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20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3
第一百一十章:龍出洞庭,大海撈針


    陳三郎給蟹和安排的任務,就是讓它斷後,發現王富貴他們追上來的話,格殺勿論。

    蟹和就眼巴巴等人來,不料見王富貴一行人追了一會兒,見追不上,居然掉頭走了。

    它好不甘心,也不管了,直接到前頭攔截,手起一叉,先殺一人。

    螃蟹本為妖物,本性凶悍,心裡想著,反正這些人也不是好鳥,就算大開殺戒,公子那邊也不會問責的。

    王富貴見到血淋淋的一幕,嚇得褲襠一陣淋漓,尿濕了一大片——他只是個紈袴而已,平時玩玩女人,吃喝玩樂倒在行,何曾見過這般凶悍血腥場面?

    「殺人啦!」

    剩下的隨從驚得魂飛魄散。他們跟隨王富貴,為虎作倀,沒少幹傷天害理的事情。但那時候,都是他們在欺辱別人,現在被人殺上門,感受截然不同。

    這時候,連少爺也顧不上了,作鳥獸散。

    螃蟹既然出了手,要是讓他們跑掉,那真是妄作妖物了。身形展開,唰唰唰,全部解決。

    再回來時,見王富貴還站著那兒,雙腿抖得像篩糠,有液體一滴滴從褲襠掉落下來,臊臭得很。

    螃蟹奇怪地問:「你怎麼不跑?」

    王富貴哭喪著臉:「腿不聽話……」

    螃蟹嘿嘿一笑,更不廢話,直接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將他吞掉。真是好胃口,打個飽嗝。然後處理好現場,追趕公子而去。

    ……

    九月金秋。屬於豐收時節。

    按照正陽道長的推算,自家少主也將在此時迎來豐收。自此以後,命氣時運節節高昇,最終形成潛龍命格。接下來,只需等待天時,當風雲際會,潛龍升天,便逐鹿中原,成就霸業。

    前些時候。連宰兩豬,吸收了兩份資糧,元哥舒簡直鴻運當頭,感應極強,一下子就觸感到那份莫大機緣的重要線索:翩然龍女,化身紅鯉魚,游弋不見……

    依照這個線索,正陽道長推演出個大概,並詳細跟元哥舒分析說了:

    龍氣自有寓意。那出身洞庭湖的龍女,本身肯定擁有著龍氣;也就是說,只要得到這名龍女,便能得到她身上的龍氣——龍氣入身。命數蛻凡,便是潛龍。

    龍君有女,芳華絕代。因而民間多有傳說,關於「窮書生娶龍女。成為乘龍快婿」的題材,最是熱門。

    傳說畢竟是傳說。當不得真,窮書生能娶到龍女的概率,比娶到公主的概率還要低得多。公主有離開皇宮,微服遊玩的可能性;但龍女即使置身俗世,又怎麼會看上凡夫俗子?

    但不管怎麼說,歷朝歷代,娶龍女得龍氣,都是人們極為渴望並追求的事物。

    眼下元哥舒感應到的線索,與龍女有關,一切因果都有了清晰合理的解釋。雖然不知道這名龍女為何會離開洞庭湖,並化身紅鯉魚遊走,可只要找到對方,所有謎團將水落石出。

    龍女出走,本身便是一個大好機遇。否則洞庭湖浩淼千百里,深沉如海,人們跑哪裡去找傳說中的龍城,見龍女容顏?難得她現身出來,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線索有了,卻還不夠,也無法確定這一幕發生的時間點是在什麼時候,連龍女是否還在洞庭湖附近,都不甚清楚。

    回到洞庭鎮後,元哥舒立刻發散人手,暗暗打聽關於紅鯉魚的任何消息。

    然而這些天來,各種收穫以及反饋回來的消息讓人失望。

    洞庭湖乃天下大澤,歷史悠悠,其中水族繁衍,品類不知凡幾,紅鯉魚的數量就不用說了,數以萬計。跟當地人打聽紅鯉魚,人家張口就說這裡有那裡有,湖邊和支流裡多得是。

    帶去一看,果不其然,能見著在水裡游弋的紅鯉魚。

    打探消息的人傻了眼,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些人靈機一動,乾脆真得捕撈了幾尾紅鯉回來,交給元哥舒。

    元哥舒看見,頓時鼓起眼睛,也不好責罰,只得去問正陽道長。

    道士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少主,你鴻運當頭,還是你親身到四周走動,或有驚喜。」

    元哥舒點點頭:「好的。」

    於是這一段日子,天天帶領著莫軒意等人在洞庭湖畔一帶策馬奔馳。來回奔跑得多了,還真有發現。冥冥中感應到那一尾龍女所變的紅鯉逐流而去,已經離開了洞庭湖範圍。

    這個發現,卻讓元哥舒感到絕望:從正陽道長演算推斷到有機緣,還確定了具體的月份;他們不辭辛苦奔波,趕到洞庭湖,卻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縱然手裡掌握著線索,但魚兒逐流遠去,不辨東南西北,天下之大,江河之多,猶如大海撈針,去哪裡找去?

    回來跟正陽道長商量,正陽道長眉頭深鎖,久久無語:他早就明白天機莫測,難以捉摸,所謂堪輿相術,所謂推演計算,只是管中窺豹罷了。看到的斑點,存在太多不可測性,更存著各種變化的可能性。

    算到的時間是九月份,地點是洞庭湖,可如今看來,全部是假象虛影,本質卻另有蹊蹺。

    那麼,是推算過程出了紕漏,還是天機本身發生了變化……

    不過如今追究這些,卻沒有太大意義。

    「少主,在你的感應中,最後看到的,她游向了哪條江河?」

    元哥舒想了想,苦笑著回答:「只是一條洞庭湖支流,應該叫元明河。」

    正陽道長腦海裡頓時勾勒出關於這條河的情況,這是一條非常普通的支流,洞庭湖附近一帶,類似的支流沒有一千,也有幾百。而眾多支流流域綿長,中途更有不少接入點,綜合看上去,彷如一張水網,犬牙交錯,十分複雜,其中存在的可能性,根本不能預判計算。

    除非施展秘術,否則根本不可能通過常規手段來追蹤到龍女了。

    道士長嘆一聲,可那幾門秘術,也有不小的侷限性,並非萬能,至少目前看來,並不適合施展,就算用了,效果也很一般。

    「時也命也,今年開春以來,怎地總有羈絆出現?」

    正陽道長心頭莫名掠上一片陰影:苦心孤詣安排的計畫,化為泡影,苦功白費,等於是當頭遭到一棒,讓人無比憋屈鬱悶。

    「道父,接下來,該怎麼辦?」

    道士沉吟片刻,慢慢道:「龍出洞庭,不知去向。但仍有跡可循,若能把握住,未嘗沒有轉機。」

    元哥舒精神一振,連忙問:「求道父指點迷津。」

    「其一,龍君肯定知道龍女去哪兒了……」

    元哥舒聽著,問道:「但是龍君居於龍城,龍城不現人間。我覺得,找龍君問,難度比直接找到龍女還要難上幾分……」

    正陽道長呵呵一笑:「有些事情,少主有所不知,這個行跡,就交給貧道來做好了。」

    元哥舒雖然仍有疑問,卻不多說。

    正陽道長乃是修士,出身道門,本身有神通,也有著不同凡俗的一套行事方法。相比普通人,毫無疑問,他與龍君之間的距離要近得多。或者真有些獨門門路,能跟龍君接觸也不奇怪。

    道士又道:「另一個行跡便要依靠少主了,你返回揚州,將鷹羽營的力量派出去,四下打探消息。龍女天生不凡,哪怕化身為一尾紅鯉,定然不甘寂寞,會掀動波浪。有波浪,便有行蹤,可追尋。」

    元哥舒聽得頭頭是道,深以為然,忽而省起一事:「道父,可要是龍女游離了揚州,到別的州郡去了呢?」

    道士一聽,身子微不可見地一顫,閉上眼睛,黯然道:「那樣的話,便是天意。」

    元哥舒聽出他言語中的黯然,又見他白發蒼蒼,比起年前老邁了許多,不禁鼻子一酸,斬釘切鐵地道:「道父放心,我一定會得到此女。」

    「少主,我不會看錯人。你有祖輩庇蔭,出生時異象加諸於身,正是天命所歸。當前經歷的波折,只是一些必然的考驗而已,大步邁過,基業指日可待。」

    道士鼓勵道。

    元哥舒眼眸神采飛揚,這一點,他可從沒有懷疑過。這一番來洞庭湖,雖然沒有直接得到機緣際遇,但也掌握到明確的線索信息;與此同時,還招攬到一批能人異士,成為臂力。特別是莫軒意,胸有韜略,又有萬夫不當之勇,這等能文能武的大將之才,萬金難得。

    當羽翼漸豐,基業成就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道父,事不宜遲,我馬上趕回揚州。你留在洞庭,萬事需多加小心。一旦有什麼情況,可飛訊告知於我。」

    正陽道長笑吟吟道:「少主但請放心回去便是……」遲疑了一下:「你回揚州後,與刺史大人說話時當要注意些分寸,勿要急躁。」

    元哥舒道:「我明白。」

    面對那個如岩石般好像永遠屹立不倒的父親,他從來不敢造次。

    目送元哥舒一行人策馬遠去,正陽道長目中有光芒閃動:「九月風雲聚,該去拜訪那些「老朋友」了。哼,連嶗山那個十八代單傳的小道士也來了洞庭,想分杯羹喝,真是不知死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3
第一百一十一章:苦盡甘來,有功必賞

    九月九,重陽踏秋,登高避災,痛飲菊花酒。

    已是陳三郎帶著周何之一家回到涇縣的第三天,在三天內,他主要做成一件事,便是出面找涇縣新任縣尊盧大人申請,購買了一百畝田地。

    一百畝的田地,全部位於河神廟那一帶,土壤一般,不算肥田,勝在連成一片,並與荒坡地接壤。

    士子中舉,獲得官身,頭一件事便是置宅買田。陳三郎作為解元公,買下一百畝田並不稀奇。其實這個數量比起他現在的身份來說,只少不多。一般舉人士紳,家裡誰沒有幾百畝田地的?

    在農業社會裡頭,田地才是根基所在。有田才有糧,才有產出。民以食為天,糧食的作用性永遠不會過期。

    有了田產,接下來就是人事,招收佃戶,形成村落。在涇縣,陳家為寒門小戶,直系人丁稀落。陳三郎兩個姐姐,二姐一家逃難而去;大姐遠在南陽府,況且雙方也不怎麼來往,有等於無。

    這一點上,根基實在膚淺得很。

    陳三郎就先招攬母親娘家那邊的人,三個舅舅,都是農戶,生活過得清苦。聽說外甥考了舉人,歡天喜地,陳三郎一開口,他們便忙不迭答應,舉家遷徙過來。

    然後便是丫鬟小翠一家。

    此女在陳家最為艱苦的時候毅然選擇留下來,共度難關,自是深得陳王氏信任。眼下搖身一變。成為執事,主要協助陳王氏。打理內務,手裡有些權利。

    小翠出身窮苦。否則家裡人也不會讓女兒出來當丫鬟,伺候人。以前父母看著陳家式微,風雨飄搖,隨時有傾覆之禍,擔心女兒,便屢屢勸說小翠脫離陳家,找個老實憨厚的男人嫁掉算了。

    可小翠就是不肯。

    那時候,沒少發生爭執,小翠父母氣得夠嗆。覺得自家女兒肯定是被洗腦了。看另兩個從陳家出來的丫鬟,換了東家,每個月都有幾頓肉吃,還有上百文例錢發放。

    陳家有什麼?

