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16
Babcorn 發表於 2018-3-21 11:13
第五百八十章:大發神威,大發雷霆

    水戰爆發,激烈而兇猛。

    太伏本身實力在大妖層面只能屬一般,而牠手下的戰力也厲害不到哪裡去,比蛤吃肉強不了多少。在道法式微的時代,妖族的斷層問題同樣極為嚴重,青黃不接,越往上越稀罕。倒是最底層的蝦兵類數目眾多,但從嚴格意義上,牠們連基本的靈智都不完全具備,是否成妖,值得懷疑。

    不過太伏部眾數多,這邊只得蟹和與蛤吃肉兩個,雙拳難敵四掌,很快就落了下風。

    這般交戰,勝負之分不會拖泥帶水,往往在短時間內便會出結果。

    陳三郎見到,也不言語,手中一揚,直接祭出了縛妖索,黃光閃爍,唰的,一套一個准,直接把正與蟹和激鬥的一頭妖物給套了個結實。

    此妖身材高大,手中揮舞一柄金瓜錘,也不講究什麼套路章法,大開大合,反正就是砸,力道著實驚人,砸得蟹和嗷嗷怪叫,步步後退。

    蟹和心裡正叫苦,猛地見到黃光落下,上一刻還威風八面的對手被一道繩索法器給捆了個囫圇,瞧得清楚,可不是那縛妖索嘛。

    對於此索,蟹和心有慼慼然,可是吃過大虧的,知道此物威力,捆起妖來,從不落空,而被它束縛住後,渾身便失去了力氣,施展不出本領。

    而今對手中招,一臉懵懂的模樣,蟹和哪裡會錯過戰機,撲騰上前,兩隻大鉗毫不客氣地就叉了過去:

    咔擦!

    一聲脆響,血花飛濺,這妖便身首異處了。

    這一幕發生得突兀,旁邊不少太伏手下見到,無不被嚇了一跳。

    陳三郎面無表情,又是手一指,縛妖索從那死去的妖物身上鬆開,晃蕩而起,撲向第二個目標。

    這目標正攻得蛤吃肉左支右絀,其實力明顯壓過一頭,幸好蛤吃肉這貨身上帶毒,狂噴毒氣護住四周,使得對方有所忌憚,這才堪堪守得住。不過毒氣可不是免費無限量的,都是牠修煉的精華所在,點點滴滴,彌足珍貴,這一頓狂噴,可得好一段時日休養,才能恢復過來。

    更要命的是,體內毒氣已經所剩無幾,支撐不了幾回了。

    關鍵時刻,黃光落下,將狂攻的對手給套了個動彈不得。

    蛤吃肉大喜,連忙一口毒氣噴在牠臉上,直接將其腐化得面目全非,一命嗚呼。

    「公子威武!」

    這是內心的歡呼,牠對於縛妖索同樣不陌生,當其時正是這麼一根繩子把牠捆住,淪為了階下囚,然後當了跟班。

    陳三郎毫不手軟,解決了第二個目標,繼續追擊。

    施展縛妖索需要獨門口訣,還得有法力支撐。陳三郎修煉《浩然帛書》,所得氣息與法力有所不同,但能駕馭法器。這道理倒與馭劍一般。近日泥丸宮有異動,古書活躍,因而現在舞弄起縛妖索來得心應手,十分嫻熟。

    對於妖族而言,縛妖索的氣息實在可怖,能夠從本能上產生震懾,那是一種對於天敵,對於剋星的天然畏懼。

    開始兩下,由於陳三郎突襲,妖物們還有些搞不清狀況,但隨著兩妖中招被殺,繩索氣息流露,這下牠們都清楚感受到了。

    這還得了?

    眼看那道黃光又飛了起來,眾妖們心驚膽顫,再顧不得攻打,翻身「噗通噗通」地,如同下餃子般,猛然扎進了湖裡去,有多深潛多深,不敢再冒泡。

    轉眼工夫,湖面上風平浪靜,只十來個漣漪生成,有些還汩汩地冒著水泡。

    那邊太伏看傻了眼,隨即雷霆大怒——

    「噗通噗通……」

    回頭去看,原來是抬轎子的四頭妖物也猛扎子下了水,不見影蹤。到了此時,太伏非常憤怒地發現,自家已經成了光桿司令。

    嗖的,陳三郎把縛妖索收到手中,正是一圈黃橙橙的繩子,光華流溢,自見不凡。

    此物煉製的材料都屬於頂級,品階自是不低,又得時間滋潤鍛鍊,幾乎已經是一根玄通品級的法器。

    瞪著這繩索,太伏雙眼都要噴出火來。對於法器飄溢出來的氣息,即使如牠,雖然談不上害怕,也暗生忌憚。

    一下子定了局面,陳三郎笑吟吟的:縛妖索與斬邪劍兩物,正是他兩大依仗,這才敢深入洞庭。這兩樣東西,都是敖卿眉餽贈的,他隱隱覺得,當初小龍女之意,很可能便是為了今天。

    「怎地,你的手下都逃了。這婚事,還是算了吧。」

    陳三郎開口說道。

    太伏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吃軟飯的傢伙,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了嗎?我要讓你看看,什麼叫大妖!」

    說著,口中唸唸有詞。隨著念動,陰風驟起,嗚嗚聲響,從四面八方捲來;風吹之下,波浪翻動,一片片水竟變了顏色,從碧波白水,變成烏黑一片,如同被墨染了一般,黑得發亮,讓人害怕。

    湖水變色的速度極快,瞬間鋪展開來,把方圓幾里的水域都染了個遍。

    蟹和見狀,驚叫出聲:「黑水**!」

    蛤吃肉問:「什麼黑水**?」

    蟹和根本不回答,裹著一團水飛快要朝荒島逃去。牠身上這一團水倒沒有被染色,還顯得清澈,一邊逃,一邊喊道:「公子速登岸!」

    見牠這樣,蛤吃肉便知厲害了,也有樣學樣,拚命揮動四肢在水面上蹦跶起來。

    黑水**的厲害已經開始展現,變色之處,朵朵浪花生成。這些浪花十分陰森,像是硬物,用鋼鐵鑄就,更可怕的是,每一朵浪花的花心處,都清晰地顯示出一張鬼臉。

    數以百計的鬼臉,神態各異,無一例外地猙獰淒厲:

    啊!

    冥冥中似乎還發出了凶厲的叫喊聲,耳朵不可聞,卻直衝魂魄深處。

    蛤吃肉渾身一個哆嗦,通體發寒,幾乎要從浪頭上跌落下來:我的乖乖……牠心裡清晰地知道,太伏所施展的,應是正宗的妖族道法了,只有大妖級別的存在,才能掌握。看起來,浪花凝聚的鬼臉,很可能是死在太伏手裡的各種冤魂。

    這蛇妖,實在太殘虐了!

    蛤蟆飛快蹦跶,回頭看去,見到陳三郎猶自站在水台之上,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沒反應過來,眼看那一抹漆黑之色,已經蔓延到那簇水浪之下:

    「糟糕,公子危矣……」
Babcorn 發表於 2018-3-26 13:31
第五百八十一章:黑水大法,神劍來歷

    黑水如絲,無孔不入般蔓延開來,所到之處,皆有鬼哭神嚎之音衝擊魂魄。

    現在,這片黑色已經到了陳三郎所在的水台之下。

    這水台,是他馭使《真龍御水訣》鼓弄波浪,簇擁而成,說白了,便是一個水遁之法。

    墨染般的黑色到了此處,忽然頓了頓,似乎被什麼東西阻擋住了,難以滲透進去。

    陳三郎已經感受到那股陰森的嚎叫聲,只是聲音在腦海裡稍稍一蕩,便被古書氣息給驅逐出去,乾乾淨淨,半點不留。

    施展出真傳**,太伏目露凶光,但見到陳三郎竟還穩穩當當地立在水台之上,便讓牠十分不爽,咆哮一聲,伸手指來。

    嗡嗡嗡!

