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333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22
第1章 怒火焚城(中)

    大廣場裏,龐培的支持者雖然不少人拿起武器前來抵抗,但他們很快慌亂起來,因為面前全是群渴望覆仇的人,已經被瘋狂與仇恨蒙蔽了理智,殺起來毫無節制,大概半個夜晚刻不到,龐培黨的人員堅持不下去,而一哄而散。

    接下來就是心理上的怒火,變為現實裏的。

    所有的暴徒呼喝著,從周邊的店舍、神廟裏搶出家具,當在大廣場上劈碎,接著綁上亞麻絮、布條,澆上油水,很快幾處火焰就從協和神殿那兒冒出,隨後越來越大,山墻上的天父浮雕還在哪板滯地站著,直到被濃煙吞沒,先是協和神殿,然後是各個神廟,最後火龍不斷延長,直上了卡皮托兒山,波及到了朱庇特神廟,祭司們像蜘蛛仔般四處逃跑,最後半個羅馬城都遭遇了滅頂之災,到處都是逃難的人群,帕拉丁山上的西塞羅、倫夏特夫婦還以為天空裏的流星墜落到地上,他們披著毯子,驚駭地透過花墻,望著山下,七座山丘間,火龍滾滾縱橫,化為了幾個巨大的十字形,“我在圖盧姆斯區的公寓啊!”西塞羅眺望著那兒的火勢,心痛地喊叫起來。

    而倫夏特則急忙命令最信任的管家,當然他也是西塞羅最不喜歡的家夥,趕緊動員家奴們收拾好房契、細軟和寶物,這些都是倫夏特用當初的陪嫁嫁妝換來的,但西塞羅則更擔憂他的“雅典”和“米利都”兩所“哲學院”:實際上是他在自家宅邸裏獨立修起來的兩個書齋,有各種從希臘買來的珍貴雕塑,還有浴室與健身房。更有大批的手抄善本。仰慕柏拉圖與亞裏士多德的他。滿心要將這兒變為他熏陶羅馬年輕貴族俊秀的地方,所以特意起了如此優雅的名字,“以後羅馬的青年不用漂洋過海就能學習到希臘的學問”,這便是他終生的夢想。

    所以,倫夏特讓管家與奴仆們搶救庸俗的金錢,而忽略了他珍視的書齋,這讓西塞羅倍感不快,於是就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與妻子吵鬧起來,但倫夏特的嗓門要大得多,完全無視西塞羅論辯的邏輯,強行用婦人的蠻不講理壓制對方,“購買這宅子的錢財,還有平日裏的私蓄,都是我從家裏帶來的嫁妝,你那點卑微的收入,僅僅夠供你騎馬、遊泳的花費,現在羅馬城馬上就要遭難了。帶著這些東西,比你帶著那些沒人要的扭曲文字要強得多!”

    “目光長遠點。婦人!”西塞羅擺出了法庭上習慣的姿勢,準備要長篇大論,結果看到那位男管家根本無視他的存在,繼續在自忙自,就氣得罵起來,“究竟我是這兒的主人,還是你?別以為離開了奴隸,主人就無法過活,混蛋。”

    但那男管家居然很輕蔑地將西塞羅一把推開,還揶揄著說:“前三個月時,你從我這兒私下支取五千塞斯退斯舉辦宴會時,怎麽沒有這麽理直氣壯,我的主人?這些錢可是女主人委托我管理的資產,我只願意跟著女主人,而你,卻是個向我周轉錢,卻連傭金都沒辦法付出的可憐老頭兒。”

    這句話簡直讓西塞羅無法忍受,難道他為這個家庭付出還不夠,他嚴於律己,沒有什麽不良嗜好,他不酗酒,也不**,過著小康而有節制的生活,用哲學來砥礪自己,堅持跑步、拳擊等健身活動,法庭辯論的收入,擔任公職的收入,他不是資助詩人、文學家,就是交給妻子保管,也當作了女兒的嫁妝,但現在倫夏特為什麽要如此對他?

    “我會重新就任顯要官職的,龐培殺死了克勞狄,機會就來到了——馬上我替特裏阿裏辯護,只要他能免除死刑,龐培是會給我個總督職務的!”不知道哪兒的沖動,也許所有的男人被妻子看不起時,都會如此吧,西塞羅有點不理智地喊到。

    倫夏特輕蔑地看著丈夫,接下來說到,“蠢貨,雖然我不像你那麽有文化,但你如此做只是玩火**,這場角逐凱撒是會勝利的,我在羅馬城裏觀察龐培已經夠長的時間,這位不過是個廢物。丈夫,你一次又一次地押錯寶,就連蘇布拉區輸得精光、淪為乞丐的賭棍,在這方面也比你要強,我已經沒有興趣也沒有耐性,再和你保持這段婚姻了,既然女兒也已經嫁給了優拉貝拉家,那麽現在我該帶著自己的行李離去了。”

    “你千萬不要後悔,長舌和短淺的婦人,我先前擔任執政官的時候,不過因為清廉正直,而不屑去收取錢財,只要這次我帶著包稅人,獲得某個行省後,光是給那些國王酋長,出售羅馬盟友的稱號,就能在三年內積攢起一千塔倫特的巨額財富,到時候見你的鬼去吧!”西塞羅大怒著,有點語無倫次,最後為了發泄自己的憤懣,他繞著堆在院子裏的行禮物品踱來踱去,挑中了裏面最不值錢的一個水晶杯子,拼盡全力叫喊起來,摜在了地上,但因為杯子太結實了,只能摔裂了口子,這讓西塞羅的挫敗感更加嚴重,他狠狠地跺著踩著,始終想不通:他敬慕的人是龐培,妻子是倫夏特,但這兩人都根本不在乎他,反倒是凱撒,即便在高盧征戰,也會每隔兩個集市日,給他寄來熱情洋溢的信,裏面不乏恭謙之語,並且他的弟弟奎因都司在那兒也備受凱撒照顧。

    凱撒一直渴望拉攏他,但他內心很清楚,將來凱撒坐大的話,一定會顛覆他最愛的共和國,即便相比小集團,西塞羅是個懦弱而搖擺的人物,但這更多是由他的力量造成的,他是個外省來的,出身也不算高,在羅馬也沒有什麽根基,論威信根本比不上加圖家族,所以他做事情更喜歡考慮利害關系。

    但現在西塞羅渴望用行動證明,他是真正愛著共和國的,不會比小加圖表現差,並且希望讓倫夏特感到後悔,因為是這個女子“休棄”了他!

    在西塞羅夫妻激烈爭吵,最終分道揚鑣的次日清晨,化為一片焦土廢墟的卡皮托兒山與大廣場,避難者就像蒼蠅般猬集在半成的茱莉亞會堂工地前,接著當年的執政官班克斯宣布,全羅馬城進入“緊急戒嚴狀態”,所有的軍團兵士都被逐出城外十五羅馬裏,城內所有的法務官、度支官與護民官等,都在規定時間內在戰神廟校場露天集會,商討如何處理這種緊急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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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怒火焚城(下)

    在集會召開的前一天晚上,李必達就悄然來到了班克斯的宅邸裏,班克斯嚴厲指責說,當國家面臨緊要關頭,他身為度支官,為何在現在還以私人身份前來?

    但李必達毫無羞慚的模樣,他就像個老熟人般,徜徉在班克斯的宅子裏評頭論足:“餐桌上的餐具有些陳舊了,居然還有陶土和玻璃的,為什麽不是水晶瑪瑙的?現在羅馬城的顯貴沒有這種東西的太少了。客廳後面居然直接就是女子的閨房,因為這個院子太過空曠荒蕪,而房間又太過狹窄密集,需要改造啊,墻面上的漆也有些過於低廉,現在都斑駁了——花園裏居然連魚池和櫻桃樹這類的必備品都沒有,壁爐也沒有。”這家夥嘖嘖著不停,倒鬧得班克斯又是惱火又是驚詫,便準備叫奴仆將李必達給趕走。

    這時,門閽處出現大批運貨的奴隸,他們從班克斯家的正門,趕著騾車和驢子就進來了,上面捆綁的全是帶著精美花紋的伯羅奔尼撒陶甕,接著李必達走上前去,取出其中一個,擺在班克斯的腳下,黃橙橙帶著魔力的光芒,頓時充盈了整個院子。

    “你是要行賄嗎,簡直是毫無廉恥底線啊,度支官閣下。”班克斯義正言辭,但他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看著李必達雇來的人夫,挨個裝著將總價值一千五百塔倫特的金塊金幣的陶甕擺滿了院子,看來空曠也有空曠的好處。

    “凱撒閣下說很抱歉,有些黃金是直接從高盧取來的。沒有經過鑄造壓膜的階段。所以在藝術性上梢欠。但是裏面混有大量的凱爾特金幣,因為造型特殊,頗有收藏的價值。”李必達隨即很快報出了凱撒行賄的數目,相當於一場戰爭的國家級賠款了,這數目讓班克斯有些眩暈。

    “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難道真的想和共和國為敵開戰嘛。”這下,執政官班克斯的語氣沒有方才那麽強硬了。

    結果,李必達忽然半跪下來。拉扯著班克斯的袍腳,語氣很快速,也很哀傷,“我們與凱撒閣下只是需要個申訴的機會。”

    “需要申訴什麽?”

