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338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18
第31章 遺孀分配(上)

    “你們的舉手表決究竟有什麽用?一切都是那麽輕率,都是那麽混亂,你們全是國家的渣滓。”——西塞羅在《為弗拉庫斯辯護》裏對民會的抨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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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克勞狄黨完全不同於以往的豬突作風,而是繼續列著木制長矛方陣,將角鬥士學校團團包圍起來。

    接著就有人,在長矛陣的後方,不斷地用簡易拋射器,發射著猛火罐,在連續不停的火光和爆裂裏,拱道門前的鐵柵陷於了火海之中,把守那兒的角鬥士們,忍受不了高溫和毒煙,各個房間裏到處是人影在奔逃和滾爬,無計可施的尼埃拉,被幾個扈從保護著,從暗門跑出,朝著卡皮托兒山的方向跑去,只要逃到那兒,自然會有人庇護他。

    這時,克勞狄黨有人舉著柳條盾,掩護著鎖匠行會的人,慢慢靠近了依舊余火未盡的拱廊鐵柵門處,接著行會的人紛紛伸出直鉤鐮刀,輕巧地一拉一扯,就將柵門拉出了許多口子,大夥兒一擁而入,很快就占領了易守難攻的角鬥士學校。

    這場攻堅戰役,克勞狄黨大獲全勝,雪了先前的敗戰之恥辱。但是尼埃拉逃走了,這讓還在美德女神廟裏養傷的護民官很是不爽,他決定再繼續乘勝追擊,來個大的,將這位角鬥士學校背後的特裏阿裏一派全網打盡。

    於是他就找到了“安博羅德斯”商議這件事,請求他派出更多的軍團兵士參與進來。還是有正規軍人的加入。在毆鬥裏才有勝利的保障。但安博羅德斯卻拒絕了。這事情若是過多的軍人攪合進來,早晚會被元老院和民會發覺的,要是被特裏阿裏或伊格納久斯抓住把柄,我的凱旋式就泡湯了,太得不償失。

    最後,“安博羅德斯”建議說,這種事情就完全交給克勞狄黨的街頭流氓來解決,暫時先冷卻下來。小打小鬧番,而後趁著特裏阿裏一派集結起來時,握住主要的情報,將他們集中解決。

    按照這樣的部屬,接下來的一個集市日裏,克勞狄黨和特裏阿裏黨,開始在各個街角、集會所展開街頭激戰,有的是公開演說辯論,有的就是直接上演全武行,還有人趁機縱火劫掠。蘇布拉區受害最為嚴重,八成的房屋被焚毀。凱撒家的宅院多虧有李必達雇傭來的五十名角鬥士和武裝奴隸的保護,才幸免於難。

    小加圖和西塞羅摒棄前嫌,多次在公開場合呼籲嚴懲這些職業流氓的勢力,結果不但沒有起到任何有益的作用,反倒“收獲”了不少磚塊和劍刃,有人公開在他倆演講時大聲恐嚇,“以前只是燒你們的宅邸,將你們逐出羅馬城,如果再不識時務的話,就剝奪你全家的性命!”西塞羅膽子小一點,沒幾天就縮回帕拉丁山修覆好的宅邸裏,聲稱他已經避世了,此後專心研究哲學問題。只有小加圖耿直無畏,他還在協和神殿疾呼:看看現在羅馬街頭的血腥鬧劇吧,這實際是在給共和國敲響喪鐘,群氓若是為軍閥野心家利用的話,那麽就告誡我們,要不助紂為虐,要不痛下決心,修改競選程序,讓賄選和買票行為無所遁形。

    但李必達也偷偷在普來瑪別墅邀集騎士們,召開秘密緊急會議,那個伯雅尼斯已經在其授意下,成為標準的“雙面間諜”,西塞羅塞給他五百德拉克馬,李必達就塞一千,真假情報來回倒賣成為他的拿手好戲,所以當小加圖提出要修改選舉程序的動議後,李必達即刻做出反應,有幾十名占據要津的騎士代表與會,他儼然已經取代了昔日暗夜君主克拉蘇的地位,鼓動著所有的人,“要知道我們騎士憑借的是什麽條件才能發家致富?就是依附於權要,從他們手裏換取承包工程,或者前去行省當包稅人。但我現在聽聞小加圖要修改法律,竟然聲稱在選舉執政官和護民官的期間,嚴禁騎士饋贈任何金錢給候選人,也嚴禁候選人饋贈任何禮物給民眾。那麽,大家不難想象,要是這項動議變為法律的話,民眾和我們的利益將如何得到確保,現在就是有人要將整個魚塘的水給澄清,可是!”說著,李必達重重地用手指擊打著桌面,發出金石般的聲音,激人耳目,“誰都知道,我特別清楚,就拿全羅馬城最優良的普來瑪的魚塘來說,過於清冷的水質,怎麽才能養得肥壯的大魚?”

    當即騎士代表們,就組建個緊急基金,集體拿出五百塔倫特出來,一半用於賄買元老院的議員,在動議時提出反對,還有一半拿去給克勞狄黨的黨徒們提供物質刺激,叫他們在街頭賣命一點。

    阿爾巴的龐培別墅裏,小加圖與特裏阿裏,還有眾多龐培派的將領、議員,也在此處集體聚會,“必須拿出錢財出來,要知道現在即是共和國和獨裁派的決戰,也等於是您與凱撒在羅馬城的生死決戰。若是您這時閉門不戰,那麽克勞狄將徹底成為羅馬之王,凱撒在外有軍隊接應,所有的正義與和平,都將被完全顛覆。”這話不是小加圖主動提出的,而是特裏阿裏,他很好得抓住了偉大而虛榮的龐培的心理,將矛頭直指他和凱撒間的矛盾起來,這時龐培也很為難,他的妻子也就是凱撒的女兒茱莉亞,懷孕的周期比任何女子都要漫長,伊西斯女神廟的祭司對這次生育行為進行了占卜,得出的結論是“白布會帶來母神的真正問候。”

    又是這種不知所謂的神讖,這讓龐培感到十分惱火,漫長的煎熬等待後,他決心亂刀斬亂麻,加上首席奴隸德米特留斯也在旁邊暗中鼓氣,“您現在真正的危險不是加圖,而是凱撒,他現在已經在高盧擁有超過十個精銳軍團,而且現在已沒有克拉蘇居中權衡,我方已經與對方勢同水火,不如先下手為強,我的計劃是——先鏟除他在城中的代理人克勞狄與李必達,而後聯合小加圖通過共和國的法律,置他於死地,解散他的軍團,宣布他的戰爭非法,把這位押回羅馬城來受審,再讓西塞羅釘死他的罪名,像第二個喀提林那樣,把他和他的勢力徹底絞殺。”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願意拿出八百塔倫特出來,督促通過這項動議。”龐培大度慷慨的回答,連小加圖都感到喜出望外。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19
第31章 遺孀分配(中)

    這話確實讓龐培十分受用,他覺得只要對付凱撒,那麽整個羅馬的中間派勢力都會為他所用,自己很快就能躍升為超越蘇拉那樣的豪傑人物,當年他還年輕時,就狂妄地對蘇拉說“民眾只喜歡旭日朝陽,而厭惡靄靄落日。”結果惹得蘇拉不快,自己也被壓制了多年,現在被視為蘇拉繼承人的金槍魚不被他給活活氣死了嗎?凱撒也是一樣,絆腳石你不親力親為的話,石頭是不會自己長出腳來走掉的。

    龐培的態度果然生效,並且速度很快,外省的騎士們紛紛望風轉投入他的陣營當中,因為在這些人的眼中,龐培就代表著國家的軍隊,如果忤逆他的政治立場的話,就會喪失掉軍隊的生意。得到了外省騎士支持的龐培,很快就請求小加圖玉成一事,“我在全意大利和西班牙,有許許多多的舊部和新兵,但是在糧秣薪資方面,他們過去有一半要仰仗我私人的資產,現在能否從國庫裏撥出部分款項,來解決這個問題。”小加圖當然明白,這是龐培在變相向國家索取用於自己供養軍隊的金錢,不過龐培隨後又附加了一些讓他寬心的說法,“放心,因為現在大部分的外省騎士都全心全意地拿出錢來支持我,現在國庫只需要每年拿出一千塔倫特的金錢來,用於維系軍隊基金即可——我龐培的軍隊,就是共和國與元老院的軍隊。”