    吃喝簡樸,還得幫忙織布,非常辛苦。

    現在卻是苦盡甘來,陳三郎中得解元,家業待興,別的不敢說。必然會成為縣城裡的士紳門戶。作為「老人」,情分濃厚,小翠自當受到重用,身份大不同。

    那天她帶著十貫錢回家。把銀子擺在桌子上,父母頓時歡喜得合不攏嘴,口風當即改成稱讚女兒有眼光。當初選擇留下來,實在是極為正確的做法。

    這倒不是見風使舵的勢利眼。而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小翠笑道:「爹、娘,不僅如此。少爺還說了,會撥給我們家五畝田產,從此以後,你們就不用再給別人當佃戶,累死累活只求吃頓飽飯了。」

    聞言,父母不禁老淚縱橫——田產對於農戶來說,不僅是地,更是天,代表一切。

    「陳老爺善心,念情啊!」

    小翠點頭道:「少爺的確好人,慷慨大方。華叔分得更多,足有十畝,還有請來的周先生,也是十畝。」

    陳三郎買下的一百畝田產,自己保留了五十畝,另外五十畝則用來獎勵贈予。遷徙來的親人,按情分厚薄,都有得分。撇開情分,利益紐帶必不可少,陳三郎心裡明白得很,在這方面,絕不可吝嗇。

    果不其然,田產分下去後,眾人的積極性空前高漲,耕田翻土,修葺水利,一派熱火朝天景象。

    周何之分到十畝田,頗為過意不去:「公子,周某初來乍到,寸功未立,就分得這麼多田,實在臉紅。古語有言:無功不受祿,不如等把事情做起來後再說吧。」

    被夫人提醒,他改口稱呼,不再叫「道遠」,以示主次。開始的時候略有些疙瘩,叫多幾次,順口多了。

    陳三郎擺一擺手:「無妨。何之,你甘願賣掉祖宅,跟隨我來,便是功勞。你一大家子,沒有田地,便是無根之萍,豈能安心做事?其他不用多說,我需要你做的事多著呢,區區十畝田地,不足掛齒。」

    周何之躬身道:「多謝公子厚賜,周某必當竭盡所能。」

    陳三郎便拿出上次觀察描繪的地圖,又拿起一根樹枝,往圖上一指:「何之你看此圖,有甚見解?」

    周何之打醒精神,仔細觀看起來,越看越是振奮。按照地圖所示,陳三郎顯然胸有溝壑,當前買下的一百畝田地,只是開端而已。

    又看了一會,忍不住開口說道:「公子是想在外邊建立村莊塢堡?」

    陳三郎道:「不錯,縣城格局已定,難以插足;而我家宅子也不大,空間狹隘,要圖發展,必須跳出來。」

    周何之嘆道:「公子高瞻遠矚,周某佩服。」

    這不是恭維話,而是心裡話。陳三郎絕非那些迂腐的只會掉書袋的書呆子,不但能考紙上文章,更能做實事文章。

    想了想,又問:「建立村莊塢堡,耗費不小……還有,須得衙門批准。」

    陳三郎笑道:「衙門批准不難,總比直接買地容易得多。」

    周何之亦非笨人,有些明白陳三郎的用意了:先買田產,然後利用就近原則申請建立村莊塢堡,再以村莊塢堡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開墾荒地便順理成章……慢慢地,將整塊地方全部吞下,萬畝面積,可成基業。

    「不過公子,此事做起來耗時不短,需得徐徐圖之。」

    「嗯,我本就不指望兩三年能成事,目前先打根基,勾勒雛形。何之,我不用多久便要奔赴京城考會試,諸多事務,就得勞煩你了。」

    周何之慨然道:「士為知己者死,周某本是個落第秀才,一日三餐欲求不能。蒙得公子賞識,委以重任,敢不鞠躬盡瘁?」

    陳三郎呵呵一笑:「那你先去忙吧,有什麼事,可與楊老先生商討。」

    「明白。」

    周何之告辭出去。

    他年少有頭角,飽覽群書,也曾有雄心壯志,無奈科舉折戟,斷了希望,本以為這一輩子就只能廝混日子,抱憾而過。可選擇跟隨陳三郎後,又有了實現抱負的地方,好像煥發第二春,精神抖擻得很。

    周何之剛走,華叔又進來。

    陳三郎問:「華叔,有事?」

    華叔道:「少爺,我一個半截子入土的人,無兒無女,要那麼多田地干甚,你拿回去,給別人種吧。」

    陳三郎笑道:「你在家裡做了幾十年的事,歷經兩代人,這是莫大功勞。有功必賞,難道你想外人指著我脊背罵,說我刻薄對待老人嗎?」

    「這個……」

    陳三郎又道:「華叔,你才花甲之年,以後日子安康了,老當益壯,很多事情我還指望你呢。」

    華叔泣聲道:「少爺,我生是陳家人,死是陳家鬼。」

    陳三郎嘆了口氣,悠然道:「華叔,那一次我帶著你去南陽府考府試,曾經跟你說過要讓你衣錦還鄉,娶一房媳婦,你還記得嗎?」

    華叔老臉一紅:「記得。」

    「那時候,你心裡一定以為少爺我喝醉酒,說胡話故意逗你的吧。」

    華叔訕訕然道:「可不是。」

    陳三郎神色一正:「我說過的話,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現在,就是實踐諾言的時候了。」

    說著,拿出五封銀子,放在桌子上:「這裡有五十兩銀子,你帶在身上,衣錦還鄉。娶個媳婦,辦妥事情了,再回來。要是老家裡的兄弟姐妹們,他們願意跟你過來,就帶他們來。這邊缺人,必有善待。」

    華叔拿過銀子,淚水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

    陳三郎連忙把他扶起:「華叔,你這趟回去,身上帶著銀子,一個人不安全,叫阿安陪你一起走。」

    阿安是小翠的哥哥,一個結實的青年,日前已經成為陳家的僕從。華叔雖然是老江湖了,但身邊帶個人,更加放心些。

    送走華叔,陳三郎呆在書房中想事情,歸納梳理,有什麼事情是現階段能做的,儘早辦妥。

    最遲,他十月份就得啟程前往京城。

    對於寒門士子,如果說鄉試中舉是鯉魚躍龍門,那會試便是青雲直上。如果止步於舉人功名,雖然有官身,但依照目前形勢,想要當個官兒並不那麼容易,不知走多少門路,打點多少銀子才行,還得排隊,等得人脖子長。

    譬如魚躍,再怎麼蹦跶,高度也有限。

    但考過會試後,獲取進士功名,將再度質變,青雲直上,天空遼闊,前景明朗。

    只要是進士,一定有官當。

    更不用說,陳三郎修煉《浩然帛書》,也需要功名積累支撐了。故而不管如何,對於今屆會試,他勢在必得。別忘了,外面還有一個毒蛇般的道士虎視眈眈,隨時撲殺出來呢。

    至於其他凶險,更難以預料。

    現階段,陳三郎主要吩咐周何之他們挖地開荒,依山傍水地零星建立點農舍房屋,真正的村莊塢堡卻急不得,不是那麼好建立起來的。

    眼下最大的問題在於,他手頭幾乎沒什麼錢了。

    最開始得到的一箱金銀財寶早花銷殆盡,還是後來螃蟹雄魚精兩個知道公子等錢用,就游出涇江去翻找沉船,又得了一批錢財送來,才能購置百畝田產。但這條財路並不長久,也不穩定。

    生財有道,何道為妙?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4
第一百一十二章:衣錦還鄉,求才若渴


    卻說第二天清晨,華叔收拾了當,把銀子放好了,帶著阿安,出城而去——他的老家在明遠縣,與涇縣比鄰,有官道通達。

    阿安負責趕馬車,車上載著許多東西,都是在縣裡買下來帶回老家送人的禮物,吃的用的小孩玩的,什麼都有些。

    華叔已整整十年沒有回家,如今衣錦還鄉,怎能空手而回?

    陳家漸成門第,馬車也買了兩架備用,陳三郎特別吩咐,讓華叔趕一架回去,這是對老人的恩惠,旁人見著,好不羨慕。

    有馬車趕路,便利許多。

    阿安趕著車,頗為麻利。他是個悶葫蘆,話不多。在路上的時候,華叔忍不住內心激動,一個勁地說著話。阿安只聽,半天不吭一聲。

    大半天的路程,黃昏時分,就到了華叔的老家「坎背村」。

    這是一個頗為偏僻落後的山村,一條黃泥路,坑坑窪窪,馬車走在上面,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好像要被顛簸得散架。

    華叔心疼馬車,就和阿安下來,牽馬走路。抵達村口,由於華叔的家在村中間,巷子狹窄,馬車根本進不去,只能停放在外面。

    看見來了輛馬車,村中的人都被驚動了,紛紛跑出來看個究竟,一些小孩子怕生,遠遠站在後面好奇地望著。

    「阿大,是阿大嗎?」

    人群中跑出個老人,看起來比華叔還老幾分。

    華叔見著他,也是激動:「老三,是我,我回來看你們了。」

    兩人抱著,哭成一團。

    在家裡,華叔排行老大,下面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足足六個。可因為窮,養不了那麼多,華叔十多歲便出去討生活,流落街頭,幸好遇到陳父,否則早餓死了。

    不用多久,其餘兩個弟弟也聞訊趕來。

    華叔讓他們把車上的東西搬下,全部搬到家裡,先將一部分禮物送給同村親近的人,剩下的,就是自家用了。

    掌燈時分,農戶用不起油燈,但華叔早有準備,買了兩盞。這時候點起來,照出光來。

    阿安打開一口麻袋,裡面裝著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看得一屋子人眼光發亮;再打開一捆布條,是燻肉,一條條,油光可鑑,分外饞人。

    家裡已好幾個月沒吃肉了,對於肉的誘、惑力簡直無從抵擋,當即咕嚕咕嚕地響起吞口水的聲音,孩子們尤其忍不住。

    華叔讓弟媳們趕緊下廚,做飯炒肉,又讓弟弟們出去通知村人,就說自家請客,今晚全部過來吃飯。

    屋子小,坐不下那麼多,乾脆在屋外空曠的地方擺開。各家各戶,都有人過來忙活張羅,桌子椅子不夠,就自帶桌椅。

    一個時辰後,總共擺了十桌,村中所有的人都來齊了,坐得滿滿噹噹。每一桌,都有大盤的肉,還有一罈酒。酒肉剛上來,十多雙筷子便伸了過來。

    華叔站起,大聲道:「大家不用急,儘管吃,後面還有。」

    村人們不答話,只往嘴裡塞肉。

    華叔不以為意,卻有兩行濁淚滑落。他一點都不覺得鄉親們不懂禮節,丟臉,因為這才是生活最樸實的場景:飽暖思yin、欲,不飽不暖如何?

