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21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5
第一百二十章:姑娘留步,道士指路


    「小姑娘,你新來的吧,懂不懂規矩?」

    酒館裡的店小二頭也不抬,懶洋洋地說著。

    許珺一怔,但很快回過神來,掏出一串錢。

    店小二眼睛一亮,伸手拿錢,笑眯眯道:「你找我問人就找對了,我一對招子明亮有神,過目不忘,但凡來過本店吃喝的客人,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瞧著他睡眼朦朧,一隻酒糟鼻,許珺差點要一記粉拳賞過去,心裡忍住,將許念娘的外貌特徵說了。

    店小二咂砸嘴唇,想了想,斯條慢理地回答:「沒有見過,我敢保證,他沒有來本店喝過酒。」

    許珺掩飾不住失望。

    不過鎮上起碼二十多間酒館酒樓,許念娘不可能每一間都光顧過,第一間沒有線索,就繼續下一間。

    洞庭鎮原本是個漁港鎮子,民風淳樸,可隨著一批批修士、江湖豪客湧入,隨著旅業飲食業的迅猛發展,人心思變,各種規矩也就多起來。

    錢多不壓身,誰會跟錢過不去?

    喝酒吃飯住宿的收入是不錯,但消息買賣也十分火爆,早已成為洞庭鎮生意的一部分。

    許珺純屬打聽人的,訊息要求不高,因而用錢也沒有太多講究,給個一串半串錢,等於是打賞。然而問得多次了,花錢如流水,也吃力。

    她從涇縣出發,陳三郎給了一包金銀。路上花費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卻得節省點用才行。

    時辰慢慢過去,入夜。鎮上點起燈火。

    許珺已經問到第十一間酒館了。

    這酒館不寬,長長一條,顯得深。裡頭擺著十多桌,每一桌上基本都坐著酒客,呼呼喝喝,推杯換盞,十分豪邁,滿滿的江湖風氣。

    「小二,你有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年約四旬。中等身材,面皮白淨,短鬚……對了,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衫……」

    許珺滿懷熱切地問道。

    她卻沒有注意到,身旁的酒桌上正坐著一個道士,在慢慢飲酒,聽到她在找人,一對眸子,忽而如燈一般明亮起來。

    目光落在許珺身上。在視線內,一些肉眼不可見的景象盡顯無遺。

    望氣術!

    一望之下,道士身子不禁一顫,心中疑惑叢生:「此女怎麼也來洞庭湖了。她不是跟陳三郎一起?彼此定下名分,應該成親了的……而且,她找的人。怎麼和當天少主遭遇到那個人相符合……」

    這道士,便是正陽道長。

    他和少主元哥舒分別。元哥舒返回揚州,發散人手打探紅鯉魚的消息。不過關於紅鯉魚。實在千頭萬緒,無處著手,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在短時期內,極難查到有價值的線索。

    而正陽道長則選擇留在洞庭湖這邊,另有打算。

    這一晚,他到酒館裡喝酒,就遇到許珺在到處找人,找的人,分明便是那天在岳陽樓上出現的神秘高手。

    那神秘高手來去如風,打擊了元哥舒一番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沒有在附近一帶出現過,卻不知道去了甚處。

    不過洞庭湖本來就地域遼闊,雖然最出名最顯著的地方是岳陽樓和小鎮,但其他地方也不賴,多有人往。

    而對於許珺,正陽道長印象深刻,在南陽府的時候便特地用望氣術看過:命氣隱晦,有著一股怪異的波動……

    他當時斷定,陳三郎之所以能夠命氣高漲,與此女甚有關係。

    在堪輿相術上,像許珺這樣的女子乃是典型的「旺夫」,外嬌內媚,身藏名器,堪稱極品。

    本來這般女子,正陽道長也是在苦苦尋覓,找到之後,便給元哥舒做妻室。元哥舒已有妾四人,都是具備「旺夫相」的女子,但她們和許珺一比,卻黯然失色,差得太多。

    以許珺的容顏本質,幾乎能當元哥舒的正妻了——遺憾的是,命氣隱晦,未能勘破,不似出身富貴門第。在門第上,就顯得不配襯。

    門當戶對,至關重要。

    尤其是朱門大戶,娶一個好門楣的妻子,娘家那邊,岳父方面,能提供的幫助往往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具有高度的戰略意義。

    許珺出身可能不怎麼好,但這等命氣時運,元哥舒若能娶她為妾,也頗有補益。

    可惜的是,正陽道長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和陳三郎定下名分,命氣時運交錯在一塊,還非常融洽的樣子。

    這般情況,如果棒打鴛鴦,搶奪之,卻有違天和,有傷人道,就算能霸佔此女,也不能獲得任何好處,還很可能遭受反噬。

    故而正陽道長靈機一動,使出了圈養的秘術,將陳三郎視作資糧,養豬促肥。

    許珺旺了陳三郎,陳三郎卻為元哥舒做嫁衣,說白了,其實就等於元哥舒將許珺娶到手了。

    果不其然,近期來,陳三郎時運高漲,不斷增肥。

    這一切,都在正陽道長的掌握之中。可這時候,許珺卻忽而出現在洞庭鎮上,所要找的人又不同尋常,頓時讓道士感到某些敏感的可能性。

    「抱歉,我沒有見過這個人。」

    店小二的回答讓許珺失望,正準備去問下一間。

    「這位姑娘請留步!」

    她就回頭,見到叫住自己的道士,面生得很,頓時提起警惕:莫名地,她對於道士,總有一縷敵意。完全說不出是因何而生,彷彿血脈裡天生的。

    道士感受到一分敵意,只當是人本能的戒心,隨即呵呵笑道:「姑娘,貧道有禮了。」

    打個稽首。

    許珺問:「有什麼事?」

    「我剛才無意聽到你打探人,碰巧,貧道似乎見過那青衫客。」

    許珺一聽,半信半疑,戒心未消:「在哪裡見到的?」

    「岳陽樓……」

    頓一頓,道士又道:「貧道見到他的時候,他背負長條包袱,露出一截古銅色的刀柄,看起來,像個刀客。」

    「就是他!」

    許珺再無懷疑——她問人的時候,並未說出這個特徵,道士能說得出來,定然是見過的。

    這一柄刀,對於父親具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雖然許珺未曾見父親拔出來過,但每當夜深人靜時,便會拿出布來仔細拭擦。

    「你什麼時候見到他出現在岳陽樓的?後來他又往哪裡去了?」

    趕緊追問。

    道士微微一笑:「已過去好些天了,這青衫客憑欄望湖,然後便朝著那個方向去了,不曾再回頭。」

    手一指,指的是北方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5
第一百二十一章:暗藏禍心,洞庭到了

    北方山脈郁蔥,翻山越嶺後,便進入名州地域。

    許珺聞訊,心中一愣:難道父親在洞庭湖只短暫停留,便一路北上,前往京城長安去了?

    長安乃天子腳下,向來是龍虎聚會之地。

    只是那樣,為何父親當初留言,要自己前來洞庭湖匯合?以父親的行事個性,既然讓自己來,那麼他定然會在此地等著才對。

    除非,出了某些意外事故……

    擔心父親安全,許珺忍不住問:「道長,那一天你見著他,可曾有什麼狀況?」

    正陽道長心道:此女聰穎,果然不是那麼好欺瞞糊弄的。

    當下故作沉吟狀,片刻道:「當其時,這青衫客似乎與一隊人馬發生了衝突,然後突圍而去。」

    許珺一聽,果然如自己所料,趕緊問:「他有沒有受傷?」

    道士讚道:「青衫客武功絕倫,實在是貧道平生罕見的人物,哪裡會受傷?」

    許珺安下心來,拱手做禮:「多謝道長指路。」

    轉身出了酒館。

    道士目送她婀娜背影,眼眸掠過陰冷之色。他指著北方,就是故意要誤導許珺到長安去,暗藏禍心。

    屈指一算,那陳三郎應該也差不多從涇縣啟程,趕往京城參加會試了。以其目前的命氣時運,考過會試並不困難。會試之後是殿試,如果能被聖上點中一甲進士,不管第幾名,都將是氣數極為旺盛的時刻。

    人生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前面兩件不論,後面兩件卻是圓滿經歷。

    到時候,陳三郎與許珺在京城相遇,又適逢金榜題名,氣息纏身,怎能把持得住?

    當兩者顛倒衣裳,共赴巫山**,盡享魚水之歡,便是氣數巔峰——

    豬已肥,宜亮刀!

    這並非什麼縝密的陰謀詭計,而是正陽道長依據卦象指示所作出的安排。他浸yin此道一甲子,推算無數,不曾出過紕漏。

    天機冥冥,絲縷乍洩,便是玄機。

    卻說許珺離開酒館,並未第一時間走出小鎮,而是先到岳陽樓上,觀望洞庭湖。

    岳陽樓不隸屬洞庭鎮範疇,沒有「妄動干戈者死」的森然規矩,但它屹立千年,至今依然完好無缺,堪稱奇蹟。

    有人說,建造岳陽樓的木頭乃是南山神木,堅硬如鐵;也有人認為,這是因為來到岳陽樓的人為了表示對龍君敬重,基本都保持克制,就算有摩擦矛盾,也不輕易動手開打……

    眾說紛呈,愈發為此樓增添幾分神秘色彩。

    岳陽樓三層,四柱,主體純木構造。那些木料天然有香味,蚊蟲不侵,千百年不朽,確實不凡。

    故而這些年來,有不少人曾打過木料的歪主意,但這些想盜取木料的人,無一得逞,最後都無聲無息地失蹤了。

    有傳言說,岳陽樓雖然沒有規矩,可比洞庭鎮還要可怕。

    夜間的岳陽樓懸掛著燈籠;夜間的洞庭湖霧氣裊裊,只能看到綿延無邊的蘆葦叢;再遠些,就一片模糊,只聽得波濤起伏輕輕拍動的聲音,似有情人在耳邊囈語,有一股撩撥人心的溫馨。

    許珺忽而想起了陳三郎,想起了他為自己寫的詩,「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她決定在洞庭湖過一夜,然後明天北上長安。

    ……

    船隻微微起伏不定,仿若巨大的搖籃,人在其中,覺得舒服。

    若有所感的陳三郎驀然從觀想中睜開眼睛,目光看往北方——船艙房間並沒有窗戶,隔著厚厚的木板。

    但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過去,看到外面,看到遠方被夜色籠罩的山脈,以及那一個巨湖。

    洞庭湖!

    許珺應該早到了洞庭湖那邊吧,不知是否和許念娘匯合上了。

    對於那一位神秘兮兮的未來岳父,陳三郎倒有微詞:既然答應女兒和自己定親了,後面為何又叫女兒走?