    “凱撒沒有任何忤逆共和國的想法,況且這段時間的動亂,給所有人帶來的創傷也夠大了,凱撒呼籲的是各方的克制,他只希望能在今年實現不在場登記候選人,並且保留三到四個直屬軍團,相信在執政官您的斡旋下。雙方都會有滿意的答案,共和國也能避免血腥的內訌。馬略與蘇拉的悲劇,沒人想重演。”

    班克斯的話語更軟了,他輕嘆著說到,“次席執政官蘇爾庇修斯的想法,其實和你我都是一樣,我也覺得小加圖與龐培,有些咄咄逼人了。”

    “那就行,那就行。”李必達仰起臉來,裝出喜極而泣的心情,“集會上,龐培與加圖肯定會羅織總督閣下的罪名,到時候只希望兩位執政官提出反對就行,而後各方可以坐下來,慢慢商談!”說完,他狂熱地吻著班克斯的袍子,幾乎就是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對方身上了。

    班克斯將他攙扶起來,邀請他進入客廳就坐,並讓妻子和女兒出來與李必達見面問候,接著他問到:“克勞狄之死,以你的態度,該如何處理——因為現在他遺留下來的黨羽,都聽從你的號令,我與次席執政官註目你很久了。”

    “我已經聽說,西塞羅準備為特裏阿裏辯護了,如果特裏阿裏在明面上被判有罪的話,那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李必達在座椅上挪了挪,不動聲色地說到,即便他要為克勞狄報仇,但這種事也根本不會指望在法庭上解決,不如暗中做個順水人情。

    這種回答讓班克斯極度滿意,接著他就說這樣最好,特裏阿裏的罪行判處自己已經提前敲定了,西塞羅不過是個過場程序罷了:將特裏阿裏與伊格納久斯,判處流放一年到三年,地點在馬塞利亞,或者西班牙的薩幹坦,那兒都是龐培的勢力範圍,這兩位想必能得到周全。這樣,你們這邊因為犯人得到懲處,可以安撫下屬周邊的情緒;至於龐培那方,也能就著這個事情,緩和下與你們的緊張態勢;西塞羅,大概又能借此揚名,謀取個總督職務;當然最後,起碼在我執政的年份裏,羅馬沒有亂,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總而言之,大家都好,政治上的東西,永遠都是交易,我的換你的,當然金錢也是個潤滑劑,起碼李必達離開時,班克斯並沒有叫他將黃金一並帶走。。

    告辭了班克斯的宅邸後,李必達拱手在黑夜裏站了會兒,便轉身離開了,他走過滿目瘡痍的各處被火燒過的廢墟,在心裏快速盤算著,準備明日在集會上的戰鬥。

    畢竟賄賂班克斯只是一家,還有許多顯要等著他去送錢呢!

    凱撒在咬著牙,下著最大的血本。

    第二天,在戰神廟的大校場上,奉著戒嚴令的近千名特選父親、度支官、法務官,都齊聚於此,商議著對現階段危情的處理。

    果然,沒出李必達的預料外,率先發言的小加圖,很快舍棄了橫死的克勞狄,“這位護民官,完全是死於黨派的街頭毆鬥當中,對事務的處置,完全是細枝末節,甚至沒有必要召開**庭。現在所有問題的癥結,在於在高盧的尤利烏斯.凱撒,不但在進行一場非法的戰爭,而且他對共和國有著顛覆的野心,如果不解散他的軍團,那麽也許在明天,他就會帶著私人豢養的豺狼,進軍羅馬。”

    這會兒,龐培的羽翼,蓋比努斯、馬賽拉斯,包括護民官庫裏奧等一幹人等,都開始附和起這個要求來,龐培本人也要求登台,他剛從那不勒斯療養痊愈歸來,又除去了克勞狄,臉面上滿是喜氣洋洋的表情,這段時間他對民心與神旨這兩樣東西的信任更加根深蒂固,前者在他生病期間,讓他倍感力量的增強,而後者卻讓他有些陷於宿命論的桎梏——祭司說了“當白袍來到時,就代表伊西斯女神的問候”,結果他染血的白袍,卻是要了茱莉亞的命,但過去的就過去罷,他也開始考慮續弦的事情,這和政治本身有關,和真情實感是無關的,龐培心中還是愛著茱莉亞的,但現在必須得搬到凱撒,因為這也是某種宿命。

    下面,偉大的龐培當著所有羅馬官員元老的面,開始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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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候選人(上)

    “為了國家的安全,而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並不是可恥的行為。”——“拖延者”費邊.馬克西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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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我從東方凱旋歸來,在我手下足有十二萬名兵士,帶著二萬塔倫特的戰利品,但是當我登上布林迪西港的土地時,沒有任何猶豫,出於一名羅馬公民的本能,解散了所有的部眾,放下了所有的武器,因為我堅信,在盧比孔河與布林迪西港間,即傳統的羅馬共和國的土地上,是不允許出現任何手持兇器的軍隊的,不管是外國的還是本國的,這就是傳統,這就是力量!”

    如潮的喝彩與鼓掌聲裏,集會角落裏的李必達冷笑不已。

    但龐培八字形地伸出雙臂,頭顱微微揚起,顯然已經陶醉在這種氛圍裏,他的講稿事先精心準備過,是德米特留斯所寫,明顯是吸收了龐培本人不善於即興演說的教訓,“共和國的基石,並非在於多麽強大的軍隊,多麽奪目的個人魅力,而在於秩序、服從和克制,每個人都要遵循這種規矩,共和國的太陽,才會照樣升起,個人野心家是不會有光耀的前途的,歷史已無數次證明這一點,格拉古兄弟、喀提林莫不如是,只有那些有美德的人物,如卡米拉斯(公元前五世紀的羅馬軍事家,五次出任狄克推多,主持了國家的軍事改革)、西庇阿等人。才能得享榮譽與安泰。現在。我們希望在外征戰的將軍。都能向後面的人物學習,而不是將信心建立在軍團與賄賂之上。”

    話說到這裏,集會的場地上,元老和官吏們開始明顯分為兩派吵鬧起來,因為誰都明白龐培這番話是針對凱撒的,凱撒派的人物便齊聲杯葛,聲稱龐培是個忘恩負義的人,當克拉蘇與凱撒死戰沙場時。他只會摟著凱撒的女兒安享娛樂,現在又把目光盯在克拉蘇的兒媳身上。度支官巴薩圖斯更是喊起來,“諸位,我不知道此人居然還在吹噓著好幾年前已經逝去的榮耀,才觍顏登上講台的,現在的民眾都知道是誰對共和國的饋贈更大。龐培,偉大的龐培,你這七年時光,難道只是用在增殖自己的虛榮心上了?如果你還自認為羅馬城內的頭號人物,那就請回答我。對護民官克勞狄的慘死你究竟有什麽樣的見解,我相信在這個場地外。有十萬羅馬市民都在關心這個焦點,若你連這個問題都無法解決的話,那還奢談什麽共和國的基石,奢談什麽秩序!”

