到時不要說戰勝羅馬人了,自己的王座都鐵定不保。他不自主地問起門緹斯說,當今的局勢該怎麽辦,我可不想再次被那位擊敗,那樣蘇雷納會嘲弄我的權威的。門緹斯也急了。他也是行伍出身,是被阿薩西斯一手拔擢上來的。並沒有榮族背景,現在國君問策於他,明顯是把他當成心腹來看,要是回答不出,那可是死罪。

    “我們急行到下面,最後是去塞琉利亞城,與瓦吉西斯的人馬會合,渡過之前搭設在那兒的浮橋,轉向泰西封城北部,截住敵人的突擊。”這就是門緹斯最後的辦法,“至於塞琉利亞,暫時還是放棄吧......”

    塞琉利亞的城堞之後,散亂的木材、石塊密布,覆層下的絞索弩砲十有七八被砸毀了,血跡斑斑的地面上,不時有人的屍體被拖走,所以當幾名希臘傭兵發覺城下的圍攻軍開始騎馬離開陣地時,海羅德的王弟明達茲幾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當他扶著塔樓的墻壁,確確實實看到瓦吉西斯的人馬按照秩序朝河流的對岸而去時,禁不住歡呼起來,並聲稱這座城市是得到了父親英靈的庇護,所以馬上要舉行持續十五天的盛大祭典,所有的兵士,所有的市民都能享受榮耀和閑暇,連奴隸每人都能得到五枚銀幣的賞賜,正說到這裏,他就下令自己的司庫去將城中的庫藏打開。

    現在,只要稍事休整後,將城中的雇傭軍推出去,和克拉蘇東進的軍團會師,那麽他的哥哥就完蛋了!

    只不過,克拉蘇閣下的四萬人馬,還在沙漠裏跋涉著,他的尖兵斥候還在徒勞無益地向前不斷探索著,是為了尋找蘇雷納的主力,更是為了早日找到這片沙海的邊緣。

    好不容易,幾名斥候騎兵幾乎都要放棄時,居然在灰撲撲的沙丘背面,看到一條極小極不起眼的河流,帶頭的十夫長還親自躍下了馬背,跌跌撞撞地走到河流之前,跪下俯下身子,用顫抖的雙手掬起一捧手,咕嚕咕嚕地痛飲起來,後面的幾個騎在馬背上的兵士,臉上都帶著喜極而泣的表情。

    “噗通”一聲,那個喝水的十夫長頓時栽在了河沿邊,深黃色的泥沙泛起,後面幾個兵士的坐騎立即騷動起來,眼尖的一位看到,十夫長的脖子上沒入根小小的箭羽,那麽這支飛來的箭,簡直超越了視線和聲音的速度。一陣沈悶如雷的馬蹄聲後,他們迎著刺目的陽光,看到河流對面的沙丘上,無數身穿著獸皮,將臟亂的頭發敷在前額的騎兵,緩緩出現。

    “喝呀喝呀!”喪魂落魄的羅馬斥候,急忙轉身沒命地奔跑,數千支箭,在他們身後呼嘯而來,最後只有位逃出生天,迅速跑到了在後方前行的克拉蘇主力,向官長說到,“前面,前面的河流處,出現了數千名敵人的騎兵,打著,打著蛇的旗標!”

    “是兩種蛇,一種是角蝰,一種是蝮蛇,前者是帕提亞前鋒輕騎的標志,他們手裏的弓矢就像角蝰飛射的毒液,無聲中就能置人死地,後者則是帕提亞貴族騎兵的標志,他們手裏握著的長矛,就如摧殘陣形和士氣的蝮蛇信子般。”一位六軍團的百夫長喃喃著說到,他以前在敘利亞和對方作戰過,深知這兩種“毒蛇”的厲害。

    “可以判斷,前方就是條叫巴裏蘇斯河的地方,那兒有水源,還有帕提亞人的輕騎,你帶著騎兵隊將其驅逐走,而後在河流邊據營,卡萊城就在左近。”肩輿上的克拉蘇大喊道,他兒子與梅加貝在馬背上敬禮頷首,隨後帶著大批精壯的騎兵,穿過同樣開始吹著口哨,背負武器陸續急行的步兵大隊間,朝那處河流方向猛沖過去!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45
第16章 山丘(上)