    坑女婿啊!

    陳三郎覺得,見到許念娘,有必要好好談一談。

    一夜無事,第二天清晨起來,走到甲板上,抬頭見一輪紅日從東方天際徐徐升起,煞為壯觀。萬道光芒蓬髮,將一江水映照得美豔,日出江花紅勝火。

    和他一般,跑到甲板上觀賞日出景色的人不少。

    這一艘船,運著貨物,也搭載著上百名旅客。其中一部分,是在南陽府上的船,一部分則是沿途上來的。

    「道遠,早!」

    一個士子走上甲板,他年約三旬,頭髮梳理得整齊,濃眉,一雙眼睛常常眯著看人,這是有近視的緣故。

    讀書人日夜攻讀經義,雖然坐得端正,保持足夠距離,但用眼多了,難免近視。

    楚雲羽,來自建德府的舉子。

    在揚州鹿鳴宴的時候,他便和陳三郎照過面,只是當時寒暄了兩句,並無多少交集。

    這次奔赴京城考會試,雙方碰巧遇上,卻是緣分。

    與楚雲羽一起同行的,還有他的好友,同樣來自建德府的「柳清輝」。幽映每白日,清輝照衣裳。他是個苦讀詩書的傢伙,每天書卷不離手,出門也好,上茅廁也好,甚至吃飯的時候,都會在桌上擺一卷書,吃一口飯,讀一行書。

    如斯專注,簡直和傳說中的「書痴」有得一比了。

    為此,柳清輝鬧過一些笑話。未考取功名之前,在家鄉里頭被不少人嗤笑過。但功夫不負有心人,今科一考中舉,衣錦還鄉,過往因為愛讀書而鬧出的糗事,在鄉親們的口中立刻變成了雅事。

    雖然考取了功名,但他苦讀詩書的本心毫不改變。在船上的時候,依然書不離手,思路常跳脫,這邊和人說話,那邊突然間想到了某一段經義,就會搖頭晃腦地念叨出來。

    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這些天,陳三郎親身與他接觸過,深有體會。

    眼下見著楚雲羽一個人,沒有見到柳清輝上來,陳三郎便打趣道:「雲羽,清輝又蹲茅廁去了?」

    楚雲羽面露苦笑:「每天一蹲,風雨不改。」

    其實這個不算什麼,關鍵是柳清輝每次都捧著書捲進去,一看入神,每次不蹲半個時辰絕不會出來。有時候蹲著蹲著,連大便都忘記拉著;又或者,忘記擦屁股就提著褲子出來……

    這是個真正愛書如命的人,絕對能稱之為「痴」。

    陳三郎與楚雲羽站在甲板上,說些閒話。

    「咦,清輝出來了。」

    楚雲羽說道。

    陳三郎望過去,果然見到一個衣著簡樸,手裡拿著一卷書低頭在看的士子,正是柳清輝招牌式的出場姿態。

    他看得痴迷,沒有看路,一不注意就和一個人撞上了。

    那人卻也知道柳清輝,呵呵一笑:「柳相公,你真是太用功了,怪不得能中舉,佩服,佩服。」

    柳清輝恍然醒覺,臉上帶著羞澀的歉意,看上去,像個大男孩似的,有點可愛。不過他年紀也不大,今年二十五歲而已。

    「清輝,這邊來。」

    楚雲羽叫道。

    柳清輝就走過去,拱手做禮:「早。」

    簡單了斷的一個字,隨即又旁若無人地舉起手中書籍看起來。

    陳三郎偷瞄一眼,見這一卷書並非正典經義,而是一卷雜書,名曰:《魚鳥堂筆記》。他也曾看過的,裡面都是些志怪誌異的故事,妖魔鬼怪,光怪陸離。

    感覺詫異:「清輝,你也喜歡看這書?」

    柳清輝沉浸在書中,沒有聽到。

    旁邊楚雲羽一聳肩:「道遠,他只要是書,都愛看……」說著,壓低聲音,說道:「就連《桃梅記》都喜歡得很,還一頁頁做了備註。」

    《桃梅記》卻是本很出名的書,故事很俗,寫的是一個叫「龍傲天」的大官人,在家裡與妻妾之間,與奴婢之間錯綜複雜的情愛之事,筆觸大膽,描寫細膩,據說藝術水平有好幾層樓那麼高。

    這等世情小說,卻被朝廷列為禁、書,不登大雅之堂。然而越禁卻越多人喜歡看,私低裡早傳瘋了。許多文人雅士幾乎人手一本,還是手抄本,每天晚上看幾頁,心曠神怡,彷彿修煉了秘籍似的。

    閒話不提,陳三郎聽到柳清輝這等秩事,簡直無言以對。如此看來,他並非單純的迂腐書痴,有別於一般的書呆子。

    看完日出,眾人漸漸散去。

    船隻已啟航,站在甲板上風頗大,呼呼吹著,吹多了,人容易著涼生病。

    回到船艙中,楚雲羽問 :「道遠,估算日程,還有三四天左右,就能到洞庭湖了。下船後,你有何打算?」

    陳三郎回答:「我想先在洞庭湖那邊遊玩一番,才繼續北上京城,你們呢?」

    楚雲羽道:「我倒也是想,但清輝說路上不宜滯留,早些到京城,安心準備考試。反正考過試後,也是原路返回,再遊玩不遲。」

    陳三郎點點頭:「這樣也好。」

    楚雲羽又道:「道遠,你孤身一人,路上可得注意小心些。」

    他和柳清輝作伴同行,身邊又帶著隨從,自然比較安心。

    五天後,中午時分,船隻靠岸,一段枯燥旅程終於抵達終點。

    洞庭湖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6
第一百二十二章:小劍示警,畏之如虎

    下船後,與楚雲羽柳清輝分別,他們兩個到附近市集,斥資購買一輛馬車,用來趕路。馬車轔轔,向北而去。

    陳三郎則要到洞庭湖畔轉一轉,心裡想著,不知許念娘父女是否還在此地。他們若在,彼此相逢,自然樂事。

    先找一個當地人,詢問風土人情。當花了五百錢後,對於當地狀況基本有了一個大概瞭解。

    洞庭湖浩瀚如海,與中州、揚州、雍州、名州四大州郡接壤,但如此大一塊地域,最出名的無疑是位於揚州和名州夾角處的洞庭鎮一帶。

    說起洞庭湖,狹義上基本都是指這一塊地方。

    洞庭鎮、岳陽樓、以及資源最為豐饒的龍君山,都在這裡。而前朝被滅古戰場,被人津津樂道的「大虞國庫」失落地點,也在此處。

    湖域遼闊,陳三郎不可能完整走一圈,那樣的話,起碼得耗費幾個月光陰,故而他著重遊逛的地帶,就是洞庭鎮。

    船隻泊岸的碼頭距離洞庭鎮還有一日路程,就僱傭一輛馬車駛去——自從上次到揚州時經歷了黑馬車一事,陳三郎多了個心眼。

    天下廣袤,人口萬千,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黑車有,黑店更多。他們的存在遠比賊寇隱蔽陰險,防不勝防。

    陳三郎雖然身懷術法,又有些武功,但如果粗心大意,遇上下三濫手段,也不保險。不知多少英雄好漢,縱橫江湖,不可一世,最後卻被宵小謀害,死得糊裡糊塗。

    入夜時分,馬車抵達洞庭鎮。在鎮頭處下車,打發馬車回去。定一定神,陳三郎就看見豎立在街頭的石碑:

    「洞庭!」

    兩個字扭扭歪歪,如同小孩塗鴉的字樣,顯得古怪。

    陳三郎這幾個月也算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但凡大一點的集鎮,都會豎立碑銘,書寫地方名稱。

    那些字,要麼是正楷,端正凜然;要麼是行書,開闔勻稱。

    像眼前這樣的字,實在未曾見過。

    看了一會,沒發覺什麼,陳三郎就不再理會,邁步入鎮——他並不知道,在多日之前的一個黃昏,許珺就是這樣進入小鎮的。

    找了一間客棧住下,這地方不愧「景區」之名,住宿死貴,比起揚州,都要貴上一倍,令人咂舌。

    下來吃東西,果不其然,一盤肉的價錢,在別的地方都可以買一頭羊了。

    吃飽之後,上樓休息。第二天早上,起床梳洗完畢,正式開始逛蕩。

    由於相距時日太久,他並未指望能碰上許念娘父女。雖然俗話總是說「無巧不成書」,但這事委實渺茫得很,期望過高,反而失望得重。故而這番遊逛,更多的是出於遊玩見識的心理。

    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

    這句話,陳三郎都聽得耳朵出了繭子,今天終於到了地方,不好好看一看,都對不起自己。

    岳陽樓和洞庭鎮挨邊,出去拐個彎便到。

    岳陽樓第一層,以花崗石為基,堅硬紮實。三層木樓,飛簷,斗栱,風雅古典,又有恢弘凝重的氣勢噴薄而出。

    進入樓中,首先是一個方形廳堂,兩邊迴廊,各有偏殿;拾級而上,二樓三樓,建築風格如一。一些影壁牆壁上,則留有不少古往今來文人騷客的墨寶,有詩有詞,歌賦文章,一應俱全。

    墨寶下面,寫著作者名諱,都是些名人。

    陳三郎甚至看到周分曹的作品,他寫的是一首七絕。讀之,韻律嚴謹,辭藻講究,詩意漾然,是一首佳作。

    逛完二樓,上三樓,最後扶欄眺望,望見遠處碧濤萬里,其中有小島卓立,漁船搖曳,間或鷗鳥飛翔,引頸長鳴……

    真是風景如畫,美不勝收。仿似那滾滾湖水奔湧到心頭來,能令人萌生志存高遠之感,心曠神怡。

    想當日,小龍女敖卿眉就是從此湖中逃離,化身紅鯉,萬里逃亡的……

    駐足觀望良久,陳三郎嘆息一聲,轉身下樓。心中暗暗稱奇,據說這座古樓並無具體的主人,又不受朝廷管轄,那日常維護管理,究竟是何方人士在做?是洞庭鎮上的人嗎?