    “喔喔喔”,李必達在角落裏立刻帶頭鼓掌起來,而巴薩圖斯的駁論,給在場的凱撒派人士提供了小小的**,龐培立刻在講台上講手一揮,答覆到“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非要將克勞狄的死,和國家大事攪合在一起,他的死雖然令我憤怒悲傷,但這只是個意外事故,我正在組織人手,要對兇手進行公正公開的審判。不知道這樣的答覆你可滿意,凱撒最信任的,巴薩圖斯閣下。”

    誰想噓聲當中,巴薩圖斯仍不慌張,他侃侃而談,“我當然關註這個案件,因為它決定著羅馬城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競選秩序,如果克勞狄的死成為無頭之案,那麽羅馬就不會再有公平和法律,凱撒閣下就必須要通過不在場登記的律法,不然他擔心,在卸任總督後,會遭到同樣卑劣的襲擊,如果這樣的危險繼續存在,我就不會滿意。”

    這會兒,小加圖突然跳上講台發言,他高呼著“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共和國的傳統來執行的,凱撒會畏懼,是因為他背負的罪責過多而心虛所致!”

    下面的凱撒派元老,司平澤爾、畢索、科塔等都咆哮起來,他們憤怒指責小加圖在無中生有,這徹底激怒了對方,於是加圖毫無掩飾,一股腦將凱撒的“罪行”(這些原本是他準備在審訊凱撒時再公布的)給抖了出來:

    “凱撒在高盧行省期間,有多場戰事從未得到過國家的批準;

    凱撒私自招募了不下五六個輔兵軍團,為己所用,卻使用不光彩的手段,竊取國家公帑支付這些異族兵士的薪資;

    凱撒有賄選的行為;

    最後,在新征服的高盧地區,凱撒使用總督權力,濫發‘羅馬盟友’的稱號換取錢財,並無視國家律法,向其管轄地內的商旅征收稅收,中飽私囊。”

    話語結束時,小加圖做了有力的總結,他公開揚言,現在國家已經到了“軍團動用後備兵參戰”的時刻,無需任何矯飾——元老院就是要在來年,定凱撒的罪,將他繩之以法,永遠不讓他翻身!

    這下,場面就像淺淺的水塘,飛入一顆弩砲石彈般,炸裂開來了,靠在臨時柵欄邊的李必達,便對同樣身處台上的兩位現任執政官,即班克斯與蘇爾庇修斯使了眼色:看看,現在這個國家主宰者,可是你們兩位,而不是自大自傲的龐培,和喋喋不休的小加圖。

    “我以執政官的名義,反對加圖在如此神聖的場合,以一些莫須有的流言,詆毀位勞苦功高的總督將軍!”突然,班克斯擡手,面向有些失態的小加圖厲聲說道,也打斷了在場的混亂,許多人包括小加圖自己,都覺得剛才的行為實在是無視執政官的存在,於是便紛紛低頭拱手,等待著兩位執政官的態度表決。

    班克斯與蘇爾庇修斯低聲交談了會,就當眾宣布處理的流程,當然這種流程就是李必達事先的建議:

    第一步,公審護民官克勞狄之死的案件,恢覆羅馬城正常的競選秩序;

    第二步,公開就凱撒“不在場登記來年執政官候選人”的提案進行投票表決;

    第三步,競選執政官塵埃落定後,於而後的農神節,再度集會商議對凱撒罪行的勘定,如果議而不決,可以進行百人團會議投票,同時舉辦高盧十軍團的小凱旋式;

    最後一步,在來年執政官就任後,決定高盧行省的總督抽簽更換,以及軍團遣散事宜。

    既然兩位執政官達成一致,所提出的方案,也是合情合理,沒有什麽破綻,於是各派人士偃旗息鼓,各自準備退去,許多元老可是衣不遮體走過來的,因為前些日子羅馬城的巨大騷亂和火災。這時,李必達發覺了始終有位也靠在柵欄邊的家夥,有些過於肥胖,而且滿臉是汗,不停地隔著柵欄,叫他的奴仆跑去給他買一個阿司一杯的冷水來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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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候選人(中)

    只是稍微觀察了幾分鐘,李必達就對這位大胖子產生了濃濃的興趣,對方和奴仆間的對話並沒說標準的拉丁話,而是摻雜著很深的西西裏土腔,這表明他不可能出身羅馬邦國的望族,但是他既然來參加這場集會,又證明他的官階不會很低,起碼也和自己相當,他的肥大的身軀,點明了他是個老饕而粗俗的家夥,克制力很差,想必貪瀆舞弊,因為羅馬城裏稍微潔身自愛的政客,都會在競技場與體育館裏燃燒脂肪,求得身材的勻稱。

    最後,他老是在購買廉價的,從引水渠裏舀來的水,而不是高檔酒館裏混入蜂蜜或葡萄汁的飲料,這又說明這個胖子現在的手頭很是拮據。

    集會上的官員正準備陸續退去,那胖子正在海飲第七杯水,並用他那方言抱怨著羅馬城時而幹燥時而潮濕的無聊天氣,這會兒一個他不認得的,穿著高檔絲綢衣服的奴隸,隔著柵欄給他送來杯冰鎮的鳳梨花酒水,裏面還有些清爽可口的小豆,胖子猶豫了下,便將這水一飲而盡,而後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在高唱,從頭到腳清爽無比,說不出的熨帖。

    而後他看著手裏握著的水杯,表層是銀的,上面還有細密的浮雕,杯口沿辦則是鑲金的,很符合自己的氣質,這會兒他扭頭,看到身材修長的李必達正笑著朝自己走來,“如果您要說我喝錯了酒水,那我只得承認,但是這飲料太好喝了。”胖子砸著嘴回答。

    “不。不。安心吧。您並沒有喝錯。這就是我邀請您的,能賞光我倍感榮幸。”李必達隨後對著那奴仆打了個響指,那家夥立刻飛奔而去,不會兒就端著個銀盤子站在柵欄對面,胖子定睛看去,精美的銀盤,銀水壺,還有三個銀杯子。恰好和自己手裏的那個拼湊成一套,盤子裏是拼接精美悅目的貽貝,“喜歡嗎?可以贈送給您嗎?如果您願意,我的宅邸裏還有個用熒石做的酒杯,可以供您鑒賞下。”

    那胖子吞了一大口吐沫,要知道就是這一套鑲金的銀餐具,就得價值三千德拉克馬,他在激動下有些語無倫次,急忙拔起巨大的身軀,和李必達握手。“錫拉庫薩的騎士,現任度支官海爾西烏斯。”

    “薩丁尼亞的李必達。度支官。”對方回答很簡潔,但不失熱情。

    “像我們這樣投契的同僚,早就該互相見面認識。你妻子的祖父我認得,當年我還只是個隨軍的小販子。”海爾西烏斯急忙攀交情,這句話讓李必達認為,這個胖子不算很蠢,從長相特征裏,一眼就能判斷出自己肯定不是老李必達所出,只能是婿養子身份。

    兩人在離開大校場的路上,越說越投機,雖然李必達對海爾西烏斯的方言頗感頭痛,但還是能保持微笑的傾聽——海爾西烏斯,先前靠的是古老的費邊家族的勢力,替他們的家族在各個行省包稅,積累了幾百萬塞斯退斯的財富,接著雄心壯志,踏入羅馬政壇,但發覺政治這東西和生意場相差太大,每個人都沒有契約精神,出爾反爾。三年前他靠賄賂,謀取了馬其頓行省的財務官,結果任期滿了後,居然頭腦發熱要去競選執政官,最後不但夢想破滅,還被次席執政官蘇爾庇修斯視為攔路的家夥,在法庭上淪為被告,家產大半瞬間報銷,最後總算費邊家族還顧惜他,給他塞了個度支官的身份,總之過幾年,也準備進入元老院混吃等死。

    唔,這種人,是李必達最喜歡的,事業處於低谷,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哪怕現在拋給他個沒餌的直鉤,他也會沖上去咬到嘴角流血為止。

    “去我在福納莊園的別墅去看看吧!”在岔路口,李必達突然熱情地建議道,“就在柯林尼門附近大道的交匯處。”

    既然先前收取了這位昂貴的銀餐具,海爾西烏斯無法回絕,便帶著奴仆們,朝著對方所說的莊園別墅漫步走去。

    羅馬有句俗話說,“一旦客人上門,主人就要不失時機地展示自己最名貴的銀餐具。”這既是種好客的態度,又是種自我的炫耀與滿足。但李必達所展示的,不單單是銀餐具這麽簡單,海爾西烏斯進入大門後,就被這座別墅覆合重疊式的前廳柱廊給驚呆了,一半是多利安風,一半是愛奧尼亞風,貼著大理石的溝渠環繞著整個院落,園丁正在澆灌著修建整齊的花卉,前院的中央,矗立著座純金的舞神像,四周都是休憩用的石椅。