    “大家所敬畏的朱庇特,雙手分掌著正義和法律,意味著什麽?那就是一個強者做的任何事情,是既正當又合法的,你們連這都不明白嗎?”古希臘哲學家替亞歷山大的征服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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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等到羅馬人的步兵大隊抵達巴裏蘇斯河時,發覺帕提亞騎兵又四散而去,消失在沙丘當中。於是,在前帶隊的歐古塔維斯見太陽已經西斜,此處又有小河流可供飲用洗馬,所以與其他副將們一致決定,全軍就在河流邊紮營,準備來日前往卡萊,或者與蘇雷納決戰。

    結果在當晚,關於如何和蘇雷納作戰的陣形問題,克拉蘇陣營當中又發生了激烈的爭執。首先認為蘇雷納的主力就在巴裏蘇斯河對岸的山脈和沙漠,這個說法沒人會提出質疑,因為他本來就是在圍攻卡萊的,而既然克拉蘇已經到了卡萊城這座城市的南部的河流,那蘇雷納是不會白白退回去的,必然面臨著一戰。

    喀西約提議是這樣的,盡可能將步兵大隊往第一線延展布陣,最好有四個軍團,而後將戰鬥力最差的五軍團列在後面當預備隊,“為什麽預備兵力這麽少?”克拉蘇當即就發出疑問。

    “因為對付像帕提亞人這樣的敵人,據我仔細與之前的老兵了解過。他們是不會像文明國度軍隊那樣,列著密集方陣和你互相對攻的。只有那樣,預備隊才有作用。但這群騎兵,根本不會按照如此傳統的方式作戰,只要我們加重一線的縱深和寬度,就能沿著巴裏蘇斯河,直到卡萊城左近這條區域,構成鐵壁,再在兩翼分置少量的精銳騎兵。就能讓他們的騎射和迂回失去效用。而後只要護民官和百夫長發揮能動性,抓住他們陣型的薄弱處,加以突破和驅逐,就能趕走蘇雷納,我們一旦進入卡萊城的話,這個就是我們的主場了。”這就是喀西約的方案,簡而言之就是“墻推式戰術”。

    但克拉蘇忽然問起了自己的兒子。說你之前追隨凱撒在高盧地區作戰時,那兒的各色蠻族也很擅長使用騎兵作戰,你們又是如何破解的?小克拉蘇這時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戰術特殊的李必達十二軍團,他們曾成功用步兵戰線打破過日耳曼騎兵居高臨下的沖鋒,用的是一種四線矩形的空心方陣,並配合弓箭與棒投器。能很有效地挫敗騎兵的沖鋒和穿插,當他將這個戰術說出來後,克拉蘇的眼睛一亮,他開始質疑喀西約的方案:

    全部兵馬一線排開後,若是帕提亞人集中在某一點。使用重裝騎兵集中沖鋒突破怎麽辦?

    喀西約回答說,那就將預備的第五軍團。抽出一半的大隊填上去,這樣反倒省事,可以發揮羅馬人短兵相接的絕對優勢,不要被那些披著鎧甲的怪物給嚇倒,只要能抵住他們的第一波沖鋒,那麽在兵刃交接時,這群人只會被沈重的甲胄拖累,完全不是靈活的手持劍盾的羅馬大兵的對手,這種經驗早在古代的波斯王朝時就得到了明證。

    但克拉蘇又繼續提出一個問題,我們那麽多的輜重和兵士行李,都密布在隊形的後方,一旦某段遭到突破,敵人的輕騎能很容易突擊到營地洗劫,那麽更多的兵士會顧慮自己的財貨,甚至能導致整個陣線的崩潰。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喀西約就怒從中來,我早就建議過,要盡量不要將錢幣和財貨隨身攜帶,那樣的話兵士在戰場上是會瞻前顧後的,這樣的局勢最好就是放在西納卡城裏,但是誰私人攜帶了足以買下一個王國的錢財!就是總督閣下你啊,與其說你在顧念兵士的些許體己錢,還不如說是害怕自己的財富遭到帕提亞人的劫掠吧?