    此刻除開陳三郎立身的一塊水台,其餘水域都成了漆黑一片,朵朵浪花,遍地而生。浪花中凝聚成的鬼臉受到指令,不約而同飛起,或大或小,一張張猙獰的臉容裂開嘴巴,露出森森牙齒,朝著陳三郎撕咬而去。

    陳三郎面色凝重,他清晰地感應到每一朵浪花內所蘊含的煞氣和怨恨。諸多負面情緒被法門煉製,便成了這鬼臉,宛如具備了實質。

    對於怨煞氣息,陳三郎並不陌生,當初在雍州,他與修羅魔教交鋒便體會頗深。不過即使同為怨煞,由於驅使的法門不同,所表現出來的形態以及功效,也會不同。相比而言,修羅魔教的手段比較野蠻、粗糙、生硬,除了數量不多的魔騎之外,別的煞怨基本都是靠屠殺生成,雖然也有傳道洗腦的形式,但需要一定的開展時間,並沒有完全實施出來。

    而太伏的《黑水**》明顯走的路子不同,要精緻得多了,甚至看起來,能夠賦予每一個怨煞以神智——當然,這估計得修煉大成才能達到如斯境界。以太伏目前的水平,距離那一步還有很長的路。

    道法道法,有大道,有術法。真正的大道法門,是能長生不死的,據說龍君便修煉有成,所以一直活到了現在。

    然而世道變遷,滄海桑田,大道難覓,掌握者寥寥無幾,無論是人是妖,他們對於傳承都是慎之又慎,絕不輕易訴諸於口,即使有門人弟子,在前期往往也只傳授些零散道法,不完整的。

    從另一方面,因為大環境的惡化,想要修習大道,也是難上加難,基本喪失了成道的條件。

    久而久之,代代零落,自然一蟹不如一蟹。

    太伏這門《黑水**》屬於一門大道的分支,所謂分支,便有殊途同歸之妙,有成就大道的希望。

    但僅僅是希望而已。

    太伏浸淫此法數百年,只得七八分火候,看著只差兩分圓滿,但咫尺天涯,遙遙無期,心中早明白除非有極大的機緣,否則到死都不可能再有所突破了。

    牠把娶敖卿眉視為一次千載難逢的機緣,與龍女成親,乃是造化。何況敖卿眉的龍族血脈不淺,與之交配,極為補益,說不定真能突破瓶頸,修為突飛猛漲。

    陳三郎來攪局,在太伏看來,就是來搶機緣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陳三郎必須死!

    面對兇猛的浪花怨煞,陳三郎不敢掉以輕心,意念驅動,斬邪劍現,森然氣息,蓬勃展現。

    嗤嗤嗤!

    一道道劍氣迸發,準確地對上襲來的浪花。兩者觸碰,發出磨牙般的聲響。

    太伏頓有所感,著實吃一驚,那諸多浪花怨煞乃是黑水**繁衍而出,早與牠本命息息相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浪花所傳遞迴來的衝擊非常清楚。牠死死地盯著那道毫光,眼神驚疑不定。

    這世道,道法衰退,與道法相關的種種同樣如此。其中最為密切的,當然是修煉的工具,名之為「法器」、「法寶」。據說在上古時代,那是一個修道的黃金時代,法器遍地,法寶滿天飛。一些厲害的法寶具有翻江倒海的驚天威能,厲害無比。

    但是,一切都成為了過去,大能隕落,法寶破敗。時至今日,連法器都成了稀罕物,更遑論法寶了。在人間,一些底蘊深厚的千年宗門或許還有法寶存世,但早成為了鎮派之寶,非緊要關頭,不可能拿出來。原因無他,因為使用法寶會形成損耗,由於天地元氣的惡化,這些損耗,甚至是不可逆,不可修補的。

    所以法寶都成了「易碎品」,束之高閣,等閒不會拿出來用。

    而在妖界,如果說有法寶,肯定都在龍宮內,在龍君手裡。

    太伏身為龍宮禁衛隊長,雖然上任時間不算久,但廝混龍宮也有不短的日子,牠卻只見過幾次法寶碎片,從未見過一件完整的法寶。牠知道龍宮裡頭有一座藏寶庫。

    這是名副其實的寶庫,是龍君千年以來的收集珍藏,裡面各種珍稀堆積如山,還有許多古典書籍,以及不少的道法傳承,甚至還有法寶!

    但這座寶庫,只有龍君本身,以及他的子裔才能進去,連蛇後都沒有資格。因為建立寶庫的時候,龍君便設置了玄奧陣法封鎖,唯有龍族血脈才能激發,屬於真正的滴血入陣。

    龍君活了數千年,但由於妖族本身繁衍便甚為困難,所以生下來的子女其實並不多,數不夠兩巴掌。其中幾位,因為修道不成,活了幾百年便去世了。

    這並不奇怪,無論對人還是妖,長生不老都是一件奢望的事。人生七十古來稀,妖的正常壽命也就兩三百年。五百年以上,都是大妖。可大妖也活不到千年。

    終歸到底,還是那句老話:時代不同了!

    這世間已污濁,長留於此,修為只會倒退,而無法再增進。

    龍族凋零,甚至到了只剩龍君這一頭純種的地步,連找個純種老婆都沒辦法了,只好娶蛇後,寵幸魚精……蛇與魚,都是與遠古龍族有些關係的,雖然血緣非常稀薄。反正龍君不可能會去弄一頭蛤蟆什麼的,那樣即使能生下後代,估計也是四不像了。

    寶庫豐富,寶物無數,龍宮的妖物們個個都是垂涎欲滴。不過牠們進不去,但要是立下功勞,也能得到些賞賜。

    龍子龍女們能進入寶庫,但也不是隨便進的,龍君早訂下規矩,每一百年,只能進一次,進一次,只能選擇一樣東西拿出來。

    前些年,敖卿眉進去過一次寶庫,她選擇了一柄劍。

    這是一柄沒有名字的劍器,存放在寶庫內已上千年,鏽跡斑斑,黯淡無光,充其量就是一柄低階法器。

    龍君寶庫的存貨實在太多,太雜,多得連牠自己都不清楚裡面到底有多少東西,又有些什麼東西。

    當初敖卿眉選擇這麼一柄劍並未引起關注,反倒讓敖青好一陣嗤笑,說小龍女不識貨,難得機會,居然選擇這麼一把劍。

    此事,太伏是知道的。

    當下牠看到陳三郎亮出的劍,雖然看上去面目全非,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可潛意識裡,牠莫名覺得這把劍很可能就是敖卿眉選擇的那一把。

    劍鋒銳寒,氣息萬千,剎那間,太伏竟有一種看到法寶般的感覺。只是心頭奇怪,覺得這法寶有些另類。而且,若真是法寶,又怎能瞞過蛇後?那就剩下一個可能,該寶品質特殊,很可能並不適合妖族使用,而是一柄屬於人族的法寶,並且需要特別的方法激活,溫養起來。

    更讓太伏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才短短幾年工夫,此劍落在陳三郎手中,怎能煥發出如此鋒芒?究竟是用何辦法,能溫養得如此迅速快捷?

    簡直逆天!

    不管如何,那都是非凡寶物,而且又是敖卿眉送出去的。

    一時間,太伏心如刀割,彷彿是本來屬於自己的東西,一件又一件地被別人搶走了。

    「可惡!可惡!」

    牠猛地咆哮起來,意念瘋狂運轉,驅動湖面上所有的浪花,全部攻向陳三郎。

    鋪天蓋地,無處可躲!
Babcorn 發表於 2018-3-26 13:31
第五百八十二章:人蛇大戰,公子小心

    陳三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數以百計的浪花,數以百計的怨煞,匯聚成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

    這力量已經把陳三郎團團圍困住。

    陳三郎以斬邪劍為中心,激發出道道劍氣,用劍氣來抵禦怨煞——是抵禦,而不是斬殺。

    以當下的狀況,想要斬殺已力有不逮。此劍是天下邪祟的剋星不假,但當邪祟強大到了一定地步,此長彼消,相剋關係便會顛倒過來。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分化劍氣,數量越多,越是吃力。

    好在由於揚州大局已定之故,陳三郎新有突破,這才堪堪支持得住,勉強維持不被攻破的平衡。

    然而在太伏兇猛的衝擊之下,這平衡難以保持得多久。

    怨煞之氣,乃是魔性。會入侵,能腐蝕,還會感染。

    人身有氣,各具不同,怨煞為黑色,屬於負面,當其氣積壓多了,無處宣洩,這人便會魔怔,變得癲狂。輕則急躁暴怒,重則作惡多端,陷入邪途。

    陳三郎身懷古書,字字珠璣,鎮守魂魄世界,倒不怕被怨煞所侵;只是眼下一團團怨煞之氣瘋狂襲擊,主要目的卻是斬邪劍。

    太伏見寶眼紅,牠要污穢了這柄法寶。

    不管是法器還是法寶,都屬於靈物。既然有靈,便會遭受篡改,甚至發生質變。倘若承受不住劇烈的變質,那麼靈物將直接崩壞,從而成為一無是處的廢物。

    變質,而或變廢,都是陳三郎無法承受的打擊。斬邪劍本身的靈性,乃是《浩然帛書》賦予的,而古書與陳三郎一體,三者緊密相連,難分彼此。如果寶劍被污,靈性被抹殺,而或成魔,所造成的後果,便是古書也可能變得黯然無光,字句失去光彩。

    到了那時,等於陳三郎心門失守,置身於危急的處境當中。

    一團團怨煞浪花不斷地往劍氣上撲,當被切割得支離破碎,便隨風融散,化為一團如頭髮般的絲縷,繼續糾纏不休,要滲透進劍氣當中。

    在劍氣上,危機重重,陳三郎操控這麼多的劍氣本就勉為其難,稍一分神,而或精神不濟,便會失去某些劍氣,淪落當場,被怨煞同化掉了。

    必須要改變當下被動的境況!