    “我帶您來客廳轉轉。”一幫漂亮的舞男舞女,在主人的授意下,拉著海爾西烏斯的手,帶他進入了擁有十六個豪華房間的大廳,裏面全是琳瑯滿目的鑲嵌壁畫,有神話故事,有各種動物,有節日風俗,多虧有人指引,海爾西烏斯才從迷宮般的大廳,進入了左右對面的餐廳,一處是冬餐廳,一處是夏餐廳,前者有奢華氣派的壁爐,後者有郁郁蔥蔥的植物,盡頭是半圓形的寢室,裏面什麽都是金銀做的——壁櫥、衣櫃、臥榻與床架,並且這座寢室和隱秘的浴室相連,待到海爾西烏斯走進努米底亞鏡面大理石打造的浴室裏時,兩個龐大的壁畫展現在他眼前。

    都是名手所繪制,而且都是“**主題”的,這在羅馬藝術界是司空見慣的,但也讓海爾西烏斯這個土包子血脈賁張,一個是金色打底,畫面上大概是對年輕帶著花冠的情侶,男的正在手握女的豐腴的胸部;另外一個是黑曜石打底,有意做成希臘陶罐畫風格,是一群男的,在宴會上猥褻另外群男的(顯然是年輕的男仆)情景。

    海爾西烏斯就像位嚴肅的藝術鑒賞家般,站在兩幅畫的中間左顧右盼,最後站在了金色畫前久久不肯離去,偶爾說出了些狗屁不通的鑒賞語言來,全是他從集市或低檔酒館裏聽來的,附庸風雅的見解,但這一舉動很輕松地讓李必達抓住了這位的弱點:

    “畢竟是西西裏鄉下來的,對那套古希臘男男的哲學不感興趣,我已經明白他的所好。”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24
第2章 新候選人(下)

    “那麽,如此的話,我也應該告辭了。”浴室面前,五個來自不同地區,膚色各異的舞娘站立一排,李必達在她們的前面,笑容可掬地對海爾西烏斯說到,他有意下令,舍棄了那些豐腴型的,而專門叫下人找出纖細妖嬈型的女子出來,因為他明白海爾西烏斯這個胖子就好這口味。

    海爾西烏斯大為納罕,現在在這所夢幻般的莊園別墅裏,李必達居然向他告辭,難道不是他這個客人應該離去嗎?

    “這裏就是你的了,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該承受什麽樣的代價。”這胖子果然不算蠢,他知道今天遇到的一切,不是沒有理由的。

    李必達笑了下,而後他明知故問,“不知道您是否了解,我是站在哪邊的,在現在的羅馬城局勢當中。”

    “當然是尤利烏斯.凱撒閣下,他可是我的英雄,當然我也知道,您現在就是他屬下冉冉升起的新星——那麽。”胖子而後帶著欣喜的心情指著自己的肚腩,說“這一切難道是?”

    “是的,總數二百塔倫特的別墅,原本是在李必達家族名下的,現在高盧的總督,將它轉贈給你了。我妻子他爺爺當年耗費過三百萬塞斯退斯,去營造薩丁尼亞的奧菲勒努莊園,當時那兒的奢華程度號稱全羅馬第一,可是短短三十年不到的時間過去,奧菲勒努現在連第一百名都排不上,福納這兒倒是勉強能擠入前五十,所以我特意加派了娛樂人手。充足的舞娘。還有鋪著豪華大理石的浴室。希望你能喜歡。”

    聽到這話,海爾西烏斯心中更加沒底,他急忙擺手,急切詢問凱撒與李必達為何要這樣做,經過先前在政壇上的挫敗,他當然清楚了自身的斤量,所以凱撒願意花這麽大價錢來收買籠絡他,本身就是件很詭異的事情。特別是現在劍拔弩張的態勢下,隨意站隊是要在將來付出慘重的代價的。

    李必達慢慢走到浴室邊上的噴泉雕塑前,扶著那只雪花大理石雕刻的獅子頭上,很輕聲地安慰著對方,“凱撒閣下不是個胡亂花錢的人物,只有奇貨可居的優質良品,才值得他這樣去做——您和費邊家族的關系很好,而我聽說他家族裏,有個叫巴布莉莉婭的女孩待字閨中……”

    這話讓海爾西烏斯更加驚惶了,難道凱撒要娶這位姑娘。還是李必達,亦或是他身邊的哪位朋友?於是他很結結巴巴地刨根問底。因為實在是無法得到現成的答案,哪想李必達還是笑著,最後報出的人名,讓他匪夷所思到了極點,“帕拉丁山上最偉大的哲學家西塞羅,已經和妻子離婚了,我很惋惜他倆的婚姻沒有走到盡頭,但不能沒有人照顧羅馬精神國度裏的最驕傲人物,所以我希望你能牽線搭橋,我打聽過了,巴布莉莉婭的嫁妝異常豐厚,加上她的年輕美貌,和家族權勢,西塞羅應該不至拒絕。”

    這個彎子還是沒能轉過來,李必達的下一個要求就來了,“同時,你宣布以度支官的身份,起訴指控殺死護民官克勞狄的兇手,另外位護民官特裏阿裏,還有他的爪牙伊格納久斯。”

    “可是我知道的,西塞羅要為特裏阿裏辯護,我可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我還要在暗中替對方牽紅線,這究竟是什麽道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按照我說的去做——沒關系,你對西塞羅的話,我與凱撒都根本不需要你贏,你連辯論講稿都不用準備。另外,這個案件結束後,你便可以再去卡皮托兒山,登記為來年執政官的候選人”李必達說完後,就很恭敬地倒退出在夜風裏飄揚的帷幕,只留下呆呆的海爾西烏斯在原地,接著就是鶯鶯燕燕的舞娘們像跳躍的雲雀般圍了上來,將他推入到溫暖宜人的浴池裏,到處都是酥軟的嬉笑聲……

    大約兩個集市日後,卡皮托兒山光禿禿的神廟廢墟上,還是升起了紅旗,市民們都陸續按照這種號令,前往同樣先前遭焚的**庭前聚集,法務官們就在煙熏火燎的殘垣裏臨時辦公,帕拉丁山上,西塞羅臉色憔悴,在自家的鏡子前踱來踱去,手裏舉著法庭的發言稿,不斷地在揣摩著臨場語言,但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那就是當他有心事,或者壓力過重時,就會失眠、煩躁,導致在辯論時表現不佳。

    本來他挺身而出,要替特裏阿裏辯護,根本沒有絲毫的心理壓力,他自認在這座城市裏,沒有人能充當他的對手——因為凱撒前去高盧,庫裏奧就任護民官,李必達因為凱旋式不可以出現在法庭上,只要這三位不在,那麽一切都妥當了。但先前一個叫海爾西烏斯的家夥,來自西西裏的粗鄙農夫,或者是販子什麽的,竟然寫信給他,稱費邊家族願意把年輕的女兒嫁給他,但海爾西烏斯又以中介的身份,企圖在此間撈取好處,“希望您在未來的法庭辯論裏,賣我一關,假裝輸掉。”

    開玩笑,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法庭辯論涉及到西塞羅最根本的尊嚴,他不會對任何人放水,即便是費邊家族開出籌碼,他還是會一如既往,絕不含糊。

    但內心的矛盾還是形成了:西塞羅開始猶豫不決起來,巴布莉莉婭不但擁有青春美貌,她背後可是全羅馬最古老最尊貴的家族,他實在不想讓這樁婚事泡湯,因為這也是對倫夏特最好的報覆。

    這就是開庭前,西塞羅心神不定的原因,但水時計還是準時指向了規定時刻,他必須要走下帕拉丁山,在法庭上與海爾西烏斯較量高下,雖然對方本身讓他根本不懼怕,但他還是背負了很大的壓力,好友埃提烏斯在門口等著自己,兩人見面後就親昵地擁抱,隨後肩並肩走下了山道,最親密的貼身奴泰羅背著文具與紙張的匣子緊隨其後。

    走到牛首街的一處宅院裏,西塞羅突然註意到,在那院墻鏤空的小窗裏,一雙清澈的眼睛,正在盯著自己,隨後裏面稚嫩的童聲傳出,“你是西塞羅,你可絕不會輸的。”

    雖然不知道這孩子是誰,但西塞羅聞言後,正了正衣襟,頷首說“是的,我不會輸。”便大步流星地繼續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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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風得意(上)