    正想著,下到二樓的時候,就見到一個老人拿著一柄掃把,慢慢地掃著台階。

    這老人背駝如峰,高高隆起,但由於他本身的身量就頗高,因而即使駝背,整個人看上去,也顯得高大,給人一種奇特感覺。

    他年近古稀,頭髮稀稀拉拉,一張面容,皺紋如樹皮,又有些帶著黑色的老人斑點。

    這些斑點,連手上都有。

    陳三郎一下子注意到其中不同尋常的細節問題,他覺得老人臉上手上的斑點彷彿很是規則,呈橢圓形,色澤也與正常的老人斑不大一樣。

    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老人忽而停住掃地的動作,咧嘴朝他一笑:「公子下樓,小心台階。」

    其嘴裡牙齒十不存九,很是空洞。

    陳三郎心一凜,拱手道:「多謝老丈提點。」

    一步步邁下台階,下到一樓,始終不再回頭看過。因為就在剛才老人注視著他,開口說話的時候,他腦海裡傳遞過來斬邪劍一股非常激烈的情緒波動。

    這股情緒中竟蘊含著懼意。

    因為畏懼而示警,拚命提示著陳三郎,要他離開老人遠一點。

    小劍示警,這不是第一次,卻是第一次表現出了害怕。以前遭遇屍魁、螃蟹等,小劍示警,卻是興奮雀躍,幾欲要破匣飛去,展露鋒芒去降妖除魔,斬殺邪魅。

    但這一次,它居然流露出了畏懼的意念,像是綿羊看到了老虎那般!

    不對,在那股情緒中,小劍還表示出了某些不甘……害怕,或者只是在絕對力量差距懸殊的基礎上,所下意識的一種迴避,並不意味著它完全懦弱……

    只是,這屈身在岳陽樓掃地,如同奴僕般的老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陳三郎下樓後,老人繼續低頭掃地,他的動作很慢,但每一下,都很有力,被掃過的地方,每一層台階立刻變得乾淨無比:

    「倒是個,有些意思的小傢伙……」

    低低的聲音囁嚅道,細不可聞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6
第一百二十三章:再見逍遙,富道有難

    下了岳陽樓,陳三郎腳步加快,也不回洞庭鎮,而是朝著對面的龍君山而去——先前小劍示警,固然畏之若虎,但老人本身,並未做出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情。彼此只是一次偶遇,無需過分驚惶。

    其實來洞庭湖之前,他已經有遭遇「奇人異士」的心理準備。作為一個見過小龍女,手下有螃蟹雄魚精兩大妖將的**型書生,陳三郎如今的心性堅韌得很,絕不會輕易大驚小怪的了。

    龍君山不甚高,但非常綿長,蜿蜒延伸,一直沿著湖畔圍繞。看上去,如同是一道天然堤壩,守護著洞庭湖。

    龍君山名,因此而來。

    山上林木郁蔥,花草茂盛,其中生長著不少珍貴的草藥植被,因而多有採藥人前來採集;至於飛禽走獸之類,更是繁衍無比。

    靠近洞庭鎮的這一截山脈,由於遊人眾多,開發了出來,修建了路徑,還有涼亭等,差不多是一個景區般的地方了。

    現在陳三郎就是順道到山上走一走。

    此時,和他持同樣目的的遊人為數不少,但他們大都三五成群,都是些文人騷客,前來遊山玩水,吟詩作對的。

    聽著那些酸腐的應景之作,陳三郎暗中好笑。他最聽不得文人間的互相吹捧,太假,太肉麻。圈子當中,只要一人想到了句詩,張口吟出來,也不管長短平仄,別的人立刻拍手叫絕:

    「好詩好詩!」

    「此句渾若天成,真乃絕世佳句也……」

    然後被吹捧的那個沒有半點自覺地在那兒洋洋得意,而或故作謙虛地說:「謬讚了……」

    陳三郎實在接受不能,乾脆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明,走自己的路去。

    越走越高,最後到達頂峰上。

    這裡頗為荒蕪,路徑不通,來到此處的遊人罕見,就算遇著個人,不是獵戶,便是採藥人。

    陳三郎出了一身汗,見山頂上有塊大青石,便走過去,坐下,擦一把汗,然後從書筪中拿出乾糧清水,慢慢吃喝。

    書筪中主要的行李書籍等物,都放在鎮上客棧的房間中,出來時只背負些干糧和水,顯得輕盈。

    嘭!

    突然之間,一聲大響,來自前面的一座山頭。

    陳三郎聞聲看去,見到那邊一股塵土飛揚而起,動靜似乎不小。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到一道身影快速地衝過來,只是彷彿正在逃竄,身形顯得狼狽不堪。

    這是個道士,挽著個道髻,插一根枯樹枝,面容很年輕,一對小眼睛,總是一副永遠睡不夠的模樣,顯得無精打采。他顯然剛跟人大戰了一場,身上道袍七零八落,髒兮兮的,如同乞丐模樣。

    逍遙富道!

    可不是那個最喜做高人裝扮,然後幫人降妖除魔賺取銀兩要娶美嬌娘的逍遙富道嗎?

    據其自報家門,是嶗山第一百零八代的嫡傳弟子。

    陳三郎早非吳下阿蒙,從敖卿眉那裡知道了許多關於修士界的見識,從而得知這嶗山在一千年前算是一個大派,善於符咒之術;但千年後的今天,嶗山人才凋零,勢力式微,傳承都快要斷絕了。

    陳三郎很是懷疑,這逍遙富道很可能已是嶗山碩果僅存的一個傳人。至於他的修為實力,在凡夫俗子眼中是神仙,可在修士界,估計也就是個二流水平。

    當初在南陽府,斬殺屍魁,陳三郎出的劍。然而逍遙富道以為是蜀山劍仙所為,敬畏有加,然後就唸唸叨叨地跑掉了,原來是來了洞庭湖。

    作為修士,奔赴洞庭湖有無數個理由,所以不足為奇。

    陳三郎見到他,不禁開口叫道:「逍遙富道長,你怎麼啦?」

    逍遙富道顯然也沒有預料會在此地和陳三郎遇上,一愣神,但隨即裝作沒聽到,嗖的,身形毫無停留。但在經過陳三郎身邊時,忽而揚手扔下一件事物,噗地有聲。

    陳三郎正感納悶。

    呼!

    一團黑風,平地捲起一股沙塵,很是迅猛。

    陳三郎大吃一驚,他隱隱見到黑風中分明裹挾著一個人,由於太快,根本看不清楚面貌,只隱約見到他一頭爆炸型黃髮,極其威武霸氣。

    這個人分明是在追殺逍遙富道,看都不看陳三郎一眼,只把他當做是尋常的書生遊客了。

    唰!

    轉瞬而過,真是快如風。

    這是遁法?

    陳三郎眼睛明亮,認出了這一門術法。

    所謂遁術,就是修者修煉用來趕路追逐的術法。修者畢竟不是神仙,難以做到真正的騰雲駕霧,一個觔斗十萬八千里那些,真是神話。不過遁術修煉有成,也是極其快捷,比什麼千里馬之類,還要快得多,而且看上去雙腳離地,堪稱陸地神仙。

    遁術有諸多種類,風遁、土遁、水遁、符遁等等。

    陳三郎所學的《真龍御水訣》,其實便是一門十分高明的水遁術法。不過目前他沒有學到家,速度不那麼快而已。

    剛才追逐逍遙富道的修士,使出來的風遁就頗成氣候了,平地生風,又快又穩。

    這樣的速度,追上逍遙富道並不困難。

    看來這嶗山嫡傳弟子有難了。

    陳三郎對他印象倒不錯,彼此間也算合作過一回,算起來,自己還欠他一筆降妖除魔費呢。

    然而這等層次的交鋒,卻不是陳三郎輕易能幫得上手的。他心思一動,想起剛才逍遙富道經過時所丟棄的事物,趕緊低頭去尋。

    草叢中,一物赫然在,體積不大,猶如嬰兒的拳頭,通體漆黑,呈現不規則的圓形,體表上有些蜂巢般的小洞。

    這是什麼,看著像塊隕石。

    陳三郎不明所以,撿拾起來,發現事物非常輕,有點古怪的樣子,心裡想道:剛才逍遙富道假裝不認識自己,又丟下此物,毫無疑問,這東西肯定是關鍵所在,是要自己拿了東西趕緊下山去……

    想到這,不再猶豫,找路下山,回洞庭鎮。

    他走後約莫半刻鐘,呼,黑風旋舞,現出一個黃髮彪悍漢子,大手抓著一人,正是逍遙富道。

    道士被制住,動彈不得。

    黃髮漢子將其往地上一扔,一腳踏在胸口處,惡狠狠道:「說,你把隕星寶石藏哪裡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8
第一百二十四章:隕星寶石,靈通法器

    「說,你把隕星寶石藏哪裡了?」

    黃髮漢子一腳踏在逍遙富道胸口上,頗為使勁。

    成為階下之囚,逍遙富道滿臉沮喪,乾咳一聲,吐了一口血:「半路上扔了。」

    「扔了?」

    黃髮漢子明顯不信。

    那隕星寶石算得上天材地寶,上佳的煉器材料,將其熔化,灌注到法器之上,能大幅度提高威力,甚至還有一定概率使得法器產生質變,從而突破進階。

    如此寶物,好不容易才搶到手,豈會隨便扔掉?

    黃髮漢子面露獰笑:「嶗山小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要逼本爺出手段!」

    說著,伸手往懸掛在腰間的一口黑皮葫蘆上一拍——這葫蘆不大,通體黝黑,仿若鐵鑄似的。

    「蓬」的一響,葫蘆口打開,「嗡嗡嗡」地飛出一團黑影,卻是數十隻黑蜂。每隻大約兩寸長短,突眼肥肚,狀甚猙獰。

    「黑水蜂!」

    逍遙富道驚叫出聲。

    這種毒蜂大名鼎鼎,被它蜇到,傷口會奇癢難忍,不得不伸手去撓抓,直抓得皮破血流,肉綻見骨不可止。

    「真是扔了,因為我想著,反正自己得不到……」

    逍遙富道叫得像殺豬似的。

    黃髮漢子鄙視他一眼:「叫啥叫啥,本爺還沒有讓毒蜂蜇你呢……好,那你說扔到哪裡去了?」

    「剛才逃經這裡,順手一扔……」

    逍遙富道伸手亂指地面的草叢。

    黃髮漢子冷哼一聲,口中唸唸有詞,數十隻黑水蜂便飛散開,一些在半空盤旋,一些收了翅膀,簌簌地鑽進草叢中。

    原來這些毒蜂不僅會蜇人,也被訓練得能用來尋物。

    過不多久,一隻毒蜂若有所獲,飛回來,落在黃髮漢子的掌心中,一邊劇烈地震動著腹部,一邊走八字形盤旋不定。

    這是蜂舞,具體表達的意思只有馴養者才能破悉。

    黃髮漢子見到,不禁一愣:「沒想到隕星寶石居然真被你扔到地上了。」

    他根據這只黑水蜂指引,找到發現隕星寶石氣息的地方,然而那兒空空如也,只有塊破石頭。

    臉色登時陰沉下來。

    站定,閉目,回想先前的狀況。很快,腦海掠過一個白面書生的身影——難不成,寶石被他撿拾去了?