    陳三郎心念轉動,揚手打出了縛妖索。

    法器化為一道黃光,穿過層疊的浪花,徑直朝太伏打去。

    全力施展《黑水**》,馭使數以百計的浪花怨煞,其實太伏也不好受,全神貫注,絲毫不敢懈怠。

    就在此時,牠見到黃光飛來。想到之前遭殃的兩妖,太伏早知道此物不好惹,由於雙手施法的緣故,不好騰手接招,牠也不慌張,身子驀然一動,唰的,一道黑影從身後甩出,正是那一截長長的尾巴。

    蛇尾極其靈活,惡狠狠直接打向縛妖索。

    啪!

    一聲脆響,太伏猛地大叫一聲,有痛苦之意。

    原來縛妖索一個變化,竟直接套住了牠的尾巴,隨即緊緊勒住,鬆脫不得。

    被這麼一捆,太伏立刻感受到尾巴處的痛楚,彷彿被一圈火烙到了一般,赤赤作痛。

    縛妖索,豈是浪得虛名?

    若是開光之類的低階品質,太伏這一尾巴可能就把繩索給打飛掉了,無奈陳三郎手中這一圈法器品質高檔,即使面對大妖,也不落空。

    可惜的是,只套了個尾巴。雖然對太伏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卻不致命,而陳三郎本意,是想套住對方頭顱,甚至七寸要害。

    太伏有蛇後做靠山,在龍宮位高權重,在整個妖界,也是呼風喚雨般的存在,何曾遭受過此等打擊?性子發癲起來,尾巴狂舞,不斷拍打著湖水,要生生把上面的繩索給拍掉。

    砰砰砰!

    攪動之下,一股股的波浪生成,水花四濺。

    反噬之力不小,陳三郎禁不住臉色白了白,一咬牙,拼了狠勁,絕不肯鬆開縛妖索,若是被對方掙脫,形勢急轉而下,再想扳回來就難了。

    縛妖索有個特性,目標越掙扎,越會勒緊,但見繩索上光華一陣閃爍,不斷勒箍下去,彷彿生根了似的,深深地扎入太伏的尾巴上。

    「啊!」

    這蛇妖仰天大叫,飛蹦起來,就在半空現出了原形,足有十丈餘長,水缸般粗細,全身鱗甲墨綠色,一對瞳孔如同燈籠般,閃爍著紅光,最為奇特的是,其頭顱之上有兩塊凸出,依稀為兩隻犄角。

    蛇長角,這是要化龍的跡象!

    太伏修煉《黑水大法》,已得七八分火候,進化蛻變到了緊要關頭,無奈一直無法突破,需要一份巨大機緣才行,是以牠現在雙角只是初具雛形,並未真正長成。

    蛇妖化形,吃痛分心,對於**的掌握便失去了方寸,眾多的浪花怨煞攻勢緩慢雜亂下來,陳三郎那邊頓時壓力大減,鬆一口氣,馭動劍氣,嗤嗤嗤,接連把幾團浪花給斬碎,驅動身下水台,一個飄忽,突破了包圍圈,徑直往岸上掠去。

    他知道,真正的危機還在後面。狂暴後的太伏絕不會善罷甘休,牠下一波攻擊,將是極為可怕的。而與一頭水族大妖搏殺,如果把戰場選擇在水面上,那等於以短擊長,十分不明智。雖然他掌握有《真龍御水訣》,但由於本身天賦和特性,無論如何都不能將此門無上術法修煉大成。正如人會游泳,但再怎麼游,也難以游過真正的魚。

    「公子,快往這邊來!」

    岸上兩妖,蛤吃肉拼得有點虛脫,躺在地上喘粗氣;蟹和則急得團團轉,可下面水域都是漆黑一片,怨煞遍佈,根本不敢下水,以牠的本事,面對這等情況,也無法幫上忙,此刻見到陳三郎突出重圍,心中大喜,趕緊叫道。

    「公子小心!」

    卻是同樣變回人樣的蛤吃肉在急聲提醒,在牠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陳三郎身後情景。

    但見一道巨大的身影緊追其後,竟是騰空而來,周身有雲霧飛揚,正是蛇妖太伏,牠昂頭吐信,猛地張嘴,一股黑色水柱咆哮噴出,呼嘯著朝陳三郎打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3-26 13:32
第五百八十三章:一劍御水,許氏三刀

    黑水大法,乃是妖族正宗法門,有各種妙用,核心便是吞噬諸多魂魄,煉化成形,再通過水的媒介作用表現出來。先前太伏掀起遍地浪花怨煞是一種;現在噴出狂暴水柱,又是另一種。

    浪花精緻,顯得陰柔,而水柱粗暴直接,仿若一道巨大爆流。水流並非一成不變,內有乾坤,不斷變幻出各種各樣的魔怪形態,或嘶吼、或哭泣、或哀怨、或狂笑……組成在一起,狠狠撞向陳三郎,要把他吞噬進去。

    不用蛤吃肉提醒,陳三郎已經警覺到身後的巨大危機降臨,此刻雖然距離岸邊很近,只差數丈,但已無法跳躍上去。電光火石間,他有了果斷,猛地轉身面對,眾多劍氣凝聚成型,化作一柄巨劍。

    手握長劍,朝著那道水柱劈去!

    但相比洶湧的水柱,這劍無疑是小號的,只是劍上氣息繚繞奔騰,一如陳三郎現在神情:

    堅毅,而穩定!

    「哎呀!」

    岸上觀望的兩妖不約而同發出驚呼聲,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牠們十分明白,如果這一劍沒有抵禦住水柱的話,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蓬!

    一聲巨響,水柱與大劍相觸。

    一瞬間,陳三郎便感到似乎被上百匹狂奔的健馬撞到身上一樣,當即噴出一口鮮血。

    但是,他始終站穩,而手中的長劍也沒有渙散,萬道劍氣,迸發開來,到底把水柱的凶暴一擊給擋住了,半滴水都不曾滲透進來。

    「什麼?」

    半空的太伏驚詫出聲,似沒想到陳三郎竟能抵禦得住自己的暴擊,感到了意外。

    「公子威武!」

    第一時間蛤吃肉就歡呼起來,邊上蟹和卻臉色凝重,牠很清楚陳三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而太伏雖然也有不小的損耗,但妖族天生強大的體魄,足夠再發起一波雷霆絕殺。

    「許爺呢?」

    蟹和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抬頭找人,只是那裡見得著許念娘的身影?

    「怎麼找不到人了?」

    牠心裡大急。

    太伏一雙豎立的瞳仁發出冰冷的光芒,稍一遲鈍,尾巴一個擺動,不再施展術法,而是整個龐大的身軀俯衝而下,一邊沖,一邊張開血盆大嘴,要直接把陳三郎給吃掉。

    蛇類嘴巴,能夠張開成驚人的幅度,尤其像是如此巨大的蛇,當它張嘴,在視覺上能給人一種強烈的震懾衝擊力。

    陳三郎站立不動,不是他不想閃避,而是實在沒了力氣。方才抵禦太伏的一擊,已經把他的精力消耗一空,只依靠著最後一絲意志,才沒有從湖面上摔落下去。

    一瞬間,有一些畫面在腦海閃過,他還沒有來得及體味,就看到了另一幅畫面。

    一道刀光從島上掠起,仿若平地劈出來的閃電,間不容髮之際閃到,結結實實地劈在太伏巨大的頭顱之上。

    見到刀光,陳三郎忍不住嘴角露出了微笑:就知道,岳父大人一定會在正確的時間出手的……

    刀如芒,刀如電,長長一道,凌厲無匹,裹挾著一股捨我其誰的霸氣。

    有此霸氣,可睥睨天下!

    噗!

    有些沉悶的聲響,刀鋒斬在蛇頭上,被堅韌如鐵的鱗皮給格擋住,竟沒有破開入肉。

    但太伏清晰地知道,這一刀到底有多利,到底有多傷。牠腦袋嗡的一下,恍若被千斤重錘猛擊,幾乎要魂飛魄散,暈眩之感瞬間遍佈全身,整個身軀似乎都僵住了:

    「誰,是誰襲擊我……」

    心底一個聲音狂喊起來。

    然而牠沒有等到答案,卻等到了第二道刀光。

    這一次的刀光一如既往,大開大合,一往無前。

    「嗷嗚……」

    太伏心驚膽顫,顧不上憤怒和搜尋了,尾巴再度甩起,尋思著用尾巴擋這一刀,然後牠便掉頭逃走。

    身下便是萬頃湖水,這裡本是牠的主場。只要進了水,一切都好辦了。

    啪!