    最後的那句話倒是有保障的,龐培曾坐擁半個國家的軍隊,但隨時隨刻共和國要求他將軍隊解散,他無一次不是照辦的,龐培雖然虛榮幹名,不過其本人的行為還是在規則框架內的,這點讓小加圖相較而言更加放心。

    不過當小加圖將龐培的說法轉交給窩在家裏的西塞羅時,出乎意料的是,卻遭到了他激烈反對。這位以前一直仰慕偉大龐培的哲學家,此刻卻在信中直接斥責小加圖是個表面聰明但內心糊塗無原則的人,“你過於執著於家族的名諱意義,現在對時局的洞察反倒不如我這個幾次被驅逐出羅馬的老家夥熟悉——現在的凱撒,絕不能使用一百年前的方法,使用個元老院敕令就讓他束手就擒。戰爭手段尚且無法奏效,我的朋友。又是什麽讓你有如此大的自信,認為采用這種拉一端壓一端的老朽辦法還能像布匿戰爭時有效?凱撒和龐培,可不是費邊或西庇阿,尤其是凱撒,他現在因為對外的武勳,成為急劇升起的新星。這種偉大的形象在民眾心目裏已根深蒂固,然後你現在竟然要通過這項愚蠢的法案,就是當凱撒在外和各種兇險蠻族作戰時,國庫卻對他和他的軍團沒有體恤,反倒每年撥出巨額資金,饋贈給回羅馬城無所事事七八年的龐培,和他根本不存在的‘龐大武裝’!你這樣的行為。不但會激怒凱撒的軍隊,也根本是在無謂虛擲國家財產,更要命的是,是在將羅馬人推向危險內訌的懸崖。我個人認為,現在唯一解決這件事的訣竅,就是拖延,盡量拖延,待到兩年後凱撒的總督任期滿秩。用第二次就任執政官的榮譽誘導他回羅馬城來,再安排合適而可靠的人選去接手他的軍團,甚至可以將已征服的高盧地區,細分為五到六個小行省,再安排多數的行政長官去管理,將凱撒龐大的軍隊給拆分開來,假以時日。將軍團不斷調防,或者遣散,這才是消弭危險的正途。”

    雖然西塞羅的這番回信不乏真知灼見,不過小加圖也是個過分註重外在的人物。他認為西塞羅先前的政治立場十分軟弱多變,故而決心“因人廢言”,認為西氏的建議簡直不值一哂,他甚至原本都不指望對方會回信,只是出於禮貌性的程序如此做而已。

    另外件事情,更加讓小加圖下定了與龐培結盟的決心,那就是就任護民官的庫裏奧,突然在特布裏斯民會上發言,堅決支持龐培掌控這個國家的權力,和“羅馬城潛在的敵人對抗”。

    以前的羅馬城的“三舞王”,新一代黃金青年代表人物克勞狄、安東尼與庫裏奧,在這幾年走上了迥然的道路,前者成為“職業護民官”,專門在羅馬城內呼風喚雨不可一世;而安東尼原本遭遇最為淒慘,不但繼父卷入喀提林謀反事件裏被絞死,本人也被西塞羅逐出羅馬的政治圈,但現在卻在李必達的幫助下,於外省軍隊裏冉冉升起;最後只有這位瘦小的庫裏奧,始終呆在羅馬城裏,一面替龐培興建巨型劇院,一面為凱撒的尤諾尼亞殖民地的籌措夙興夜寐,並且背負了巨大的債務,和當年的凱撒那般瘋狂討好民眾與權貴,至於他如此八面玲瓏的目的是什麽,就連小加圖與西塞羅也表示猜不透。

    現在庫裏奧的立場似乎瞬間明朗起來,就連西塞羅也私下承認,這位黃金青年已經年過三十,並拋棄了之前生涯的糊塗妄為,開始向為真正的羅馬政治家邁進,而身為政治家的前提,就是要擺出個明確的立場當“敲門磚”(只是個敲門磚而已),以求一鳴驚人,加上庫裏奧的父親以前擔任過執政官,並分外仇視平民黨與凱撒這號人,所以這個政壇新貴接受父親的願望請求,也是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在這種膠著的狀態下,庫裏奧的表態很快就引起了各界關註,這也正證明了他是個聰明的青年人,他的口才很好,在民會上的演說切中肯綮:“現在可不是拖延不決的時刻,我們的邦國從來沒有這樣的習慣傳統,難道當年漢尼拔朝我們城墻投擲標槍時,城內還需要這些長篇累牘的會議嗎?現在我國就有危險度大大超越漢尼拔的人物,只要這位願意,隨時都會有十個軍團的龐大武裝,翻越積雪的阿爾卑斯山脈,和漢尼拔所做的一樣,蹂躪整個共和國,並且這個危險人物超越漢尼拔的地方,就在於他還是個重要的國家公職人員,在羅馬城內爪牙無數,長袖善舞,我是冒著生命危險在此疾呼的,那就是我們需要個更為傑出的人物領導邦國,來對抗......”

    話還未說完,會場就開始騷亂起來,有人在朝演說台辱罵著,拋擲著石塊,在會場的那邊,披著紅色鬥篷的克勞狄,與身著白袍的李必達,帶著上千名兇神惡煞般的黨羽,朝庫裏奧這兒撲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19
第31章 遺孀分配(下)

    庫裏奧大喊著可恥的政敵來了,他們要用血腥的手段阻止我發言,便跳下講台,在元老院給他雇傭的武裝奴隸的護送下,飛奔而去。不少市民在哪兒大喊大叫,依舊在為庫裏奧剛才的表決搖旗吶喊。其中一位大約有七十歲的老太太,雖然身為女性始終沒得過投票權,她的一只眼睛已經瞎掉,擠巴著全臉面上的皺紋,幹癟著嘴巴,用剩下獨眼的余光,表情誇張,堅持著站在會所墻邊,對凱撒的反對者們喊到,“你們在害怕什麽,當年獨裁者蘇拉就帶著軍隊沿著普林蒂娜門攻進來的時候,當時我可是站在自家騎樓屋頂上,對著那些大頭兵砸東西和扔火把的,現在你們就去告訴那個什麽克勞狄烏斯與李必達烏斯,叫他帶著軍隊來,我可不怕他們,如果他們不敢,大夥兒就全部坐在民會的集會所裏,直到這個國家為我們民眾讓路為止。”

    市民對這位老太太報以熱烈的掌聲,但煙塵與喧囂當中,他們看到了手持木矛與鐵棍的克勞狄黨距離會所越來越近,很多人邊跑邊回頭鼓掌,逃離了會所。只有那老太太因為年事已高,耳聾眼花,再加上根本不相信對方能對她做出什麽過分之舉,因為她的全家都是“職業選民”,平時都靠鼓動街頭運動,出售選票為生,故而極有自信。“一個國家應該被公民隨心所欲地統治”,這就是她的信條,最後她發覺,在路面上的沙土飛揚裏。在滿是垃圾的會所裏。只剩下她單獨一個。被千名兇神惡煞靜靜地圍在了中央。

    她還在高聲揮舞著瘦骨嶙峋的手臂,對著這些人示威叫罵著,但這些只是言語意義上的,她已經準備走了,駝著背扶著墻就要歸家去,邊走邊繼續回頭罵著。

    直到一個李必達雇傭來的,奧普力克手下的角鬥士,在得到默許的神色後。突然追上去,用鐵棍對著那老太太的肩膀與胳膊就是下,那老太太驚恐的神色就是瞬間的,她的臂膀被打斷了,但她依舊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國家的傳統發生了什麽變化,但她已無力斥責什麽,因為骨折的胳膊垂在自己幹癟的胸前,她爬著爬著,縮到了處小神廟的山字墻下。“別以為這老嫗是個什麽人物,當精英和兵士為共和國流血賣命時。她和她的全家就像蛆蟲般,附在他們壯烈的屍體上,吃著英雄的血肉殘渣,還喋喋不休。”克勞狄惡狠狠地鼓動著說到,“如果讓這群渣滓得逞,通過這個方案,供養窩在意大利和西班牙無所事事的龐培軍隊,就是對凱撒將士的拋棄,也就是整個共和國的恥辱。殺死她,我以護民官的身份如此說!”