    這一頓吃喝,幾乎把半車的東西吃光了。

    吃飽喝足,開始說話。

    華叔第一句話就是說自家少爺高中解元,是官了。

    眾人聽見,頓時恍然,心中隱生敬畏。有機靈的,立刻提出要華叔幫忙找事兒干。

    夏禹王朝有戶籍管理,但偏遠山村頗為鬆散,登記不到位,因而多有流民情況發生。特別遭遇災害的話,流民如蝗,根本管不過來。

    華叔回家之前,已經得到少爺授命,可以把人帶過去。但一次性帶那麼多人,肯定不行,只能先挑選些青壯。等他們安定了,再想辦法轉移家人。

    第二天早上,華叔剛起床,家裡就來了媒婆,介紹說鄰村有個寡婦,今年四十,樣子長得周正,帶著個十歲的女孩子,想要找戶人家,問華叔中不中。

    消息傳得好快,昨天他就提了那麼一下,一夜之間,便有了回音。

    華叔便問對方境況。

    媒婆嘆了口氣:「守寡能好到哪裡去?兼且帶著的是女孩,更不受待見。家公家婆也刻薄,覺得是媳婦剋死了丈夫,天天打罵著。這不,他們跟我說,不管哪一家,只要給三貫錢,就能領人走。」

    微一沉吟,華叔就跟媒婆過去看人,覺得不錯,是個安分的人,也勤快,就問道:「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婦人低著頭:「沒有什麼願不願意的……我不求什麼,只求能對我母女好點就中。」

    華叔點點頭,當即拿出三貫錢,領人回來。

    喜事辦得很簡單,條件擺在這呢。

    是夜,他摟著婆娘睡覺,覺得這一輩子是真正圓滿了,眼淚忍不住流淌出來,濡濕了被單。

    ……

    這些日子,陳三郎忙得焦頭爛額,雖然有周何之和楊老先生等人輔助幫忙,可許多事情還得親力親為才行。

    身邊畢竟缺乏一個真正挑大樑的,能主持事務的人才。

    他再一次想到了周分曹。

    「雖然現在去招攬,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去拜訪一下,卻是可行。」

    記得上一次去陶然莊登門拜訪,適逢周分曹為了躲避杜隱言糾纏,出門而去了。如今自己已中舉,不妨再去走一遭。

    心裡打定主意,陳三郎便找周何之叮囑了事宜,自己帶著雄平坐船前往南陽府。

    這次蟹和沒有跟去,卻被安排幫忙修葺水利,挖坑渠。

    一帆風順,到了南陽府,下船進城,先找個客棧住下——這趟進府城,不僅為了拜訪周分曹,順便也去找找南陽學院的同窗們,看有沒有人才推薦。

    陳三郎現在可是求才若渴啊。

    一夜無事,第二天早早起來,洗漱完畢,帶上雄平拿著一份禮儀便前往城外的陶然莊。

    到了莊門外,有人出來招呼,碰巧是上次那個門子。他還認得陳三郎,笑道:「陳公子好。」

    「請問你家老爺在家嗎?」

    門子忙道:「正在家,老爺吩咐過了,若公子再來,請進即可。」

    陳三郎聞言,神色一正,整一整衣冠,邁步入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4
第一百一十三章:獨善其身,達濟天下

    被請進一個佈置典雅的廳堂,剛坐下,有丫鬟上茶,香氣裊裊,抿一口,潤喉生津。

    就聽到乾咳一聲,穿著長袍的周分曹走了進來。不知是否是出去曬多了的緣故,面皮更黑了幾分,一對眉毛,粗直如一對劍。看著,覺得十分嚴肅。

    陳三郎起身,拱手做禮:「晚輩見過分曹公!」

    周分曹目光炯炯,掃視他一眼,說道:「道遠不必多禮,請坐吧。」

    坐下來,又道:「恭喜道遠今科中舉,高中解元,份量可不輕呀。我想想,咱們南陽府,歷朝歷代,就只出過三個解元,倒是狀元有五個。」

    陳三郎恭敬地道:「分曹公過獎了,鄉試只是敲門磚,和會試、殿試無法相提並論。」

    「你應該差不多要奔赴京城參加會試了吧。」

    陳三郎點頭:「若無意外,大概十月啟行。」

    周分曹是過來人,經驗豐富,擼了擼鬍鬚:「十月好,秋高氣爽,倘若入冬後,氣候寒冷,卻不宜遠行。」

    「我就是這麼想的,如今趁著空暇來到府城,拜訪友朋,活動活動。」

    周分曹呵呵一笑,忽然道:「鹿鳴宴上,你表現不錯,不亢不卑,進退有據,真是讓我吃驚。」

    這是很難得的讚譽了:「我十分明白,面對刺史大人,有急智,有風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顯然已經得悉詳情。

    那一天那麼多人在萬象園,消息傳到周分曹耳朵裡,只是時間問題。

    陳三郎與元文昌對對子。由於兩人的身份對比,以及那一副對子的水平。注定會成為揚州文壇的一個熱門話題。消息傳揚出去後,在士林之間。不少名宿雅士對陳三郎讚賞有加,說他「不畏權貴」、「無懼威武」云云。

    無疑之間,使得陳三郎博取了許多聲名。

    這倒是意外的收穫了。

    聲名無形,卻有質,許多時候,不同的聲名就是不同的衣衫,能讓人的形象截然改變。

    在揚州,元文昌霸道威風的形象深入人心,但也有不少讀書人風節凜然。很看不慣眼。

    周分曹便是其中一個,否則的話,何以對元文昌屢屢伸出的橄欖枝拒之門外?

    「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後,小生本儒人,豈敢在前,豈敢在後?」

    陳三郎的這一副對子,簡直說到他的心坎上,產生了強烈共鳴。聖賢之道。最重中庸,不偏不倚,不前不後。

    如果說以前的陳三郎,印象主要來自朝山寺的下聯;那麼現在。陳三郎再度讓他眼前一亮。

    站起來,忽而指著廳堂左側懸掛著的一幅字:「道遠,你看。」

    陳三郎望過去。立刻便認出這幅字是上一次來陶然莊,尋訪不遇時所臨時寫就留下的。由於當時條件不怎麼樣。寫得有些瑕疵,不想竟被周分曹裝裱好。懸掛了起來。

    周分曹念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想問問你,何謂『窮』,何謂『達』?」

    這是出題考核的意思了。

    陳三郎微一沉吟,反問:「分曹公飽讀詩書,胸有韜略,有濟世之心,然偏居一隅,鬱鬱不得志,辜負了此生抱負,卻是何故?」

    周分曹瞥他一眼:「時事維艱,沆瀣一氣,避世卻是不得已為之,以正此身。」

    陳三郎慢慢道:「聖賢曰:吾善養吾之浩然之氣。晚輩不才,略有些看法。」

    周分曹哦了聲:「請說。」

    「下者:一人正身;中者:百人正城;上者:萬人正國;達者:千萬人正之,是謂:浩然!」

    周分曹聽著,眼眸掠出深思的光芒,忽而仰天大笑:「如此說來,周某隱居山林,遊山玩水,便是你所說的『一人正身』,下者啊。」

    陳三郎道:「不敢。只是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周分曹怔怔地看著他,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一眼:以此子及冠之年,緣何能說出這些話語來?

    張口又問:「於今局勢,大廈將傾,何以正之?」

    陳三郎說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態,王朝亦然。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自有更迭代替。」

    周分曹身子一震,霍然站起,指著他:「你?」

    內心震撼,無以復加,萬萬沒有想到陳三郎會說出這般大逆不道之言。

    陳三郎心一凜,猛地發現自己說得多,失言了。

    周分曹目光熠熠:「你這般言論,與刺史大人所作所為有甚分別?」

    陳三郎乾咳一聲:「分曹公,前朝何以覆亡?大前朝呢?晚輩所言,只是一個規律。當有瞭解,便該提前準備。一言以蔽之,隱世逃避,又有何益?」

    周分曹莫名感到頭緒混亂,隱隱作痛:他絕非笨人,其實很多事情發展的趨勢早有預料,只是今天被陳三郎單刀直入地揭開來,卻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陳三郎就勢起身:「分曹公,晚輩還有些事,先告辭了。」

    周分曹道:「那好。」

    起身送陳三郎出門,目送對方遠去,猶自怔怔出神,腦海不停地閃出那兩句「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出到莊外,陳三郎嘆息一聲:他當下雖然時運頗高,但命氣始終不足,以新晉舉人的身份,哪怕是解元,也很難招攬到周分曹。人家好歹也是個進士,在官場打磨多年的人,養氣煌煌,豈會輕易依附跟隨?

    不過現在也不急,以後還有機會。

    在周家廳堂上,雄平站在陳三郎身後,挺得筆直,不過聽了一席話,雲山霧裡的迷迷糊糊,無聊得很。這時候,倒羨慕留在涇縣的螃蟹了。好不容易出來,便甕聲甕氣地道:「公子,要這廝賣命效力,何須費那麼多口舌?讓俺殺進莊裡,用一根繩子捆綁出來,諒他不敢不從。」

    陳三郎呵呵一笑:「你不懂的。」

    兩個返回南陽府,趁著有時間,便到處逛逛,就來到北街那邊。

    前面忽而一陣喧嘩,又有哭鬧聲,動靜很大,一些人跑過去圍觀,就聽得有人喝道:「公門辦事,閒雜人全部讓開。」

    見到四名衙役,由一個捕頭率領,押解著一個胖乎乎的人從一座房子裡出來。後面家眷哭哭啼啼,一個勁求情。

    捕頭冷笑道:「陸達,今番宗捲出了問題,新任知府大人大怒,誰都擔當不起,你就乖乖跟我走一趟吧!」

    那被抓住的胖子,正是陳三郎的大姐夫陸達,其為南陽府照磨所的一名小吏,三代經營,也算掙下一份殷實家業,如今卻不知出了甚事,要被拿去衙門審訊。

    陸達大叫道:「王捕頭,冤枉呀,你是知道,這段日子我都臥病在家,不曾去衙門辦差……」

    那王捕頭曬然道:「不是近期的事,而是你以前掌管的宗捲出了岔子,被查出來了。」

    陸達一聽,面如死灰:正所謂小吏狡詐,滑似油。一查起來,個個屁股都有屎,就看大坨小坨,臭到什麼程度罷了。但一般情況下,只要遮掩功課做到位了,絕不會出事。

    合該陸達倒霉,短短幾個月時間,南陽府知府就換了三任,走馬燈籠般,換得人都看花了眼。老知府蘇冠成陞遷不提,剛上任的魏了名半個月都沒撐到,位子還沒有坐暖就中風倒下;然後近日又換了個新任知府。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料其中一把就燒到陸達頭上。他前些日子感染風寒,看了幾個郎中不見好,反而愈發沉重,只得請了長假,呆在家裡靜養。剛調養得有了幾分起色,衙門便來人了。