    睜開眼睛,喝道:「嶗山小道,那書生是不是你同伴?」

    逍遙富道叫起撞天屈:「我怎麼會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同伴?」

    「嘿,不管如何,反正放你不得。好,本爺今天慷慨,喂你吃一條寶蟲。」

    逍遙富道自是知道對方所謂的「寶蟲」是何等毒物,趕緊說道:「黃大仙,你養寶蟲不易,就不要浪費在小道身上了……」

    黃髮漢子不由分說,伸手往腰間一口皮囊一掏,片刻拿出一根竹管,伸手彈開密封住竹管口的蠟泥,再一彈竹管身。

    沙沙!

    就爬出一條百足蜈蚣來,足有六七寸長短,遍身斑駁,一對觸角,搖擺不定。

    逍遙富道見狀,面色都白了,嘴唇抿得緊緊的,不留一條縫。

    黃大仙冷笑道:「再不張嘴,本爺讓它從你鼻孔鑽進去,耳朵進去也行,要不乾脆脫了褲子,從後面的洞進去,定然更加刺激。」

    逍遙富道心中大駭,心想這一次真是倒霉透頂,碰上這一個蠻橫毒辣的傢伙。

    這黃大仙乃是修士界有名的旁門狠角色,修習一本《百蟲毒經》,擅於馴養各種毒蟲,陰狠無比。

    所謂旁門,自是相對蜀山、白馬寺、崑崙這些正統大派而言。原本逍遙富道出身的嶗山,也算是一個大派,可惜零落已久,傳承式微。到了他這一代,更是悲慘,許多符咒術法都沒有學會,修為實力勉強擠進二流水平。行走世俗,當個「高人」綽綽有餘,可面對真正的狠人,就遠遠不夠看了。

    眼看那百足長蟲在黃大仙的驅使下,慢慢朝著嘴上爬來,逍遙富道只覺得毛骨悚然:「黃大仙,大家都是修士,莫要太過分!」

    黃大仙哈哈一笑:「過分又如何?有本事,叫你那死鬼師傅從地下爬上來,找本爺報仇。」

    聽他辱及師尊,逍遙富道大怒,奮起一股氣力,掙脫開來:「本道跟你拼了!」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幅捲軸,看上去,如同一幅畫一樣。只是比較厚重,紙張陳舊,古色生香,相當有年頭的模樣,仿似古董。

    黃大仙眼睛一眯——剛才他將道士抓住,當場進行搜身,將逍遙富道身上許多符籙都搜尋出來,當戰利品繳獲了。但並未發現這幅捲軸,卻不知藏在了哪裡。

    作為老牌修士,黃大仙見識淵博,立刻想到關竅所在,眼睛一亮:「乾坤袖!」

    《乾坤袖》,嶗山獨門秘法,練成之後,能在道袍袖口處開闢一處芥子空間,用來儲物,非常便利。

    在修士界,其實類似這樣的術法不少,究其本質,就是一件奧妙法器,視品階高低,容納空間大小不定。

    逍遙富道從乾坤袖中拿出這捲軸,臉色微微一滯,但隨即下了決心,一把打開,足有三尺長,四四方方,上面畫著風景事物,是一座孤零零光禿禿的山峰。在右上角,則是一個圓圈,也不知道代表太陽呢,還是月亮。

    這畫法很是粗糙,信手塗鴉般,沒有絲毫美感。

    這是……

    黃大仙感到奇怪,但對方既然珍而重之地拿出,定然是壓箱子的寶貝,不可怠慢。

    逍遙富道突然咬破右手中指,流出血來。然後舉起手指,往捲軸上那圓圈一點。

    這一點,便好像往平靜的古井裡投擲進一塊巨石,掀起一陣波浪。

    嗡!

    那圓圈得了鮮血濡染,竟彷彿要活過來,本來粗糙的線條紅光迸射,瞬間化成一輪驕陽。

    陽光凶烈,映照之下,一些飛舞在半空的黑水蜂竟立刻冒出黑煙,化為灰燼。

    黃大仙大吃一驚:「靈通符咒!」

    毫不猶豫,當即施展風遁,轉身「嗖」的跑得無影無蹤。

    靈通符咒,便是一件靈通級的法器,僅次於傳說中的法寶之下。威力頗大,厲害得很。

    在修士界,絕大部分低階修士,用的都是稀鬆平常的開光法器;中等水平的,能擁有玄品法器就相當不錯了;至於靈通法器,可遇不可求,往往只有那些大派傳承的弟子才能具備。

    一件靈通法器足以讓施法者修為實力躍升幾個台階。

    雖然不知道逍遙富道為何一開始的時候沒有拿出此寶,但黃大仙作為旁門的成名人物,不僅僅心狠手辣,而且心性謹慎,絕不輕易與人進行生死搏鬥。

    這也是修士界不成文的原則。

    人活著不容易,能成為修士更不容易。修士吐納天地元氣,追求的是長生。而逞勇好鬥,卻是大忌。動輒生死相搏的,就更不用說了,很容易隕落,畢生追求化為泡影。

    當然,並非說修士畏懼爭鬥。而是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他們絕不會鬥得你死我活。

    這一點,和江湖武者有很大區別。武林中人,講究快意恩仇,仇不過夜,有時為了一句口角便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故而武者多勇卻少壽,沒幾個能壽終正寢的。

    眼下情形,逍遙富道被逼亮出靈通符咒,黃大仙一見,下意識就選擇避其鋒芒,反正隕星寶石又不在道士身上,沒有必要與其鬥得魚死網破的,不值當。

    見驚走了黃大仙,逍遙富道鬆一口氣,感覺身子一陣虛弱,頭暈目眩,心頭陣陣氣血翻湧,幾乎要吐血出來。

    他修為尚淺,根本不能駕馭這件師門重寶,一旦使用,必定會遭受巨大反噬,因此不敢輕易動用。

    長吸口氣,將悸動壓制下去,趕緊收了捲軸,飛快朝山下奔去。

    唰!

    其前腳剛走,剛才逃遁的黃大仙身影立刻閃現,一對眸子,精光熠熠地盯著逍遙富道的背影,嘴角流露出冷笑:「嘿,真以為本爺的膽子是那麼小嗎?我就知道有蹊蹺。」

    他並未第一時間追趕,因為他的目標根本不是道士,也不是那捲軸,而是隕星寶石。

    殺了逍遙富道,對黃大仙沒啥好處;而靈通符咒固然是寶物,可作為嶗山秘傳之物,別人就算搶奪到手也無法煉化使用,沒有用的東西,和廢物無異;從頭到尾,黃大仙都意在隕星寶石。

    他才不信逍遙富道會隨手扔掉,要麼道士把寶石藏匿到乾坤袖中了,要麼是用一些移花接木的手段,轉移掉了。不管如何,先靜觀其變,摸清楚底細再下手不遲。

    卻說逍遙富道走得急,一刻鐘後,終於來到洞庭鎮上。快步入鎮,他如釋重負,安全了。

    「這黃大仙,難道真被嚇跑,不敢來了?」

    心裡有些忐忑,但路上曾幾次回頭張望,後面都沒有動靜。

    不管他了,先找陳三郎再說,在街上東張西望。

    「咦,還喝上了?」

    可不是陳三郎嗎,正在一間酒館坐著,獨自小斟,狀甚悠然。

    一身破爛的逍遙富道走過去,毫不客氣在他對面坐下,拿起一雙筷子就夾肉猛吃。

    忽然間,細微的破風聲,一隻黑水蜂從道士破爛的衣衫夾縫中飛走,轉瞬不知所蹤。

    酒館嘈雜,道士和陳三郎都沒有注意到。

    嗡!

    卻是陳三郎身懷的木匣中,小劍若有發現,微微一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9
第一百二十五章:書生道士,合作無間

    陳三郎眉頭一皺:懷劍日久,心意相通,從未有無的放矢的時候。那這一次,因為何事?

    抬頭觀望酒館,人聲嘈雜,但並無奇怪的地方。

    難道,是因為逍遙富道?

    道士飢腸轆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忽然見到陳三郎目灼灼地盯著自己,不禁一怔,滿嘴油膩地道:「我鼻孔里長出花了嗎?」

    陳三郎嘴一撇:「看你的樣子,似乎剛被一頭老虎碾壓蹂、躪過一般,比叫花子還叫花子,高手形象都不要了?」

    道士唉聲嘆氣:「別說了,差點沒命回來。」

    難得見他吃癟,陳三郎打趣道:「你不是高手嗎?」

    道士苦著臉:「我是高手,可惜一山還有一山高……不提這一茬了,書生,東西呢?」

    「什麼東西?」

    陳三郎佯作迷糊。

    逍遙富道又往嘴裡塞一塊肉:「那東西又不是金銀,對你沒用,快拿出來吧,免得懷璧自罪。」

    陳三郎曬然道:「別哄我,定然是寶貝。」

    道士看著他,語重心長:「書生,就算是寶貝,你也用不了。」

    陳三郎嘿嘿一笑:「我可以用來當暗器呀。砸砸惡犬也行。」

    道士聽得眼睛鼓起來:「書生,虧你想得出來。你用肉包子打狗,也比用它來打狗好。」

    頓一頓。又道:「此地人多口雜,上你住的客棧房間去。」

    陳三郎結了賬——本想再逗一逗他,要他給錢,可瞧道士渾身破破爛爛,能拿出一文錢來才稀奇。

    進入房間,道士立刻手腳麻利地關門關窗,像做賊似的。

    陳三郎問道:「難道你那對頭追到鎮上來了?」

    逍遙富道回答:「暫時沒見著,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陳三郎點點頭。就從懷中掏出那塊隕石般的事物來,放在桌上。

    道士拿在手裡,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像是在撫摸心愛的情人。

    陳三郎問:「跟我說一下這究竟是什麼寶貝呀。」

    道士給他個白眼:「我說你一介書生,不好好讀書寫字,問這個幹嘛?」

    陳三郎跳起來:「那你明知道我是書生,卻把東西扔過來,幸好沒被那黃髮漢子看到,否則的話。不是故意害我嗎?」

    聞言,逍遙富道臉一紅。當其時情況危急,他把隕星寶石扔給陳三郎卻有私心,想著就算被黃大仙捉住。但寶石不在身上,便有說辭,便有寰轉的餘地。等於是留條後路。

    至於其他,真沒想過。

    略尷尬地干咳一聲。就將隕星寶石的功用效果大致說了一通。

    陳三郎聽著,眸子不禁發亮:真是好東西呀。這等事物就是傳說中的天材地寶了吧,而且自己正好需要,用得著。

    黃麻繩!