    所有人一擁而上,對著老太太拳打腳踩,當她的家人跑到會所巷口看到這慘烈一幕,她全身的骨頭和皮膚已經被打得毫無完好之處,那老太太的淒厲的尖叫聲,讓她的兒子們嚇得只顧往家裏逃跑,隨後收拾些財物,風也般地逃出羅馬城,因為害怕克勞狄隨後更加血腥的報覆。足足毆打了半個白日刻後,克勞狄黨緩緩散開,血泊裏的老太太還在呻吟爬動著,她吃力擡頭,看到四周建築裏,她滿心希望的,市民舉著武器,喊著口號來救助她的景象根本沒有出現,以前滿腦子的幻覺欺騙了她多長時間啊!一個有權有勢的人物,奪取她這樣螻蟻的性命,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現在這種覺悟,是用多麽痛的代價換來的,她只能拖著斷掉的手,喊著她兒子的名字,但沒有任何人出來阻止這一切,只有那些街頭流氓跟著她身後,不斷嘲諷與辱罵。

    “別以為她生過三個兒子,就不用享受死亡的恥辱。”克勞狄冷冷地說道,幾個黨羽當即就用亞麻布把這老太太的頭給按住裹起來,隨後縱火焚燒她的頭顱,對方就像個掙紮的蝦子般動著會兒,最後悲慘地斷氣了。

    這會兒,民會會場的那一面,特裏阿裏、伊格納久斯也帶著大批的角鬥士,氣勢洶洶地聞風而至,“果然是龐培的背後指使嘛,混蛋!”克勞狄跳上了會所的台柱,齜著牙嚎叫道,而李必達則慢慢隱匿在隊列的後邊,不斷地拍打著所有朝前奔跑的人的肩膀和後背,另外只手指著即將化為激戰地的民會會場,喊到“每個人事後來普來瑪或美德女神廟,領取三十枚第納爾的報酬,受傷者加倍!”

    混鬥持續了半天,仍未結束,死傷者躺滿了整個化為廢墟的集會所,從羅馬七座山丘的居民區或貧民窟裏,依舊不斷有人手持武器加入戰團當中,神廟和商店街遭到波及與焚毀,最後特裏阿裏和克勞狄同樣滿身血跡地退出戰場,宣告此次“會戰”不分勝負,不尷不尬地終結了。

    夜晚,普來瑪別墅裏,在李必達特意加固加高加厚的院墻裏,克勞狄擦著身上的血汗,在眾人簇擁下,穿過了高度警備的門閽,來到了花廊下的噴泉邊洗手,一邊的李必達則側躺在石椅上,聽著哈巴魯卡與凱利在計算匯報今天他所需花費的款項。

    另外邊角落裏,庫裏奧有些憂郁地靠在另外個石椅上,觀賞著樂師的笛聲與豎琴聲,看到克勞狄的進入,他禮貌性地笑笑,“整個羅馬城的外面沸反盈天,要是讓搏命廝殺的人們知道我們三人,居然在這裏舉辦個小型聚會,我實在很難想象那種可怕的後果。”

    “沒什麽可怕不可怕的,龐培和凱撒現在依舊是義兄弟兼翁婿關系,不是嗎?別看街頭這麽熱鬧,但龐培還是顧忌這層的,他是個極度重視瑣細感情的人,害怕部分民眾會指責他對凱撒的背叛,所以現在就剩我們在前台演戲。”李必達聽完賬目後,笑著站起來,在庭院裏溜達,那個“安博羅德斯”金制徽章,別在他的袍子上十分顯眼。

    “法律永遠是建立在人情之上的,前任養父你不也是靠著娶寡婦起家的嗎?”克勞狄坐下來,手裏撕扯著個烤斑鳩,順手將扯下來的屁股肉扔給了李必達身邊的馬提亞,說到。

    “別扔給他這種肉,他不是奴仆!”李必達說到,而後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說起寡婦,為什麽沒有人關註克拉蘇家族的繼承呢?他家可是還有位高乃莉婭,小克拉蘇的遺孀。”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沈默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19
第32章 候選人(上)

    “任何權力只有通過組織才能實施。”——加爾布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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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沈默的原因很簡單,高乃莉婭的父親即梅特拉.西庇阿是個大大的極品式的人物,他是兩個軍功世家,梅特拉家族與西庇阿家族的“結合體”(出身後者,作為梅特拉.賽勒將軍的養子繼承前者),所以克拉蘇才依仗萬千財富,與他結成兒女親家,希望自己家族能獲取軍隊的支撐。但這位西庇阿本人確實個標準的廢人,實在配不上他榮耀的氏族和家族名號,他貪瀆,於戰場上表現也十分平庸,還經常喊妓女到他家來表演艷舞,獨自欣賞,並且邊看邊**。

    相傳他女兒高乃莉婭倒是個文靜貞潔的女子,但是有這樣的父親當岳父,相信對誰都是個異常尷尬的事情,李必達攤著手,鼓勵著對面兩位,尤其是克勞狄:“外界傳聞高乃莉婭相貌醜陋,但絕非這樣,我在分配遺產時去拜見過她,她還未有生子,身材苗條,長相也很年輕白皙,那些傳說不過是克拉蘇或西庇阿的政敵捏造出來的。更為重要的是,她手頭上還有分割出去的遺產,共四百個塔倫特,想想這筆巨款好了。”李必達如此說,是因為他詳細比較過克勞狄與庫裏奧兩位,認為克勞狄這個人雖然極其糟糕,**、謀殺、迫害動物的事情都幹過,但對朋友還是沒得說的;而庫裏奧的立場和想法卻搖擺不定。李必達對他的微妙很是不放心。

    但克勞狄在餐桌上用樹枝搖擺驅趕春夏之交的蒼蠅。接著就懶洋洋回絕了。“我現在當護民官,事務十分繁雜,精力已經不比以前了。現在我的軌跡就是在家陪富麗維亞,出去找凱撒的前妻佩佩婭,當然主要有姐姐陪在我身邊,也不至於為了幾百塔倫特的嫁妝,休棄現在的富麗維亞再娶,很麻煩的。再者富麗維亞家族的資產也很豐厚。”

    無奈下,李必達將目光投向了庫裏奧,雖然這是他最不希望的結果,但就目前來說,也只好如此了,庫裏奧畢竟和安東尼的關系很鐵,是能讓安東尼“穿上女裝”一起約會的人物(這全是西塞羅說的,不知真假),所以將高乃莉婭改嫁給他,也不失為一種相對不很壞的選擇。

    雖然庫裏奧長嘆口氣。倚在扶手背上,裝作副盡量漠然的表情。但其內心早已被李必達看穿,對方悠然地問:“你現在的債務已經積累到一千塔倫特了。”

    是的,庫裏奧在羅馬的社交界,向來號稱自己比凱撒年輕時還要出格,凱撒在三十歲時已經背負了八百塔倫特的債務,庫裏奧就發誓要超越他,在累積到同等債務規模時,便有意更進一步,又跑去借了兩百塔倫特,給全體市民舉辦了有三百頭獅子參與的大競技角鬥比賽。

    所以現在在羅馬城,庫裏奧就是個極度“閃耀”的人物,民眾和債主都想追隨他流星般的軌跡,跟上他的步伐。

    “我的債務裏,有一半是你現在的人經手的,你到可以想辦法為我減免,以你現在的實力,是很容易辦到的吧。”庫裏奧迂回著說到,李必達不理會他的試探,笑著說“我和凱撒有過協議,我就任度支官後,就得在三年內提供數千塔倫特的軍資給他,你得明白,這次龐培贏得法案通過的幾率是比較高的。所以以後凱撒要養活他私募的幾個輔兵軍團,外帶獎賞正規軍團,想從國庫裏求得款項,那可就是難上加難了,都得依仗我,所以資金是萬分緊張。所以現在這個方法不是很好?你的債務起碼能化解一半,剩余的一半我就好說話了,另外你也等於繼承了克拉蘇的家族,這沒什麽不好的,我的朋友。”

    最終庫裏奧笑了起來,說他願意試試,看能不能贏得美人芳心。

    接下來的日子裏,庫裏奧有無去高乃莉婭的宅邸去求歡不得而知,但他對龐培與小加圖吹捧愈演愈烈倒是真的,就連以前曾與龐培鬧翻的馬克西姆斯,也在民會上公開發言,“凱撒現在是全羅馬的敵人,我們亟需一位有威望有資歷,統帥全邦國的人物,來帶領羅馬人民渡過這個危機關頭!”