    但這時喀西約還不再多語了,既然到了這個鬼地方,克拉蘇願意怎麽折騰就怎麽讓他去好了。

    最後,克拉蘇擬定的,其實並非李必達的百人隊空心方陣,而是機械式的“大空心方陣”,四方形的每面都有十二個大隊,中間全部是輕裝的投射步兵,看守著營帳與行李,也是克拉蘇指揮所的所在,至於小克拉蘇的四千騎兵,統一擺在前衛的方位,準備驅逐打退帕提亞的重騎兵。

    這樣的話,既能防止敵人迂回,也能保護好輜重,一舉兩得。

    “唉,想要防止帕提亞騎兵的迂回,最好的辦法就是根本不讓他們迂回,唉......”但這句話還是埋在了喀西約的肚子裏。

    漫長的一夜過去後,陽光從漫漫的天地一線的沙丘下騰起,就像條巨大的蜿蜒曲行的金色毒蛇般,四萬羅馬人開始按照總督的安排,列成了巨大的空心方陣,迎著蒙蒙的晨曦,各自握緊武器與盾牌,準備和敵人接戰了。克拉蘇居中指揮,喀西約負責左面的十二個大隊與騎兵一翼,小克拉蘇負責右面的步騎,梅加貝的騎兵擔任前衛,後面是申索瑞努斯的正面十二個大隊,歐古塔維斯帶著戰力最弱的第五軍團,組成了大方陣的後方。

    隨後,梅加貝的騎兵看到了從沙丘那邊慢慢走來的帕提亞軍,他們都在二三十弗隆開外,梅加貝和屬下的騎兵都輕蔑地哄笑起來,因為他們看到,這幫敵人身上只有獸皮,或者凱爾特風格的鬥篷,馬匹也都披著臟兮兮的皮革,而且從人數來判斷,大約不過三五千人罷了,梅加貝很愜意地看著自己手下的騎兵們——都帶著圓形的甲片綴成的雅典式騎兵盔,身上是緊密的鎖子帷,手持鋒利的長矛,還有凱特爾橢圓騎兵盾,能有效地彈開弓箭對騎兵腿部的傷害。

    在騎兵前衛隊的兩側,各自有十六架輕型蠍子弩,正在裝填著彈藥,那麽按照梅加貝的估算,只有一波重標槍的射擊,外加他騎兵的一次反沖鋒,這幾千帕提亞人就會被打得人仰馬翻!

    這時,在帕提亞人後方的陣營當中,有個用一百輛鑲滿寶石和金子的馬車組成的環形營地,中間的小型舞台上,幾個帶著面具與高跟鞋的戲子,正在帶著癲狂的抖動,吟誦著古代的悲劇。音樂聲中,蘇雷納端坐在幾十名美貌的侍妾之間,她們正在給這位俊美的將軍勾畫著眉毛、唇線還有腮紅。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47
第16章 山丘(中)

    化妝的最後一個程序,是名來自米底的侍妾,將蘇雷納的秀美的黑發縷縷綰起,紮成了她那兒貴族青年的發型,一個沖天聳起的發髻,再用丹紅在蘇雷納的額角抹了兩道彩線,和他的眉毛一起混雜,就像蒼鷹的翅膀般。這時,舞台中央的伶人們已經達到了整幕戲劇的最高潮部分,他們脖子急速地晃動著,高呼著悲劇裏的名句:

    嗚呼,希臘的人啊,竟為何事幹戈紛紛?