    陸達心裡明白,這是自己太長時間沒在衙門打點,因而被捅了刀子,可現在就算想補救,也補救不及。新任知府,雷厲風行,要抓典型,根本說不上話。況且他雖然有些人脈根基,可小吏就是小吏,和真正的官判若鴻泥,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

    「鬆手,再不松,一併抓了送官!」

    陳三郎的大姐抱住丈夫不肯放,讓王捕頭很不爽,聽婦人哭嚎得心煩,就要起腳去踢。

    「慢著。」

    陳三郎帶著雄平走過來。

    王捕頭眼一瞪,手把握在刀柄上,喝道:「你是什麼人,敢來阻礙本捕頭辦案?」

    婦人見到陳三郎,也是一怔,一時間竟有些認不出來——以前的這個弟弟,瘦削得不得了,尖面猴腮,現在臉頰卻豐盈起來了,顯得有英氣。

    陳三郎上前,淡然道:「這位捕頭請了,我姓陳,名原,字道遠。」

    「陳原,陳道遠?」

    王捕頭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腦海靈光一閃,失聲叫道:「陳解元,你是陳解元?」

    前一陣子,報捷文書傳達到府城,今屆出了個解元,衙門上下都有所耳聞。

    陳三郎微笑道:「正是陳某……王捕頭,可否讓我跟我姐姐說兩句話?」

    「姐姐?」

    王捕頭看了看婦人,頓時醒悟過來,變臉般堆上笑容,忙道:「可以可以。」又喝開押解陸達的衙役,笑眯眯對陸達道:「老陸,你不地道呀,小舅子考瞭解元,也不說一聲,教兄弟我剛才失禮了。」

    陸達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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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統領使者,貪得無厭

    王捕頭前倨後恭,自有因由——陸達犯的事其實並不大,就是宗捲出了些紕漏而已,如果知府大人心情好,當堂斥責一番,就可以放他回來了;最壞的結果,則是撤職。

    他們受命來拿人,卻是要逞威風,這都是公門慣例。沒有威風,如何有油水可撈?

    陸達的底細,王捕頭當然清楚,故而並無多少顧忌。不料突然跑出個陳解元,而且是陸達的小舅子,這就讓王捕頭有點措手不及了。開始的時候,他並非沒有懷疑有人冒充,但想一想,這個可能性不大,畢竟鬧將起來,上到公堂,原形畢露,罪就大了。

    那麼,小舅子考瞭解元,陸達這廝為何口風守得那麼嚴?好生沒道理。

    然而王捕頭卻冤枉陸達了,皆因陸達近期一直在家養病,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而在此之前,他覺得岳母和小舅子會拖後腿,心裡嫌,故而在人前,極少提及老婆娘家的狀況,別人也就無從瞭解。

    聽說陳三郎考取今科解元,獲得官身,陸達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勾勾盯著陳三郎,百感交集,混雜在一起,連自己都分不清何等滋味。

    婦人先是一愣神,繼而大喜,抓住陳三郎的手:「三郎,你一定要救救你大姐夫啊!」

    陳三郎淡然道:「大姐,我只是路過而已,而且你理解錯了,雖然我考得解元,有了功名官身,但無權干涉知府大人辦案,也沒有那個情面。」

    「但是……」

    婦人一聽急了。眼淚簌簌落下:「三郎,以前是我們錯了。你就不能原諒我們一次?」

    陳三郎嘆息一聲:「這些話,你應該跟娘親說……放心吧。我看大姐夫犯的事不大,不會掉腦袋的。」

    說著,帶著雄平大踏步離去。

    上一次,二姐夫江草齊出事,陸達漠然的態度實在讓人寒心——那可真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陳三郎這一走,頓時又讓王捕頭心裡犯起嘀咕,看樣子,怎麼陸達一家和小舅子有點不對付呀。但轉念一想:親人到底是親人,血濃於水。自家還是客氣點為好……

    否則的話,剛才自己要踢婦人,陳三郎便不會喝止了。

    接下來,陳三郎在南陽學院走了一圈,但並沒有招攬到合適的人,就坐船返回涇縣。

    河神廟那邊,諸項事宜已開工——因為過了稻穀收割的季節,但田裡不能荒廢著,就吩咐種上瓜豆蔬菜之類。養著田。

    而山麓下也已開闢出空地,建立起一座座簡易農舍,可以住人。

    這一天,探親的華叔帶著十多口人回來了。滿臉紅光,彷彿年輕了十幾歲。回到宅裡,當即率領眾人跪拜在陳三郎面前。等於是認主的儀式。

    陳三郎笑著問:「華叔,娶親感覺如何?」

    華叔聲音嘹喨地回答:「棒極了。」

    叫婆娘和女孩來見過少爺。作了介紹。

    陳三郎點點頭:「那就好。」例行叮囑幾句,讓華叔帶人去河神廟那邊安置。

    到了那邊。聞訊過來的蟹和打趣問華叔:「華叔,公子給你那麼多銀子,為何不買個黃花閨女,卻要了個寡、婦?」

    華叔鄙視他一眼:「我一把年紀了,去糟蹋黃花閨女,那不是作孽嗎?婦人才好,懂冷暖,知心。」

    螃蟹嘻嘻一笑,不再多言,抬頭見到陳三郎來到,趕緊跑過去問候。

    陳三郎站在一個坡地上,這坡地生長著一株桑樹,亭亭如蓋,正好可以乘涼。放眼觀望,見田裡數以百計在忙碌的人,一副熱火朝天景象。

    他若有所感,閉上眼睛感受著。

    隱晦間,好像有一絲絲的氣息湧入腦海。

    這般感覺頗為奇妙,如同涓涓細流彙集,溪流入海。

    這個應該便是……氣數!

    陳三郎早就明白,聚人便是聚氣,眼下卻第一次真身體會到個中意味。可惜目前人還是少了點,這氣自然也稀少得很,作用效果不明顯。

    但有此開端,未來自有期望。

    聚氣其實有許多渠道,聚人只是其中之一罷了,但毫無疑問,是最為直接而紮實的一種。

    比如元哥舒,通過正陽道長的道術秘法,圈人養肥,形成資糧,然後吞噬,也是聚氣的方式。但那樣做法有傷天和,存在諸多禁忌。雖然快速迅猛,也有不少毛病弊端。

    這個方式,等閒人是無法承受得住的,很容易吞噬不成,反遭天譴,死於非命。

    更多的人,欲成大事,都走的是春風化雨的懷柔手段,正所謂「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對於那等宏圖霸業,其實現在的陳三郎並未多想:買田置業,招徠人手,只是功名之路上的必然作為。屬於未雨綢繆,更為了對抗道士秘術,增加些底氣。

    「公子,大事不好了。」

    雄平忽然慌慌張張跑來。

    陳三郎睜開眼,問:「怎麼啦?」

    雄平壓低聲音:「大統領那邊來人了。」

    所謂「大統領」,便是一條蟒妖——涇江有河伯,總管全江,將水域分成四段,歸屬四大統領管轄。

    涇江綿長磅礴,暢流萬里,每位統領管轄的水域就有數千里之長。例如這條蟒妖所管的江域,覆蓋了整個南陽府。

    可以說,整個府城一帶的水系,都屬它管。

    作為涇江支流,涇河並不起眼,這大統領為何突然派人過來?

    雄平道:「在下琢磨著,可能是例行檢查……畢竟前一陣子,我剛走通門路,弄到玉符敕命,走馬上任。」

    陳三郎道:「既然是例行檢查,你去應付不就好了?」

    雄平苦著臉:「可是公子。問題是現在我不是河神呀。」

    它這個河神,就當了兩三天。過一下乾癮就沒了。雖然在廟裡,他和蟹和主要負責日常事宜。但河神主位,玉符敕命上刻畫的卻是敖卿眉,吸納香火也是小龍女。

    如此一來,當對方檢查玉符的時候,一下子便會瞧出破綻。

    想通這一層,陳三郎皺起眉毛:「此事你跟敖卿眉匯報了沒,她怎麼說?」

    「匯報了,河神大人說此事請公子出面,全權處理。」

    敖卿眉身份敏感。不宜露臉。

    陳三郎沉吟片刻,問:「這使者是個什麼妖?」

    雄平回答:「本體是一條泥鰍,長三尺三。我曾與它打過交道,最是奸詐,不好糊弄。」

    碰到這種事,陳三郎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又問:「你覺得,咱們該如何對付?」

    雄平也是個乖巧的妖物。善於鑽營,便道:「可以送香火給它。」

    這就是送禮的門路了。

    「哦,那你現在手頭可有香火?」

    「近期河神廟一帶開荒種田,人氣旺盛。廟裡的香火也漸漸多起來。敖大人那邊也有吩咐,平時留些香火在廟裡,以備不時之需。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陳三郎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就送去吧。說些好話,打發它回去得了。」

    「遵命!」

    雄平就返回河神廟去。

    陳三郎有些放心不下。叫過螃蟹,讓它跟雄平一起前往。

    卻說兩妖拿了香火,到偏僻無人的岸邊,變化出本體,撲騰入水,直達水底。

    涇河雖然只是涇江支流,水流平緩,但有些地方,卻頗為幽深。就說河神廟附近一帶,就有一處水潭,深近十丈,足有半畝大小,自成一處水底世界。如果說岸上的河神廟是面對俗世的門面,那這個水底,才是真正的河神居處——不過敖卿眉有傷在身,要隱瞞身份,這才選擇繼續呆在陳宅庭院的水井裡,環境更清幽些。

    水潭深處,已建立起一座簡陋的石屋子。平時雄魚精和螃蟹就潛伏在裡頭,吐納修煉。

    此刻,正有一隊蝦兵手持長槍守在門口。

    進入之後,見到一尾肥大泥鰍正有些不耐煩地扭動著身子。

    好一條大泥鰍,足有三尺三長短,通體黝黑,一張闊嘴,利齒森然,數條鬍鬚烏黑油亮,漂浮不定,像是被精心打磨過的鞭子。它一對眼睛,紅芒迸射,射出駭人的光芒。

    其看見雄魚精來到,當即張口喝道:「你這頭雄魚,怎地如此久?」

    說得卻是妖語。

    妖亦有言,渾然不同於人話。

    雄魚精忙道:「路上耽擱了些時間,請使者大人恕罪。」

    泥鰍哼了聲,一根鬍鬚伸過來:「廢話少說,把玉符敕命呈交上來。」

    雄魚精賠著小心問道:「是要例行檢查嗎?」

    「明知故問,快點,延誤了時辰,大統領怪罪下來,你擔當不起。」

    雄魚精變化出人身,乾咳一聲:「使者大人,且到一邊說話。」

    說著,拿出一個密封的罈子:「小小禮儀,不成敬意。」

    泥鰍也變成人身,卻是一個黑壯碩的漢子,個子不高,一張闊臉,兩撇粗長鬍鬚。看起來,倒和螃蟹的人身有幾分相似,不過蟹和是矮胖,黃須,凶惡之餘,又顯滑稽;它卻是黑壯,氣息陰險。