    現在的態勢,恰如李希莉婭在元老院宣布的預言書那樣,“一個帝國的疆域是如此之大,竟容不下兩個針鋒相對的人。”不過龐培依舊在表面上發言謹慎,他的巨型劇場也終於完工落成了,這位偉大的將軍便借機從阿爾巴的農莊裏出來,先是恭謙地步入元老院當中,陳詞發言,聲稱而今的局勢讓他極度擔憂,但請民眾與特選父親們無需擔憂,因為他已經想出了個解決問題的良好途徑,“我會以大劇場落成為契機,請求羅馬城舉辦為期七日的謝神祭典,順帶著讓我的義兄弟凱撒的駐屯在普林蒂娜門外的三個軍團兵士,舉辦小型凱旋式,實行二者合一。而在祭典結束後,我會寫信凱撒,除去留下三個正規軍團繼續駐防高盧行省外,讓他在盧比孔河與結束凱旋式的十軍團會合,接下來十軍團可以調往敘利亞,而他在其余的伊利裏亞和山南高盧所征募的輔兵軍團,支付遣散費後全部在盧比孔河以北解散,我可以將通過法案後,國庫首年支付給我的一千塔倫特的資金,移交給凱撒,作為他遣散軍隊之用。”

    龐培的大度和慷慨,以及公私分明,很快就贏得以小加圖為首的一派的鼓掌,並且起立喝彩。但隨即司平澤爾與畢索這些凱撒黨派的元老,立即抗辯道“現在隨意解散高盧的軍隊是極度危險的,那些輔兵軍團全是來博取榮華富貴的外族人,貿然解散他們,若是資金方面周濟不上,會激發可怕的叛亂的。”另外,克拉蘇的親家梅特拉.西庇阿,雖然先前一向無足輕重,但現在也沖出來發言,說“共和國如此對待一個在外的將軍,和一個在內的閑職人員,這樣公平嗎?而不公平往往就是災難的起源。”這樣耿直而魯莽的發言,讓龐培大怒,他立刻指責西庇阿接受了來自高盧的賄賂,“現在你可以看著金發的新進女奴自慰了!”當即西庇阿也爆發了,元老院很快發生了激烈的口角與打鬥,出來勸解的西塞羅被打得頭破血流。

    結果當晚,凱撒的密信就來到了李必達手中。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20
第32章 候選人(中)

    在密信裏,凱撒是如此說的,“我現在的危險已近在咫尺,千萬不可以再相信龐培,即便表面上我依舊要委曲求全,以圖在輿論上將他陷於被動狀態,但現在他既然已和小加圖結為同盟,就是我方的敵人。龐培的計劃是這樣,因為我現在正在擔任高盧行省的行政長官,這個級別的公職人員是不會於在職期間,被任何人起訴的,所以我在任期內就是絕對安全的。但是明年(BC55年)我的五年高盧總督任期就會終結,隨後即便元老院答應我內定為來年的執政官,不過也是個圈套罷了,為什麽?職務終結後,當年的兩位執政官就會被選出一個來接替我的總督職務,但我要競選來年執政官,就必須前往卡皮托兒山進行候選人的登記,這點我想李必達烏斯您已十分熟悉,但那時候登記工作想來早已結束,所以我到時候的身份,只是個完全沒有權力與公職在身的普通人。”

    “那樣的話,小加圖、比布魯斯,乃至龐培,任何個討厭我的人,都會再輕易不過地致我於死地,沒有軍團在身邊,沒有權力在身邊,我就只能走向他們設置好的法庭,毫無還手之力,不然還有一條出路,那就是‘自我流放’,放棄國籍與身份,貶竄到蠻荒之地,窩窩囊囊地終老死去!”凱撒在寫到“窩窩囊囊”這句話時,明顯鉤筆異常用力。

    看到這兒李必達皺起眉頭,捧起了盆荔枝螺。吃了兩口,接著觀摩起凱撒的“解決之道”來:你在羅馬城的小凱旋式結束後。要不惜任何代價,串聯護民官們,聯合通過一項法案,即讓我不用回羅馬城登記,就能獲取執政官候選人資格的方案,這樣我在卸任總督與就任執政官期間就能實現沒有縫隙的對接,讓對手無機可乘。

    另外,凱撒還特意囑咐李必達。在舉辦凱旋式的時候,不要刺激到龐培,既要適當滿足龐培的自尊心,也不能讓他妄自尊大,兩者失去其一都會讓龐培的情緒不穩定,“一切等到我的女兒茱莉亞產後,龐培的註意力必然會轉移。到時候的局勢自然會穩定緩和下來。”

    “穩定緩和下來嘛......”李必達抹了抹嘴,暗笑了下,而後舉起凱撒的密信,讓它慢慢在燭火裏燒成一團黑灰,接著從鼻孔裏哼出點冷氣出來。

    羅馬城現在暫時放棄了街頭的械鬥,民眾們又將註意力轉移到龐培大劇場落成典禮上。外面全是遊玩的人群,和繁如星河的燈籠火把,帕拉丁山上護民官克勞狄的宅邸裏,姐弟倆聽完前來赴宴的李必達的說話後,幾乎同時拍著桌子驚訝地叫起來。“什麽!叫我(我弟弟)去競選明年的執政官?”

    李必達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表示他這個提議不是在開玩笑。

    “可是我的年齡。還差了四年!”克勞狄沒有否定他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卻為難起年齡限制來,因為執政官按照慣例,是要候選人年滿四十的,旁邊的富麗維亞與克勞狄婭則在緊張地竊竊私語,雖然姐姐知道李必達這位貴人早晚會把弟弟捧上絕頂高位,但卻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那是慣例罷了,又不是絕對的法令,這世界上完全沒有那種東西。現在共和國的典章,就是順著蘇拉獨裁時期所樹立的法令來的,包括削弱護民官權力得規定,都是蘇拉活著的時候所通過的,到現在也二三十個年份過去,可以改了。”李必達淡淡地打氣說道,“克勞狄,你要知道我是多麽羨慕你,你與克拉蘇、龐培這樣的平民新貴家族,可以走護民官路線;凱撒、喀提林這樣的古老顯貴家族,可以走祭司路線,都能達到執政官高位。我呢,雖然繼承了埃米利氏族的名號,但也只能靠臨時的賞賜,得了個度支官充數,將來不免要進入元老院終結仕途。所以我要在幕後選擇能互相扶持的朋友,克勞狄,我暫時想不到比閣下更為適合的人選了,我們一起在東方並肩作戰過,一起在羅馬城裏生死與共過,更何況你姐姐還是我的前主母。”那邊,聽到這話的克勞狄婭刷的眼淚就下來了,連連欣慰地哭著對李必達呼喊著“我貼心可愛的小庇護民”。

    “可是,我聽說這次小加圖要再度推出他姐夫杜米久斯,而龐培則是馬賽拉斯,這兩位都是反凱撒的急先鋒,其余元老如克魯斯、米雷歐、博盧斯等都站在小加圖這邊,連西塞羅和埃提烏斯也可能站在他們的陣營,擺明要清算凱撒,情勢十分不利,我在這時候橫進來,會成為眾矢之的的。”看來克勞狄的腦袋還不算昏厥,還能考慮到利害關系。

    “放心,當年我能協助凱撒登上執政官的位子,自然你也是一樣。更何況現在的我,力量要遠比當初更大。”李必達這話,莫名就給了姐弟倆極大的信心,就像打了雞血般,說完李必達用絲巾擦拭著手,便很禮貌地請求克勞狄考慮考慮這個問題,便告辭離開了。

    沒過幾個集市日,克勞狄要競選來年執政官的消息,頓時飛揚起來,這時候沒有人不相信羅馬城即將陷於無邊的災難當中,滾滾雷聲就在天邊,朝城市上空席卷而來,帶著朱庇特的懲罰,現在不光是凱撒與龐培、小加圖間的矛盾,連克勞狄這個明顯不夠年齡的人也來參合戰團,所有市民覺得腳底下完全在流淌著隨時都可能迸發出來的火山熔巖。

    “即刻向元老院提出動議,即刻!告訴現在擔任執政官的,通過敕令,嚴格限制來年候選人的資歷,必須要在地方行省出任過行政長官的才有競選的資格。”阿爾巴別墅裏,勃然大怒的龐培,帶著浩浩蕩蕩的扈從隊伍,小加圖與德米特留斯伴隨在他身邊,急速朝著晨曦裏的羅馬城方向走去。

    “先下手為強,現在就動員所有人將羅馬大廣場給占住,阻止龐培進來,不給他有提出任何動議的機會。”那邊的街頭上,早就準備好的克勞狄與李必達,對著所有的黨羽高呼道,所有的流氓男女都模仿軍團方式,喊著“武裝起來”的號子聲,接著勢不可擋,踩著轟隆隆的鼓點聲,沿著大道,朝大廣場的方向撲去,沿路的居民有如見到兇神惡煞般,紛紛辟易在道路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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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候選人(下)