    “竟為何事幹戈紛紛,榮耀,財富,美色,還是男子心中最昏濛的沖動?”蘇雷納系好了立領的波斯狩衣,隨後跨上了自己藏青色的神駒,回頭和眾位立在煙塵裏的侍妾一一吻別,而後他身後的一千名步行的榮族扈從武士,打著角蝰與蝮蛇交錯的旗標,吹奏著號角,簇擁著年輕的主人走向戰場。

    待到走出車輛圍營後,蘇雷納將榮族武士全部扔在了身後,縱馬如閃電般,跑下了山丘,他所經之處,隱蔽在沙丘後的帕提亞精銳騎兵紛紛上馬,開始悄無聲息地打著小跑,跟在一線兵力的後面,讓羅馬人無法看清楚他們龐大的實力。很快,前衛所有的軍團騎兵,都看到一位年輕修長,容貌俊美,但是卻塗著矯揉的東方彩飾,豎著高聳的蠻族頭型的帕提亞貴族青年,橫著騎馬,迎著風沙,帶著蔑視而蠱惑的笑容,在對壘線望著蓋拉夏騎兵,縱穿飄逸而過。

    看到這位的身影,左翼的喀西約連呼吸都屏住了。他最後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句話,“蘇雷納現身了。這說明更多的帕提亞精銳,隱藏在陣線的後方!”他急忙指示身邊的號手,吹起告急的號角,意思叫梅加貝的前衛騎兵盡數撤回步兵方陣之後,不要和突然襲擊的帕提亞人硬撼。

    但為時已晚,帕提亞一線數千名騎兵突然加速馳騁起來,在他們的身後,突然敲響了巨大而震撼的響聲。這是四座大車,上面各自安放著包覆著牛皮和銅面的巨型大鼓,各自有十六名祭司忘我地猛槌著,聲浪所及之處,羅馬的馬匹根本沒有聽聞過這種聲音,在驚懼之下紛紛互相嘶咬,有的則直接馱著主人往後狂奔起來。整個騎兵接戰陣型開始混亂起來。

    梅加貝怒形於色地大聲叫軍號手吹起決一死戰的訊號,“舉起盾來,結陣!”說完羅馬的ala騎兵率先呼啦啦地靠攏,將盾牌層層疊疊舉起,而後蓋拉夏的騎兵們不少在繞了圈後,勉強在帕提亞大鼓前穩住了陣腳。重新圍在了他們指揮官的身邊。

    鼓聲的巨響當中,帕提亞一線的騎兵越沖越快,許多輕騎在奔馳當中,就用手裏的反曲弓,將銳利的箭矢給激射了出去。劈裏啪啦地越過相當的距離,紛紛紮在羅馬騎兵的盾牌上。結果梅加貝的隊伍慘嚎聲此起彼伏,這種凱爾特人輕便為主的橢圓騎兵盾,根本無法抵禦住帕提亞人射來的增強拉力的箭簇,一些盾牌被穿得四分五裂,有的則連騎兵的手腕一起貫穿,還有不少箭矢直接刺中了他們胯下的坐騎——這些小亞馬都是沒有馬鎧保護的,吃痛下只得再度四散逃逸,把不少蓋拉夏人拋下馬背,這些人只能跌跌撞撞地重新靠攏,有的在第二輪飛馳而來的箭羽裏倒下,有的則躲到了友伴盾牌的後面,拿起武器企圖自保。

    帕提亞人擁有極度殺傷力的箭簇,還是連續不停地射來,就像一盆盆燒沸的水,澆在羅馬騎兵的隊形當中,到處都是骨肉鮮血在迸射,又是一陣震天的鼓聲,正在沖鋒的部分帕提亞人,突然將蒙上人馬上的獸皮和鬥篷給掀開,漫天都是衣物如草絮般飛舞,這些烤箱騎兵明顯是精心“減配”過的,他們使用的全是青銅和精鋼鍛就的鎧甲,並且與海羅德的傳統重騎兵相比,減輕了一些不必要的環節累贅,再加上這些人馬甲胄都是出自阿爾瑪吉亞人之手,在輕薄的同時擁有著無與倫比的防禦力,這使得他們在馬背上,挾住長矛沖鋒十分得心應手。