    接過罈子,掂量掂量,臉色垮下來:「我說雄魚,你這點香火是打發叫花子嗎?」

    雄魚苦著臉道:「使者大人,這涇河河神廟位置偏僻,香火實在少得可憐。」

    泥鰍大喝道:「我不是來聽你訴苦的,立刻把玉符敕命拿出來讓我檢驗,還有剩下的香火全部交上來。否則的話,我就到大統領那裡告你一狀,讓你當不成河神!」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4
第一百一十五章:水中大戰,螃蟹立功

    泥鰍呼呼喝喝,幾乎要指著雄平鼻子斥責。後面蟹和見狀,莫名火起——平常時候,它與雄魚精不對頭,時常「爭風吃醋」不假,但終歸屬於內部摩擦,並非什麼大矛盾。

    不管怎麼說,兩妖共事也有一段時日,感情固然沒培養出來多少,但榮辱與共的意識體會總是有的。

    螃蟹出身洞庭湖,見慣場面,若說認小龍女為主那是沒話說,算是理所當然,可面對一個什麼大統領的使者就沒那麼好氣受了。

    於是圓睜雙眼:「兀那鑽泥長蟲,見好就收,莫要貪得無厭!」

    妖物成精,性格主要由本性和環境決定,它們開竅具備靈智的時候,其實和一個剛生下來的嬰兒差不多。只是擁有種類本能,思維方式自然不同。因而妖族之中,有耿直一條筋的,有狡詐善變的,有貪生怕死的,也有義薄雲天的……

    然而大部分的妖,當它們修煉有成,變化人身後,對於本體的一些特徵會存在一種羞恥感,視作缺陷,最忌被人揭短。

    現在蟹和罵泥鰍為「鑽泥長蟲」,它一聽,哪裡忍耐得住,兩撇鬍須都氣得翹起來:「大膽殼類,竟敢辱罵本使者,找死!」

    蟹和哈哈一笑:「本蟹爺有殼,本蟹爺光榮,你這鑽泥長蟲可知道,龍君的左臂右膀龜丞相也是帶殼的——俺本家。」

    泥鰍冷笑道:「就憑你這八支腳的螃蟹,也配認龜丞相本家?面皮厚得令人髮指,我呸!龜丞相要是你本家。那龍君大人就是我祖宗!」

    兩個針鋒相對,都要在血緣上找靠山。

    爭吵一番。泥鰍大喝:「小的們,給我拿下它們。誰敢反抗,格殺勿論!」

    兩隊蝦兵聽到命令,頓時揮舞兵器衝殺而來。

    螃蟹毫無畏懼,亮出雙股叉,一叉一個,將蝦兵叉死。

    這些蝦兵,只是水族裡最低級的妖物,如果說靈智有十分的話,它們只開了一兩分。呆頭呆腦,只掌握到些許力量。要是上岸,單挑的話連個官差都打不過。俗話說「蝦兵蟹將」,其實都是跑龍套的小角色。

    它們是蝦兵,那蟹和便是蟹將了。虧他出身洞庭湖,本領比起一般蟹將,還是高出不少的。

    此長彼消,簡直斬瓜切菜,一面倒的屠殺。

    泥鰍見到。也不心疼,反手一掏,亮出一柄八角流星錘,足有西瓜大小。用一根黝黑的精鐵串聯著,足有兩丈長。

    但見錘子角質上,隱隱有符文流溢。顯然不是尋常兵器,而是一柄法器。看樣子。應該是開光品階的極品了。

    「著!」

    吆喝一聲,一記流星錘就往蟹和那邊打去。

    旁邊雄平一聲嘆息。拿出自己的兵器三尖兩刃刀,「噹」的一聲,擋住這一錘。

    泥鰍大怒:「雄魚精,你可知道與本使者大人動手的後果。」

    雄平勸道:「使者大人請息怒,我們再談談?」

    泥鰍見到蟹和又殺了兩個蝦兵,自己帶來的兩隊蝦兵被殺得七零八散,所剩無幾,不由怒氣衝衝:「想和我談,你先把這螃蟹拿下!」

    雄平面色一變,緩緩搖頭:「它是我兄弟,我不會動手的。」

    聞言,螃蟹矮胖的身軀一顫,轉過頭來:「大頭怪,沒想到在你心目中,會認我做兄弟?」

    雄平凜然道:「咱們都是公子手下,自該同仇敵愾,這樣才能辦好事情。」

    「說得好!」

    螃蟹大聲道:「那從此以後,你便是我兄弟了,一輩子,好兄弟!」

    雄平慨然應和:「好兄弟,一輩子!」

    四目相視,「含情脈脈」,惺惺相惜。就差燒黃紙斬三牲,相擁相抱了。

    那邊泥鰍聽見,渾身打個冷戰,無數雞皮疙瘩泛起,好像挨了一記絕招似的,覺得全身肌肉都在發酸:「氣煞我也,你們當本使者是死的嗎?」

    呼呼!

    掄起流星錘便是一通猛砸。

    雄平慌忙舞刀招架。

    論品階,它的刀明顯比泥鰍的錘子低檔次,本身力氣也遜色一籌。結結實實挨了七八錘後,震得虎口發麻,裂口流出血來。刀面都被砸得凹了一點進去,肉痛得不得了。

    「好兄弟,幫俺擋住,我去叫公子。」

    說著,腳底抹油,踩著一股水流,飛快掠出石屋。

    泥鰍卻不追趕,而是掄起流星錘,狠狠朝著蟹和砸去。

    螃蟹一見,當即罵道:「好兄弟,果然當不得,兩肋插刀,誠不欺我也。」

    不過這時候也顧不得了,分出一股叉來擋。

    鐺!

    一聲脆鳴,震得波浪翻騰。

    「這鑽泥長蟲,好大力氣……」

    螃蟹差點被震掉兵器,趕緊施展術法,鼓動一縷黑氣,裹挾著大股水流,形成暗流,一下子將泥鰍纏住。

    這些暗流,很是分明,如同一條條繩索,被捆在身上,效果一點不含糊。

    泥鰍一不留神便著了道,手腳、腹胸間,乃至頸脖處,都被水流束縛住,綁得緊緊的。

    螃蟹一見,心中大喜:這一下,自己還不立下大功?大頭怪呀大頭怪,等你帶公子來,本蟹爺已解決掉了……

    這一手水流束縛術,卻是前一陣子敖卿眉傳下來的,名曰:《水縛術》。龍女所傳,豈會等閒。

    不過螃蟹新學不久,剛上手,威力馬馬虎虎。

    被捆綁住,泥鰍大吃一驚:這只螃蟹是什麼來頭,竟能掌握如斯精妙術法,究竟是甚來歷……

    妖類天生天養,以龍君為首,雖然勉強也算有組織,但鬆散得很,和修士宗門沒得比,大都只能從底層慢慢熬,憑著天賦本領廝混。長生大道那些,做夢都不敢想,不知付出多少才能獲得一些粗淺術法,還不一定適合自己修煉,或者乾脆就是殘缺不全的篇幅。

    就說泥鰍,跟在蟒妖身邊,鞍前馬後,跟隨了幾十年,也只是打磨成一柄流星錘,以及學了一門只得半部的錘法而已。其他的本事,完全依靠本身天賦。

    螃蟹嘿嘿一笑:「鑽泥長蟲,你現在落在本蟹爺手裡,還有甚話說?」

    泥鰍嚷道:「你休得猖狂,此事我一定回去稟告大統領,到時候大軍殺到,教你們好看!」

    螃蟹哼一聲:「那你以為落在本蟹爺手裡,還能回去?」

    「我變!」

    泥鰍不與他爭辯,忽而現出原形,卻是一尾三尺三的烏黑大泥鰍,渾身光滑溜溜,在水裡十分靈活,居然就脫掉了水流的束縛,一頭往河床鑽去。

    螃蟹暗叫不好,要是被對方逃走,去稟告那大統領,鬧將起來,事情可就一發不可收拾。

    不假思索,也現出原形,正是磨盤大小的一隻螃蟹,嗖的,一記螯鉗便鉗住泥鰍的尾巴,死死不放。

    泥鰍半截身子都已鑽入泥土裡,不料後面被鉗住,鑽心的痛,便狂甩尾巴,要把螃蟹擺脫。

    然而螃蟹如何肯放,乾脆將另一隻螯鉗也伸過來,毫不客氣地鉗住泥鰍的腰部,入肉見血。

    這一對螯鉗,乃是它全身精華所在,淬煉不知年月,早打磨成一對法器般的存在,非常鋒銳。

    泥鰍受不住了,只得從泥土中回過頭,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咬在螃蟹背殼之上。

    咔!

    如咬鐵石,差點沒把牙崩掉。

    螃蟹哈哈大笑:「鑽泥長蟲,現在知道為何本蟹爺身為殼類,倍感光榮了吧。」

    它的背殼,雖然比起龜背來遠遠不如,但浸淫功夫足夠,也是無比堅硬。螯鉗主攻,背殼主防,攻防一體,幾無破綻。

    當然,這也是相對而言,比如上次面對陳三郎,一劍就將它刺穿。

    泥鰍下不得口,唯有將身體翻騰起來,帶著螃蟹滾動。

    這一鬧騰,水流激盪,河面上便形成許多漩渦,風浪起伏,拍打著岸邊。

    這時候,雄平已上得岸來,把事情告訴陳三郎,帶著他過來了。

    陳三郎聽著,眉頭微皺:他倒沒有責怪螃蟹魯莽的意思,這泥鰍使者貪得無厭,嫌棄送的香火少,一定要查看玉符敕命,彼此之間,遲早要大打出手。

    既然出手,就該快刀斬亂麻,將對方拿下,免得放虎歸山,引來後患。然而根據雄魚精的報告,這泥鰍卻不是省油的燈,蟹和未必能攔得住。

    兩個趕到岸邊,見水面之上漩渦滾滾,攪動起波濤,聲勢驚人。

    見狀,陳三郎頓時放下心來:看樣子,最起碼說水底下兩妖還在激戰當中,蟹和並未讓泥鰍跑掉,這就足夠了。

    等拿下泥鰍,自然有方法處置。

    陳三郎正要施展《真龍御水訣》下去,再好好實戰一番,擒拿下泥鰍,忽然見河面上的漩渦慢慢平息,波濤安定,就聽得汩汩聲響,來自水潭深處。片刻之後,蟹和浮出水面,一對螯鉗死死咬住一尾大泥鰍的身子,將它拖上岸來。