    初起的陽光下,李必達擡頭看到了協和神殿壯麗的東山墻,它是模仿希臘艾吉拉神廟方式所營建,扁長三角形構圖當中,手持閃電的朱庇特高居中央,其余的神祇與英雄被人為縮小,按照順序分居山墻兩側,塗料是沙黃色與碧藍色,下面的柱子是赭紅色,在太陽下更顯得金碧輝煌。

    三千名克勞狄精銳黨羽,李必達與克勞狄站在協和神殿高階上,穩居陣營中央,其余的人等滿布整個大廣場,所有來參會的元老都被驅逐出去,而那邊的通道,進入羅馬城的龐培,豎起無數束棒,與特裏阿裏、伊格納久斯的角鬥士隊伍匯集一團,也進入了大廣場外沿的圍柱。

    雙方頓時鐵棍、束棒、木矛如林對峙,“不要動手!”李必達很有威嚴地大喝到,而後和克勞狄間互相點點頭,撥開人群行列,走到了前沿部位,與龐培、小加圖等人面對面相峙。

    “這是什麽道理,為什麽護民官要幹擾特選父親的正常聚會。”小加圖聲色俱厲。

    “因為我要阻止部分心懷叵測的人,利用聚會來顛覆這個國家,我這兒有內情人士提供的密信。”克勞狄揚揚自得,隨後舉起份不知出處的文書當眾閱讀到,“杜米久斯與馬賽拉斯就任首席次席執政官,而後杜米久斯接任高盧總督,馬賽拉斯就任敘利亞總督,小加圖的黨羽分任塞浦路斯、克裏特等人的行政長官,利波擔任馬其頓總督,哦。利波恰好是偉大的龐培的兒子賽克圖斯的岳父。至於布魯圖、喀西約等人擔當行省財務官。或者回羅馬城來接手護民官。一份多麽龐大而細致的升官圖,尤為貼心的是,這些人的頭目,當然大家會知道我所指為誰,在今年就替所有的羅馬民眾都安排好來年的前景,多麽的勞苦功高。”克勞狄接著用手指頭撣撣這卷密信,不無諷刺地說道,接著整個廣場的掀起了憤怒和驚詫的浪潮。在共和國這樣的傳統裏,所有人沒有理由不對這種私相授受的行為恨之入骨。

    “血口噴人!”龐培氣得那綹頭發又開始抖動起來。

    “是不是血口噴人,就看馬上龐培與加圖提出的動議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就是確立法律,修改選舉議程,讓真正愛國的勢力無法加入進來,這種結果是不言而喻的,那麽等到那個時候,偉大的龐培再來用這話形容我們不遲。”李必達站在風中。也開始幫腔起來。

    這會兒,德米特留斯看到他。想看到至寶般,立即對著主人與加圖快速耳語幾句,小加圖指著李必達咆哮起來,“你雖然得到畢索的幫助,解除了流放刑徒的身份,並且就任度支官,但現在凱旋式還未舉行,按照規定你必須呆在城外,而你現在則堂而皇之地煽動民眾圍攻元老院,這種明目張膽踐踏共和國法律的行為,簡直與當年的喀提林毫無二致!”

    沒想到李必達隨即指著龐培反殺起來,“偉大的龐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可也是西班牙的總督,按照規定你不但必須離開羅馬城,而且要帶著祭司面具與行政長官的權杖,前往行省,可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我還聽說這麽多年下來,你根本沒有去履行總督職責,而是一直呆在阿爾巴的郊區,和凱撒女兒燕爾情濃,現在則堂而皇之地煽動民眾迫害真正在前線苦戰不休的凱撒,這種明目張膽踐踏共和國法律的行為,簡直與當年的蘇拉毫無二致!”

    這下一片驚呼和嘲笑聲裏,那邊的龐培臉都氣紅了,他叫喊起來,“我只是委派副將前去打理行省,但我本人還是羅馬城的糧食督辦,不能輕言離開這個城市。”

    “我可從未在奧斯蒂亞河港,或牛市裏見到尊駕,如果閣下真的在為羅馬的糧食供給奔走於小亞、埃及的話,那麽懷孕的茱莉亞腹中的孩子,難道是您身邊的那個猶太佬代勞的?”李必達這話極其狠毒,整個廣場聽到這話後,就像聽到了戰鬥訊號般,山崩海裂起來,人群互相把最惡毒的咒罵話語都說了出來,這時小加圖與杜米久斯高喊道,“火炬手,帶著所有熱愛共和的人沖進去,對面不過是群毫無合法程序就上台的異族蠻子!”

    而克勞狄也被手下人,在來去飛舞的石塊磚頭裏高擡起來,大聲疾呼,“我們的火炬手,堅決不能讓這些共和國的劊子手進來,他們根本不等民會選舉,也無庫裏亞大會祭司授權,就將來年的國家公職給瓜分了。那個特裏阿裏在米特拉達梯戰爭裏丟過鷹旗,那個伊格納久斯在敘利亞戰爭裏拋棄過執政官克拉蘇,現在這群敗類都投靠在加圖與龐培羽翼下,要雞犬升天了,全羅馬的公民絕對不答應,不自由毋寧死!”

    雙方的火炬手首先發生激烈地推搡,隨後人群分成兩團,用鐵棍和木矛猛烈地互刺著,龐培、加圖、李必達等人都被卷入了混戰當中,其中龐培還算有些理智,上了年紀的他被擠來擠去,長袍被撕扯,臉上還被抓傷,但還是呼籲著所有人保持克制,“把一切爭端都融合到法律框架內解決。”他徒勞地高舉手喊到,但他的束棒扈從被李必達幾腳踢翻,德米特留斯上前護主,也被李必達抽出鐵棍,打到左手脫臼,在一邊翻滾,還要在雨點般的腳步裏躲閃以防被踩踏,終於龐培看到了滿身是血的李必達,冷著眼神快速朝他走來,便大喊道,“難道你敢對我動手不成?”

    李必達利索地將鐵棍拋在地上,而後自鬥篷裏拔出把鬥劍來,將龐培前面的火炬手一拉,反手勒住,而後很痛快地將劍刃在那人的脖子上一抹,對方的鮮血撲騰騰地濺射在協和神殿的圍柱上,在陽光下愈發奪目,接著李必達將火炬手的屍體猛地一腳,滾碌碌踢下了層層台階。

    膽敢殺死象征著請願的火炬手!這會兒雙方的人群全部都沈默讓開道,看著那屍體繼續往下面滾著,但沈默只是瞬刻,很快更大的咒罵和咆哮沖天而起,到處都是棍棒和匕首的影子交錯。

    這時,龐培滿頭滿臉都是火炬手的血,一名奴仆急忙上前,將他骯臟的白袍脫下,“不能穿著如此裝束進入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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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克勞狄之死(上)

    “悠悠萬事,政經、法律和論辯是為頭等,藝術毫無作用。”——古羅馬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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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的龐培便無意識地將沾染血跡的袍子脫下,交給奴仆,那奴仆抱著衣物便往後飛奔,離開了亂作一團的大廣場,朝著郊區阿爾巴的方向跑去,邊跑邊喊到,“我的主人,偉大的龐培將軍,已在大廣場的鬥毆裏身受重傷,我要回去召喚醫師,並換取潔凈的衣物來。”

    這時,滿面驚慌的西塞羅與友人埃提烏斯,剛剛帶著奴仆們從帕拉丁山上跑下來,準備前往大廣場去勸解紛爭,結果看到這個舉著血袍亂跑的奴隸,西塞羅當即就大喊到,“我的門客們,上前去將那個發了瘋亂跑的會說話的牲畜給殺死,他的胡言亂語會引發蔓延全城的動亂的!”但當西塞羅的門客們拔出劍追趕上去時,對方早已越過城門,絕塵而去。

    阿爾巴,龐培低調奢華的別墅裏,當門閽處的男女奴仆看到主人的血袍被送回時,都壓抑不住激動擔憂的情緒,嚎啕大哭起來,這聲音就像瘟疫般,傳到了內室當中,原本痛苦地抱著臃腫的肚子的茱莉亞,聽到了這不詳的號泣聲,當即就掙紮著從臥榻上爬起,穿越帷幕與掛簾,來到了庭院中央。