    一陣猛烈無比的撞擊,鋒線上的重裝騎兵輕易地撕裂了前衛騎兵的陣型,梅加貝決心不吃眼前虧,帶著殘余的人馬朝兩翼繞去,因為他知道會得到小克拉蘇和喀西約的增援救助——而後,數百名重裝騎兵與矛尖,挾風帶雨,勢不可遏地突入了申索瑞努斯的步兵防禦正面,雖然大部分站在第一線的兵士被他們摧垮踩翻,但申索瑞努斯卻增強了隊伍的縱深,後續的羅馬二軍團兵士不斷勇敢撲上來,和這些全身披甲的怪物廝殺在一起,用皮魯姆標槍猛戳馬的眼睛,沒費太大的氣力,就殺死殺傷了對方接近一半的人馬。事實還是證明,只要步兵的隊型保持嚴明和紀律,那麽不管多麽重裝的騎兵,也很難在正面討到便宜。

    在對面沙丘上觀戰指揮的蘇雷納很慶幸他沒有將所有的精銳投入到一線裏,便很輕松地讓扈從集體敲響一種皮革的小鼓,這種正是前方撤退的訊號,剩余下來的重裝騎兵,有些笨拙地轉身,隨後和大隊的輕騎一起,折回出發地,他們還在馬背上應和著激烈的小鼓,集體發出種野獸般的低沈嚎叫,讓站在原地的羅馬兵士頗有些驚魂未定的感覺。

    這時,克拉蘇突然吹出軍號,鼓動大方陣內所有的輕裝輔助步兵,攜帶投石索與弓箭,沖出重裝步兵的正面,前去追擊帕提亞人退後的騎兵——其余的將佐想要勸阻時,已經太遲——在這些輕裝步兵脫離大方陣一個弗隆距離外,帕提亞的輕騎突然全部扭身,齊齊射出了遊牧民族最擅長的“回馬箭”,結果克拉蘇的輕裝步兵當即被射翻一大片,後面的也急忙轉身,再度朝大方陣裏面狂跑,帕提亞的騎兵輕快地超越到了他們的兩翼位置,交錯箭雨而下,最終只剩下三分之二的人員,狼狽不堪地跑了回去,並且拒絕了他們的長官重新集結作戰的命令,只知道呆在方陣內哀嚎。

    沒到半個白日刻後,蘇雷納的總體攻勢,迅速展開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47
第16章 山丘(下)

    恰如喀西約當初在肚子裏所想說的,不要給帕提亞任何迂回的機會和空檔,因為他們一旦迂回,你就沒辦法將其逼退:方圓各二十個斯塔狄亞的羅馬人大方陣,外圍瞬間被帕提亞人的輕騎全部包圍起來,箭矢帶著特制的哨聲,從四面八方朝裏面飛射。軍團的重裝步兵手裏的盾牌,總算要比騎兵堅固不少,經過木、亞麻布、皮革和銅皮多重包覆,勉強可以擋住箭矢的侵徹,而這時左右兩翼的騎兵也全部下馬,疊成盾陣,保護自己的坐騎。“這簡直就是西西裏冬季的暴雨!”很多伏倒在盾牌陰影下的兵士苦不堪言,在心中哀嘆著。

    “安靜地等待那些山民蠻子將箭射完,我們再發動反擊,都憋著一口氣呢,友伴們,百夫長們,還有歷經戰事的英雄們,咱們得狠狠地報覆,就在馬上。”這時,連後面的五軍團都被射得夠嗆,再加上他們靠著那些之前死傷不少的輕裝步兵隊距離很近,士氣和秩序都受到很大的影響,歐古塔維斯不愧是老行伍,也是龐培屬下陸戰的第一勇士,直接帶著醒目羽翎飄揚的頭盔,走在隊列前線,不斷地揮舞手臂,給戰鬥力最差的五軍團打氣,防止他們迅速走向崩潰,“那些輔助的步兵都站在你們身後,而你們就在鷹標的下面,鷹標是什麽?就是兵士不能逾越的線,別怕那些騎兵,他們射出的箭矢,沒辦法給他們帶來任何好處。只要依靠你手中的武器,還有可以信任的同伴與官長。這些肌膚之癢是沒辦法奈何到我們的。”