    “我們真是太挑剔了,只能踩著黃金走路了。”——塞內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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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法庭周邊,站著的,臥著的,坐在肩輿上的,立在陽傘和頂棚下的人,就如同螞蟻群那樣,龐培與克勞狄雙方的黨羽混雜在人群當中,互相暗算推搡著,大家都對克勞狄之死案件究竟會有什麽結果,充滿了“興趣和期待”,當然所有的貴族元老也擔憂,這個案件一旦處理不好,那麽剩下的半個羅馬城區也會被焚毀。

    於是,龐培在請示了元老院後,現在他們的集會場所並不固定,很多情況下只能在私人宅邸裏聚會,得到了“整飭法庭秩序”的敕令,並且班克斯與蘇爾庇修斯兩位執政官也首肯了這個臨時任命:卡普阿的“野兔”軍團,和城市軍團,得到了入城戒嚴的命令,共挑選出兩千名精銳兵士,全副武裝地據守在山丘、神廟和街道兩側,防止在審訊特裏阿裏的過程裏,再度發生意外。

    先沿著大廣場進入法庭的是特裏阿裏,他先是藏匿附近的莊園當中,後來得到龐培的風聲,便走出來接受審訊,他與所有的犯人都不同,對自己無罪開赦充滿了自信,走在街道上時,不但精心修剪洗濯了頭發,而且穿的是正常的騎士披風,而不是像傳統罪犯那樣穿著求饒的喪服,他的黨徒簇擁在道路兩側為他與另外個被告伊格納久斯吶喊助威。

    接著。就是“好像突然從羅馬的下水道裏冒出來”的海爾西烏斯,迎著民眾、騎士和貴族的嘲笑。因為沒人相信他可以在法庭上戰勝西塞羅,這是個連標準拉丁話都說不好的土鱉,完全是處於“出爛名”的念頭接受公訴人身份的,即便遭到如浪的嘲罵,但也信心十足地步入了大法庭。

    最後姍姍來遲的是西塞羅,他雖然剛才強打出了自信,但當他看到通往大廣場的要道兩側,不管是露台。還是山丘上,都占滿了手持利刃、盾牌的兵士,他又開始膽戰心驚起來,即使這些武裝並不是針對他的,當他走到拐彎處的鮮花市場時,赫然又看到,克勞狄的遺孀與姐姐。披著黑色的喪服,就像女巫般死死盯著自己,不斷地用發簪在鉛皮上刻劃著,口中念念有詞,旁邊的奴仆則將一卷卷莎草紙放入小火爐裏,灰黑色的煙末像雪般飛揚。他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耳邊充斥著詛咒、號叫與武器廝殺的聲音,他有些亂了。

    整場辯論李必達並沒有去親自看,因為早已預知結果,他始終在裘可拉大街的公寓裏(雖然很小。而且李必達名下的產業極多,但他還是喜歡在這裏處理公務)。在給各方寫著密信,就在公寓下面,十幾名摩爾族的快腳奴仆就在那裏等候著,隨時準備將信在最快的速度裏給送出去。

    大概兩個白日刻不到後,一名摩爾人就跑過來,告訴了李必達最終結果:“西塞羅表現極度不佳,他顯得壓力巨大,心事重重,居然還被海爾西烏斯反駁了好幾次,乃至出現了支支吾吾的現象,讓前來觀看的年輕人大為失望,最後只能揪著海爾西烏斯的土腔大肆攻擊,才算是贏得了官司——但特裏阿裏依舊有罪,流放馬塞利亞一年,伊格納久斯則流放薩幹坦三年,流刑期間不得參選任何公職。”

    將鉤筆擱下的李必達,笑了起來,一切程序都按照他策劃的劇本展開。

    沒過多長時間,羅馬市民就明白了,關於克勞狄之死的這場法庭辯論,可以說是“雙贏”。西塞羅還是迎娶了年輕的巴爾莉莉婭,來自費邊家族的小姐,並且得到了不下五十萬德拉克馬銀幣的陪嫁,新進門的妻子完全不像先前的倫夏特那麽刁蠻無理,而是溫柔賢淑,主動將所有的嫁妝交給西塞羅管理,年老的戴著新郎花冠的西塞羅激動地渾身哆嗦,他立刻用這些錢添置大批書籍,並且購買了幾所高檔公寓以供租賃,還贈送了三萬銀幣給嫁出去的女兒當體己錢,總之他發誓要好好守護第二樁婚姻,“像呵護自己的雙眼和舌頭般”。

    雖然認為自己“戰勝”了棄他而去的前妻,但西塞羅依舊擔憂著,在山上與他相鄰的克勞狄的宅邸裏,每天都會傳出淒厲憎惡的呼號,克勞狄的親族、黨羽大約時時刻刻都在商議著如何置自己於死地的事情,因為富麗維亞發過誓,誰膽敢和殺她丈夫的兇手辯護,早晚要把這人的頭顱與雙手砍下,釘在大廣場上。

    好在龐培很快“投桃報李”,據內"qing ren"士通報,李必達得知,龐培已經私下決定,來年若是執政官競選己方勝出,西塞羅就內定為小亞西裏西亞的總督,那兒現在戰火平息,海盜絕跡,西塞羅只要不瘋不狂,靠出售盟友封號,或者稍微使用包稅人,任期結束後獲取八百到一千萬塞斯退斯的“合理收入”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只要開春就可以離開危機四伏的羅馬城了!待到風平浪靜,就再將航船駛回美麗的梯伯河。”西塞羅抱著這種美妙的想法,在靜心等待著,並且準備著幕僚班子,他始終認為這次的辯護是對的,而倫夏特怎麽看都是蠢娘們。

    海爾西烏斯也“名聲大噪”,雖然不是令名,但很多人也由此記住了這位的名字,他在政壇上不再透明,據說凱撒與克勞狄的家族都開始在背後為他撐腰,並且海爾西烏斯明顯不願意止步於此:在諸多元老眼裏,他的光芒可遠遠比不上克勞狄,所以當其忽然在卡皮托兒山登記為來年執政官候選人時,連小加圖都覺得不可思議!

    “克勞狄也就罷了,凱撒和李必達選擇了這家夥當棋子,有什麽深處的意思嗎?難道指望這個西西裏的土鱉,來逆轉局勢?”阿爾巴鎮子上,龐培的宅邸裏,小加圖不安地來來去去踱著腳步,反覆發出這種疑問。

    龐培則認為這位完全多慮:“因為凱撒現在無計可施,不過我們現在依舊得謹慎,防止他派軍團的兵士回來投票,真的將海爾西烏斯捧上執政官就麻煩了,我可不希望明年在羅馬有個次席執政官來掣肘。”

    “這點你完全不用擔心!”小加圖很有自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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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風得意(中)

    小加圖的自信,源於兩位執政官聯合下達的“戒嚴命令”,在這項命令下,所有的軍團,必須離開羅馬城外三十羅馬裏的位置待命,若是戒嚴一日不解除的話,任何軍團的兵士,哪怕是總督或司令官下令返回城中,都是不允許的,因為軍團刺青很容易就可以辨識出他的身份。

    以前是三頭怪物聯手,共和派根本無法奈何了他們,現在既然只剩下對付凱撒一位,小加圖自然認為要得心應手得多。

    戒嚴令繼續下去,直到執政官選舉結果出來再解除,而後所需要關心的是,如何將杜米久斯與馬賽拉斯聯合推上位,擊敗凱撒方的候選人海爾西烏斯即可,“先前是克勞狄的話,我們尚且還需要忌憚幾分,這個西西裏來的鄉下人,怕只是個‘儐相’罷了。”

    儐相,是羅馬競選執政官時的術語,意思就是那些完全只是具備襯托資格的候選人。

    皆大歡喜當中,小加圖的內心裏還是隱隱有種不安感——突然在表層世界消失的那位李必達,就像頭狡猾的怪獸,潛入到冰冷暗黑的海底洞穴裏,但是渴望獵食的眼睛發出的兇光,還有些讓人戰栗——他究竟又在搞什麽企圖?