    如果將隕星寶石煉化,用在黃麻繩之上,不是可以將這根開光級法器的威力大幅度提升嗎?

    運氣好的話,從開光級晉陞到玄品級,那就發了,不知能節省多少淬煉苦功和時間。

    當即道:「富道,這麼大塊的寶貝,分一塊給小生唄。」

    逍遙富道面露狐疑地打量著他:「我說書生,你要它何用?」

    「寶石哇,可以製作飾品,懸掛於身,闢邪;還能用作鎮家之寶,流傳後世……」

    他的這些想法倒是世俗人的慣性思維,毫無破綻。

    逍遙富道搖搖頭:「書生,不是本道吝嗇。但此物予你,用處不大,等於暴曬寶物,實在浪費;而且懷璧自罪,被修士發現你有此物,隨時會引來殺身之禍……這樣吧,我這裡有一道符,乃是開光加持的法器,可用以鎮宅安家,邪魅不侵……」

    說著,往懷裡一掏,卻掏個空,這才想起全身上下被黃大仙搜了個遍,諸多符籙都被收繳走了。

    想起就肉疼!

    「好個黃毛仙,有朝一日,我定要報仇雪恨……」

    陳三郎伸出手:「符呢?」

    道士乾咳一聲:「現在沒了,先欠著,過些時日再給你。」

    陳三郎眼睛睜得大大:「這都能賒賬?」

    道士振振有詞:「怎不能?對了,上次在南陽府,你還賒賬來請我降妖除魔來著。」

    陳三郎笑道:「可最後降妖除魔的另有其人,那簽訂的合約自然不生效了。」

    提起那神出鬼沒的蜀山一劍,逍遙富道沒了脾氣,作聲不得。

    陳三郎一擺手,很大方地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富道,不如咱們再合作一次。」

    「合作?」

    道士感到疑惑:「合作什麼?」

    陳三郎摸了摸下巴:「你雖然逃了出來,但那黃大仙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洞庭鎮中不能動手,可你也不可能一輩子窩在小鎮裡頭。我很懷疑,他已經潛伏在外面,就等你冒頭了。」

    逍遙富道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對黃大仙頗有瞭解,此僚外表粗獷,心思卻縝密,不那麼好欺騙過關的,疑問道:「可這個與你有什麼關係?」

    陳三郎嘿嘿一笑:「富道,實不相瞞,我也是個高手來著,武林高手。」

    說著,背負雙手,仰首挺胸,作深沉狀。

    逍遙富道上下打量他一眼,不置可否:對於這個白面書生,印象裡就是覺得此子膽子很大,不類常人。

    就問:「你會什麼武功?」

    「著!」

    陳三郎也不廢話,要用事實說話,一記「驚風指」就點在道士胸口處。

    噗!

    然而道士一點事兒都沒有,呆了一呆:「你戳我胸幹嘛,我又不是尼姑。」

    陳三郎滿額頭黑線:這驚風指不甚牢靠,時靈時不靈,看來還得多多進行實踐才行……

    「剛才我只是測試你的反應速度,你這樣不行,像根木頭似的杵在那兒,不懂閃避,要是我亮劍出來,一劍便刺透過去了。」

    道士無語:「廢話少說,你究竟有甚主意,不妨說出來,看可行不可行。」

    陳三郎就在他耳邊細細說起來。

    聽完,逍遙富道沉吟道:「聽上去還不賴,可以一搏……只是書生,這次可不同斬殺屍魁,本道並無多少把握,你真得願意甘冒風險?」

    陳三郎胸有成竹:「不怕,但事先聲明,事成之後,寶石必須分我一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49
第一百二十六章:引蛇出洞,靈通發威


    洞庭鎮外,一片小樹林中,黃大仙在一株樹下坐著。其掌心處,一隻黑水蜂正大跳蜂舞,傳遞情報。

    「哼,就知道那書生有蹊蹺……」

    黃大仙站起身子,目光望向鎮上——洞庭鎮的規矩他自然知道,否則早直接殺進去了。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遲早會乖乖出來。」

    念頭一動,數十黑水蜂「嗡嗡嗡」地飛散開,飛住各處路口,監視動靜。

    約莫一刻鐘時間,忽而有蜂飛回,通過蜂舞回稟訊息:

    「咦,這就出來了?」

    黃大仙頗覺詫異,轉念一想:定然是逍遙富道拿了隕星寶石,心急找地方煉化,又以為自己被嚇跑了,所以才趕著離開洞庭鎮……

    煉化材料,非閉關不可。小鎮雖然不怕被人打擾,但環境條件不適合,必須另找地方。

    「好,正等你們送上門來!」

    施展出黑風遁,呼的,平地消失。

    ……

    一條黃泥道,路邊多山林;順著此路,穿過一扇峽谷,數十里外,便進入名州地域。

    不過這路並不隸屬官道,官道得從碼頭那邊出發。

    此時路上,正有兩個人結伴同行,一個道士,一個書生,這樣的組合頗有些古怪。

    道士兩手空空,一身破爛道袍,兩隻袖子甩開;書生背一架書筪,支起布蓬,遮擋住陽光。

    道士嫌書生走得慢:「快點,穿過峽谷,僱傭一輛馬車趕路,好走些。」

    書生怨道:「早叫你從碼頭那邊走,卻不信。」

    「你懂什麼,碼頭那邊人多口雜,還得趕一天路程,夜長夢多……」

    說到這裡,似乎怕被人跟蹤似的,回頭張望,見沒有人趕來,這才安心。

    兩個嘮叨著,進入峽谷。

    蓬!

    黑風席捲而至,現出黃大仙的身形,凶神惡煞。

    書生吃驚,趕緊躲到道士身後,道士失聲叫道:「黃大仙,你怎麼追上來了?」

    黃大仙面露鄙視:「你們別演戲了,真當本爺是雛兒嗎?這戲做得這麼假,我呸!」

    逍遙富道睜大眼睛,面露苦笑:「書生,我們被看穿了,拼吧。」

    陳三郎便從書筪中抽出一柄長劍,明晃晃抓在手裡:「殺!」

    口中大喊著撲身而上。

    「白痴!」

    黃大仙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著他,探手亮出一桿兵器,粗且大,卻是一柄狼牙棒,棒槌上面,佈滿長約數寸的尖刺。

    「噹!」

    一棒子差點把陳三郎的長劍震飛,看這陣勢,其不僅僅是修士那麼簡單,武藝嫻熟得很。

    修士重意念魂魄,身體是短板,忌被近身,一般來說,短兵交接對修士而言,無異舍長取短,更不是他們所擅長的爭鬥方式。

    這個弱點,也是武者能斬殺修士的最大憑仗。

    不過一些修士由於出身影響,修煉術法之餘,還掌握著武藝,等於雙、修——並非說雙、修就一定好,人生苦短,學習的東西多了,容易分神,反會顧此失彼。

    再說了,在修士眼中,只要掌握一門厲害術法,擊殺所謂的「江湖高手」易如反掌。畢竟武道修煉,能達到後天境界的甚為稀罕,練就罡勁,已是高手了。而罡勁高手,在黃大仙這樣的修士眼中簡直如同螻蟻般,能輕而易舉踩死。別的不說,光派一隻黑水蜂去蜇對方一口,便足以殺敵。

    既然如此,何必還花費諸多精力心神去學武,豈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黃大仙的武藝,卻是他未成修士之前就學會了的。他原本是武林中人,在江湖門派中廝混,後來因緣際遇,獲得《百蟲毒經》,這才踏入門檻,成為高高在上的修士。

    眼下使出武功招數,是看著陳三郎衝殺過來的身形破綻百出,有心耍弄戲謔一番。

    一棒將陳三郎的長劍震開,大步流星,迎頭趕上,又是一棒朝著這書生頭顱打去,要將他砸得粉身碎骨。

    「疾!」

    旁邊逍遙富道見勢不好,趕緊使出法訣,飄一道符籙砸來。

    這是最常見的雷火符——他隨身攜帶的諸多符籙,淪為階下囚時被黃大仙收繳個精光,只有一道靈通符咒藏在乾坤袖中,沒有被收走。

    為了投入爭鬥,剛才在客棧中臨時抱佛腳,畫了幾道雷火符,等於是最粗糙的開光法器,而且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哼,米粒之珠,也敢放光華!」

    黃大仙對於這雷火符絲毫不放在心上,張口一吐,吐出一道黑氣。黑氣繚繞上雷火符,登時將這符溶為灰燼,連火苗都冒不起一星半點。

    得此阻滯,陳三郎拖著長劍就跑。

    逍遙富道罵咧咧道:「早跟你說,任何的花招詭計在絕對實力面前都是灰灰,偏不信,要搞什麼引蛇出洞,真是自找死路……」

    轉身,跑得比陳三郎還要快。

    兩個人一觸即潰,倒讓黃大仙感到意外:就這點本事也敢引蛇出洞?

    他縱橫數十年,面對過形形色色的敵人,可像現在這一對的,未曾遇到過。這兩個傢伙,是專門出來搞笑的嗎?

    「想跑,留下寶石來!」

    陳三郎實力低微,完全沒有興趣,故而黃大仙的目光主要放在逍遙富道身上。不出意料,那隕星寶石肯定也在其身上。

    風遁施展開,很快就超越了陳三郎,攆在逍遙富道身後。

    陳三郎邊跑便喊:「快出絕招!」

    逍遙富道一咬牙,拿出壓箱子的靈通符咒,手指來不及咬了,直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上去。

    符咒通體光華濛濛,點點鮮血濺染上去,轉瞬被吸收。

    轟隆一響!

    竟是發自符咒之上,那一座孤零零光禿禿的山峰仿若要活過來,發出莫大動靜。

    由始到終,黃大仙最為忌憚並且小心提防的,便是這一道靈通符咒。此時見著,早有防備,就要飛身掠開。

    嗖!