    而那條巨型泥鰍,此刻一動不動,奄奄一息的樣子,連掙扎的心思都沒了。

    雄平看見,大感驚訝,沒想到螃蟹居然能拿住泥鰍,活擒上岸,立下大功。但按道理,這不可能呀。螃蟹是自己手下敗將,而自己是泥鰍手下敗將,那麼螃蟹怎麼打得贏泥鰍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4
第一百一十六章:泥鰍招供,藍圖成本

    將泥鰍弄上岸,螃蟹變回人身,咧嘴一笑:「參見公子,我幸不辱命,將這廝拿下了。」

    裝死的泥鰍精好不容易等到螃蟹鬆開螯鉗的時刻,覺得全身一鬆,便要來一記泥鰍打滾,滾進河水裡逃走。

    就見一道黃光從陳三郎袖中飛出,淡黃色光芒一閃,快如閃電。轉眼將泥鰍捆綁得死死的,如同一條鹹魚。

    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泥鰍精駭得魂飛魄散:「這是《縛妖訣》!」

    在妖族當中,此門法訣可謂大名鼎鼎,知名度極為高。原因無他,只因這是一門妖族的剋星法門,一旦被捆住,虎豹皆成病貓。不僅如此,當法訣隨著施法者的意念,會越勒越緊,直至勒進皮肉裡頭,那般感覺,痛不欲生。

    螃蟹和雄魚精早有預料,只等看泥鰍的狼狽樣:陳三郎只是出繩而已,如果出劍,泥鰍立刻變成死鰍……

    「阿和,你這次做得不錯。」

    陳三郎微笑讚道。

    蟹和頓時像大暑天喝了冰水,從頭到腳清涼乾爽到底,非常難得地謙虛了一把:「公子過獎了,這是我分內的事。」

    說著,還挑釁般沖雄平拋了一記「媚眼」。

    雄魚精更加鬱悶,忍不住湊過來:「兄弟。你是怎麼把它拿住的?」

    螃蟹差點忍不住開罵:剛才腳底抹油,要本蟹爺殿後拚生拚死的時候。也是你這個兄弟呀。

    曬然道:「實話告訴你,本蟹爺早非吳下阿蒙了。」

    雄平想了想。腦海靈光一閃:「大人傳授術法給你啦?」

    蟹和得意洋洋:「算你聰明。」

    雄平一聽,那個羨慕呀,簡直如涇河之水,滔滔不絕。它和螃蟹一樣,都被敖卿眉種下《陰神命燈元機符》,受制於人。

    這是硬性的限制條件,由不得他們不聽話。

    但正所謂物極必反,若是一味硬壓,沒有活路。就算死,也會反抗。一如造反的奴隸那樣,前赴後繼,死,也得死得轟烈。

    故而馭下之道,得軟硬兼施,一記棒子一粒甜棗。

    敖卿眉對蟹和與雄平都說過同樣的話:只要他們忠心,有所表現,立下功勞。日後便會放他們自由。不僅如此,還會傳授術法,乃至於長生大道。

    如果是別人如此許諾,兩妖不會一下子相信。並死心塌地,但說話的人姓「敖」,一切都不同。

    「敖!」

    這個姓氏對於天下妖族而言。是神聖無比的存在,不容置疑。更不許褻、瀆。

    當初雄魚精知道紅鯉魚是小龍女的時候,幾乎要當場暈死過去;蟹和知道得更多。它明確敖卿眉只是個落難公主。

    然而,公主落難,但還是公主。

    敖卿眉自幼聰穎好學,博聞強識,記得許多術法傳承,只要被她傳授一二,終生受益無窮。

    看陳三郎就知道了,一個人族,居然被傳授了《縛妖訣》。

    嚴格意義上,小龍女也是妖身,這便等於她對陳三郎已是無保留的信任,沒有任何設防之處了。

    對於敖卿眉的承諾,兩妖都是豁出去了,真是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什麼活都干,但憑陳三郎吩咐。

    反正在他們心目中,陳三郎已是乘龍快婿的不二人選。

    現在,蟹和就得到了敖卿眉的指點傳授,並藉此打敗了泥鰍,實力躍然超越了雄平,雄平心裡,怎能不妒忌?

    蟹和呵呵一笑,踮起腳尖拍了拍雄平肩膀:「兄弟,替大人和公子辦事,得靠真本事,拍馬溜須那些,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說罷,不再理他,跑到陳三郎跟前,低頭彎腰,一副拍馬溜須的模樣:「公子,這泥鰍該如何處置?只要你吩咐一聲,我立刻去剝了它的皮!」

    那邊雄平聽著,鼓起了魚眼:鄙視!

    陳三郎瞧了泥鰍一眼,淡然道:「你先弄它進廟裡,審一審,讓它把該說的話全部說出來。」

    「強項!」

    螃蟹興奮地道,又有表現的時候了。

    陳三郎補充一句:「不要鬧大動靜,驚動了別人。」

    這麼大一條泥鰍,要是被華叔他們看見,不得少見多怪,喧嘩起來。

    螃蟹面有難色:「公子,你知道我是個實誠人,而這泥鰍卻狡詐多計,有些手段不用不行,而用了之後,難保它會叫喚出聲。」

    被捆在地上的泥鰍一聽,渾身打個冷戰,趕緊張口吐出一串妖語。

    陳三郎問:「它說什麼?」

    雄平聽得真切,連忙做翻譯:「公子,它說不用審,且容許它變為人身,問一句,答一句,絕不敢有半句欺瞞。」

    陳三郎啞然失笑:次次都這樣,看來妖族比人還要怕死得多。

    他卻不知道,這些底層妖類千辛萬苦,才開竅明智,實在極其珍惜此身。

    一刻鐘後,泥鰍就把該說和不該說只要是能說的,統統來了個竹筒倒豆子。最終事情的來龍去脈,卻讓陳三郎感到啼笑皆非。

    原來這泥鰍來涇河做檢查,並非出自大統領蟒妖的授意——皆因這條蟒妖年前便閉關修煉,突破瓶頸,起碼得兩三年才會出關。

    水域的管理,本就鬆散,大統領這一閉關,下面的水族妖類就更沒人管了。雖然大的紕漏不敢做,可小的手腳卻前所未有的多。

    比如上次雄魚精走門路獲得玉符敕命,便是鑽了管理上的漏洞,根本就不是蟒妖批准審核的。而是下面掌管的人收了好處,私自弄出來的東西;又比如這次泥鰍出行。就是舉著「例行巡視」的幌子,到下面各河神廟裡打秋風。狐假虎威,獲取好處。

    聽完之後,陳三郎覺得好氣又好笑,不禁想起俗世衙門「欽差滿天飛」的怪現象。

    兩者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阿和,你帶著他到大人那裡去,由她發落。」

    蟹和一聽,有些不情不願,要是敖卿眉對泥鰍種下禁制,那不等於說自家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嗎?

    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可就沒水喝了。

    想著,就朝雄平打個眼色。

    雄平也是個乖巧的主,當即道:「公子,這泥鰍慣於披虎皮做大戲,狡詐如油,不如一刀殺了,落個乾淨!」

    陳三郎喝道:「我知道你們打著什麼主意,你家大人自有分寸。」頓一頓。說道:「就算收為己用,也不會放在涇河,你們明白了嗎?」

    兩妖面面相覷,還是螃蟹領悟得最快。面有喜色:「好,我這就押送它走。」

    過不多久,雄平也明白了:這泥鰍不管怎麼說。也是蟒妖大統領手下有名有號的一個傢伙,要是貿然被殺。難免引來變故。不如收了,再打發它回去。等於在蟒妖身邊安插了個眼線,日後或者有用得著的地方。

    想到這一層,滿臉敬佩之色,對著陳三郎一豎大拇指:「公子,高,真高!」

    解決了這一樁事,陳三郎繼續去視察建設事項。

    由於屬於起步階段,萬廢待興,人力物力都不具備,全盤計畫,當前只能先勾勒雛形。

    主要有三塊。

    第一是田地生產,這個沒甚好說的,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雖然這一塊還有著許多能改善的地方,眼下卻不急著弄,當徐徐圖之。

    第二,建立族學,這個由楊老先生負責;夏禹王朝重教育,社學族學之類,大都屬於私人組織,無需公家撥款,衙門樂見其成,只要不宣揚反動的言論事物,就不會幹涉管制。

    對於族學,陳三郎頗為看重。知識改變命運是老生常談,學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他另有打算,準備把族學細化,多學科化。不僅辦明經科舉,還要辦工農技術等。

    當把這個建議向楊老先生提出時,老先生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說陳三郎這個想法簡直是異想天開,不切實際。

    在這個世界,匠人——不管什麼匠,包括醫生,但凡吃技術飯的,身份地位都頗為低微,被人看不起。

    萬物為下品,惟有讀書高。

    這才是主流,士子之外,輪到農民,商人又次之——這就是為什麼那麼多家財萬貫的商賈寧願倒貼巨額嫁妝,也要找個有功名在身的女婿的主要原因。

    現在陳三郎辦族學,卻要設置各類技術科目,這不搞笑嗎?

    天下私塾官學多矣,但基本沒有哪間會設立這樣的學科,實用些的,就是算術了。而對於工匠而言,他們的技術傳承主要是父傳子,子傳孫;或者是收徒弟,兩個方式,很少會拿出技術,廣而告之的。

    思維的改變最為艱難,所以陳三郎只是提一提,沒有和老先生爭辯。

    第三:建立村莊塢堡。

    由於選址在城外,荒郊野嶺之地,那麼就需要做好應對賊寇進犯的物理防禦準備。普通住人的農舍,簡陋點沒事,反正只是臨時建築,可一旦真正創建村莊的時候,佈局設置,一絲不苟,用材用料,都不能含糊。這樣的話,就算遭遇亂世,族人家人們都具備自保的力量。

    這三塊是根基,至於鍛鍊壯丁那些,屬於更遠的籌謀了。

    陳三郎心頭掠過諸多構思想法,然後每一個想法都用筆記載下來,寫得清清楚楚,最後將紙張裝訂成本。

    這一本冊子,便是所有計畫的藍圖所在。等有了錢,有了相關人才,便可逐條逐條實現,把構思變作事實。

    真是期待那一天能早日到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5
第一百一十七章:十月之時,倩女懷春