    不過歐古塔維斯的預言並非實現,因為輕裝步兵士氣的恢覆尚需時間,羅馬人的陣線並沒有投射武器的防護,那些蠍子弩也早已被帕提亞人第一輪沖鋒裏全被踏碎,所以帕提亞人的輕騎在包圍射箭上,簡直是肆無忌憚,不斷有人被射傷,拖入方陣的中央位置。抖抖索索地乞求流矢別來繼續招呼他,而且帕提亞人的鋸齒或帶著倒鉤的箭簇,根本讓人無計可施,一旦拔出給傷者帶來的傷害,只能用痛不欲生來形容,至於騾馬與戰馬,都被射死射傷過半了。並且。帕提亞人手裏的箭,似乎永無用完的意思,他們將每一面的輕騎兵分為數番,輪流換陣射擊,每陣的背後,都有數百頭駱駝在哪兒馱著巨大的箭囊。這使得蘇雷納的兵士,能保持旺盛而不絕的火力傾瀉。

    噩夢般的時刻不斷地緩慢過去,日影在方陣中央的克拉蘇臉頰處不斷地傾斜變化著,他身邊的扈從和奴仆,徒勞地不知目的地跑來跑去。有的拿著藥材,有的則扛著各種匣子。克拉蘇的身邊,橫倒在地上的傷兵越來越多,慘叫聲和咒罵聲都快讓他出現幻聽的跡象,他反倒能摒棄這些雜音,清清楚楚聽到傷兵血液快速流出,並且被陽光、沙塵和炎熱不斷蒸發掉的聲音,那種死亡靜靜而至的腳步聲。

    “必須反擊啦!”克拉蘇突然叫了起來,他不斷地重覆著這句話,好像體內沈睡已久的熱血沸騰起來了,他身邊的掌旗官將鬥篷挑在旗桿上揮動著,不久後右翼的小克拉蘇和申索瑞努斯跑來,要求總督閣下發布更為清晰的命令,“孩子,你帶著二千名精銳愛杜伊騎兵,外帶五百名克裏特弓手,另外申索瑞努斯與梅加貝或各自帶著四個軍團大隊,跟隨你出戰,去將那些討厭的蒼蠅給趕走,並且把暗藏在卑劣深淵裏的那位帕提亞指揮官給我揪出來,釘上十字架——羅馬軍團從不被動挨打!”

    小克拉蘇立刻點點頭,舉著旗標回到了自己的那翼當中,沒過多久,就在帕提亞的輕騎再次逼近羅馬人正面時,他帶著高盧的騎兵,如狂飆般發出恐怖的吶喊,斜刺裏突入了敵人的輕騎隊伍,一下子砍倒刺倒了很多人,這時申索瑞努斯與梅加貝也叫所有的步兵發出示威的吶喊,快速沖了出去,很快當面的敵騎全線潰退。

    “吹響喇叭,揮動所有的隊標,跟隨著小克拉蘇將軍繼續朝前沖!”梅加貝激動地大喊著,他身後的軍號手挨個立正,嘟嘟嘟嘟地吹起了激昂的樂曲,八個大隊的羅馬步兵,揮舞著劍和盾牌,滿身是汗,滿心喊著勝利的口號,朝著敗退的帕提亞輕騎猛追過去。

    “總督閣下,總督閣下!”一名來自左翼的傳令騎兵,在克拉蘇面前倒騰著馬蹄,“財務官喀西約請求您撤回追擊的步騎隊伍,因為蘇雷納也許在二線隱藏了大批的反攻軍力!”

    “不,不,現在正是一決雌雄的時候,我可不願再讓這些散播死亡瘟疫的蒼蠅有卷土重來的機會。餵!我的持盾奴們,給這位勇敢的老者備馬,我要親自帶著三個大隊,繼續沖上去,徹底打垮敵人。”克拉蘇說到做到,他強硬著上了馬,果然朝著前衛部隊的方向跑去,在那兒所有人都在瘋狂地跑動著,這種情況下克拉蘇已經快要認為己方獲得了勝利,敵人正在敗退,不是嗎?