    進入秋季後,李必達的想法與行蹤,莫要說共和派,就是那個一直暗中與其有往來的護民官庫裏奧,也是摸不清楚頭腦,他不斷地拜訪帕拉丁山,或是普來瑪別墅。希望能與李必達會面,但一直未能如願。就連克勞狄婭也不知道這位的蹤跡,有人說這個神秘的度支官去了城外的軍營裏,籌辦農神節時的凱旋式,但庫裏奧不信,他總是覺得能在空氣裏嗅到這位的味道,在大街小巷,在競技場,在賽馬場。在鱗次櫛比的公寓裏。

    同時這個季節也是競選白熱化的關鍵時候,庫裏奧每天都能在街頭看到拉選票、買選票的隊伍,共和派為了這次選舉似乎是下盡血本,就連平日裏在空氣裏聞到平民味道都會退避三舍的小加圖,竟然也開始在街頭發表演說,雖然話題依舊離不開迂腐的“共和”、“榮譽”、“公民義務”等字眼,但對於許多希望近距離接觸這位共和國化身的民眾來說。他能屈尊於公開場合現身,已能帶來莫大的喜悅。

    最後,甚至那位最痛恨龐培的前任執政官,即在當選年份裏慘遭凱撒排擠,被稱為“凱撒與尤利烏斯聯合執政年”,淪為笑柄的比布魯斯。現在也公開發言,願意拿出家產的一半,來支援馬賽拉斯(這位是龐培的人,也是反凱撒的急先鋒)當選,甚至比布魯斯在街頭上。還對其他的元老和騎士說,“共和國若是真的遭遇到危險。我還願意盡棄前嫌,推舉偉大的龐培就任狄克推多,因為某人(明顯指的是凱撒)已經化為了和古代高盧一樣兇殘的敵人,假如不加以阻止和懲罰,他必然會帶著野獸般的軍團,洗劫卡皮托兒山。”

    在庫裏奧的眼中,共和派已是勢不可擋,但讓他驚詫的是,那個西西裏來的候選人海爾西烏斯的韌性依舊十足,這個胖子雖然過去劣跡斑斑,在街頭上拉票時甚至還被民眾砸過臭雞蛋,但還在堅持著,笨拙而執著地討好著所有人——他不斷地讚助節日競技活動,從毛裏塔尼亞或色雷斯買來鬥劍奴,從小亞買來豹子和老虎,從阿非利加買來大象,在克拉蘇遺留下來的大鬥獸場,或者龐培興建的大劇場裏,舉辦一次又一次燒錢的表演,並且派出奴仆舉著裝著小禮物(有些是小額銀幣,有些是烘烤過的面包)的籃子匣子挨個贈送給前來觀看的人們,“請讚助一票給海爾西烏斯,請讚助一票給海爾西烏斯!”

    在小加圖眼中,這家夥純乎是蠢掉了,那些錢大概是凱撒送來的吧?但民眾怎麽可能會信任位連施政方針都說不清楚的外鄉人呢!

    但接下來的走向,讓所有人都出乎意外——雖然不明顯,但海爾西烏斯拉來的選票,確實在穩健地增長,尤其是意大利各個同盟市鎮的選票,待到一個月後,海爾西烏斯手頭的票,經過小加圖幕僚精確地統計,已經開始和他姐夫杜米久斯所得接近了。

    “這是怎麽回事!大概又是李必達在背後搗鬼。”小加圖額頭汗水涔涔,破口詬罵起來,聽到這個消息就連龐培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坐在圈椅上沈吟會兒後,說“動用後備兵的時刻到來了——叫我的軍團兵士,都來投票!”

    什麽,這樣會不會被凱撒抓住話柄,攻擊我們?小加圖與馬賽拉斯發出這樣的疑問,龐培卻裝作聽不見似的,只是在強調:為了挽救共和國,並擊敗凱撒,有些非常手段是必須要用的,有些法令也是可以變通的。

    結果事情很快敗露,揭穿這事情的不是別人,恰好是現任首席執政官班克斯,他直接在元老院狠狠參了龐培一本,當眾羞辱了彼方,龐培也只能吃啞巴虧:即便班克斯可能收取了凱撒高額的賄賂,但這件事本身確實是他違背公義,面對班克斯的詰問,他根本無言以對。

    “如果再出現類似情況,我就下達執政官法令,解除戒嚴令,然後你完全可以和凱撒比比,誰軍團的兵士更多,全共和國的軍隊都不用在前線戍防,輪番回城來投票好了。”班克斯的話不無諷刺,元老院的反龐培人物,司平澤爾、畢索、巴薩圖斯、包括那個西庇阿都在起哄,龐培在座位上以袖遮面,萬分難堪。

    龐培讓兵士回城投票的消息,也很快起了新的波瀾,在高盧前線得知此事的凱撒,立刻給特布裏斯民會寫公開信,讓護民官巴薩圖斯當眾朗讀,憤怒指責龐培與小加圖的蠅營狗茍,民會上聲討一片,另外個更可怕的消息傳來:凱撒親自帶著某個軍團,公然抵達了阿裏米隆,和守衛伊特魯尼亞的利博相對峙,聲稱請求元老院或民會盡快就他關心的議案進行表決,“最好公平合理點!”。

    空氣瞬間凝固緊張起來,凱撒還派來位粗魯的百夫長擔任使者,來到元老院的臨時集會所,帶來主人的要求,但許多元老聲稱現在高盧總督的議案還沒到解決的時候,結果那位百夫長就在台階下,拍打著自己的劍鞘,狂妄地說道,“是嗎?那也許它能促使你們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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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風得意(下)

    這位百夫長的發言,和凱撒抵達阿裏米隆的消息,引起了巨大的恐慌騷動,“所有人都想在這時逃離羅馬。”這是西塞羅給弟弟奎因都司書信裏所說。

    但留守高盧的奎因都司卻勸哥哥不要過於慌張,“戰爭不是隨便就能爆發的,我相信共和國的內部優良體制可以避免這次的內戰,並且我認為凱撒軍隊內部的很多將佐也不願意走向內戰的戰場,最典型的就是他最信任的首席副將、代理總司令官拉賓努斯。”

    看到弟弟的回信後,西塞羅大為寬慰,心情平覆後他立刻又開始盤算,能否在凱撒與龐培的抵牾裏發揮力量?他現在已經徹底疏遠小加圖,在西塞羅的眼中,這位這兩年的表現不但讓他失望,簡直讓他感到震驚,“一個擁有鮮明立場,凡事都針對尤利烏斯.凱撒,凡事也都擁護格涅烏斯.龐培的加圖,還是以前的那位加圖嗎?我認為不是,相反的,他並非在維護國家的和平,而是變相地將共和國推向戰亂的深淵,他現在也只是有‘有立場而無是非’。”

    不過這些話語只是記錄在私人的書劄當中,西塞羅並沒有公開表露出來,他將寫滿的書卷,擱在了卷軸掛架上,泰羅細細地將它們整理好,挨個擺放在書齋的壁櫃上,接著西塞羅揉了揉有些凍紅的鼻子,走到對面坐榻上,已經有些倦困的巴布莉莉婭前,親密地與可愛的新嫁娘牽手。說了幾句希臘語的情話,接著披上了鬥篷。走到宅邸裏“即山坡體勢”的階梯式花園,那兒有西塞羅最鐘愛的白楊樹,先前克勞狄洗劫此處的大火,都沒能燒死它,現在它重新煥發生機,如利劍般刺向蒼藍色的天空。

    極目望去,半個羅馬城都焦黑了,大廣場迄今依舊狼藉。這種態勢下,沒人真正關心這座城市的福祉和命運,鳥瞰被大火燒得光禿禿的神廟聖林,西塞羅鼻尖有些發酸,守護國家的豪情頓時在他心中升騰起來,“待到來年前往西裏西亞擔任總督後,幾年的時間。我也會擁有重塑邦國的力量的,等我回來,偉大而可愛的羅馬——弟弟,你在遙遠的北方,也要保重身體,珍愛它。”

    百人團的唱票過程當中。在“羊圈”外等待的小加圖,坐在供人休息的公共廳堂當中,緊張地將手指都嚙出血來:“現在海爾西烏斯竟然和杜米久斯相差不大,我可不是像凱撒那樣喜歡賭博的人,這種等待最終結果的時刻。簡直是種折磨。”

    當結果出來時,小加圖仰面躺在坐榻上。用手輕輕揉著有點痛楚的胃部,因為這幾日他寢食難安,“僅僅差了七個百人團票,七個。馬賽拉斯,首席執政官——杜米久斯,次席執政官——至於海爾西烏斯,以七票差距落選,落選......”好一會兒,他猛地攥緊了扶手,跳了起來,整個心情都宣泄舒放,來回在廳堂包廂裏急速地走著,不時發出高亢的笑聲,就算手段不正常,那也無傷大雅,馬上就可以提請現任兩位執政官,盡快否決凱撒的提案,而後把他押回羅馬城來公開受審,叫他身敗名裂,這樣國家的犧牲就會被減到最低的程度,共和的光輝很快會重新照耀在梯伯河上。

    勝利的曙光已經來臨了!