    燦爛的夏日陽光下,她看到了丈夫那件恐怖的血衣,先是急速呼吸起來,旁邊的女奴見她的情形不對。便企圖安撫她的情緒。並叫喊著請求醫師快帶著定神的藥草出來。但為時已晚,茱莉亞的瞳子急速地變大,汗珠浸透了衣衫,最後她下體的血水,順著浮腫而抖動的雙腿,就像瀑布般落在了院子的地板上,接著龐培的別墅宅院裏,號泣聲便更大了。

    “這真是件悲劇。三條人命都沒有了。”夕陽下,羅馬城幾乎所有的民眾都在討論這個不詳的日子,他們嘴裏的三條人命,分別是凱撒病死的母親,受到驚嚇難產而死的凱撒女兒,當然還有她腹中同樣死掉的孩子,即凱撒的外孫,龐培的兒子。

    大概在半個月後,高盧營地裏的凱撒,扶著額頭。痛苦不語,手裏耷拉著李必達送來的信件。羅馬城曠世的悲劇他都知道了,龐培也痛苦地病倒了,所有的法案和候選人登記都被迫停止,謝神祭典中斷,據朱庇特神廟的祭司說,兇兆不斷地湧現,從北面飛來成群的鳥,都帶著淒慘的叫聲,投入到河水裏淹死,日暮時分的帕拉丁山上,而羅慕路斯的牧羊小屋常年不絕的炊煙居然斷了。

    “請求龐培停止這一切吧,最終犧牲的是兩個家族。”凱撒哽咽著對部下說到,“作為誠意,我願意捐資,在大廣場邊上修起一座茱莉亞會堂,以供所有人商議和平之用,這一切也該中止了。”

    凱撒的提議得到了羅馬城內各界的一直響應,病床上哀慟不已的龐培,也指示德米特留斯,將茱莉亞的石制棺槨,重新從阿爾巴鄉間墓園(龐培家族所擁有的)起出,在許多市民自發的幫擡下,沿著街道進入城內,安葬於戰神廟的墓園當中,民眾不但借此向凱撒與龐培這兩位針鋒相對的英雄表達了同樣的敬意,也希望此舉能消弭掉兩人間無謂的爭端,英雄自相殘殺,這是從古風時代就為人熟知的最大悲劇。

    對應的,凱撒母系族人,度支官科塔,與李必達一起,被任命為茱莉亞會堂的負責人,科塔是個豪爽好酒,而無心計的人,所以凱撒並沒有帶他去高盧,而是讓他負責管理家族資產而已,畢竟在羅馬人的世界裏,實質上和漢族觀念相差不算太大:公職和家族的事務,都需要頂梁柱去出任與管理,家族內部也與王室那樣,最重要的是分工合理。這樣的人事安排,就是會堂的興建費用,科塔會從尤利烏斯家族私產裏撥出一半,而另外一半由李必達所出,算是凱撒借他的。

    這種工程對李必達來說,毫不陌生,並且他自有辦法籠絡科塔這樣的人物,他先叫科塔從其家族產業裏拔出一百塔倫特出來,而後李必達動員騎士們,從伊特魯尼亞大量購進物美價廉的木材與鐵釘(幾乎是不要錢的,反正克拉蘇在彼的礦山全是他自己的產業,這兩種東西應有盡有),並從希臘那邊的薩摩斯島,引進鉛皮與大理石,相關機械和技工也是現成的——最後,只是在賬面上繞了一圈,科塔只花了二十個塔倫特的錢財,其余的全部歸於他私人腰包,樂得科塔恨不得把族產全部給李必達打理。

    而且這下,李必達有充足的理由,合法蹲在羅馬城裏,非但如此,他還以請求軍團兵士加入營建工程為由,擴充了普林蒂娜門外的營地,有不下於兩千名精銳兵士日夜穿梭在街道上,用軍團所屬的馱馬運送石塊磚料,當然這些人也是他與克勞狄的靠山。

    這也是完全在試探著龐培,因為世間公認的說法,是龐培的背後有整個軍隊的支持,若真的是這樣,龐培是不會容忍他公然在羅馬城裏“秀武裝力量”的。但出乎意料的是,龐培就窩在阿爾巴鄉下,他的軍隊根本不存在,起碼在羅馬城周邊不存在,僅有的幾個沒有遣散的精銳軍團,集中在西班牙駐屯,唯一的西班牙第一軍團,番號“野兔”的,尚在卡普阿。李必達做過詳細的調查和筆記後,將龐培的虛實全部告訴了凱撒,“他完全是個自信過剩的家夥,所謂的萬千兵馬不過是自己虛幻空想出來的,還可憐小加圖居然會把寶押在他的身上,我甚至能毫不誇口地說,總督閣下您想要攻占羅馬城的話,我麾下的十二與十三軍團足以勝任,再留下第十軍團鎮守高盧,閣下帶著其余幾個軍團先沿著伊利裏亞橫掃希臘,配合昔蘭尼的艦隊,截斷龐培與東方的聯系,只要能逼迫他出逃,我們就必然在毛裏塔尼亞或西班牙的某處集鎮將他擒獲。”

    李必達這種狂妄而**裸的建言,被凱撒用密信的方式怒斥了番,並且警告他不要在任何人的面前敘說這些無聊的話,但李必達心裏很明白,他所說的,就是凱撒的終極方案,因為元老院對凱撒的清算,終究還是會隨著來年而來的,就連凱撒自己也在回信裏加了這麽一條,“盡量將羅馬城弄到無法競選的地步,這樣我的位子便會因無人接替,而自動延長一年。”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21
第33章 克勞狄之死(中)

    這延長的一年,以凱撒的性格,可不會無所事事,必然是作著各種準備,哪怕是茱莉亞會堂的興建,大概在凱撒的眼裏也是個緩兵之計而已,所以接到回信的李必達笑笑,裏面九成的告誡與斥責之語完全是假的,只有附加的那麽一條是真正的。

    那麽,克勞狄便可以繼續了,另外還需要個美麗的假象,讓龐培繼續窩在阿爾巴,在喜悅和悲傷的交加裏沈淪下去。

    “你覺得如果下了血本,以每天二十個第納爾雇傭民眾的話,可以動員出五千到一萬人嗎?”這是李必達在帕拉丁山上,對克勞狄姐弟所提出的疑問,姐弟倆互相對望了會,而後做出了肯定的答覆,但李必達顯然又對剛才自己所說的這個規模還不夠滿意,他自言自語地咂摸了好長時間,又下定信心般地說,光是一萬人還不夠,還不夠!

    所以接下來的暗中,李必達將十、十二和十三,沒參加凱旋式,沒參加會堂營造的所有其余兵士,不下一萬人也動員起來,這簡直是個極其龐大的工程,他讓百夫長給兵士們傳話,“下面的一個月當中,你們可以享受到執行作戰任務才能分發的額外津貼,等到龐培離開阿爾巴,就動手。”

    果然,從收買的龐培奴仆那兒得到的消息,這位偉大的將軍每天都在撫摸目視著他別墅花園的每一個房間,每一個擺設,簡直到了不厭其煩的地步。因為通過這些,他很容易就回想起以前與茱莉亞渡過的甜蜜歲月。隨後哀傷到無法自持——和凱撒不同,凱撒的情感同樣都是“外在”的,當他得知女兒難產死後,立即就開始理智冷靜地運作盤算,龐培卻是這樣的人,哪怕這種真情持續的時間不會很長,但畢竟是真的,是會確實影響到他的判斷。

    “會堂會在今年秋收小醜節前完工對不對?這段時間。我會前往那不勒斯海灣去療養治病,我相信再呆在這裏,會哀傷至死的。”終於,留下這句肺腑之言,龐培坐著轎輦,又換乘騾車,前去美麗宜人的風景勝地了。而李必達也開始動手了。

    花重金雇來的民眾和兵士,都穿著普通的打扮,戴著百裏香花環,捧著阿波羅的神像,因為這個神祇是司掌藥物的,從普拉薩直到卡普阿。當然也包括那不勒斯與坎佩尼亞,甚至許多退伍的老兵也被金錢鼓動起來,他們高喊著祈求龐培康覆的口號,從這個市鎮到那個,而後絕大部分的意大利居民也被這種狂熱感動。遊行的隊伍越來越大,所有人自發地點著火炬燈籠。在農莊集會所,或者大道的兩側,貢獻豐富的祭品,像各個神靈祝福龐培的身體。

    這種蔓延整個意大利的情況,自然被深居簡出的龐培得知,他的心頭所產生的狂喜,很快沖淡了喪妻之痛,“整個共和國的民眾和兵士,心是完全屬於我這邊的!”這種喜悅很快就升騰為飄飄然的感覺,他的病也飛速地康覆起來,而民眾的熱情則更加水漲船高。

    “如果來年凱撒帶著十個軍團越過山脈,反抗共和國對他的處置,怎麽辦?”那不勒斯防波堤下的小型別墅裏,在準備打點返回羅馬城前,龐培喝著葡萄酒,突然對身旁的德米特留斯發問到,當然也有特裏阿裏——他特意將城內事務留給伊格納久斯,前往此處迎接庇主回去。

    德米特留斯十分激動,他也從民眾的這種盛況裏,感受到了主人的偉大,便直接說“應該盡快選出支持我方的執政官,將畢索、科塔、巴薩圖斯等凱撒派人士驅逐出去,隨後讓執政官在全意大利招募新兵,並覆原以前追隨您征戰的老兵,鄙人雖然不懂軍事,但我認為只要四五個軍團,就能阻遏住凱撒的南下,隨後再使用西班牙和薩丁尼亞的軍隊,去抄掠高盧,也就是凱撒的大本營,他唯一能依仗的後方。”

    唔,龐培點點頭,接著忽然又出人意表地問了這麽一句,“那麽,假如到時候事態緊急的話,我能否贏得民眾與元老院,就任‘沒有同僚的執政官’?”