    一道黃光驀然閃現,居然是一條黃麻繩,好像突然間從草叢裡鑽出來的靈蛇,將黃大仙緊緊困住。

    《縛妖訣》,乃是妖物剋星,可施展開來,同樣能困人,只是沒有附加的特殊殺傷罷了,威力只能說馬馬虎虎。

    關鍵時刻,陳三郎施展出《縛妖訣》,並非要把黃大仙拿下,而只是想讓他片刻間動彈不得,這就足矣。

    「轟!」

    逍遙富道手中的靈通符咒終於啟動,一座山峰虛影飛騰而出——只得一座虛影,並未實體。

    但僅是虛影,便有令人心悸的威能噴薄而出,好像真有一座數十丈高的山峰砸下來一樣。

    下一刻,山峰虛影就砸在了黃大仙頭上。

    「啊!」

    黃大仙發出慘叫,砰然倒地,蜷縮成一團,不知是死是活。

    與此同時,山峰虛影像一面被打碎的幻境,消失得無影無蹤。

    巨大反噬之下,逍遙富道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面色一下子蒼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剛才咬破舌尖,噴出精血,催動靈通符咒,幾乎已讓他油盡燈枯。

    陳三郎跑過來,笑道:「富道,我說這計謀好使吧。」

    逍遙富道上氣不接下氣:「好使……快把本道爺使死了……」

    「富貴險中求,虧你還自詡『富道』,不懂其中三味。」

    逍遙富道差點要被激得跳起來,苦於法力耗盡,難以動彈:「書生,你站著說話腰不疼……」

    陳三郎眨了眨眼睛:「你這話不對,要不是我用繩子將他束縛住,你如何能砸得了人?」

    兩個在客棧,可謂開公佈誠地定下這一個計畫,將諸多細節都推敲清楚,這才敢來冒險,實施「引蛇出洞」的計畫。

    開始的時候,逍遙富道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怎麼說都不同意冒險。直到陳三郎施展出黃麻繩,將他結結實實捆住,像只粽子般倒在地上,道士才認可了這一計畫。

    認可歸認可,但心中的詫異如同驚濤駭浪——陳三郎,竟也是一個修士?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縱然,道士卻忍住口,並沒有多問。

    這是修士界的不成文規矩,刺探別人私隱是忌諱的事情。

    兩名修士聯手,加上一道靈通符咒,對付黃大仙就有幾分把握了,可以一搏。誠如陳三郎所言,以黃大仙的行事風格,絕不肯善罷甘休。與其被人攆著追殺,不如主動出擊,解決麻煩。

    喘了一陣,逍遙富道微微恢復一分氣力,道:「書生,你去收穫戰利品。拿了東西,咱們趕緊走。」

    陳三郎應了聲,正要過去。

    「嘿嘿,想拿本爺的東西,看你們有幾個腦袋……」

    陰測測的聲音,就見到本來躺在地上的黃大仙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他的腦門處被砸破了,滿頭鮮血,流淌著,看上去,十分可怖。由於痛楚和憤怒,使得一張面容變得有些扭曲,分外猙獰,幾乎吼起來:

    「該死的兩個小輩,你們徹底激怒了我,本爺要讓你們身受百毒噬心的滋味,然後挫骨揚灰!」

    逍遙富道見他站起來,大吃一驚:「完了……」

    心中大為懊惱,一定是自己修為不夠,只能催動山峰虛影,才沒有將對方一擊斃命,導致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51
第一百二十七章:揚劍出鞘,橫財就手


    黃大仙面目猙獰,他已經出離憤怒。  被逍遙富道一記靈通符咒砸頭上,雖然大難不死,但頭上破了個大洞,血流不止——修士對於自己身體頗為愛惜,道家以身為鼎爐,養氣煉丹,身體一旦出現某些無法修補無法治癒的破損傷患,那也代表著此生的長生大道基本無望;

    至於釋家,雖然口口聲聲宣稱「臭皮囊」,但在金身未成之前,保持身子完好性也是極為重要。

    黃大仙為旁門,長生之道過於渺茫,但也有不少能夠延年益壽的法子,起碼能多活兩三百年,遠遠超越凡俗。

    比如他修煉的《百蟲毒經》,當修煉到最高境界,便是尋找到一條壽元綿長的天地異蟲,然後將自己的神魂精魄脫殼,捨棄了原來身體,寄身於蟲身上。

    這樣的話,異蟲便等於是他了。

    這還未完,以蟲身繼續修煉,化而為妖,再重新塑造人身,從而一舉由人、道轉化為妖道,得到數百年壽元,躋身活神仙行列。

    當然,這只是毒經上的記載,相關的修煉法訣頗多隱晦之處。毫無疑問,修煉之,必定存在無數凶險。

    但是修道一途,本就是與天公爭比高,兵行險著。

    黃大仙修道以來,野心勃勃,便是奔著活神仙的目標而去的。他行事蠻狠卻又步步為營,很是白了,就是持強凌弱。絕不以弱犯強。

    在他看來,出身沒落嶗山的逍遙富道自然是個可以欺負的小輩對象。而陳三郎這個文弱書生更不在話下,都懶得出手打殺。

    可哪裡想到陳三郎居然也是個修士?居然能施展出黃麻繩將自己束縛住?

    換了平時。這樣的繩索法器黃大仙並不放在眼裡,大力一掙,便可掙脫,然而只一瞬間功夫,逍遙富道的靈通法咒便砸上來了,只把他砸得七葷八素,頭破血流。

    精心保養的身軀,就這樣破損掉了,而且傷的還是至關重要的頭部。想要完全修補治癒好,不知得花費多少日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可饒恕,絕對的不可饒恕啊!」

    黃大仙咆哮著,如同一頭暴走的雄獅。

    逍遙富道面色慘白,忽而一咬牙,對陳三郎叫道:「書生,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後修煉有成,替本道報仇!」

    關鍵時刻,他也豁出去了。心知肚明以自己的狀況。逃遁已不現實,倒不如拼得一死,掩護陳三郎逃出生天。

    陳三郎回頭看他一眼。忽而一笑,如陽光般燦爛:「富道。認識你這麼久,你終於說了句人話。」

    聞言。逍遙富道差點要被活活憋暈過去:都什麼時候了,還如此不正經……

    然後下一刻,他便看到終身難忘的一幕——

    陳三郎手中的古樸長劍,熠熠一閃,化為數寸鋒芒,閃電般飛掠而起,疾斬黃大仙頭顱。

    這是……

    逍遙富道圓睜雙眼,看到的情景似曾相識,並最終和在南陽府發生的一幕重疊起來:

    蜀山劍仙!

    「奶奶的,原來這書生才是最會裝的傢伙……」

    心情鼓蕩之下,情不自禁爆了句粗。

    鋒銳破空,剎那光華,裹挾著一股無堅不摧的氣勢。

    飛劍?

    「怎麼可能!」

    黃大仙心底寒意像噴泉迸發,手足冰冷,本能之下,一拍腰間黑皮葫蘆,數十黑水蜂飛騰而出,要將小劍擋上一擋。

    滋滋滋!

    凝聚成一小片烏雲的黑水蜂稍稍靠近小劍,卻如同冰雪靠近烈焰,瞬間消融,化為齏粉。

    嗤!

    一點鋒芒勢不可擋地穿透黃大仙的喉嚨,繞個圈,飛回陳三郎背負的書筪中,恍若寶劍歸鞘。頓時劍氣消散,光華盡斂,再無動靜。

    「你說的廢話太多了……」

    陳解元背負雙手,非常有高手風範地說道。

    撲通!

    黃大仙倒地氣絕。

    撲通!

    逍遙富道居然也很光棍地暈了過去。

    「出息……」

    鄙視了道士一眼,陳三郎並未去搜索黃大仙身上的戰利品——他已從逍遙富道口中得悉對方來歷,修煉毒經,全身養著毒蟲,別死而不僵,被其豢養的毒物咬到,那就陰溝裡翻船。

    過不多久,逍遙富道悠悠醒轉,瞧向陳三郎的眼神,分外不同。

    陳三郎摸了摸臉:「我鼻子里長出花了?」

    這句台詞非常熟悉,道士忍住爆粗的衝動,因為他師傅曾淳淳教誨過,身為道士,自當高手,而粗話非常影響形象:「有意思嗎?」

    「什麼?」

    陳三郎不明所以。

    「好,算你狠!」

    道士將隕星寶石擲出,扔在陳三郎身前:「你殺了黃大仙,東西歸你。」

    陳三郎嘴一撇:「我說過,只要一半。怎麼,你那份不要了?」

    「要,怎麼不要?」

    道士趕緊又撿拾起,心想骨氣顏面什麼的,哪裡有寶物實在。

    陳三郎微笑道:「當然,要是你有空的話,幫我淬煉法器自然更好了。」

    對方有求於己,道士頓時覺得倍有光彩,腰桿子挺直:「你要煉製什麼的法器?」

    嗖!

    黃光閃現,黃麻繩從黃大仙身上褪落,飛回陳三郎手腕間纏繞好:「就這根繩子。」

    逍遙富道瞄了一眼,若有所思,愈發對這書生感到好奇,但也不問,說道:「戰利品拿了沒?」

    陳三郎老實回答:「我怕被毒蟲咬,所以沒動。」

    「出息!」

    道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鄙視之。大踏步走過去。

    黃大仙身上帶著不少皮袋子,不用說。袋子裡面都是養著毒物。這些毒蟲毒性各異,但它們基本只會聽黃大仙一個人的指揮。別人拿去,毫無作用,一不小心反會被噬咬到,毒發身亡。

    逍遙富道將它們收攏在一起,挖個坑,扔到裡面,緊接著驅使雷火符,全部燒為灰燼。

    這些毒蟲,都是黃大仙耗費許多心血。經過十多年光陰才養起來的,堪稱寶貝。可在逍遙富道和陳三郎眼中,卻是害人的東西,應該毀滅掉。

    處理完,道士將黃大仙搜索個遍,將原本屬於自己的符籙全部拿回來,另有不少收穫。

    其中有《百蟲毒經》一本,這是難得的秘笈,屬於修士界一項傳承。毀之可惜;