    但砂礫山丘上的蘇雷納,則是冷冷地看著一團煙塵裏的羅馬人追擊隊伍,就像毒蛇看到了茫然不知的獵物般,而後他擺了擺手,身邊的掌旗官立刻豎起了角蝰和蝮蛇的旗標。從各處沙丘和平原深處,帕提亞的二線騎兵瘋狂沖來,將小克拉蘇的步騎圍在了一處平坦的荒漠裏,箭如雨下。隨後,整整一千名烤箱騎兵,排成寬大的鋒線,轟隆隆地沖向了奮力突圍的愛杜伊騎兵,小克拉蘇看到這種生死狀況,依舊沒有丟棄自己的勇氣,他大喊著對來自高盧的騎兵說,“這不過是敵人垂死前的反撲,看好了那群笨拙的鐵甲怪物,還有人比他們更不知道什麽是尚武的精神嗎?我知道,你們來自寒冷的北方,人和馬匹都不適應這種炎熱的天氣,但我們得挫敗敵人,才能得到熱食和清水,拔出劍和矛來,和他們對決到底!”

    這時,所有的愛杜伊人,表現出比正規羅馬軍團更強烈的榮譽和忠誠,他們脫去了身上的鎖子甲,丟棄了盾牌,直接輕裝,勇猛地追隨著小克拉蘇,朝著烤箱騎兵奔馳而去。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23:47
第17章 淒慘的突圍(上)

    “我生而為人而非獸,我生而為男人而非女子,我生而為希臘人而非蠻族。”——米利都的哲學家泰勒斯表達對命運的感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這群愛杜伊人沖到帕提亞烤箱騎兵前,就遭到了無數從四面射來的箭簇的猛擊,不斷有人落馬而死,小克拉蘇的肋部也中了一箭,他覺得那兒的血液和筋骨全部被擰在了一起,伴隨著顛簸的馬背,撕扯著他的五臟六腑,但這位勇敢的年輕指揮官還是拼盡全力大呼著,鼓舞著四周的人,集合在他身邊,繼續朝前突擊。

    最後,帶著極大沖擊力的烤箱騎兵,與羅馬的愛杜伊騎兵猛撞成一團,這些帕提亞的精英騎手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將長矛偏低了些許,結果愛杜伊人的坐騎大部分被長矛貫穿而死,但他們在墜落的瞬間,許多人也飛身撲向了烤箱騎兵,和他們一起滾了下來,還有人在地上不斷地揮動著手裏的砍劍,將敵人柔軟的馬腹刺得肚腸橫流,或者劈砍那些披甲怪物的馬蹄和人腿,直到自己也被馬蹄踐踏為一團肉泥為止。

    很快,後繼的烤箱騎兵完全踏著敵我雙方人馬的屍骨,沖了過去,小克拉蘇也落了馬,但他被殘余忠勇的部下給擡起來,再度推上了馬背,這時後面的步兵在梅加貝與申索瑞努斯兩位的呵斥下,也陸續冒著箭羽沖上來。用盾牌將克拉蘇的兒子給暫時保護了起來。

    一隊烤箱騎兵橫出,切斷了小克拉蘇與羅馬大方陣間的通道。而後數千名輕騎將這群突出的羅馬軍隊給圍定,繼續開始無休止地射擊,即便是結成盾陣的羅馬人,也是不停地有人死傷,更多的則忍受不了這種折磨,脫離了隊伍,朝著滿天沙塵裏,帕提亞騎兵快速穿梭的身影殺去。結果在半路裏全部被一一射倒殺死。

    “天啦,請你們保持著最基本的羅馬人的隊形吧,重新拿起盾牌,用劍沖出去吧,我們永遠在一起並肩戰鬥!”小克拉蘇又負痛跳下了馬來,和所有的百夫長與普通兵士站在一起,他黑色的卷發沾滿了血和塵土。但還在不斷地要求愛杜伊人丟下已經受傷的坐騎,與步兵們一起沖出去。

    但傷員越來越多,小克拉蘇看到許多人的手腕和腿都被射傷,根本無法舉起盾牌來,這時梅加貝對著他喊道,說自己願意帶著一個大隊在此殿後。讓他與申索瑞努斯一起,沖過這片平原逃生。