    粗大的尾巴迎上刀光,依然不見血。太伏控制尾巴頗具技巧,牠通身本是柔軟之軀,便如一根鞭子。柔韌性在這時候發揮出了重要的作用,往刀鋒上輕輕一繞,避開了鋒芒。饒是如此,一股受創的劇痛還是湧上心頭,痛得太伏幾乎都要流出了眼淚。

    連挨兩刀,太伏深深明白對手的凶悍,至少目前是惹不起,打不過的,牠攻擊陳三郎,雖然只施展兩次術法,可已經把法力用得七七八八,所剩無幾,所以最後一擊才選擇了以身軀為武器。

    可惜這「武器」比不過突然殺出來的真正武器——那柄鬼魅一般的刀!

    太伏長嘶一聲,再不遲疑,頭往下,徑直朝著湖水紮下去。只要幾呼吸的工夫,牠便能安全入水,順利逃回附近的洞府當中。回去之後,安心養傷也好,召集部眾復仇也罷,選擇就從容得多。

    但就在此時,第三道刀光乍現。這一次有了變化,劃出一道又細又長的形態,看著不像刀光,反而像是劍光了。

    唰!

    光芒橫空,血花飛濺。

    太伏不敢置信地回過頭來,正見到自己被攔腰斬斷的殘軀——尾巴以上的一大截,朝著水中掉落:

    「怎麼可能……」

    「哇,怎麼可能?」

    岸上蟹和與蛤吃肉看得目瞪口呆,失魂落魄:這一幕給予牠們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根本反應不過來。

    堂堂龍宮侍衛長,大妖太伏,竟被人攔腰劈成兩段,漫天血雨,簌簌落下。

    下一幕,就見到許念娘青衫磊落的身子出現在湖面上,他手執長刀,凜然而立。腳下,踩著的不過是一截枯木而已。

    蟹和看著,眼睛猶自睜得大大:許爺把太伏殺了,太厲害了……可是,他怎麼就真得敢下手?

    他們到此,本是要搶親,鬧一場,攪黃婚事,便達成目標。可如今許念娘出刀,腰斬太伏,這可是闖下了彌天大禍,與龍宮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這一下,該如何收場?

    出身龍宮的蟹和深知,龍宮勢力是何等龐大和可怖。

    嘩啦!

    水聲大作,太伏上半截身軀不甘心地砸落水中,鮮血染湖,紅了一片。

    許念娘的這一刀,不但斬斷了牠的身體,還斬殺了牠所有的生機。真是乾脆利索,冷血無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8-3-26 13:32
第五百八十四章:彌天大禍,圍困重重

    風已止,浪已息,黑水消散,碧波清澈,太伏的屍骸沉底,消失不見,就連飄溢出來的鮮血也已消融得乾乾淨淨,看上去,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荒島岸上,蟹和與蛤吃肉坐在一起,面面相覷,有古怪之色;陳三郎躺在一片木板上,雙眼緊閉——大戰之後,他實在倦極,此際竟是沉沉睡著。至於許念娘則盤膝坐在另一邊,正在吐納調息。連出三刀,堪稱平生得意之作,對於真氣的消耗也是到了臨界點,必須抓緊時間恢復。

    斬殺太伏,絕不是終結,恰恰相反,也許正是開端。太伏身份特殊,不但是龍宮禁衛首領,還是蛇後子侄,這牽連可就大了。

    誠如蟹和所擔心的,這可是彌天大禍!

    螃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連調養都顧不上了,乾著急。牠不敢去驚擾陳三郎,更不敢去問許念娘。許念娘三刀斬太伏的那一幕實在太震撼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口乾舌燥的:

    猛,絕世猛人!

    然而兇猛過後,如何收場?

    他們一行進入洞庭核心水域,已有些時日,按理說,龍宮方面早便知曉。除開大陣監察,還有巡邏夜叉,斷無不被發現的道理。只是龍宮那邊一直了無動靜,好生讓人驚詫。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而今不但睡了,還幾乎把床都給踹了個洞。

    到了這個地步,龍宮還會忍?

    想著隨時可能降臨的雷霆怒火,蟹和便覺得如坐針氈,渾身不舒服。

    許念娘長吐口濁氣,張開眼來,開口說道:「吃貨,去整條大魚上來,我餓了。」

    蟹和正眼巴巴等著他表態,最好說現在離開,卻沒想到是這麼一句話,忙道:「許爺,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許念娘瞥牠一眼:「下一步自是該吃飯了。」

    「啊!」

    蟹和傻了眼。

    許念娘所叫的「吃貨」自是指蛤吃肉,事到臨頭,這蛤蟆倒豁出去,放開了,唯許念娘馬首是瞻,聽到吩咐,立刻下水。只是摸索了一刻多鐘,兩手空空跑上來,叫道:「許爺,許爺,大事不好。」

    許念娘問:「怎麼啦?」

    蛤吃肉回答:「見鬼了,湖裡一條魚都沒有,乾乾淨淨,全是水啊!」

    許念娘皺起了眉頭:洞庭浩渺,自古水產富饒,往往一網下去,便能滿載而歸,怎麼會沒有魚?

    蟹和忙道:「先前咱們大戰,那些魚蝦早被驚嚇得遁逃了。」

    普通魚蝦雖然不成精,但也是生靈,而太伏生性暴虐,喜怒無常,在牠洞府附近方圓數里,自有氣場籠罩,平時魚類本來就少得可憐,這一打起來,那些生靈哪裡還會逗留,早逃之夭夭,免受池魚之禍。

    其實這一點,從荒蕪的島上便能見分曉,連鳥兒都尋不到一隻。

    「沒得吃,這肚子可不好受。」

    許念娘嘆了口氣。

    蟹和道:「許爺,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肯定能打到魚的。」

    言下之意,就是「此地不可久留」。

    許念娘抬頭望瞭望天色,片刻悠然開口:「你覺得,我們還能走嗎?」

    蟹和一愣神,開始還沒琢磨出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很快,牠便有所警覺地看向遠方。

    遠方為湖,湖水無垠,轉眼之際,在遙遠的水平線上,猛地泛動而起,先是一線,隨著不斷推進,轟隆之聲大作,彷彿在水裡打起雷。

    「又漲潮了!」

    蛤吃肉叫了起來。

    「這一次,潮水可就真正為我們而來的。」

    許念娘語氣鄭重。

    上一次見到漲潮,電閃雷鳴,妖物咆哮,與天爭命;現在又見浪潮翻湧,直往荒島撲來。

    巨大的浪潮聲把陳三郎警醒,一骨碌起身。

    蟹和苦著臉,跑來道:「公子,這一遭,咱們可能避不過了。」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早脫離了控制範疇,無法預料下一步如何,驚惶也好,擔憂也罷,總得面對,倒不如淡然從容視之。

    書生養氣,氣度如何,便是要在危難關頭,方見真章。聖賢有云:泰山崩於眼前色不變。

    絕非說說而已。

    眯起眼睛,陳三郎打量那片浪潮,說道:「這次又會來哪裡大妖?」

    蟹和回答:「打先鋒的,應是夜叉。」

    話音未落,一團團水花滾動,其內有陰影盤桓,過不多久,一頭頭高大的妖物湧現,赤髮藍膚,手長腳長,形態怪異,牠們身上只在要害部位披掛些鎧甲,其餘地方都是裸露著,手中各自把持一柄巨大三叉戟。

    陳三郎望著,好奇問:「這就是傳說中的巡邏夜叉?都是母的?」

    蟹和點點頭,若換了別時,牠可能會說句「母夜叉可是妖族美人」,現在卻沒了心情。

    人與妖不同,審美自然也不同,在人的角度看,母夜叉簡直是醜陋粗暴的化身;可在妖的眼裡,母夜叉的樣子反而極美,是配偶的絕佳對象。

    隨著一個個母夜叉馭浪出現,牠們站成一個扇形,圍繞著荒島正面,在距離百丈之外便站定了,不再突進。

    「這麼多,難道所有的夜叉都到了嗎?」

    蟹和一邊數著,一邊倒吸口冷氣,覺得牙疼。

    見到諸多夜叉,蛤蟆倒做起光棍了,一個勁瞅著,渾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約莫過了一刻鐘,東南方飄來一大片烏雲,足有數畝方圓,甚為古怪。這雲似乎受人控制,徐徐飄來,在荒島百多丈外停駐,雲氣變幻,慢慢展現成一張臉容,只是不甚清楚,唯獨顯化的一對眸子十分明白,紅芒閃爍,灼灼地盯著荒島看。

    其看的當然不是島,而是島上的人。

    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冒上心頭,蛤吃肉渾身打個冷戰,下意識地夾了夾褲襠,有寒氣從尾椎骨冒起,直上腦門。

    又過了會,西北方向有妖氣衝天而起,有若一道巨大的炊煙,扶搖直上,沒入天空,遠遠看去,更像一道龍捲風。

    幾乎同時,西南方位行雷閃電,中有火焰騰空,噼裡啪啦的在燃燒著,形成一顆巨大的火球。這火球竟是在湖面上生成的,真正的水火兼容,說不出的詭異……

    毫無疑問,每一處異象都代表著一位大妖。

    短短時間,便來了三位大妖。

    天下大妖屈指可數,有些在龍宮任職,但更多的都是在各大江河山脈中當大統領,管轄一方。說白了,牠們便等於天下九州的刺史們,封疆大吏。

    蟹和只覺得兩腿不自覺地開始抖:如斯大陣仗,圍困重重,當真是駭人聽聞,難不成,是蛇後親自駕臨了嗎?