    另有法器若干件,一柄狼牙棒,一把匕首,一面旗旛。狼牙棒和匕首都是開光品階的極品法器。旗旛卻是玄品法器,不過上面有破損的痕跡。

    最後是黃大仙腰間懸掛著的黑皮葫蘆。

    逍遙富道拿在手裡,反覆端詳。眉頭皺起來:「這葫蘆?」

    陳三郎問:「是什麼寶貝?」

    道士不回答,繼續看個不停。忽而一拍大腿:「陰陽葫蘆……這黃大仙真不識貨呀,好好一口陰陽葫蘆。居然用來養黑水蜂,簡直暴曬寶物!」

    「陰陽葫蘆是個什麼東西?」

    陳三郎不懂就問。

    道士雙眼放光:「你聽說過道兵否?」

    「不曾。」

    道士便非常有成就感地解說起來:「釋家有佛兵,道家有道兵,妖道則有蝦兵蟹將……換句話說,其實就和凡俗的將兵一個道理。」

    陳三郎這下明白了:「那這口葫蘆?」

    「有了這葫蘆,本道就能豢養道兵了。」

    果然是好東西。

    陳三郎乾咳一聲:「事先聲明,富道,這口葫蘆還不是你的。」

    逍遙富道一聽急了:「我說書生,你是劍仙中人,要葫蘆何用?」

    「當然有用,不也可以裝酒喝嘛,倍有高手風範。」

    心裡卻想,不定用得著葫蘆。

    道士趕緊將葫蘆抱在懷中:「如斯寶物,你用來裝酒,不怕遭天遣嗎?這樣,其他東西,包括隕星寶石統統給你,我只要這葫蘆……」

    「不行,哪裡這般便宜的事?」

    陳三郎義正詞嚴地拒絕了這個分成方案。

    「那你要怎地?我還幫你淬煉黃麻繩,這可不是輕鬆活。」

    陳三郎眼珠子一轉:「除非你多答應我一件事。」

    聽說有商量,逍遙富道來了精神:「什麼事?」

    「我在涇縣那邊開拓基業,正缺個道士主持,你去那兒建立個道觀吧。」

    道士一聽,心裡泛起嘀咕,想了想,覺得不大穩妥,就取出小算盤,噼裡啪啦地撥打著。

    陳三郎見到,很是無語:「又不用算賬,你撥打這個幹甚?」

    道士給他一個白眼:「你給我葫蘆,我給你其他東西,還幫你做事,不就構成買賣關係啦?有買賣,自然有賬算。」

    陳三郎嘴一撇,忽而笑道:「富道,不用算,你都佔了大便宜。葫蘆不說,光是到那邊,我劃一塊地方給你建立道觀,還分給你十畝田產,這不等於幫你實現理想了嘛。有田有地有道觀,銀子滾滾來,最後娶個美嬌娘,夫復何求?」

    道士聽得心花怒放,陳三郎描繪的前景猶如一幅畫卷,慢慢在眼前展開,是如此美麗壯闊,充滿了吸引力。

    「好,我們成交!」

    不再猶豫,生怕陳三郎會反悔似的:「那我們現在就回涇縣去?」

    他都有點迫不及待地要建立起屬於自己的道觀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12-8 18:5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51
第一百二十八章:法器晉級,長安在望

    「是你自己回涇縣,我還要北上長安,考試!」

    陳三郎好整以暇地說道。

    「考試?你不要和我說你要去京城考狀元……」

    逍遙富道感到不可思議。

    「讀書人不考狀元這份非常有前途的職業,難道要跟你出家當道士?」

    陳三郎鄙視道。

    「可你已經是修士了。」

    「呵呵,我修的道,有些不同……不說了,趕緊埋掉屍首,咱們先離開這裡。」

    「不用挖土,直接一道雷火符即可。」

    說著,逍遙富道輕喝一聲,一道符咒出手,將黃大仙火化掉。幹完這些,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恢復的一些力氣,又差不多使用殆盡。

    陳三郎扶著他,慢慢朝著峽谷的盡頭走去,最後找到一處岩石洞,暫且安身。

    接下來的數天時間,他們一直呆在洞裡休養。期間陳三郎跟道士說了關於涇縣那邊的情況,並點明河神廟的存在,只是敖卿眉的身份不曾說破。

    逍遙富道聽見,大感詫異。沒想到陳三郎不聲不響的,已經規劃成一片基業,雖然目前僅得雛形,還顯得鬆散粗糙,但假以時日,發展起來,不容小視。怪不得他要進京考試了,功名實在是成功的快捷之路。

    世俗利祿,在修士眼中並不值得追求,但聚人聚氣,卻有相同的本質。民心民意,香火所在,俱是熱衷追逐的東西,只是追逐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逍遙富道不禁想起師傅臨終前的遺言:說窺見天機,天下將大亂,讓他下山遊歷,尋覓因緣際會,或有朝一日,能重振嶗山門楣……

    他這番趕赴洞庭,便是因此而來。不過晃蕩了好些日子,並無所獲。好不容易在龍君山找到處遺蹟,得到塊隕星寶石,還差點斷送了性命。

    瞄了陳三郎一眼,若有所思。

    又過得兩天,等精氣神飽滿了,逍遙富道當即開始替陳三郎淬煉黃麻繩。誠如他所言,這的確是件技術活,不懂的人,縱然有法器有材料,也無處下手。

    道士出身嶗山,這等基本功夫卻是掌握在手的。

    淬煉需要閉關,陳三郎就守在岩石洞外,負責把關。

    這一片地帶偏僻荒蕪,少有人跡,倒也安定。間或跑出些野獸,陳三郎小劍一露,立刻就將它們驚嚇得逃遁而去,有多遠逃多遠。

    三天後,逍遙富道出關,精神萎靡不振,揚手將黃麻繩拋來:「喏,好了,還給你。」

    陳三郎接過,驅動意念察看,喜不自勝:這黃麻繩居然突破藩籬,成功晉身為玄品法器了。

    雖然說隕星寶石有一定幾率使得淬煉的法器晉級,但這個幾率誰也說不準到底有多少。

    道士嘆了口氣:「我可是將整塊寶石都煉化在上面了……」

    陳三郎呵呵一笑,拱手做禮:「多謝了。」

    道士一撇嘴:「也罷,本道也不能白受你人情……對了,你準備何時去長安?」

    「沒有什麼事,明天便走。」

    路經洞庭湖,只是順路,既然見識過洞庭湖和岳陽樓了,又沒遇上許念娘父女,多呆無益。

    逍遙富道忽問:「要不我跟你一塊去長安?」

    「你也想去?」

    道士點點頭:「都說長安乃天下雄地,龍盤虎踞,我聞名已久,頗為嚮往。」

    陳三郎道:「想去就去唄,路上多個伴,沒有那麼無聊。」

    從洞庭這邊去長安,全是陸路行程,買一輛馬車趕路,得一個多月的路程。

    道士咂咂嘴唇,想了想,嘆一口氣:「算了,下次再去吧。我急著煉化陰陽葫蘆,豢養道兵,還是回涇縣穩當。」

    經歷黃大仙一事,讓他明白修為實力的重要性。斤兩不夠,闖蕩天下只會處處碰壁。

    陳三郎也不勉強,就地鋪開文房四寶,寫了兩封書信,一封讓逍遙富道轉交給老周;另一封則是給河神廟那邊的。

    兩封信,俱屬於引薦書,給周何之與敖卿眉介紹逍遙富道的身份來歷,讓他們平和共處。

    在基業處建立道觀,陳三郎自有考慮。

    第二天,兩人分別,道士折身返回洞庭,坐船去涇縣;陳三郎則翻山野嶺,進入名州地域。

    這一條路頗為坎坷,勝在快捷,比從碼頭走,可以節省十多天路程。至於路上可能出現的虎豹猛獸,甚至賊寇之類,他有黃麻繩以及斬邪劍在,卻也不怕。

    當走上一座高山峰頂,回首顧望,見遠處一片無垠的波濤,正是洞庭湖所在;湖畔之上,萬頃蘆葦隨風起伏蕩漾,全部開出白花,白茫茫一大片。

    一湖、一樓、一鎮,充滿了奧秘。

    這一趟,陳三郎只是路過,猶如蜻蜓點水。但遲早一天,他會再度來到洞庭湖,再來的時候,恐怕就不是這般情況了。

    此去京城,千山萬水,風餐露宿,陳三郎切身體會到「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滋味。

    閱人多矣,必先多走路,多走地方。困於一地,由於環境上風土人情的侷限,就算結識再多的人,也是重複。

    這一路行,真是經歷良多,好的壞的,什麼都有。

    他曾誤入黑店,險些成為人肉饅頭——那黑店為一對夫妻所開,會些粗淺功夫,尤其擅於調配一種名叫「鬼門關」的麻藥,意思便是說吃了這種麻藥,便等於進了鬼門關。

    麻藥混雜在酒肉中,客人飲食而不知,當藥力發作,任你生龍活虎,也人事不省。當即會被運送進地下屠宰場中,不管男女,統統開膛破肚,下了油鍋。經過一番烹炸,等出鍋時,香噴噴的人肉包頭餡便出爐了。

    至於身上所攜帶的財物之類,當然被黑店老闆收繳。

    陳三郎入店打尖,要吃肉時忽而斬邪劍示警,他霍然警醒,這才逃過大難。忿然仗劍,將黑店夫妻斬殺,一把火燒了這店;

    黑店事件後,他又曾坐上賊船,和很久很久以前,前往南陽府考府試的遭遇有得一比。

    所不同的,那一次是避風浪遭水賊劫殺;這一次是直接上了水賊的船。水賊暗算不成,就將船隻弄翻,準備等這白面書生落水後浸得半死再下手,哪裡想到陳三郎踩在水面上,如同魚兒翱翔,身上半點不濕。

    水賊見狀,登時傻眼,最後反而是自己被淹得半死,灌了一肚子河水……

    路上不太平,人心多險惡,統統見識個遍。

    在這個交通蔽塞的世界,遠行實在艱辛,充斥著各種風險,稍不注意,就會有去無回。

    好在的是,這一段路程即將告終,因為長安在望。

    這一日,傍晚時分。

    已是冬季,日子短,天黑得快,想趕入城鎮憩息已來不及。

    陳三郎看過地圖,知道自己所在的地域屬於「五陵關」。

    五陵關,乃拱衛長安的重鎮,駐守有重兵。穿過此關,距離長安不過數百里地。

    由於關隘重要,因此關外方圓數十里的村莊人煙盡數遷入關內,其實便是一種變相的「堅壁清野」,有利於管理。

    也就是說,陳三郎周圍一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只能在野外過夜。一路來,他沒少風餐露宿,經驗豐富,很快就在一處山坳找到一間被荒棄的山神廟。

    山神廟不知多久沒有香火祭拜了,滿是塵埃,遍佈蜘蛛網,神壇上供奉的山神像殘肢斷臂,面容斑駁,哪裡有半點威嚴存在?倒是在神台前的空地上,有著柴火灰燼,應該是以前有人在這裡過夜,燒火取暖所留下的痕跡。

    陳三郎環視一遍,並無異狀,他決定今晚在此度過,便出到外面撿拾些枯樹枝椏。

    夜色很快席捲下來,今晚天色陰沉,不見星月,間或有電光閃爍,彷彿要下雨一般。

    幸好有山神廟,縱然古舊,但遮風擋雨不成問題,若是暴風雨天氣露宿在外面,不被澆成個落湯雞才怪。

    進入廟裡,升起一堆柴火,火焰獵獵,映著他一張略感憔悴的臉容。下巴處冒出一層鬍鬚茬子,加上風塵僕僕的衣衫,就顯得有幾分落魄。

    見著這一堆火,陳三郎就非常想念肉食。便又走出去,在山坳間尋覓。運氣不錯,一刻鐘後終於撞見一頭野豬。

    別看野豬憨頭憨腦的,暴烈起來,非常凶悍,獵戶中便有「寧惹大蟲,不惹山豬」的說法。

    但在黃麻繩之下,再兇猛的野獸也得乖乖束手待擒。要是讓逍遙富道知道陳三郎用這根晉陞為玄品級別的法器,用來捆綁山豬,估計得噴一口老血出來。

    偌大一頭山豬,一個人不可能吃得完,乾脆就地割下四條腿肉,尋處溪水洗漱乾淨了,再拿回廟裡,用樹枝串起來烤肉。

    這時候,天上的雷聲響了起來,大雨將至。

    得得得!