    日子過得快,九月之後是十月,早晚氣溫變化頗大,清晨起床的時候,明顯感到寒意,單衣有些禁受不住。

    陳三郎要趕赴京城長安,參加明年春閨的考試了。

    這一場會試,應該是他這一輩子最為關鍵的考試——至於會試之後的殿試,聖上硃筆點進士,其實有著「選秀」的性質,氣氛絕不會和鄉試會試那般壓抑緊張。

    從舉人到進士,從官身到官位,從鯉躍龍門到青雲直上,會試,便是至關重要的一個樞紐轉承點。

    陳三郎勢在必得。

    他雖然不會望氣術,但也知道目前自己的時運正是旺盛的時候,自當一鼓作氣衝過去。

    這不是借東風,而是東風別有用心地鼓吹,但只要本心穩固,不受迷惑,不得意忘形,自然無礙。正好順勢推舟,將計就計。

    恰如詩云:「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

    高處固然不勝寒,可高處也別有風光,此乃「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處」是也。

    行裝已收拾完畢,主要是換洗衣服,乾糧,銀兩等,還有一些文房四寶,書籍經義,全部裝在書筪中,足有十多斤重,份量可不輕。

    對家裡人說,陳三郎帶上雄平做伴當。然而京城龍盤虎踞,乃天下中樞。雄平一介妖身過去並不妥當,故而送陳三郎到南陽府後。他就化身入水,返回河神廟去了。

    前往京城之路,要先到南陽,然後乘船到中州,穿過中州,最後進入名州——抵達京城長安。

    這個路線,當初葉藕桐便是這麼走的。他與陳三郎一同從揚州出發,當到達南陽府後,就與陳三郎告別。各走各路。

    至今已過去許多日子,路上沒有滯留的話,葉藕桐可能都已進入名州地域了。

    整個路程,可謂千山萬水,時日不好估算,所以獲得會試資格的舉子們,基本都會提前前往京城,以免錯過考期。又由於中間隔著一個冬季,當隆冬季節。天寒地凍,北風呼嘯,甚至下雪。這般環境趕路十分艱苦,容易生病。故而動身的話。大都選擇在十月份。

    南陽府碼頭,船隻穿梭,人力繁忙。

    陳三郎打聽前往中州的船隻。過不多久,就有了結果——明天上午。有一艘商船會駛向洞庭湖,搭載貨物之餘。兼且帶客。每人船費五貫錢,價格倒適合。

    陳三郎沒有討價還價,直接登記在冊,並交納了五百文定錢。

    商船是抵達洞庭湖那邊的,不過洞庭湖本來就位於幾個州郡的交界處,下船後換乘馬車,拐過去便進入名州了。

    「洞庭湖……」

    念及這個時常在夢境出現的汪洋巨澤,陳三郎面色不禁一緊——他人生的命運軌跡,便與此湖息息相關。

    雖然,他從未曾親身去過。

    正是敖卿眉萬里迢迢地從洞庭出走,一直游到涇縣,他們之間,才發生了交集。

    造化如斯,實在妙不可言。

    那麼,明日坐船揚帆而去,不出意外的話,大半個月就會來到洞庭湖,親眼見一見這片浩瀚之景。

    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

    這句著名之言,陳三郎也早就聽過。

    船隻明天才走,當晚得在南陽府住下來。

    陳三郎決定趁著時間,到南陽學院去,拜訪一下院長宋志遠。上次來尋訪周分曹,以及一些同窗,但沒有拜訪宋志遠,卻顯得有些失禮。

    話說回來,由於他進學時期短暫,也就遠遠見過宋志遠一面,彼此之間,不曾交談過什麼。如今陳三郎一考中舉,獲得舉人功名,自然不需要在學院繼續進學了。

    學院一如既往的清幽,宋志遠的住所就在學院內。

    來到門外,舉手敲門,很快有門子出來詢問,然後返身進去稟告。片刻功夫,大門打開,請陳三郎進去客廳。

    宋志遠等在那兒,呵呵一笑:「解元公終於抽得空暇,來看一看我這個院長了。」

    陳三郎連稱「不敢」。

    宋志遠也只是打趣,略作寒暄——南陽學院今科出了個解元,身為院長,他自是面上有光。

    瞥了陳三郎一眼,道:「道遠此來,所為何事?」

    陳三郎乾咳一聲:「學生明日將奔赴長安,今晚在府城過一夜,順路就來拜訪院長。」

    「哦,順路……」

    宋志遠眉毛一揚,突然嘆口氣:「道遠厚此薄彼,豈是為客之道?」

    陳三郎一愣,不明所以。

    宋志遠又道:「前天我曾去陶然莊,老曹都告訴我了。」

    陳三郎一聽,這才瞭然,略感尷尬。

    宋志遠悠然道:「一人正身,百人正城,萬人正國,千萬人者,是謂浩然……這番論調,確有獨到之處。道遠,你年紀輕輕,卻有如此見解,實在讓老夫驚訝。你在學院進學期間,未能與你深談,老夫深以為憾。」

    陳三郎回答:「彼時學生只是個毛頭小子,如何入得院長之眼。」

    「呵呵,反將我一軍是吧。其實端午詩會,我聽聞你的表現,神乎其神的,就想找你談一談,不料你第二天就回涇縣去了。」

    那時候,螃蟹報訊,前來求救,故而陳三郎第二天就回了涇縣。

    「神乎其神?」

    陳三郎摸了摸下巴:「這傳言未免誇張。」

    宋志遠道:「不,並非傳言,而是事實,因為告訴我的人,她說話向來都是實事求是的。」

    陳三郎疑問:「宋小姐?」

    宋志遠擼一擼鬍鬚:「正是小女……我這女兒,說起詩會之事,眉飛色舞,有板有眼,我還從沒有看見她如此興奮欣喜過。」

    這話說得就有些含義了。

    頓一頓,又道:「不過最讓老夫欽佩的,卻是你在鹿鳴宴上面對刺史大人時的表現,可圈可點,老夫自愧不如。」

    說著,竟站起身,朝陳三郎拱手做禮。

    陳三郎連忙還禮:「折煞學生了。」

    宋志遠坐好,嘆一口氣:「老夫讀書多矣,經義倒背如流,自以為領悟真意,但和你相比,才恍然醒覺,那些理解都是紙上文章罷了。」

    陳三郎心裡不由犯起嘀咕:這高帽一頂接著一頂戴上來,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

    按理說,宋志遠進士出身,閱人不知凡幾,乃是有名的大儒,能如此放低身段,對一個剛及冠的後輩學生推崇有加,實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陳三郎面對元文昌不亢不卑,表現出讀書人應有的風骨,贏得士林名聲不假,但還不至於就能讓周分曹宋志遠這等人物五體投地了。

    宋志遠又道:「道遠,杜學政的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陳三郎一怔:「知道,實在遺憾。」

    宋志遠雙眼一眯:「登高跌重,仕途險之又險。別的我就不多說了,道遠,你此去京城,路途遙遠倒在其次,到了京城,處處漩渦,江湖風波惡,必須多加小心。」

    陳三郎起身做禮:「多謝院長提醒。」

    「對了,你來得剛好,我有幾封書信要帶到京城給幾位老朋友,你順路的話,就幫我捎帶過去吧。」

    言語中,特別著重「順路」二字。

    陳三郎無語,心想這宋院長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有時候還跟小孩子一樣斤斤計較:「學生一定把信帶到。」

    宋志遠就回書房去拿信,過不多久,拿出三封信來,另外還有一個包袱,沉甸甸的。

    陳三郎接過信,面對包袱不禁一愣神:「院長,這是?」

    宋志遠淡然道:「一些程儀,小小意思。」

    所謂程儀,便是路費,但凡親朋好友要出遠門,便會有相關程儀贈送,這個世界流行的做法。

    陳三郎推卻道:「學生愧不敢受。」

    宋志遠一板臉:「長者賜,不可辭。」

    陳三郎微一沉吟,就拿了,告辭離去。

    他離開後約莫一刻鐘,咚咚咚,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就看見一個身穿淡藍色衣裙的少女急匆匆跑到客廳,東張西望,見只有宋志遠一人在,小臉上不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宋志遠皺著眉道:「嬋兒,你跑那麼快作甚?」

    宋珂嬋低垂下頭:「我聽說家裡來客人了,就跑來看一看。」

    宋志遠瞥了女兒一眼:「那陳道遠已經走了,他要奔赴長安考會試,順路來拜訪而已。」

    宋珂嬋「哦」了聲:「是哦,要去考會試了……爹,你說他能不能考中?」

    宋志遠一聳肩:「我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哪裡知道他能不能考中。你這麼關心幹嘛,快回房間去。哼,整天東跑西跑,成何體統。」

    宋珂嬋只得怏怏地回閨房去了。

    目送女兒背影,宋志遠幽幽嘆了口氣:他怎麼瞧不出女兒的心事?而陳三郎弱冠之年考得解元,前程似錦,樣子也不賴,才華橫溢,自己要是女的,估計也會有愛慕之心……

    只是很多事情牽涉面大,得講究時機,急不得。

    陳三郎這番前往長安,順利的話金榜題名;到了四月下旬,便是殿試。做完這些,大概六七月份,其便會衣錦還鄉。到時候,看是個什麼狀況,再做章程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5
第一百一十八章:憐故鄉水,送遊子舟


    回到客棧房間,先把三封書信放好,然後打開包袱,見到一錠錠細絲官銀,光澤柔和,成色極好。

    足有三十兩之多。

    這份程儀,委實不輕。

    不過這也算是慣例,不足為奇。如果陳三郎去其他人那裡拜訪,說趕赴長安參考會試的事,別人肯定也有程儀相贈。

    此事本身,就是人情。

    一些寒門舉子,盤纏籌備得不足夠的話,往往便會先讓人做人情,藉此籌措到大筆銀子。

    因為有功名在身,這樣的人情做得相當體面。

    陳三郎性格淡然,又帶夠了銀子,卻懶得去搞那些。

    是夜,盤膝坐於床上,觀想《浩然帛書》。自從聚起人來,氣息絲絲縷縷,若有若無地凝聚過來,雖然少量,但也體會到個中好處。讓人滿懷期望,期盼未來建立起來的局面。

    《浩然帛書》,三頁書,一字一句,俱如烙印,不可磨滅,「而立」之境,亦是站立得穩穩當當的了。

    嗡!

    斬邪劍出匣而現,鋒銳熠熠,顯得活潑而靈活自如。

    養劍至此,此劍基本上已掌握透徹,好像是一根指頭,要怎麼用便怎麼用。

    不過陳三郎冥冥感覺,明白小劍之上仍然存在著許多奧秘。有待挖掘。它所具備的威能,目前開發少得可憐。還要持之以恆地淬煉養息,才算真正大成。

    仗劍遠行。故敢獨行。

    毫無疑問,在所有奔赴長安參加會試的舉子當中,孤身一人的除了陳三郎外,估計再無第二人了。

    唰!