    這很有可能。

    想到蛇後,蟹和口中更加苦澀,滿頭冷汗冒了出來。

    陳三郎與許念娘站在一塊,緩緩說道:「龍宮這是要傾巢而出了呀,實在看得起咱們。」

    許念娘握緊了刀柄:「咱們臉上有光。」頓一頓,繼續說道:「其實我對於牠們也挺好奇的,無奈這些傢伙一直藏著不敢見人,今日倒好,能逐一認識認識。」

    兩人說得雲淡風輕,蟹和聽得眼皮子直跳。隨著一位位大妖降臨,蛤吃肉也意識到事態嚴重,開始臉色蒼白,眼珠子一直在轉,似在思量有沒有一線生機。但想來想去,終歸是死了這條心。

    三尊大妖出世,數十巡邏夜叉擺成陣勢,把個小小荒島圍困的嚴嚴實實。不過牠們都留在百丈開外,彷彿在等待什麼。

    能讓牠們等待的,一定是某位超然存在。

    便在此時,在水域深處傳來了一陣鼓聲——這是一種極為微妙的聽覺效果,水深不知處,鼓聲起何方?但聽得一聲聲,十分有節奏感,而且有力量,仿若敲在心坎處,聽多兩聲,心跳便被鼓聲所控制住了。鼓聲響,心便跳;鼓聲停,心跳停,那般感覺,說不出的憋屈難受。

    許念娘的臉色變了。

    緊接著,又是一種樂器響起,如同吹起號子,聲調高亢雄渾,自有莊重之意,不容侵犯。

    吹螺,正是法螺之音。

    陳三郎望向東方:「正主兒終於要出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3-26 13:32
第五百八十五章:以雲遮天,龍君蛇後

    鼓鳴螺響,極盡威嚴莊重之意,四尊大妖俱是靜立邊上,就連演化出來的異象都收斂住,失去了變化意境,看上去,如同四幅成像的畫。

    荒島上,聽到吹螺的奏鳴,蟹和與蛤吃肉兩個兩股戰戰,莫名湧起頂禮膜拜的衝動,幾乎忍不住要匍匐跪拜在地。

    便在此際,天上雲彩湧動,從四面八方生成,緩緩聚攏,最後聯結成一大片,好像一匹巨大無比的布帛,把整個天都遮蓋起來了。

    以雲遮天,何其大手筆!

    那雲為七彩之色,顯得徇爛之極,色彩倒映下來,把湖面都濡染成一個彩色的世界。

    這方天地,頓時變得絢麗生動起來。

    陳三郎見著,歎為觀止:如此手段,堪稱奪天地造化,這才是真正的道法威能,與之相比,以往所見所遇到的那些,都是枝末伎倆,落了下乘。

    許念娘拿起葫蘆,打開,悶了一口酒——這已經是最後的存貨了。

    喝完,塞上口子,把空葫蘆系回腰間,昂首挺胸,鬥志昂揚。即使這一戰很可能會隕落於此,但他也絕不會束手待斃。

    陳三郎踏前一步,朗聲道:「哪位大人來了?請現身一見!」

    當下他並不確定到底會是蛇母,還是龍君親至,但不管是誰,心中並未有多少驚怕之情。話說上次在岳陽樓上,被捲入陣法幻境,前往龍宮赴宴,勉強算得是見過龍君了的。

    陳三郎聲音鼓蕩,隨風飄揚,傳到了湖面上,回應他的,是一片片浪濤。湖面生成無數漩渦,成千上萬,密密麻麻,望不到邊際,若是從空中觀望,可以看見這湖面竟如馬蜂窩般形態。

    「侵吾洞庭,殺吾大將,爾等該當何罪?」

    驀然間,一把充滿了歲月滄桑的話語傳出,聲音飄忽不定,拿捏不住聲源方位。此音宏大,充斥天地間,自有威嚴展露。

    噗通一下,原來是蟹和跪了下去,以頭磕地,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抖。並不是牠沒骨氣,而是這種祖宗般存在的威壓,根本不是牠這個層次的妖物所能抗拒得了的。

    啪!

    蛤吃肉直接被壓回原形,四腳朝天,肚皮翻白,身子在抽、搐著,嘴巴竟吐出了白沫……

    陳三郎見狀,嘀咕一聲:「有那麼誇張嗎?」

    許念娘吐一口氣,緩緩說道:「這就是龍威呀。」

    陳三郎點點頭,倒是理解。

    「爾等該當何罪?」

    不容置疑的逼問聲不斷迴蕩,如同一圈圈氾濫的波紋,不斷在耳邊轟鳴著。

    陳三郎怡然不懼,高聲回答:「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洞庭安能超然於外?至於太伏之死,完全是牠咎由自取,是牠先動的手,難不成我要引頸待戮,送給牠殺不成?」

    他所回應,自有道理根據。一方面陳三郎是皇帝欽命的三州大都督,統管事務,中州其實也被納入了範疇之內,所以他來洞庭,哪裡算什麼侵犯?與太伏之事,確實是對方先發動的攻擊。

    「你這白面書生,還敢巧言狡辯,真是該死!」

    猛地一把尖銳的女聲響起,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轟!

    一道波浪隨聲生成,呼嘯而至,就打了過來。

    這股水流凝聚成型,來得極快,眨眼功夫,便已經到了陳三郎跟前,化作一柄巨大的槍狀,槍尖鋒寒,形同實質,如果被它戳中,毫無疑問會被扎個透心涼,絕無倖免的道理。

    水槍來得如此迅猛突兀,陳三郎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

    唰!

    千鈞一髮之際,卻是早有準備的許念娘出手了,一把將陳三郎拉開,自己則吐氣開聲,揮刀迎上。

    砰!

    許念娘悶哼一聲,被水槍給刺得連退數步,臉色瞬間煞白,雖然水槍被劈斷了,但他已經受了內傷,手臂痠軟,無力垂落著,短時間內竟舉不起來。

    好犀利的一擊!

    更可怖的是,這似乎只是對方輕描淡寫的隨手一擊,根本沒有用上多少力量。

    實力差距盡顯無遺,完全是碾壓式的。

    不用說,這女聲主人應該是那位醜惡蛇後了。

    陳三郎並未見過對方尊容,只從敖卿眉口中描述得知其行徑,活脫一位暴虐凶惡的後母形象,所以直接與「醜惡」掛上了鉤。據說其本體長達百丈,修煉已千年火候,光想著就有點可怕,或許也只有龍君這般存在才能駕馭得住,納為後室,當兩者相遇之時,不知是何等驚天動地的狀況。

    當然,更大可能是牠們都會變作人形,那樣就方便多了。

    現在龍君蛇後兩者齊至,如此陣仗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陳三郎面色有些難看:很多時候道理是一回事,卻總是講不通,最後只能用拳頭來解決,因為拳頭往往也是一種道理。而今對方一上來就下馬威,還能講道理嗎?誠如古話所說的:天大的道理,然而人家直接以雲遮天,你找誰講去?