    正在烤肉的陳三郎不禁手一抖,他聽到了雨點般的馬蹄聲,落在地面上,真是如同敲鼓,有一股干戈殺伐的氣勢。

    他聽得仔細,如此聲勢,起碼有十多匹馬在一起馳騁,而且每一匹,都是駿馬。

    這般時候,野外怎有如此精銳的馬隊奔騰?

    臉色忽而又一變,因為他聽得出對方正往山神廟裡來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12-8 18:5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8:51
第一百二十九章:月黑風高,雨夜刺殺


    「公子,這裡有一間山神廟,可以過夜。」

    「風雨將至,不好趕路,況且這般時候,五陵關早緊閉關門了,卻不好叫門。公子,我們不如暫且在此地過一晚上吧。」

    請示的聲音,中氣十足,在寂靜的夜裡聽得分外清楚。

    「好。」

    答允的聲音語調平緩,很是溫和,讓人聽著,如沐春風。

    「公子答應了,阿五、阿六,你們先進入廟裡收拾乾淨,以免塵埃玷污了公子衣衫。」

    「是!」

    「騰騰騰」的腳步聲,由遠到近,到了門前,咿呀一響,就將虛掩的廟門推開,兩名青袍彪悍漢子大步邁入,抬頭望見裡面景象,卻不禁同時一呆。但他們反應極快,伸手往腰間一拔,將佩刀拔出,明晃晃把持在手上。

    刀尖穩若磐石,指著在神台之下吃烤肉的書生:「你是什麼人?」

    這般時候,陳三郎很想反問一句:「兩位難道看不出我是個男人嗎?」

    但他還來不及問,嘩啦作響,一下子衝進四五名彪形漢子來,個個手持兵刃,如臨大敵,就將陳三郎圍住。

    如此陣仗,顯然訓練有素,都是高手來著。目光熠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亂刀將陳三郎分屍的陣勢。

    這些人。絕非普通的侍從,看起來。極大可能是上過戰場浴血奮戰過的鐵衛精兵。

    從剛才他們在外面請示的言語中,陳三郎還聽出了一個信息:就是這一群人竟擁有叫五陵關開門的膽量,以及身份。

    這一點,非同小可。

    要知道不管府城還是縣城,一旦城門閉合,在明天時辰之前,基本就不會再開了。即使有緊急情況來叫門,最多也就是從城牆上吊下一個籮筐,把人裝著拉上來罷了。

    普通的城門都如此嚴格。何況五陵關這等要地?

    「慢著。」

    平和而威嚴的聲音響起,隨著聲音,踏進一個人來。

    他身量不算高,中等;身上衣衫也稱不上華貴,戴一頂四方帽,帽子上綴一塊碧玉;年約三旬,留著短鬚,看上去,就是一名富家公子的模樣。

    其一進來。彪形漢子立刻從中分開,讓出路徑。

    他身邊,站著個中年文士打扮的人,應該是幕僚之類的人物。口中說道:「公子,此廟污穢,不如等清理乾淨再進來。」

    這公子呵呵一笑:「我在外面聞著香味。感到餓了。」

    幕僚面色一變,居然立刻跪倒在地:「公子肚飢。我等罪該萬死。」

    一眾漢子不約而同跪拜下去。

    威風,這是真正的威風架勢。

    在此前。陳三郎見過最威風的人無異是揚州刺史元文昌。元文昌的威,從裡到外,從神色到服飾,再到言語聲調,毫無遮掩,是一種手握殺伐大權的威,近於霸道。

    而眼前這公子的威風顯得內斂,舉手投足間卻自然流露,讓得手下俯首聽命,萬死不辭。

    此時,廟裡沒有跪下的只有三個人。

    陳三郎是坐在篝火邊上,滿嘴油膩;至於公子本身,當然不可能跪的;還有一個,身形婀娜,披一件藍色披風,籠罩住嬌軀;她分明是個女人,而且極年輕,十六七歲的樣子,正是風華正茂的荳蔻年華。可惜頭上戴著面紗,只露出一對剪水明瞳,眼波蕩漾,彷彿輕輕一勾,就能將人的魂魄勾掉。

    與這一對眼睛碰上,陳三郎若有所感,心頭一凜,隨即假裝不經意地低下頭去,咬了一塊肉吃。

    公子一擺手:「你們都起來吧,無需自責。要怪,只能怪這位書生的烤肉味道實在太香了,令人食指大動。柳姑娘,你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問的卻是身邊的佳人。

    這位佳人抿嘴一笑,盈盈一禮:「公子說是,那便是。」

    公子哈哈一笑:「柳姑娘一張嘴,果然甜膩入心,最會說話。」

    那幕僚低聲道:「公子,荒郊野嶺,不可不防。這人,依屬下看,不如讓他換別的地方去吧。」

    公子搖搖頭:「劉幕僚,觀其模樣,他多半是前來京城參加會考的舉子。」

    「公子明察,可哪裡有參考舉子孤身一人趕路的?」

    讀書人考過鄉試,鯉魚躍龍門,舉人功名比起秀才功名來說,可是值錢多了,就此成為老爺。既是老爺級別,萬里迢迢奔赴京城考試,身邊怎麼會沒有書僮伴當之類的下人服侍?

    這一點,極為可疑。

    公子悠然道:「他身上定然帶有路引文書,你去問一問,自然便知身份。不可魯莽衝突,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劉幕僚得命,上前來找陳三郎要路引文書。

    陳三郎望著他,忽道:「路引文書我有,可你們是什麼人?」

    路引文書對於個人來說等於是身份證明,相當重要,卻不會隨便向人出示。

    張幕僚冷哼一聲:「你拿出來便是,不必囉嗦。」

    陳三郎長身一笑:「廢話,核查路引文書,必須是公門中人才有相關資格。閒雜人等,恕我直言,你沒有這個權力。」

    「什麼?」

    劉幕僚氣得牙癢癢。

    鏗!

    一個漢子忍耐不住,將手中兵刃擱在陳三郎頸脖之上,寒鋒森森:「書生,你怕死否?」

    陳三郎神色不變:「動不動拔刀相向,你們與賊寇何異?這樣一來,路引文書更不可能交給你們了。」

    劉幕僚簡直無語以對。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可現在看來,倒是他們這一群兵無處下手。殺是不可能的。打的話,瞧他一副文弱身子骨,也怕打出個好歹,落下「驕橫霸道、欺辱弱小」的名聲,對公子不利。

    那公子見狀,眼眸掠過一絲讚賞之色。陳三郎面對利刃加身的神態,淡定從容,可不是那麼容易做得到的。都說文人有風骨,但當今世態。天下離心,風氣靡靡,面對權勢,面對富貴,風骨都已被腐蝕軟化,敲上去,脆而中空,一敲就碎,一拍就爛。

    當即踏步上去:「不得無禮。退開。」

    劉幕僚還要說什麼,見到公子堅定的神情,話到嘴邊又嚥下嘴,只沖左右打個眼色。要他們密切關注陳三郎的狀況,一旦有動靜,便立刻出手。

    公子溫聲問道:「這位書生。聽你口音,應該是來自江南。」

    陳三郎點點頭:「小生來自揚州。」

    「揚州好地方呀。煙花三月,最是絢爛。」

    公子似乎陷入緬懷的情緒當中。忽而說道:「聽說今年揚州鄉試,出了位了不得的解元,面對元刺史,居然能面不改色,並且對出了一副絕對。如此才華,如此風骨,實在令我折服……你來自揚州,可認識這位陳解元?」

    「呃……」

    陳三郎倒沒料到自己的事蹟竟傳到名州這邊來了,不出意料的話,定然是鄉試主考官蘇燕然回京述職後所說出去的。

    這樣的事傳揚出去有利有弊,利者,可大幅度提升個人聲望,有助於聚人聚氣;弊者,在此事中作為反面人物的元文昌肯定心裡不爽,他不爽的話,自然要對付陳三郎。

    不過念及施展秘法的道士,既然早就下了毒手,何必還怕打擊報復?

    就一拱手,淡然道:「當然認識。一個人可以不認識別人,但一定會認識自己。」

    那公子一聽,先是一怔,隨即露出驚喜地笑容:「你就是陳解元?」

    劉幕僚猶自面露狐疑之色,畢竟這件事實在有些湊巧。

    陳三郎卻並沒有多說,覺得沒有太多解釋的必要,對方身份未明,信與不信,悉從尊便。

    這時候,醞釀了許久的風雨終於來襲。風聲呼呼,吹動著山林搖曳;雨點如黃豆般,噼裡啪啦地敲打著山神廟的屋頂。

    山神廟並不大,當下擠著十來個人,頓時顯得有些逼仄了。至於公子一行人騎來的馬匹,都系在廟外的林子裡,留有兩個人看守。

    對於陳三郎的身份,這公子顯然信了幾分。冒充的可能性固然也有,但面對刀刃面不改色的氣質卻難以假冒。他也早瞭解清楚,揚州今科鄉試解元陳道遠的年紀,大致容貌等,眼下和這書生極其相符吻合。

    就笑道:「陳解元,相逢就是緣分,不請我吃一口肉?」

    陳三郎凝視他一眼,便做了個請的手勢:「要吃的話,請自己烤。」

    那公子態勢雍容,也不矯情,就坐在陳三郎對面,捻起一根樹枝,串起一塊好肉,放在火上去。他明顯不諳此道,手法生疏,翻動的時間掌握不好,一不留神,肉便烤糊了。

    劉幕僚等人卻擔心這肉有問題,會下毒,見烤糊了,趕緊道:「公子,肉糊了,吃不了了,這裡有些肉脯,請將就吃些。」

    正要從隨行包袱裡拿出肉脯。

    嘶!

    廟宇外面,忽而一聲駿馬悲鳴,然後就有人發出慘叫聲。

    「是阿九!」

    阿九,便是安排守在外面看護馬匹的侍衛。

    「有刺客!」

    「戒備!」

    眾漢子刀刃在手,團團將公子、劉幕僚、還有那柳姑娘保護在圈子中。至於作為「外人」的陳三郎,自然沒有這等待遇,孤零零呆在火堆那兒。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12-8 18: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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