    他現在才不管那個李必達是怎麽想,怎麽做的,既然執政官選舉已經確定,共和派的候選人雙雙當選,凱撒就是一敗塗地的結局,他的那些正規軍團也不足為懼:只要元老院執政官的敕令下達,全部都會灰飛煙滅,那些兵士即便貪財粗暴,但還是共和國的公民,是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跟隨凱撒作亂的。

    那就先拿羅馬城外的三個軍團開刀好了。

    沒想當小加圖走出廳堂,準備與同儕們慶賀時,一位飛快跑來的奴隸,塞給了他某個私人的急件,當他取出那塊寫字板,在拱廊的陰影下,細細閱讀時,才得知是敘利亞的最新情況,這個信件就是阿庇斯、狄希莫斯、布魯圖和喀西約四位聯合署名發來的,無需置疑其準確性:敘利亞行省裏,李必達部下(安東尼),或者與李必達親近的人物(保盧斯),或仰慕李必達行為的(安岡第努斯)等將領,公開率領幾個軍團,違抗起軍令來,兵士們不願意操練,還如同匪徒般劫掠鄉裏,一切都像是當年路庫拉斯在小亞的翻版。

    這個消息讓加圖心頭沈重起來,他沒有去尋歡作樂的心思,而是攜帶著這封信件,匆匆找到了同樣得意洋洋的龐培,“東方邊界的軍隊,情勢不穩!”

    “這怕又是那個李必達暗中搗鬼串聯的,將來凱撒落馬後,這位是我一定要將他從高巖上推下去處死的混賬。”龐培雖然話說得狠,但舉手投足間並無絲毫慌張之態,他也認為這場戰役己方已經取得決定性勝利,剩下的幾幕不過是敵人垂死反撲罷了。而後他端起酒杯,向小加圖歡呼這次競選的巨大勝利,“這完全得益於我們的精誠合作。”

    “先不要高興的太早,凱撒的反擊必然激烈,他就像頭行將就擒的野獸,是不惜孤註一擲的,所以龐培啊,你必須向我,已經不在場的所有元老,還有對整個共和國發誓——你有信心,哪怕是運用武力,阻擋住凱撒的反撲,來自高盧,或來自東方的。”小加圖摁住酒杯,沒有和龐培相碰。

    “完全用不著擔心,告訴狄希莫斯與布魯圖,叫他們公告所有的行省兵士,就說羅馬城的執政官選舉已經結束,凱撒派已徹底完蛋,還有馬上前去赴任的新總督,就是先前反對我的梅特拉.西庇阿,哦,現在馬上就要是我的新岳父了,因為我準備贏娶他的女兒高乃莉婭。”龐培呻了口酒水,很得意地說道,他的這個行為是一舉三得:娶來高乃莉婭,就等於繼承了克拉蘇部分巨額遺產,這是其一;與高乃莉婭的父親化敵為友,用總督位子收買他,又得到了兩大軍功家族的支持;最後,用新總督的聲威,自然可以壓服住東方行省蠢蠢欲動的凱撒黨羽。

    “安心吧,這個傳令到達時,敘利亞的叛亂就會消弭無形。”龐培信誓旦旦。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25
第4章 護民官們(上)

    “只要詩作得好,豪放大膽,能夠煽情,那就大膽去煽,特別是煽腎虛多毛的成年男子的情!”——共和國末代的詩人卡圖盧斯《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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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庫裏奧悵然若失地站在卡皮托兒山下的街道,看著上面的奎林努斯祭壇燃起熊熊大火,這昭示著羅馬城內有巨大的喜訊,當然是英雄龐培的第二次新婚典禮,盛大的遊行隊伍簇擁著白發的新郎,外帶新娘的轎輦,喜氣洋洋地喊著口號,越過戰神廟墓園——龐培的前任妻子,也是凱撒的女兒便長眠於此,最終抵達卡皮納門前的精靈聖林處,那兒供奉著山澤仙女伊吉利亞,與森林男神卡米尼,相傳伊吉利亞是羅馬古風時代第二任國王努馬王在神界的"qing ren",兩者的人神之戀始終是傳說故事集裏的常客,現在這座聖林是羅馬新婚夫婦在舉辦儀式時最喜歡前往的地方,他們相信在這兒會得到神靈的庇佑與祝福。

    聖林的祭司,早已點起了點點篝火,前來圍觀的民眾將花瓣像下雨般灑向了這對年齡差異有些大的新人,人群裏的庫裏奧看到了捧著豎琴走下轎輦的高乃莉婭,她確實不是醜女,低垂的眉眼都充滿了溫柔的懿範,恰好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在周圍彈奏舞蹈的市民們都有點如醉如癡,在這種風暴即將來臨的時候,凡人反倒有種渴望及時行樂的心理,不管如何,最近龐培、西塞羅這兩位知名人士所舉辦的婚禮,總算是人們帶來了不少可稱及時的快樂。

    狂歡當中,庫裏奧慢慢地沿著回路而走,不會兒他就嘲笑自己的無謂多情,“我只有三十五歲。名聲在城中極壞,並且負債累累,怕是高乃莉婭這樣的,都不會甘心委身於我吧!”這會兒,他心思猛轉,當初極力攛掇自己與高乃莉婭的,不就是李必達那混蛋?這家夥究竟怎麽了。直到現在執政官選舉都結束了,還是行蹤不定,這根本不像這家夥的風格啊!

    第三個拐角處,狹長的巷道,庫裏奧迎面看到,一個淺黃色頭發。跛著腳朝著自己走來的少年,隨即就站定了,低聲道“你是李必達烏斯的養子。”

    “唔,養父給您的指定變了——您應該迎娶克勞狄的姐姐。”

    庫裏奧爆發了,他一把就帕魯瑪的衣領揪住,摁倒了巷子的墻壁上,怒喝道你養父這個混蛋。瞧不起人也要有個限度。

    “那就是富麗維亞好了。”帕魯瑪嘿嘿笑著,貼在墻壁上咧著嘴,絲毫沒有掙紮,這份氣定神閑討價還價的模樣,簡直和他養父一個德性,“豐厚的嫁妝,而且她還很漂亮年輕,不是嗎?還有凱撒的饋贈。您不但能還清所有的債務,還能在將來因為自己的立場呼風喚雨。”

    誰想到庫裏奧又一把將帕魯瑪推開,朝外騰了幾個羅馬尺,冷笑著說道,“我現在應該慶幸的是,在加圖與龐培的眼中,我還是個站在元老院這邊的共和派分子。所以別再和我提這種無聊的笑話,趕快給我滾蛋,你養父,還有凱撒全都完蛋了。”

    “戲劇才剛剛拉開帷幕而已。我養父押的籌碼從來沒有失手過,現在宏大的鬥獸場裏,廝殺遠未結束,尊敬的護民官閣下,你不需要這麽焦急脆弱,我從來都是不會在這時候押出自己的寶貴銀幣的。”帕魯瑪依舊靠在墻壁,繼續笑著說到,不疾不徐,接著看到庫裏奧並沒有離去,便從懷裏取出塊蠟封的寫字板,遞了過去。

    “你養父在什麽地方,我要見他。”庫裏奧並沒有急著閱讀那塊字板,而是更關心李必達的下落,但小鴿子帕魯瑪並沒有回答,只是再度笑了下,接著在稀薄的黃昏霧氣裏轉身,又一跛一跛的離去了......

    敘利亞行省的安條克城裏,數個軍團全在大校場上集合起來,阿庇斯當眾宣布了從羅馬城哪兒來的訊息,而後扈從舉著束棒法西斯,布魯圖站在前面,厲聲對所有人說到:“現在在我們的眼中,所有官兵都是一視同仁的,但在你們的行為裏,卻出現了千差萬別。但是在羅馬城裏,偉大的龐培已經完全掌握了政局,若是在必要的情況下,他會被推舉為狄克推多,現在我們的軍隊裏,還有不少頑固不化的分子,以為用先前的種種惡行,就能讓將佐與官長畏葸你們?那麽我現在說,你們錯了,法西斯將會是我們的回答。”

    整個大校場上,所有的兵士都靜靜不發一語,沒有鼓噪,布魯圖便接著說下去,“說起龐培,我活到現在,從來都沒有和他在公開場合說過半句話,原因很簡單,他是我的殺父仇人;說起凱撒,我在這兒都不需要顧忌名譽,全羅馬城都說我是他的私生子,因為我生母是他最愛的女子,打小我就視他為父親般。但現在,我要以一個共和國公民的身份,來抉擇自己在未來一年裏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如果你們當中還有人,還有和我同樣具有公民身份的人有所懷疑的話,我馬爾庫斯.布魯圖告訴所有人——若是龐培在這裏,凱撒也在這裏,龐培對我說,拿起劍,為了國家殺死如同你父親般的凱撒,我會毫無猶豫地執行這一切!”