    「桀桀,怎麼,現在說不出話來了?」

    蛇後尖銳的聲音帶著怪笑,時遠時近,遠的時候似乎在天邊,咋一聽,卻又彷彿在耳邊說話。

    陳三郎乾脆背負雙手:「久聞蛇後之名,閣下要為子侄報仇,自然無需理會青紅皂白。既然如此,我便在這,你儘管來殺吧。」

    這就是做起光棍來了。

    「好個不知死活的黃口小兒,今日便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風雲變色,嗖嗖嗖,起碼十多道水箭生成,裹挾著無比聲威,呼嘯著從湖面上射出,射向陳三郎。

    陳三郎竟不閃不避,事實上他也無法閃避;至於旁邊的許念娘,他先前斬殺太伏,體內真氣已經消耗七七八八,剛才又接了一道水槍,早已是強弩之末,想來營救也有心無力。

    況且,這十數水箭覆蓋範圍不小,許念娘本身同樣置身於攻擊之下,等於自身難保了。

    眼看翁婿倆便要喪身於此,就聽到一把蒼老的聲音叫道:「蛇後請息怒!」

    言出法隨,迅猛的水箭被神秘力量附加其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化,竟化作奇怪的粉末,簌簌然掉落在地,如同一層鍋灰。

    然後,一個略有些佝僂的身影落在了荒島之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8-3-31 09:35
第五百八十六章:龜蛇交鋒,耐人尋味

    來者正是龜丞相,依然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樹皮一般的臉龐掛著一抹笑意,顯得雲淡風輕。

    對於牠的出現,陳三郎並未露出什麼意外之色,反而顯得篤定:在上一次會面當中,龜丞相已經表達了態度,所以其一定會在某個時刻現身。

    眼下,剛剛好。

    反觀龍宮方面,就不是那麼平靜了,動盪翻騰的湖水很清晰地表達了牠們的心情。

    在妖界內,龜丞相與龍君一樣,都是老祖宗級別的存在,不但足夠強大,也活得夠久,只是牠在數百年前便飄然離去,下落不明。這麼多年來,在妖物心目中,龜丞相早已成為了傳說。

    這個傳說的份量與神秘色彩並不亞於龍君多少。

    而今,牠現身於洞庭。諸多巡邏夜叉,以及那四位大妖見到,都忍不住心情激盪起來。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過了片刻,龍君滄桑的聲音響起:「老鬼,你終於捨得出來了嗎?」

    這一聲「老鬼」感慨良多,蘊含著某些難以分明的情緒,有責備、有意外、還有些親切……

    龜丞相有名,只是其名早不用,由於「龜」與「鬼」諧音,故而龍君一直都是這麼稱呼牠的,天地間,也只有龍君才有這個資格。

    龜丞相身子微微一顫,躬身下去,雙手拱在胸前,恭恭敬敬地道:「參見龍君!」

    「哼,你不是反出龍宮了嗎?何必還對本君施禮?」

    龜丞相忙道:「屬下不敢,只是龍君一直閉關,而在下便想出去透透氣罷了。」

    龍君頓一頓,緩緩道:「你的意思是說龍宮太悶,太壓抑了嗎?」

    龜丞相不語。

    蛇後冷笑聲起:「龜丞相,你有話直說,何必繞圈子?不就是想說本後專橫嗎?」

    龜丞相神色淡然:「蛇後言重了,在下並無此意。」

    兩邊一問一答的,陳三郎倒聽得有滋有味,覺得這些活了千百年的老古董們,說話套路其實與凡俗也差不多。

    「咯咯,我言重?本後問你,我要擊殺此子,你卻橫加阻攔,這是何意?」

    蛇後高聲質問道。

    龜丞相回答:「此子干係甚大,又有氣運加身,卻殺不得。」

    「可笑,我等就要出海離開,這天下如何,又有何等相干?」

    龜丞相道:「蛇後此言不妥。」

    蛇後怒道:「如此說來,你非要插手了?」

    龜丞相慢慢挺直身子,語氣平緩而堅定:「你不能殺他!」

    「好,本後且看看你這數百年來有甚長進,別以為躲在岳陽樓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只是你自在逍遙,我也樂得清靜而已。」

    說著,湖面驟然起風波,呼嘯聲起,有風來。

    這風,不是自然的風,風本是氣,氣無形無色,難以捉摸。不過當修煉到了一定程度,便可駕馭各種氣流,謂之「風遁」。而不同的修煉本體以及修煉形式,都會讓風遁附加上不同的東西,可以是某種氣味,也可以是某個顏色。比如說一位妖物架風路過,可能會產生臭味,或者見到一團黑風——這時候,氣便具備了顏色與味道了。

    由此,捕風捉影,便見端倪。

    眼下,蛇後雷霆大怒,鼓弄起風來。此風竟是呈現出一種粉紅的色彩,看上去處處顯露出一股糜爛的感覺。

    粉色的風,直接吹向荒島,龜丞相站在最前面,首當其衝。牠深知這股風的厲害,雙腿微分,背躬下去,鼓足力氣,張口一吐,同樣吐出一股風。

    兩風相觸,糾纏在一起,便生成一股股爆流,所到之處,驚濤駭浪,聲響驚人。

    陳三郎在後面看著,臉色凝重:雙方一交手,便知深淺高低:這位蛇後果然名不虛傳!

    關於牠的來歷,多是零碎,畢竟時代已久遠,反正修煉上千年的妖物,豈是等閒之輩?

    其實也不是修煉得越久越好,畢竟誰都不會真正的長生不死,這時代,早沒了長生的環境條件。當活夠了一定的歲月,便會進入生涯暮年。

    陳三郎覺得,龍君的狀態便是晚年光景。否則的話,牠不會長久閉關,不問世事。因為閉關,儘可能地避免消耗,才能使得壽命延長。

    龍君如此,龜丞相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是同時代的存在,其修為還稍遜一籌呢。

    這麼說來,兩者都屬於高齡妖物了。

    修為再高,也敵不過歲月,到了遲暮階段,功力只會倒退,再難進步,能維持住狀態,已是不易。

    而蛇後呢,牠的千年修為在高階妖物中卻恰恰卡在壯年階段,也許其境界比不過龍君和龜丞相,但勝在年富力強,故而拚鬥起來,誰勝誰負,難以預料。俗話有說:拳怕少壯。

    這道理具有普遍性。

    想通了這一點,陳三郎忽而明白蛇後在龍宮中的強勢了,牠確實有足夠的本錢。從某種程度上看,甚至龍君對這位老婆都會有幾分忌憚,所以很多事情都在忍讓著,包括龜丞相離開龍宮。

    這些因由,皆為陳三郎推測,不過不會偏差太多。並非他對於龍宮內部的矛盾有什麼興趣,而是必須弄清楚,才能破局。

    蛇後與龜丞相是打起來了,看著驚天動地的,激鬥熱烈。但陳三郎非常清楚,這些都是表象,兩者根本沒有全力以赴。修煉到了這等境界,不到不得已,誰會去拚命?

    這也是修者行走天下,為人處世的準則之一。說白了,就是怕死;不但怕死,還怕受傷,損了身軀。因為這副皮囊,乃是修煉根本,倘若有什麼閃失,那就喪失了進階的途徑,悔之莫及。

    人皆如是,貧賤多無畏,當富貴了,反而縮手縮腳,信奉起鬼神了。

    陳三郎看著這場熱鬧而罕見的爭鬥,腦子轉得飛快,既要想龜丞相在龍宮的位置,又要想蛇後到底會強勢到什麼地步,還得想龍君的態度如何。畢竟其剛和龜丞相「敘舊」,說了兩句,便被蛇後插口打斷了。

    然而龍君就此沉默,甚至連牠們開戰都不加以阻攔,更不相幫哪一方,這個態度,頗是耐人尋味。

    便在此際,戰況突兀發生了變化……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0:39
第五百八十七章:借刀殺妖,真入宮了

    「住手吧,成何體統……」

    滄桑的聲音從湖面上飄來,並無多少責罵之意,反而緩緩的,似乎說得很是吃力。

    但這麼一句話,正打得熱鬧的龜丞相與蛇後幾乎同時罷手,術法盡收,退卻開來。

    龜丞相拱手道:「屬下冒犯,請龍君恕罪!」

    又是一聲悠悠的嘆息,頓一頓,才道:「老鬼,你且來,數百年不見,有些話要與你說。」

    龜丞相微一點頭,身形原地一陣模糊,下一刻,便消失不見,不知去了哪裡。

    蟹和與蛤吃肉兩個已漸漸緩過神來,但仍是心驚膽顫的匍匐在地,微微抬起頭,只偷看了一眼,又趕緊以頭磕地。

    龜丞相離開,蛇後也不再出手,整個局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許念娘吐一口氣,忽道:「三郎,剛才你怎知龜丞相會來相助?」

    陳三郎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牠是否會及時現身。」

    「若是不來?」

    「很明顯,我們已經死了。」

    陳三郎老老實實回答。

    許念娘難得地露出一絲苦笑,卻知陳三郎所言不差,到了那等局面,除了等待與賭之外,再無別的解決方法。

    好在,等到了。

    而今看來,雙方彷彿達到了某種平衡的形勢,暫時安全了。其實許念娘也在心裡思慮龍君、蛇後、龜丞相三者之間的關係,想到的與陳三郎差不多——三足鼎立,互相牽制,恰恰最為穩當。

    想了一會,許念娘又道:「三郎,你覺不覺得咱們斬殺太伏,會不會太順利了些?」

    陳三郎聞言一愣:順利嗎?他們可是拼了命的,整個過程真刀實槍,毫無花假之處,簡直可以說浴血奮戰,這才結果了對方……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上看,的確算順利了:

    此地,是洞庭,是大陣籠罩的核心區域;以龍君的神通,牠如果想救太伏,豈會來不及?