    這話,讓德米特留斯和特裏阿裏都訝異極了,所謂“沒有同僚的執政官”,就是獨裁官“狄克推多”,特裏阿裏根本不敢應答,最後還是德米特留斯說話了,“這個程序十分覆雜,我覺得還是先選出執政官,到時候再交給兩位執政官聯合商議推舉,這樣閣下再就任狄克推多的話,就水到渠成,也不會讓民眾誤以為您野心過大,顯得突兀。”

    龐培很滿意地點點頭,又搓搓手,又端起酒杯凝視會兒再擱下,激動得幾乎失態,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在來年與凱撒決裂翻臉,因為對方在他眼裏,不過是就任狄克推多的一個工具罷了,起碼龐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就在主人歡天喜地時,德米特留斯又小心翼翼地建議說,“還有,籌備軍團的事情,主人您還是多與馬賽拉斯、蓋比努斯哪怕是馬克西姆斯商議商議,畢竟募兵也是需要時間的,凱撒的大兵壓境,而我方沒有做好準備的話,也是有很大危險。”

    沒想到龐培根本不為所動,他始終認為自己就是共和國最傑出的將軍,也許凱撒靠著好運氣,在北方和那些粗陋無比的蠻族作戰,是僥幸獲得了些浮名,但又如何與他相提並論,他可是在東方降服了一眾帝國,當時凱撒還只不過是個路政官而已,兩者相比簡直雲泥,想及此龐培便哈哈大笑起來,很輕松地說“馬上在凱旋式上,我將觀察來自高盧的軍團。”

    “可是......您也知道,負責凱旋式的李必達烏斯,是個極度奸詐的人物,若是他屆時有意示弱,反倒值得我們留心。”

    “怕什麽,到時候只要我一跺腳,全意大利到處都會湧出我的軍團。”既然龐培說出了如此之語,所有的人便不好再說什麽了,而龐培說完這話後更是得意非凡——看來必須要喚文書過來,將他方才的這番神來之語給記錄下來,必然會成為番美談。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21
第33章 克勞狄之死(下)

    天公不作美,在龐培的文書員夾著筆紙匣子,從淅淅瀝瀝開始落雨的庭院跑過來時,莎草紙已經有些被打濕了,但龐培的興致依舊很高,他很和藹地讓奴仆再去取來避雨的器具,和其他的莎草紙來,自己則溜到陰雨下的拱廊處,看著院子裏的盆栽出神,而後對特裏阿裏說,“我決定了,還是要將城內的攪局者給除去——李必達烏斯是凱撒的副將,背後有軍團兵士,另外他是個異族人,不過是一介度支官,對來年的政局不會有很大影響,但是他支持的克勞狄那個混蛋不一樣,擔任護民官多年,現在又不顧年齡限制,要和我與加圖的人競選執政官,凱撒很明顯是要以他為代理人,把羅馬城的選舉給破壞掉,讓他的總督任期順延一年———得到如此支持的我,又怎會給他這個機會,來積蓄力量破壞共和國秩序。所以關鍵在於將克勞狄給幹掉,特裏阿裏,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盡管放心好了,到時在法庭上,全是我的人,你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說完,龐培背著手,打了個響指,表示他的命令是無庸置疑的,特裏阿裏雖然感到極度的為難,但心想他現在已經完全上了龐培這艘船,所以要問的不是對錯是非,而是能不能替頭腦將事情處理好,這才是別人給你前途時唯一會考慮的。

    就在特裏阿裏轉出別墅門廊時,龐培對著天空長舒了口氣。說:“我終於可以實現年輕時候的夢想,那就是無拘無束。站在這個偉大國家的巔峰。”

    “是的,就任狄克推多後,就能模仿先前的蘇拉,施展宏圖。”德米特留斯單手捧著藥罐,因為另外一只在先前被李必達打脫臼了,但也十分激動,羅馬究竟會在自己主人的手裏,發生何種改革?這是他現在最感神秘的。也是最感興奮的,那麽在將來的史書裏,這種改革的過程,也會因自己的參與,而更加輝煌燦爛,自然我也會青史留名。

    “宏圖?”突然,德米特留斯看到主人有些驚詫地看著他。眼神也變得渾濁迷糊起來,難道,難道——格涅烏斯.龐培,羅馬最偉大的將軍,他傾心就任狄克推多,但根本不曾想過攝取這一絕頂權力後。究竟要做什麽的問題?莫非這獨裁官的頭銜,對於龐培來說,和亞歷山大的鬥篷一樣,不過是他年輕時希冀得到的夢想罷了,就像個企求漂亮玩具的孩子。得到手後,所能做的就是在同齡前炫耀番。

    雨還在下著。主仆間的氛圍有點尷尬沈悶,最後龐培哈哈笑起來,說:“我們羅馬人只要就任過最高的榮耀,便能驕傲地無愧於世,至於戀棧的那種行為,龐培是根本不會去做的。”

    原來如此,狄克推多這種官位,對龐培來說,也不過是他生涯裏第三次大凱旋式,不過這次能延續六個月(羅馬法規定獨裁官只能擔任六個月),但這也讓他心滿意足了。

    羅馬城再度難得遭逢綿長的雨季,梯伯河開始泛濫成災,橋梁和低矮的屋舍被淹沒,整座城市全散發著被泡在水中的黴爛味,茱莉亞會堂在工程三分之一時,也被迫停止下來,技工匠人全部坐在有頂棚的鬥獸場下,喝著照樣供應的凱爾特啤酒,吃著大麥粥。那邊,在囤積自各地網羅而來,準備裝飾會堂的雕塑場裏,李必達正在大批角鬥士的保護下,聚精會神地挨個看著這些已成形或半成形的工藝品,“這副阿爾戈號遠征的鑲嵌畫,可是值十萬塞斯退斯,千萬要披好防雨的皮革,將來在會堂裏是要專門的一個房間來安放它的。”李必達指著墻角下的一副巨大的畫,對身邊人囑咐道,接著他開始埋怨,為什麽克勞狄現在還沒有來,明明約定好了,準備在黨羽們的支持下,再度進軍協和神殿,要求進行候選人登記的——其實就在李必達的對面,但是卻被龐培的黨徒們占據住了,雙方都豎起帳篷,互相對峙,密布整個大廣場,即便沒有先前殘酷的毆鬥,但羅馬城也由此而實際陷入癱瘓。

    最滑稽的就在於此,茱莉亞會堂就在這兩幫人的眼皮底下,一磚一瓦地壘造起來,而且大家都有默契,哪怕在別的區殺得血流成河,但就是沒人來幹擾這個建築。

    這時一陣雷聲自天空行走而過,李必達的心猛一沈,難道他的策劃,最終成為餌食的,會是克勞狄這個倒黴蛋?不,不要,我支持克勞狄去競選可是真心實意的,雖然也有利用的成分在裏面,但是!不行,總之我需要克勞狄這個盟友,即便需要凱撒和龐培開戰,也不至於要犧牲他,李必達急忙帶著角鬥士的隊伍,往他帕拉丁山上的住宅奔去。

    但是只有克勞狄婭與富麗維亞在家,她倆看到若有所思,不發一語的呆在門閽的李必達,說“克勞狄在一個半白日刻前,帶著少量的扈從,前去城西北角的加蒙德莊園去了。”