    周圍滿是颶風般的灰塵,哪兒才能找到道路!?但沒有時間再猶豫了,小克拉蘇拉著他父親最信任的勇將的胳膊,說現在敵騎的攻勢暫且緩和了下來。我們不需要任何殿後的犧牲,所有的步騎集合在一起沖出去。我相信一定會和解救的兵力會師的!於是所有的人,都冒著睜不開眼的炎熱和砂礫,朝那端奔跑,帕提亞騎兵很快發現了他們的企圖,便在後面死死地追著射著,羅馬人忍受著慘重的損失,還是互相攙扶著狂奔,最後還是梅加貝發覺了在平原的那邊,有一座不大的山丘,便請求小克拉蘇帶著全員上去固守,可以抵消敵人騎兵的優勢,等待我方的救援。

    其實到了這兒,只要再往前迅猛突擊下,就能突破帕提亞的騎兵封鎖線,和正在緊急來救的克拉蘇主力靠攏在一起了,但這會兒小克拉蘇有些判明不了距離和方向,因為在他們的四周全是敵人的騎兵出沒射擊,所以憐惜傷員同伴的小克拉蘇,還是聽從了梅加貝的建議,所有的人馬沖上了那座無名的山丘。

    但是等到他們正上了那兒,卻又被急速趕到的帕提亞騎兵團團包圍起來,而且這個山丘全部都是砂礫,根本沒有可供遮蔽阻擋的溝渠、樹林,甚至灌木,反倒是將所有的人馬擁擠在了一起,導致帕提亞的騎兵根本不用瞄準,一片箭矢下去,就死傷塗地一片。

    絕望當中,小克拉蘇身邊的兩位希臘向導,都是本地的土著富翁,力勸他丟棄掉傷員,帶著還能活動的殘軍,不要再冒險前去與您父親相匯合,因為帕提亞人在哪肯定設立了大批的警戒人馬,不如直接向著西北方向走,不遠處有座小城叫伊克尼,“雖然很小,但還是有水井和些許糧草的,足以支撐三天左右的時間,帕提亞人全是騎兵,沒有攻城器械。”

    這會兒,小克拉蘇看著身負重傷的兩位步兵指揮官,眼角閃現出堅毅的光芒,或者說他對肋部嚴重的箭傷已經無法抱著太大的希望了,於是便和兩名向導擁抱在一起,說“也許從大局的角度來看,你們是完全正確的,但是我投入共和國的軍事生涯也快十年了,從未在任何地點丟棄過任何一名友伴與部下,不管他們是羅馬人,是西班牙人,還是愛杜伊高盧人,對不起,對不起!你倆並非是戰鬥人員,無需遭受死亡的淒慘待遇,所以騎上我的馬兒,離開這裏吧!”

    最後,那兩名希臘人打著特殊的旗幟,居然確實被帕提亞人放行了出去,含著熱淚回望著夕陽下,滿是堆積人馬屍骸的山丘,只得朝著伊克尼的方向離開。小克拉蘇也滿身傷痕地向他們揮手,而後一陣絕命般的痛苦在他的全身湧起,他忍不住坐了下來,已經擡不起手拔出劍來了,於是他對自己的持盾奴吩咐道,“將我側邊的鎖子甲解開。”

    “對,就是這樣,再拔出我的短劍,刺進去吧!”

    小克拉蘇的持盾奴,當然知道主人這幾句話的含義,也深刻知道所有人的處境,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逃出去了,他的主人只不過不願意受到戰勝者的侮辱罷了,“希望有人替您覆仇,主人。”說完,就將短劍刺入了小克拉蘇的側腰,這位執政官之子,全身猛烈抽搐了幾下,伸手想要抓住什麽似的,而後就倒在了持盾奴的懷抱裏斷了氣。

    接下來,梅加貝和申索瑞努斯,也互相對刺而死,待到黃昏時帕提亞騎兵沖上山丘時,從彼處直到下面的平原裏,羅馬人的屍首布滿了各個角落——小克拉蘇帶出的兩千名騎兵,五百名弓箭手,外帶八個大隊的羅馬步兵,加在一起約六千人,除去五百人被俘外,其余全被殺死,殞命在荒漠當中,而克拉蘇的大隊主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遭受滅頂之災,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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