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怒火焚城(中)
大廣場裏,龐培的支持者雖然不少人拿起武器前來抵抗,但他們很快慌亂起來,因為面前全是群渴望覆仇的人,已經被瘋狂與仇恨蒙蔽了理智,殺起來毫無節制,大概半個夜晚刻不到,龐培黨的人員堅持不下去,而一哄而散。
接下來就是心理上的怒火,變為現實裏的。
所有的暴徒呼喝著,從周邊的店舍、神廟裏搶出家具,當在大廣場上劈碎,接著綁上亞麻絮、布條,澆上油水,很快幾處火焰就從協和神殿那兒冒出,隨後越來越大,山墻上的天父浮雕還在哪板滯地站著,直到被濃煙吞沒,先是協和神殿,然後是各個神廟,最後火龍不斷延長,直上了卡皮托兒山,波及到了朱庇特神廟,祭司們像蜘蛛仔般四處逃跑,最後半個羅馬城都遭遇了滅頂之災,到處都是逃難的人群,帕拉丁山上的西塞羅、倫夏特夫婦還以為天空裏的流星墜落到地上,他們披著毯子,驚駭地透過花墻,望著山下,七座山丘間,火龍滾滾縱橫,化為了幾個巨大的十字形,“我在圖盧姆斯區的公寓啊!”西塞羅眺望著那兒的火勢,心痛地喊叫起來。
而倫夏特則急忙命令最信任的管家,當然他也是西塞羅最不喜歡的家夥,趕緊動員家奴們收拾好房契、細軟和寶物,這些都是倫夏特用當初的陪嫁嫁妝換來的,但西塞羅則更擔憂他的“雅典”和“米利都”兩所“哲學院”:實際上是他在自家宅邸裏獨立修起來的兩個書齋,有各種從希臘買來的珍貴雕塑,還有浴室與健身房。更有大批的手抄善本。仰慕柏拉圖與亞裏士多德的他。滿心要將這兒變為他熏陶羅馬年輕貴族俊秀的地方,所以特意起了如此優雅的名字,“以後羅馬的青年不用漂洋過海就能學習到希臘的學問”,這便是他終生的夢想。
所以,倫夏特讓管家與奴仆們搶救庸俗的金錢,而忽略了他珍視的書齋,這讓西塞羅倍感不快,於是就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與妻子吵鬧起來,但倫夏特的嗓門要大得多,完全無視西塞羅論辯的邏輯,強行用婦人的蠻不講理壓制對方,“購買這宅子的錢財,還有平日裏的私蓄,都是我從家裏帶來的嫁妝,你那點卑微的收入,僅僅夠供你騎馬、遊泳的花費,現在羅馬城馬上就要遭難了。帶著這些東西,比你帶著那些沒人要的扭曲文字要強得多!”
“目光長遠點。婦人!”西塞羅擺出了法庭上習慣的姿勢,準備要長篇大論,結果看到那位男管家根本無視他的存在,繼續在自忙自,就氣得罵起來,“究竟我是這兒的主人,還是你?別以為離開了奴隸,主人就無法過活,混蛋。”
但那男管家居然很輕蔑地將西塞羅一把推開,還揶揄著說:“前三個月時,你從我這兒私下支取五千塞斯退斯舉辦宴會時,怎麽沒有這麽理直氣壯,我的主人?這些錢可是女主人委托我管理的資產,我只願意跟著女主人,而你,卻是個向我周轉錢,卻連傭金都沒辦法付出的可憐老頭兒。”
這句話簡直讓西塞羅無法忍受,難道他為這個家庭付出還不夠,他嚴於律己,沒有什麽不良嗜好,他不酗酒,也不**,過著小康而有節制的生活,用哲學來砥礪自己,堅持跑步、拳擊等健身活動,法庭辯論的收入,擔任公職的收入,他不是資助詩人、文學家,就是交給妻子保管,也當作了女兒的嫁妝,但現在倫夏特為什麽要如此對他?
“我會重新就任顯要官職的,龐培殺死了克勞狄,機會就來到了——馬上我替特裏阿裏辯護,只要他能免除死刑,龐培是會給我個總督職務的!”不知道哪兒的沖動,也許所有的男人被妻子看不起時,都會如此吧,西塞羅有點不理智地喊到。
倫夏特輕蔑地看著丈夫,接下來說到,“蠢貨,雖然我不像你那麽有文化,但你如此做只是玩火**,這場角逐凱撒是會勝利的,我在羅馬城裏觀察龐培已經夠長的時間,這位不過是個廢物。丈夫,你一次又一次地押錯寶,就連蘇布拉區輸得精光、淪為乞丐的賭棍,在這方面也比你要強,我已經沒有興趣也沒有耐性,再和你保持這段婚姻了,既然女兒也已經嫁給了優拉貝拉家,那麽現在我該帶著自己的行李離去了。”
“你千萬不要後悔,長舌和短淺的婦人,我先前擔任執政官的時候,不過因為清廉正直,而不屑去收取錢財,只要這次我帶著包稅人,獲得某個行省後,光是給那些國王酋長,出售羅馬盟友的稱號,就能在三年內積攢起一千塔倫特的巨額財富,到時候見你的鬼去吧!”西塞羅大怒著,有點語無倫次,最後為了發泄自己的憤懣,他繞著堆在院子裏的行禮物品踱來踱去,挑中了裏面最不值錢的一個水晶杯子,拼盡全力叫喊起來,摜在了地上,但因為杯子太結實了,只能摔裂了口子,這讓西塞羅的挫敗感更加嚴重,他狠狠地跺著踩著,始終想不通:他敬慕的人是龐培,妻子是倫夏特,但這兩人都根本不在乎他,反倒是凱撒,即便在高盧征戰,也會每隔兩個集市日,給他寄來熱情洋溢的信,裏面不乏恭謙之語,並且他的弟弟奎因都司在那兒也備受凱撒照顧。
凱撒一直渴望拉攏他,但他內心很清楚,將來凱撒坐大的話,一定會顛覆他最愛的共和國,即便相比小集團,西塞羅是個懦弱而搖擺的人物,但這更多是由他的力量造成的,他是個外省來的,出身也不算高,在羅馬也沒有什麽根基,論威信根本比不上加圖家族,所以他做事情更喜歡考慮利害關系。
但現在西塞羅渴望用行動證明,他是真正愛著共和國的,不會比小加圖表現差,並且希望讓倫夏特感到後悔,因為是這個女子“休棄”了他!
在西塞羅夫妻激烈爭吵,最終分道揚鑣的次日清晨,化為一片焦土廢墟的卡皮托兒山與大廣場,避難者就像蒼蠅般猬集在半成的茱莉亞會堂工地前,接著當年的執政官班克斯宣布,全羅馬城進入“緊急戒嚴狀態”,所有的軍團兵士都被逐出城外十五羅馬裏,城內所有的法務官、度支官與護民官等,都在規定時間內在戰神廟校場露天集會,商討如何處理這種緊急事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