    加蒙德所在的地點,在普來瑪南部,貝婁德女武神廟的東北處,是個很僻靜的地帶,近兩年羅馬的貴族開始喜歡在這個地區興建別墅,當然凱撒的前妻佩佩婭,也被李必達安置在那個地方,克勞狄一定是去找她,分享自己馬上登記競選的夢想去了。

    但追趕一個半時刻前就出發的人,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尤其是這個缺乏通訊手段的時代,在雨中走著的李必達,只能企盼克勞狄這混蛋,盡量在佩佩婭那兒的溫柔鄉裏多纏綿會兒!但雨漸漸小了下來,潮濕的烏雲慢慢被清爽的風吹散,在莊園的門口街道處,已經從佩佩婭居處出來的克勞狄,精神抖擻地騎著馬,在寥寥四五人的伴隨下,朝著羅馬城內趕去。

    雖然城內滿是混亂,但克勞狄現在的位置,也就距離聖域邊界兩三個斯塔狄亞罷了,只要進了城,他還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護民官。

    不過,當死亡在十五分之一刻後到來時,克勞狄才後悔,自己應該準時而老實去與李必達會合的。

    殺死他的,是特裏阿裏親自帶領的,近三百名全副武裝的角鬥士,他們事先就埋伏在街道邊的某處精油工場當中,當看到克勞狄從莊園裏經過時,這些人分幾個方向,將克勞狄與扈從們圍在了道路核心。

    接著,暴殺與殞命,就像個糾纏不休的多情女郎,依偎了過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22
第7卷 第1章 怒火焚城(上)

    “按本質來說,希望是個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商品。”——修昔底德+++++++++++++++++++++++++++++++++++++++++++++++++++++++

    原本,強作鎮靜的克勞狄,慢吞吞地騎在馬背上,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從包圍而來的角鬥士縫隙裏鉆過去,他還特意突出了護民官身份的象征,那雙紅色的靴子,只要一鼓作氣,瞅準機會,以他的騎術,就像當年在博斯普魯斯王國那樣,就完全能脫身。

    特裏阿裏洋洋得意,他在馬下指著克勞狄,喊到“看啦,護民官的靴子多漂亮,也許馬上我們把它給剝下來,可以換取五個塞斯退斯的酒資。”

    所有的角鬥士哄笑著,手裏晃動著各種武器,閃得克勞狄心慌意亂,但他沒有理會特裏阿裏的挑釁,也許他就是在嚇唬自己,是沒有膽量當街殺死一名被賦予神聖權力的護民官的,這家夥不過與自己同階,更是個毫無出身可言的騎士。

    在兩人交錯的一霎那,特裏阿裏身邊的一個來自色雷斯的角鬥士,忽然拋出支帶著套索的標槍,克勞狄俯身躲閃,但那標槍尾端是附帶拉環的,那角鬥士將手往回一扯,快速閃回的標槍尖的鋸齒,將克勞狄的胳膊給拉傷,“殺死他,殺死他!”所有的角鬥士發出恐怖的怒吼,結成鐵壁圓環,將克勞狄死死堵起來。各種武器雨點般地朝他身上招呼。好在克勞狄的扈從也都是精心招攬來的亡命徒。他們將身受重傷,像血葫蘆般的克勞狄從馬背上拉下,死命將他朝人圈外拖曳。

    這會兒,附近有所察覺的克勞狄黨,大約也有數百人,從貝婁德女神廟後面巷子裏沖出,接應著克勞狄朝神廟方向突圍,“特裏阿裏。今天你最好殺死我,不然來日我必將殺死你!”即便這樣,克勞狄躺在眾人扛著的肩輿上時,依舊奮力伸出潺潺流血的手臂,對在後面緊追不舍的特裏阿裏眾人恫嚇道。

    結果在貝婁德神廟與梯伯河的交叉口,伊格納久斯帶著第二波角鬥士,對克勞狄發起了第二次致命的攻擊,擡著肩輿的人夫和隊伍被殺死驅散,克勞狄被幾名忠心的同黨,沿著泥土道路漫無目的地拖著。最終他們發現了道路側旁的某個粗陋的小酒館,克勞狄這會兒的腦袋已經無力垂下。但還是在顛簸的慣性下,不斷地努力想擡起來,重新出現的,炫目的陽光搖來晃去,不斷沖擊著渙散的神智,他的雙腿已經不聽使喚了,眼前的兩道血跡不斷在延伸著。

    一陣灰塵,一聲悶響,同黨將克勞狄放在酒館前廊的地板上,臭蟲開始驚慌地在他的軀體上爬來爬去,尋找遁身之所。“把所有人都殺死,包圍起來!”外面到處都是角鬥士叫囂的聲音,特裏阿裏與伊格納久斯發布了這項死命令,克勞狄只擁有可憐數量的部下,很快就在暴風驟雨般的襲擊下,挨個倒在了血泊當中。

    大約半個時刻後,當李必達帶著部眾趕到這兒時,特裏阿裏已經全部溜走了,李必達有些顫抖地踏著雨後泥濘的窪地,那兒混著血腥的味道,走到了被廢棄的小酒館,門柱、欄桿上滿是刀劈斧砍的累累瘢痕,克勞狄的扈從幾乎可以說是被砍成了碎片,但當李必達踏著這血肉煉獄,走進前廊時,倒在骯臟灰塵裏的克勞狄卻還剩一口氣,因為敵人看到他已被刺中了要害,有意要讓他血流盡而死。

    聞訊而來的提莫修,摸摸克勞狄的周身,對李必達搖搖頭,於是度支官半跪下來,拉住了克勞狄伸出的手,對方艱難咽下了幾口血沫,因為內臟被紮爆,導致他的說話極度吃力,“可悲的笑話,沒想到會死在這兒......仇人是龐培,他怕了我,除非我死,不然來年的執政官必然屬於我,對不對......”

    “是的,我既然當年能幫助你坐上護民官,就一定能幫你當上執政官,龐培害怕我們聯手,他只能采用這種卑劣下作的伎倆。”

    “我要死了,戰爭也就要爆發,答應我,照顧好我的姐姐。”克勞狄說完這話,他的氣開始接不上來,換為了在黑暗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我很怕黑,姐姐你快來啊,姐姐你快來啊,你的弟弟還是會怕黑,快來啊......”

    漸漸他的聲息停止了,李必達緩緩站立起來,“將護民官的屍體換件幹凈的袍子,放在擔架上,穿過整個羅馬城,直上帕拉丁山,沒錯,上帕拉丁山!”

    所有人都按照要求辦理著,他們收集到了桂枝,編成了擔架,將克勞狄冰冷的屍體裹上了白布,放在了上面,這時聽到噩耗的數千克勞狄黨都從四面八方湧來,外帶前來增援的軍團兵士,上萬人的隊伍,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哀慟聲,“今天羅馬有護民官被殺死了!”所有的人都喊著這口號,“而殺死他的人,還企圖逍遙法外。”

    當克勞狄的屍體,被擡到自家宅邸前時,克勞狄婭與富麗維亞當著眾人的面撕扯著自己的衣服,裸露出胸膛,像烏鴉般叫著,尤其是姐姐,她爬著上前,當著圍觀人的面,將弟弟的裹屍布重新給扯開,眼眶都流出血來,挨個數著弟弟身上的傷口,而後富麗維亞則高舉著一塊鉛皮,拔出發簪,披頭散發地在上面刻劃著,每劃一道,都呼喚著一個神靈的名字,來詛咒著殺人兇手。

    “不要再做這種徒勞的事了!”猛然,李必達喊叫起來,他指著所有人說到,“既然有人謀害克勞狄,希望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那麽現在大夥兒也就無需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戰爭已經爆發,今天冒犯傷害護民官軀體的,全都是卡普阿角鬥學校的殘黨,下面該怎麽做!”

    “你們安心地去吧,誰膽敢為殺死我丈夫的人辯護,我就向覆仇女神發誓,將來必然要把他的腦袋和雙手釘在大廣場的青銅柱子上!”富麗維亞晃動著裸露的胸膛,擡著雙手,仰天長呼。

    帕拉丁山上,上萬手持各種武器的克勞狄黨,漫山遍野地下來,他們點著火把,席卷了整個羅馬城的街區,全力搜尋藏匿在酒館妓院裏的謀殺參與者,如果遇到抵抗,就將所有地方一把火燒光,無數暴民加入了這場狂亂,走一路,燒一路,殺一路,最終他們沖擊到了大廣場。

    “這裏早已成為包庇兇手的淵藪之地,燒光這裏,直到協和神殿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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