    念頭又是一動,祭出黃麻繩。

    這根由陳三郎親自煉製而成的開光品階法器,馭使起來,卻比小劍還要自如兩分,並給予他更多的滿足成就感。

    黃麻繩,本來只是一根普通的繩子。用來捆綁大一些的猛獸恐怕都綁不住,會被掙破沖脫。但經過秘法煉製後,成為法器,卻能將凶悍的妖物捆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化腐朽為神奇,不外如是。

    經過好幾番實戰,以及一直以來從不間斷的淬煉,黃麻繩愈發精煉凝實,黃燦燦。如同黃金打造,早被打磨掉當初的粗糙。

    每一樣法器,其實都存在進階空間,視原料材質而定。進階空間闊窄不同。

    例如這根黃麻繩,由於原材料稀鬆平常,最是等閒。那進階空間自然不會太大,只能止步於開光品階。而不大可能晉身玄品級別。

    這是由事物的本質決定的,要想改變。則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浸淫。計算起成本,並不合算。

    法器分為開光、玄品、靈通三大品階,每個品階之間又可按照威能高低劃分階段。一件開光法器,從最低等階段淬煉到極品層面,就得好幾年堅持的打磨才行。

    陳三郎手頭的這一根,賣相已經煉得頗為不俗了,但究其真正的威力殺傷,只能算得上是開光品階的中檔次而已,比那些受人加持的最低級開光法器勝上一籌;和靈通級又遠遠不如,起碼還要打磨好些時候才能達到那個品階。

    正因為如此,他打消掉再煉製兩根黃麻繩的念頭。

    器物用具,在精不在多,打磨一根,已累得如同做牛做馬,要是好幾根,哪裡忙活兼顧得來?

    意念驅動,收了黃麻繩;嗤的一下,小劍歸匣。

    他睜開眼睛,站到窗前,見月光清冷而皎潔,真是個好夜晚!

    第二天清晨,早早起來,洗漱乾淨,到樓下坐著,叫了一籠白菜包子,又點了一盤肉,一盤菜蔬,慢慢吃起來。

    斯文書生,吃得如此豐盛,卻是少見,引得掌櫃和店小二看多幾眼。

    店小二提湯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問道:「書生,你這是要出遠門的嗎?」

    陳三郎點點頭:「嗯,吃得飽些,才好趕路。」

    「去哪兒?」

    「長安。」

    聞言店小二不禁詫異:「去京城幹嘛?」

    陳三郎沒好氣地道:「一個書生去京城能幹嘛,當然是考試了。」

    「你去京城考試?」

    店小二大吃一驚:「就你一個?」

    陳三郎喝了湯,打個飽嗝,扔下一塊碎銀,背上書筪,淡然道:「一個人夠了。」

    大踏步出門而去。

    店小二收拾碗碟,嘴裡喃喃道:「這書生莫非有病,一個人去京城考試,孤零零的,半路被大蟲吃了都無人知曉。」

    前往京城之路,萬里迢迢,有山有水,許多地段官道不通,頗為難行,更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凶險。

    賊寇、毒蟲、猛獸……還有不可預測的疾病等。

    攤上任何一樣,都不好受。稍不留神,小命就得搭送在路上了。

    「哎呦,忘了問他去考什麼試了。」

    那邊掌櫃見他唸唸叨叨不干活,當即叱喝道:「考什麼試關你屁事,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哼,現在去京城考試,那當然是考會試的啦。」

    店小二睜大眼睛:「那他不是一位舉人老爺了……」

    陳三郎出到城外碼頭,見昨日訂好的那艘商船已經停泊在那兒了,有商船管事的在吆喝著,指揮苦力往船上搬運一些貨物。

    「陳公子早,你先請上船,船艙房間都安排好了。稍作休息,半個時辰後便開船。」

    這管事見到陳三郎,非常客氣地招呼道。

    昨日訂船的時候,他已看過路引文書,知道陳三郎身份,自不敢怠慢。只是看見陳三郎孤身一人,背負書筪遠行,身邊沒有書僮沒有伴當隨從,就覺得有些稀奇。

    就有一名小廝跑來,帶著陳三郎到船艙房間去。是單間,地方不算大,但一個人住綽綽有餘,而且打掃得乾淨。

    陳三郎覺得滿意,賞了小廝一串錢。

    小廝眉開眼笑:「陳公子,每天用膳你儘管吩咐,可以到飯廳去吃,也可以讓小人送來。」

    交納的船費並不包括飲食,吃喝方面需要另外用錢。至於用錢多少,就看你吃什麼東西了。酒肉魚鮮的話,價格不菲,反正比岸上的消費要貴一倍的樣子。算起來,路程上的吃喝,要比路費貴得多。

    約莫半個時辰,船隻開動,鼓起風帆,逐流而去。

    陳三郎將行李放在房間中,走出甲板上觀望,見到兩岸青山,船後面江水翻滾,層層疊疊,彷彿在依依不捨地相送一般。他就嘆口氣,吟道:「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5
第一百一十九章:寶藏傳聞,許珺尋父

    洞庭鎮,一個古老而平靜的小鎮,形成在洞庭湖畔,與天下聞名的岳陽樓比鄰。鎮上的居民出身,基本都是漁民,靠在湖裡打魚為生。

    由於洞庭鎮地位超然,不受朝廷管轄,沒有稅務之類。而多年以來,慕名前來的旅客絡繹不絕,鎮上的旅業和飲食業蓬勃發展,收入非常可觀。久而久之,居民們基本不用再風吹日曬地出湖打魚了。

    小鎮佔地不大,只得一條街,筆直延伸。街道兩邊,節次鱗比地排列開來的不是客棧,便是酒樓。

    街道上,鋪著整塊整塊的長條青石板,不甚整齊,有些平仄的樣子,可人走在上面,感到踏實。

    鎮頭入口處,豎立一塊高約一丈的石碑,上書「洞庭」兩個紅字。令人奇怪的是,這兩個字寫得扭扭歪歪,彷彿孩童塗鴉般,甚不美觀。

    石碑的歷史悠久,還在小鎮形成之前已存在,不知何人立下;至於碑上的字,有傳言說是龍君當年喝醉酒,一時興致狂發寫下來的。

    傳言真假,早不可考據,唯有鐵一般的戒律在鎮上依舊有效,不可違背:妄動干戈者,死!

    洞庭湖乃天下大澤,靈氣蔥鬱,周邊更是遍佈藥草、以及一些珍罕原料,甚至還有寶藏的說法。

    其中流傳最廣也最深入人心的,便是關於「大虞國庫」的傳聞。

    大虞,就是前朝。

    百年前,夏商起事,逐鹿中原。最後的決戰在洞庭湖邊上進行。根據史書記載,有「龍戰於野。其血玄黃」的字句。

    大虞一戰而滅,化為歷史塵埃。據說有餘孽逃亡。流落天涯,隱姓埋名;又有說法,是關於大虞末帝,將一批價值連城的寶物藏於洞庭湖某處。原本用作日後東山再起的戰略資本,但全軍覆滅後,他不願成為俘虜,投湖而死。這寶藏也就成為秘辛,具體地點再無人知曉。

    百年來,奔赴洞庭湖的修士。江湖俠客猶如過江之鯽,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奔著這寶藏而來的。

    寶藏裡頭不僅有著數不勝數的金銀財寶,還有超越世俗力量的法器法寶,功法秘籍等。

    這些,都是大虞王朝統治天下數百年所搜刮積攢下來的家底,堪稱「國庫」。

    夏商王朝滅大虞,為了尋找這寶庫,也派遣了一支軍伍到洞庭湖來,進行尋找挖掘。

    然而洞庭湖實在太大太大。浩瀚無垠,周邊青山連綿萬里,莽莽蒼蒼;洞庭湖水更是深幽如海,不可觸摸……

    這麼多年來。關於大虞寶庫的線索層不出窮,甚至還有相關的藏寶圖流傳於世,但最後都被證實是偽造之物。

    大虞寶庫。好像是鏡中月水中花,只存在於人們的念想當中。

    暗地裡。有人認為,寶藏其實已經被龍君奪走。收在龍城中了……

    ……

    這一日,黃昏時分,夕陽西落,濡染半天紅霞。

    有新的旅人來到了洞庭鎮。

    她身形窈窕,頭戴斗笠,當抬起頭時,便露出一張嬌媚的紅顏,彷彿令得天上的夕陽都為之失色。

    許珺。

    她一路跋涉,一路經歷,終於趕到了這裡。

    作為單身少女,哪怕換了男裝,在路上的時候謹言慎行,處處小心,可依然不可避免地遭遇到一些意外事故:

    比如說,她被兩個江湖俠少瞧破行藏,一路糾纏不清,大獻慇勤。

    許珺自幼跟隨父親闖蕩江湖,自有眼色,對他們毫不理睬。

    兩位俠少見這女子油鹽不進,不受誘、惑,按耐不住了,竟施展出下三濫的手段,在飯菜裡下迷藥,準備將許珺弄暈了,然後為所欲為。

    許珺早有戒備,當場掀了桌子。

    事情敗露,兩位俠少老羞成怒,乾脆來強的——最後的結果卻是,學藝不精的他們被許珺一刀一個,做了亡魂。

    前一陣子,路經黑風嶺,許珺又遭遇到一夥佔山為王的山賊,足有二三十人。他們在山林間設下套子,專門攔路剪徑,殺人越貨。

    許珺差點被繩套給困住,幸好閃避得快,沒有中招。然後就是一場正面廝殺,她手持薄刃,浴血殺出重圍,身上受了兩處傷。但她並未就此離去,在附近養好傷後,殺個回馬槍,再度殺上黑風嶺,將一窩山賊,從大當家到死跑龍套的,全部殺個乾淨。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許珺報仇,從早到晚。

    十多年顛肺流離的生活,早讓她明白:人活著不容易,女人活著,更加難。

    所以,有時候你必須心狠。對方不把你當人,你就沒必要把他們當人。

    以前的時候,許珺沒少經歷這些,但那時候,有父親在,沒有解決不了的困難,往往也不用她出手。

    然而這一次不同,一個人,一柄刀,一條路。想要走過來,只得靠自己。

    現在,許珺終於來到了洞庭鎮,站在鎮外,稍稍駐足片刻,舉步走進來。

    傍晚時分,鎮上十分熱鬧,各色打扮的人來往奔走。其中許多人頭戴斗笠,遮掩面容。他們身上,或長或短,都帶著兵器,顯然是江湖中人。

    這麼多江湖人聚集在一處,換了別的地方,估計稍微一個摩擦,便會大打出手,血流成河了。

    然而在不能動手的洞庭鎮,哪怕仇家在街上相遇,也只能站著對持,然後看誰的眼睛瞪得更大些,目光更凶狠些,而或,學潑婦罵街,叉著腰過嘴癮。

    許珺漫無目的地走著,想著心事:父親留言,說讓她來洞庭湖,可並未說清楚具體地點,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到哪裡去找人。

    她更不明白的是:為何父親要自己來洞庭湖呢?

    許念娘看著天天買醉不靠譜,實在自有分寸,做事必有含義。

    這一點,許珺深信不疑。

    忽然,腦海靈光一閃:父親一日不可無酒,他只要在洞庭湖,就肯定會上酒館來。

    那麼,找鎮上的酒館詢問,自然便能夠獲悉父親的行蹤了。

    許念娘外形儒雅,加上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衫,便是顯眼的身份標識。

    想到做到,許珺立刻從鎮上第一間酒館開始著手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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