    再聯想到他們一行在洞庭逗留許多日,卻始終沒有遇上多少礙難的奇怪,整件事就透著某些蹊蹺來。

    「你的意思是……」

    許念娘目光深邃:「不好說呀,借刀殺妖,嘿嘿,倒是有趣。」

    陳三郎臉上露出了古怪之色:難不成真是龍君方面早看不慣蛇後的強勢,所以整了這一出,除掉太伏,等於斬殺了蛇後一個爪牙,還等於是一個警告?然後因此事引出龜丞相,兩個老傢伙聚頭,重新聯手,在實力上穩壓蛇後一頭,使得牠發作不得……

    只是蛇後為何不出手相救呢?受龍君掣肘?被矇蔽了氣機?

    陳三郎越想,越覺頭疼:這等事情,牽涉到妖族內幕,更可能關聯到千百年的秘辛由頭,再聰明的人,也難以洞悉清楚。

    若真是如此,那麼翁婿倆,便等於是兩枚棋子了。

    陳三郎討厭當棋子,一路成長以來,不少人都想把他當棋子駕馭,包括最初的元哥舒,以及後來的皇帝。不過陳三郎這顆棋子存在自我覺悟,不甘受控,往往在棋盤上橫衝直撞,做出些出人意表之事。甚至一個蹦跶,直接跳出了邊界,使得捉棋人始料不及,反而被動了。

    就這般跳著跳著,時至今日,陳三郎氣候漸成,早已擺脫了棋子的命運,反而具備了棋手的實力了。

    只是在活了上千年的老古董眼裡,如斯底蘊卻還不夠看。又或者說,就算真得是當棋子,也是陳三郎自願來的。

    眼下,他更在意的是下一步該如何去走:「岳父大人,你說咱們現在坐船離開,牠們會不會阻擋?」

    許念娘眼一瞪:「你說呢?」

    陳三郎嘆口氣:「已入彀中,終歸得龍君發話呀,等待處置的滋味不好受。」

    許念娘眉頭一挑:「誠如龜丞相所言,你氣運加身,自不會有事,反是我等不好說。哼哼,明明是來尋寶的,怎地就弄到如斯麻煩了?」

    看來他還是對陳三郎與敖卿眉之間不清不白的糾纏有些看法。陳三郎娶宋珂嬋乃人間倫常,很容易接受,可又加上個小龍女,就不好辦了。主要是龍女出身太過於特殊,豈是常人所能享受得來的?

    這小子,不知高低!

    許念娘心裡給陳三郎下了評論。

    陳三郎訕然笑笑。

    許念娘瞥他一眼:「也許龍君是要把你視作乘龍快婿的呢。」

    聞言,陳三郎一顆心砰砰然跳起來。

    許念娘又道:「不過乘龍快婿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我可聽說龍宮規矩堪比皇宮,多得很。自古龍女多嫁,可從沒有嫁入凡塵的例子,除非你入贅過去。嘻,這倒是好事,還能跟隨出海,進入傳說中的仙島仙山之中,長生不老呀!」

    他前面說得正經,後面就開始打趣了。

    陳三郎苦著臉:「岳父大人還有心情取笑我。」

    許念娘臉色一正:「三郎,我說得可是嚴肅的事,事實上便是如此。」

    陳三郎態度堅決地搖頭:「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出海的。」

    入贅龍宮,或許真得能錦衣玉食,延年長壽,但那樣的話,陳三郎等於拋妻棄子,更等於捨棄了所有的根基——他苦心修煉的《浩然帛書》,若脫離世俗,沒了民心人氣,便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很快便會萎靡,隨即失去功效。到了那時候,陳三郎就是個普通的讀書人罷了。

    許念娘嘆道:「你不出海,龍女也不會入世,彼此之間,只得分離了。」

    陳三郎默然,心坎有苦澀之意,卻知道岳父說的道理無誤。他與敖卿眉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注定沒有什麼結果。

    許念娘拍拍他肩膀,然後轉身,尋地坐下,要開始調理氣息。

    陳三郎正有些煩悶,唰的一下,龜丞相再度閃現,出現在身旁,笑眯眯問:「年輕人,現在你想不想去龍宮?」

    「想!」

    陳三郎回答得乾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他總得去見敖卿眉一次,而想見她,只能去龍宮。

    「那就走唄!」

    龜丞相輕說一聲,一把拉起陳三郎,如風無形,兩者消失。

    那邊許念娘看著沒有動:下面的事,就看陳三郎的抉擇了,別的人都幫不上忙……

    想著,閉目養神,有氣息吐納,繚繞口鼻。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0:39
第五百八十八章:再見龍君,當年之諾

    大夢誰先覺,平生不自知!

    夢,是一種玄奧的狀態,有的美妙、有的破碎、也有驚悚……

    陳三郎覺得自己似乎又做夢了。

    恍惚之間,眼前漫天霧氣,一座雄城沉浮其中,若隱若現,好像漂浮在空中一般。

    身邊龜丞相伸手一指,笑容盈盈道:「公子,故地重遊耶。」

    那是龍城。

    記得上一次龍君邀約,陳三郎得到接引,乘舟而來,一路驚濤駭浪,光怪陸離。他還記得划船者名叫「蛟大量」,是一尊實力強橫的大妖。而這一次,有龜丞相相攜,自不用再坐蛟大量的船了。

    龜丞相拉著陳三郎,也不見如何動作,直接便進入城內,下一刻,已經出現在龍宮門前。

    再見到這一座窮奢極侈的無上宮殿,金磚鋪路,寶玉砌牆,一顆顆夜明珠仿若星辰……這裡的每一樣東西,只要拿出去,都能成為凡俗夢寐以求的珍稀。

    看著這一片金碧輝煌,陳三郎心頭湧現出一種極其不真實的感覺。他曾與許念娘推測過,覺得龍宮早已衰敗,甚至可能就是一堆石頭建築物,第一次所見,不過是在陣法加持下的幻境,所呈現出來的虛假表象罷了。

    但是,這一次呢?

    陳三郎睜大眼睛,要努力去分辨,但不管怎麼看,始終瞧不到破綻。

    真與假,夢幻或現實,在這裡彷彿完全模糊了。身置此地,就連古書與斬邪劍都歸於沉寂,不見動靜。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丞相大人,你要帶我去見龍君麼?」

    龜丞相點點頭,笑道:「不過今日,恐怕沒有宴席招待公子了。」

    陳三郎知道牠意思,上一次赴宴,推杯換盞,美味佳餚,乃是一大盛會,而今看龍宮冷清,見不到幾隻妖往來,竟彷彿是座空殿。

    龜丞相背負雙手,嘆息一聲:「出海在即,滿腹愁懷,如何再有飲酒作樂的興致?」

    陳三郎默然一會,問:「丞相大人也要離開嗎?」

    龜丞相眼皮低垂:「龍君有召喚,身為屬下,自當跟隨。況且,這天下,已不是我等天下了。」

    有一句話牠沒有直接說出來:人道當興,別的一切,皆風吹雨打去。

    陳三郎心中明確,不好多說什麼。

    「走吧,莫要讓龍君久等。」

    龜丞相說著,閒庭信步,陳三郎只需要跟著牠走即可,一路穿過走廊過道,不用多久便進入到一座大殿內。

    這是一座類似金鑾殿的地方,宏大,莊嚴,當沒有了滿朝文站立之時,便突出空曠的寂靜來。

    殿上首處,居中設有一方寶座,方正大氣,居高臨下,走上去,得通過一段台階才行。

    台階左右兩側,各有一尊塑像,其中左邊的,赫然是一頭巨大的龜形,匍匐在那兒,很是穩重的模樣。

    「一晃數百年,光陰虛度,今日再歸此位,實在慚愧!」

    說著,龜丞相邁步過去,站到龜形之前,肅立不定,瞬間沒了聲息,杵在那兒,彷彿成了個塑像。

    陳三郎注意到,牠站過去的時候,身上換了個裝束,換上一身朱紅官裝,腰間還懸著一圈玉帶,頭上烏紗帽,兩翅張弛,而雙手竟還抱上了一塊長長的玉質笏板。

    完全一副身為臣子的模樣。

    陳三郎心中凜然,抬頭看去,見到寶座之上出現了一道身影,身穿杏黃袍,頭戴珠冠,除了這些衣裝之外,別的竟一無所見。

    這是一種頗為荒謬的視覺情況,卻並不陌生,因為第一次與龍君見面,同樣如此。

    那時候陳三郎沒有想太多,只覺得龍君是神通顯露,故意掩飾了面容,不在人前露面。時過境遷,眼下再見,就覺得坐在寶座上的只是一副衣冠,而無真身一般。

    荒誕的意念一閃而過,陳三郎不敢怠慢,躬身作揖:「參見龍君大人!」

    「陳狀元,不必多禮!」

    滄桑的聲音響起,在殿內迴蕩著。

    這聲音倒有了變化,不同上次,變得真實了,也正是先前在湖面上所聽到的語音:

    「陳狀元,你此番來吾洞庭,行兇殺妖,卻是何故?」

    聲調一沉,有問責之意。

    陳三郎不慌不忙:「這話得問龍君大人了。」

    「呵呵,何意?」

    陳三郎道:「大人可還記得當年之諾否?」

    沉默了片刻,龍君才問:「當年之諾?」

    陳三郎挺直身子,慢慢道:「當年小子受邀前來龍宮赴飲,在席間多喝了幾杯,龍君前來,要我即席作文。」

    寶座上的龍君似乎點了下頭:「不錯,陳狀元即席揮毫,寫了一篇《岳陽樓記》。本君閱文多矣,卻罕見如此文章,以為此篇當為仁者之言,可一文鎮樓。」

    鎮樓之說倒非虛言,這篇文章早拓在洞庭湖畔的岳陽樓牆壁之上,一字一句,一筆一劃,都纖毫不差地還原了陳三郎在龍宮宴會上的手筆,雖然不是原本,但與真跡並無兩樣。如同烙印上的一般,在牆壁上呈現。

    這等拓印工夫鬼斧神工,不似人為,更為文章增添了無數神秘色彩和談資。許多文人騷客來洞庭遊玩,登樓望遠,少不得詩興大發,意氣奔放,便要舞文弄墨——但當見到這篇《岳陽樓記》,頓時如被冰水淋頭,興致全無,無論詩詞還是文章,都做不得了。

    班門弄斧,那不是可笑麼?

    陳三郎等龍君說完,接著道:「小子記得,文成之後,龍君大為讚賞,便讓我提一要求,龍君不無不允。」

    「不錯,本君是那麼說的,當日你也提了要求。」

    陳三郎鬆口氣:「我那要求是娶一龍女為妻。」

    「不過本君曾提醒過你,凡俗禮儀,在龍宮不適,並無父母之命一說,你要娶龍女可以,但先得龍女喜歡才行……重提舊事,與今日之事何關?」

    陳三郎笑道:「當然有關係,因為我要娶的龍女正是敖卿眉,龍君大人既然早許了諾,如今卻又將她嫁予別個,這豈不是出爾反爾嗎?我來不是搶親,反而是太伏要搶我的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說得一板一眼,振振有詞,偌大宮殿,重歸寂靜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4-5 10:39
第五百八十九章:宮殿之爭,選擇自殺

    「好一張利嘴!」

    片刻之後,龍君的聲音才悠然響起。

    陳三郎微笑道:「在下只是在陳述一個道理罷了。」

    「本君最喜歡與人講道理了,誠如我所說,想要娶得龍女,首先得她喜歡才行。」

    陳三郎反問:「那太伏與敖卿眉之事如何?難不成是她自己答應的?」

    龍君呵呵一笑:「太伏與你不同,自不可一概而論。」

    陳三郎聞言,不禁啞然:敢情這便是種族歧視,區別對待呀。不過仔細一想,這規矩倒有些道理。自古以來,人是人,妖是妖,互相之間,難得通融,反而相對成仇,比比皆是,像陳三郎這般的,其實已經屬於異類了。

    「龍君大人,我想與敖卿眉相見,喜不喜歡,她說了算。」

    又是一陣沉默。

    龍君不開口,陳三郎也不多言,他在等待。

    良久之後,滄桑的聲音慢慢道:「陳狀元,你何必如此執著?據我所知,你已有嬌妻佳偶,更有大好的世俗富貴,你要知道,人與妖,兩者殊途,很難走在一起的。」

    龍君雖然久居龍宮,但對於天下大勢,風雲變動,卻洞悉分明,顯然經過了一番調查,換言之,世俗有人替其奔走忙碌。

    這,正是體現龍宮龐大勢力的冰山一角。

    身為天下最具代表性,也是最具知名度的神祇,龍君絕非只是一個擺在神台上的木偶,一個象徵符號。牠的實力,遠比想像中要可怕得多。

    陳三郎回答:「誠如龍君所言,此事不是得看龍女選擇嗎?」

    龍君哼了聲:「如此說來,你定要做那乘龍快婿了?你就心甘情願放棄世俗所有,跟隨出海而去?」

    陳三郎心一顫:「也許,龍女願意跟隨在下,而不出海呢。」

    「但我不願意!」

    龍君聲音徒然提高,就見到牠在寶座上站了起來。

    這一站,自有氣勢生。偌大宮殿,溫度猛地降低下來,是那種直線的下降。

    陳三郎覺得冷颼颼的,一股寒氣生成,把他緊緊圍裹住,他幾乎懷疑自己要瞬間被凍成一塊冰。

    關鍵時刻,一聲咳嗽響起,卻是站在一邊,如同雕塑般的龜丞相,牠乾咳一聲,說道:「龍君請息怒。」

    說也奇怪,隨著咳嗽聲,有若一陣春風吹拂,溫煦暖人,頓時把那寒氣給吹散了去。

    短短時間,冰火兩重天,陳三郎並不好受。

    龜丞相又道:「陳公子,你這話確實過分了。龍女身份,何等尊貴,豈能隨你入世,被那紅塵污穢?」

    對於這話,陳三郎嗤之以鼻:完全屬於官面口吻,如果真是這樣,小龍女不知被紅塵污穢多少了。敖卿眉化身紅鯉魚,在涇縣陳宅後院水井中,居住了不少日子,過得快活逍遙得很。

    不過在這個問題上,陳三郎並不願意與龜丞相多做口舌之爭,爭也爭不出個所以然,毫無意義。

    龜丞相嘆一口氣,聲音低沉著:「陳公子,你可知道,假使龍女跟隨你,選擇留下,意味著什麼嗎?」

    「願聞其詳。」

    「意味著自殺!」

    龜丞相口出驚人。

    陳三郎一怔,眉頭皺起來。

    龜丞相解釋道:「你不要覺得老朽危言聳聽,嚇唬於你。其實道理很是簡單清楚,一說便知。」

    陳三郎思索著牠的話,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這個天下,已經變了。變化難分好壞,但對於不同的存在,便有利弊產生。呵呵,對於人族蒼生,應該是好事;可對於吾等妖類,便等於樹木失去了陽光的普照,失去了雨露的滋潤,終將慢慢枯萎,直至枯死。」

    龜丞相說得很慢,但很形象。

    這本就是個淺白的道理。

    變化早在數百年前便已發生,說白了,就是靈氣在慢慢消逝,修者正在不斷喪失修煉的土壤,修為難有進步。為了應對困境,各大宗門勢力不斷修正門派法訣,改善各種丹方,以適應變化。

    但顯然,這樣不得已的改變無法解決諸多問題,修門實力大減,門下弟子青黃不接,一蟹不如一蟹,更有不少千年古派甚至就此滅絕,斷了傳承。

    想當年,修門鼎盛時期,各大宗門勢力何其強橫,一些龐然大派甚至直接控制有一個國度——不同的門派,不同的國度,從而形成了眾國爭雄的割據局面。

    那時候,一國之君見到宗派大能,也得跪拜見禮。

    但這些,早成為了歷史。如今宗門們為求生存發展,紛紛投身各大勢力中去,甘心當個幕僚,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扶龍成功,使得宗門氣運加身。

    這樣的情況,幾屬於「依附」了。

    從操縱到依附,從主人到客卿,非常清晰地演示著世事變遷,滄海桑田。

    如此境況套用到妖族身上,同樣適用,發展至今,差不多只剩下一個「洞庭封禪」的熱鬧儀式,別的東西,都在崩塌,都在被人遺忘。

    面對困境,修門無路可走,只得求新求變;但龍君卻還有一個選擇:出海!

    離開這個天下,另尋靈地。

    那個靈地,地方絕不會多大,因而容量有限,有資格跟隨龍君出海的族類數目也不會太多。

    當然,身為龍族後裔,自然不會被擋住門外。在很多年前,龍君已經喪失了繁殖的能力,所以每一個子女,都是一份血脈傳承,十分珍貴。為了延續血統,龍君可謂苦心孤詣,做出了各種的安排。畢竟這一代的血統早失去了純正,幾乎全是半血的了。

    那麼再下一代呢?

    只能是一半的一半……

    如果不及時維持住,這般稀釋下去,不用幾代,世上便再無龍!

    想著,都是件可悲的事。

    更要命的是,不管龍子還是龍女,想要找到理想的另一半,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基本的匹配,很難。

    但不管怎麼說,只要出海了,就還保存在一份生機和希望,若是留了下來,隨著環境不斷惡化,即使強悍如龍脈,也會慢慢被污穢,被腐蝕,從而喪失靈性,不再具備各種神通能力,不再擁有綿長的壽命天賦,而是會像普通凡人一樣,春秋易逝,短短數十載便紅顏白頭,然後死去。

    因此龜丞相說,如果敖卿眉選擇留下,便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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