    “今天你的演說很棒,完全鎮住了兵士的心。”結束後,喀西約與布魯圖擊拳,而後問,“那幾個混蛋呢?”

    “誰?”布魯圖用在盥洗盆架前,邊洗臉邊問。

    “馬可.安東尼,埃米利烏斯.保盧斯,還有安岡第努斯。”

    布魯圖有些怔,他回頭反問喀西約,“難道這些蠱惑兵士的將校,還沒囚禁起來,送回羅馬城接受審訊嘛。”

    這時,那邊的門廊處,狄希莫斯走進來,對這二位低聲說道,“你們都淡定點!這是場交易,有利於我方的交易——那些人全部在早先乘船回羅馬了,是我下達的命令。”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布魯圖勃然大怒。

    “我當然知道,我不需要你來教我,馬爾庫斯表弟!”狄希莫斯絲毫不弱,“你以為單憑你剛才的那番演說,就能真的鎮住幾萬兵痞?其實交易早就完成了,我保障安東尼等的名譽安全,放他回去,他們則交出武裝來——得了幾個精銳軍團,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你真的以為龐培跺腳,意大利就會在泥巴地裏長出軍團來供他所用,和你最愛的凱撒相匹敵?我們將來才是挽救共和的生力軍。”
410555 發表於 2019-8-19 19:26
第4章 護民官們(中)

    無言以對的布魯圖一攤手,有點疲累地坐在坐榻上,現在的局勢只是讓他愈發糊塗了,那麽在漩渦裏,自己究竟扮演個什麽樣的角色,大概只有天知道。

    但是風暴還是日趨日近,即便凱撒與一個軍團就在阿裏米隆,距離羅馬城不過二天的行軍距離,但在馬賽拉斯與杜米久斯雙雙當選後,小加圖即刻提出,如今國家處於“非常大局”狀態,共和國正在遭受軍隊威脅,所以不必等待來年三月執政官的交接,就立即討論關於凱撒登記候選人的問題。

    龐培派的元老,克魯斯與比布魯斯(這位剛剛投過來)很快會意地聯合起來,朝元老院的值班主席,也是反凱撒的中堅博盧斯提出這個議案,並稱在戒嚴情況下,元老院的決定,天然比民會的決定有執行的優先權。

    就在這個時刻,原本在公眾視野裏消失很久的度支官李必達,突然出現在普林蒂娜門前,手捧凱撒交給元老院的親筆書信。

    這時候,由凱撒出資,李必達承建的茱莉亞會堂已經完工,所以元老們就齊聚於彼,像接待名“外國使節”那樣,要接待李必達,這種舉動本身就讓他覺得:看來小加圖等人,是根本不準備和凱撒和解了。

    也罷,反正他也對政壇上沒完沒了地論辯攻訐厭煩了,如果能用劍解決掉的問題,他現在絲毫不會顧及。

    嘈雜的會堂當中,扈從們奮力地用束棒敲打著地板,李必達托著文書的匣子。站在了圓形的階梯會所間。從彩色玻璃天井下落下的光。披在他白色的托加長袍上,“看吧,屠夫在舉起刀前,還是會出於禮貌,打發他拾取內臟的小廝,提前來到羊圈裏,知會羊群一聲的,這樣可以換取磨刀的時間!”小加圖居高臨下地看著靜靜不動的李必達。大聲嘲諷著,元老院裏立刻更加情勢洶湧——值班主席博盧斯舉手要求大家安靜,而後要求李必達當眾讀出凱撒的信件。

    “我,尤利烏斯.凱撒,還是準備忍受著一切,只要事情還有合法解決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絲留存,我絕不會訴諸武力。”當李必達讀到“訴諸武力”時,小加圖又起身憤怒地大喝起來,說屠夫就是屠夫。他在晃動著橄欖枝時,背後永遠備著把尖刀!

    但李必達沒有理會他的挑釁。而是繼續朗讀了下去,“由是我督促元老院可以通過緊急敕令,允許我缺席參加執政官的選舉。”

    一陣爆笑聲,馬賽拉斯抖抖自己的白色紫邊的長袍,喊到“也許凱撒的信差在半路上睡著了,難道不知道執政官已經選舉產生完了?”

    “——如果今年無法缺席選舉,那就將總督任期自動順延一年,因為凱撒在發出這通書信前,曾知會過鄙人,那就是即便他不在場,也要確信一件事,那就是龐培此刻在不在元老院會堂?”李必達站在中間,用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

    難道這家夥是想再度用這招彈劾龐培?要知道,理論上龐培現在也依舊是西班牙總督,是不可以現身羅馬城的,更無論出現在元老院,上次在請願沖突時,就此事已經被李必達參了一軍,連火炬手也被殺死了,所以現在元老院開著關鍵會議,但龐培本人卻依舊住在阿爾巴的鄉間,就是出於避嫌的考慮,在幕後操控著事態。

    “你是在嘲笑元老院的制度嗎?你真的以為,讓你這樣的異邦人成為度支官,不是靠的是邦國的寬容,而是靠法律的漏洞?”小加圖就像看穿李必達的路數般,呵斥道。

    李必達接著提出反駁,“我並非在懷疑龐培,他現在一定在西班牙的塔拉科,履行著總督的職務。但是我聽說,西班牙行省第一軍團,現在就在羅馬城左近,這是龐培的軍團,六千名全副武裝的兵士,居然在沒有任何許可的情況下,就駐屯在共和國都城,而凱撒恰好擔心這件事,他害怕在交出總督權力後,會在返回城市時遭到龐培兵士的襲擊。”

    “多麽可笑的說法。”

    “這並不可笑,凱撒口頭上的條件,就是如果無法缺席登記,無法順延總督任期,那就要求,高盧與西班牙,也就是凱撒與龐培,雙方各自擁有的十個軍團,全部同時解散!”李必達的聲調猛然高起來。

    這難道就是凱撒新的招數?不過也夠相當於顆重磅石彈的,書記員在各個角落的謾罵聲、讚嘆聲、議論聲裏,擠著眉眼和耳朵,極力在書卷上記錄下李必達的發言,小加圖也有些意外,在暗忖道“凱撒果然是個聰明狠毒的家夥,他站在這兒的這個智囊也不可小覷,現在居然就著軍團的問題,將球踢到了龐培一方。”

    “否決!”這時,坐在次席上的,與會的護民官庫裏奧起立,一口回絕了李必達的要求。

    “濫用的否決權,可能會引爆一場彌天戰禍,特選父親們,希望你們約束下參會的年輕的護民官們,這兒可不是隨便吐痰舉手的特布裏斯民會!”李必達憤怒地大叫著,但小加圖卻對庫裏奧及時運用否決權,感到十分滿意,亂刀斬亂麻,當道理沒辦法溝通好時,就采取這種強硬手段好。

    “解散軍團議案,不納入議事程序。”最終,值班主席博盧斯,很自然地下達了這個命令,直接封死了李必達。

    還沒等李必達辯解什麽,博盧斯與小加圖交換了幾下眼色後,即刻就提出的死硬的處置辦法,“否決凱撒缺席登記候選人的提案,否決凱撒順延總督任期的提案,否決凱撒要求與龐培集體同時解散軍團的提案。”一口氣三個暢快淋漓的“否決”後,博盧斯加上了一條,“在一個集市日後,就凱撒總督權的交接問題,在同一地點召開元老集會。”

    到處都是如同集市般的叫喊聲,李必達對著小加圖等人,攤著雙手,帶著挑釁的眼神慢慢倒著腳步,退出了會堂。

    “感謝你庇主的遺產,我相信它會給抵禦凱撒這樣的蟊賊,發揮作用的!”小加圖追著他,諷刺著說到。

    而對方已經站在了大門廊出,放下了袍腳,對著小加圖笑了笑,就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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