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0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8
第五百三十章:鐵血之師,三郎夢劍

    咚咚咚!

    雄渾的戰鼓聲敲響;隨即,又有嘹喨的號角吹了起來;聲音交錯,傳得遠遠的。躲在家裡的民眾們聽見,都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緊:他們本來以為,州郡緝捕的對象只是些汪洋大盜——大盜再窮凶極惡,可面對上數千兵甲,也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可現在廝殺聲都持續偌久了,還不見平息,難不成對方竟有抗衡軍隊的實力?

    殺伐之音,最能讓人心情激盪,難以把持。

    屋頂上的兩名道士俱是面色有變,張元初望著下面潮水般衝擊的兵甲,長嘆不已。

    修道之士,講究修心養性,可終歸到底,還是無法免俗——這個世界,早就沒了飛昇成仙的機緣。在面對道法式微的時局,總有些道門子弟希望能挽狂瀾於既倒,重振祖輩榮光。

    張元初便是其中之一,他作為龍虎嫡傳,行走人間,最大的願望便是讓宗門大放光彩,再執天師權柄,呼風喚雨,說一不二。只是所見越多,這份信念就越發動搖。

    原來很多事物,過去了就無法再回來了。譬如某些傳承,一旦斷絕,便成永遠。

    道法如是,武功同樣如是。

    隨著一個個山寨武者的相繼倒下,激烈的戰況漸趨尾聲——當他們隊形被分散,當夏侯尊斷腿,當諸人體內真氣消耗到了一個臨界點,這些超級武者變得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便再無法橫衝直闖,而不得不接受滅亡的命運。

    夏侯尊是最後一個倒下的,他倒下之際,身邊屍骸堆積如山,橫七豎八,一重又一重……而他身上,傷痕纍纍,起碼插著十多根箭矢。

    那邊坐鎮指揮的莫軒意嘴唇都咬出了血,擦一把汗,長吁一聲:終於結束了!

    這一場戰鬥的壓力,甚至比當日用計來對付蠻軍還要大些。因為在正規的戰場上,雙方實力評估和對比頗為清晰,而當下,對於夏侯尊等,他們的存在不可以常理揣測,不確定因素太多。

    但好在,總算有驚無險。

    激鬥結束,在場的兵甲們像傻了眼似的,默然站著,久久不動。這一戰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從某種程度上看,屬於一次洗禮。所謂「鐵血之師」,便都是經過一次次的血戰打拚出來的。

    「打掃戰場,計算傷亡!」

    莫軒意用嘶啞的聲音喊道,他沒有忘記陳三郎特別的囑咐,就是在敵人屍身上搜繳到的東西,不管什麼,都要上交,任何人不得染指私藏。為了辦好這個差事,莫軒意特意組織了一隊後勤人員,讓他們來負責戰利品事宜。至於軍中的傷亡獎賞,以及撫卹,在出發之前,早已宣佈出來,一清二楚。

    獎罰分明,厚薄有據,這才是治軍要領,也是軍伍勇於拚殺的動力源泉。

    激戰落幕,陳三郎便讓玄武親衛簇擁著,返回刺史府。剛邁入大門內,陳三郎只覺得眼前一黑,渾身力氣彷彿被抽空了似的,一跤往前跌去。

    洪鐵柱吃一驚,幸好手疾眼快,趕緊一把撈住,然後手忙腳亂地把陳三郎送進寢室內,再趕緊讓人去通知許珺。

    洪鐵柱心中有些疑惑,公子可是一向身體矯健的,先前又沒參與戰鬥,怎地現在像虛脫了似的,軟綿綿,乃至於暈倒。不過他在村中時,那個洪水漫天的夜晚,可是有所見識,知道公子絕非看上去那般文縐縐,而是身懷本事。

    「難不成,那夏侯尊突然斷腿,就是公子所為?」

    想到這一點,洪鐵柱嚇一跳,臉色怪怪的。己等保護的人,卻掌握絕世技藝,總覺得有點怪。不過他粗中有細,明白其中意味,不該問的,不該說的,絕不多嘴。

    ……

    陳三郎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置身於一座大堂之上,居高位,身前陳設一本大書。

    書厚近尺,方方正正,打開來看,但見字字珠璣,光彩照人,一筆一劃,有若符文,氣息流溢,如同水波蕩漾。

    陳三郎讀此書,口中朗誦有聲,字正腔圓,不偏不倚。讀到激昂時,無數字符飛舞,然後凝聚在眼前,鏗然有聲,慢慢化為一柄劍,正是「斬邪」。

    劍如指,長半尺,但可大可小,可長可短,可硬可軟,百般變化,只在一念之間,極為乖巧靈通。更能吞入胸腹,吐之口鼻,這根本不是一柄劍,而是一道氣。

    氣息精純,聚而為劍,散則成字。

    當一篇字成,開宗明義,見那名目,正是《馭劍術》三字。

    陳三郎大喜過望,明白這是修為瓶頸突破,領悟到了新的境界。以往所學帛書,翻書篇,習得《仗劍術》,從仗劍到馭劍,乃是一次巨大的進步。顧名思義,可知差別,到了此際,陳三郎才算真正領會到《浩然帛書》的精髓。

    在此之前,陳三郎激發小劍,勉強也能算是馭劍,不過屬於皮毛,根本不具備可比性。

    而當邁入新境界,陳三郎才霍然明白,原來掌握已久的斬邪劍,竟是一道氣,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由此引申出去,天地萬物,難道都是氣?

    想著,陳三郎不禁啞然失笑:其實類似的主張觀點在道家經典上早有闡述,並被認為道理。

    「啊,珺兒姐姐,三郎在笑!」

    驚訝的聲音響起,正是宋珂嬋。

    許珺也被陳三郎的笑給驚著了——她接到通知,立刻從父親那趕回,適逢碰到宋珂嬋,兩人一起來到寢室看望,擔心陳三郎有事。不料剛到一會,就見到昏睡不醒的陳三郎在笑。

    看起來,頗為怪異。

    宋珂嬋手托下巴,疑問道:「莫非他在做夢,夢到什麼可笑的事了?」

    這個說法是最有可能的,只是剛剛廝殺過一場,要做夢,也是噩夢才對。

    但不管如何,足以證明陳三郎並無大礙。

    許珺眨眨眼睛,忽道:「也許他夢見有喜事了。」

    「喜事?」

    宋珂嬋不解。

    「嘿嘿,嬋兒妹妹,宋伯父上次不是在老夫人面前提過了嗎?」

    聞言,宋珂嬋頓時霞飛雙頰,低下頭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8
第五百三十一章:藏寶圖成,建立新軍

    第二天上午時分,陳三郎才悠然醒來,洗漱完畢,吃了滿滿一鍋老母雞燉粥,精神抖擻起來,前往州衙。

    昨天,所有從山寨武者身上搜索出來的東西都送到許念娘那兒,讓他負責整理。

    作為從山寨出來的人,許念娘對山寨的情況最為熟悉,自是知道什麼東西有價值。

    當然,從一開始,陳三郎所要的就是藏寶圖的碎片。至於武功秘籍之類,人家自不可能隨身攜帶。事實上很多傳承為了不外洩,往往採取的是口口相傳的形式,正所謂「法不傳六耳」。也正因為如此,當出現某些意外情況,這些事物固然沒有外洩,但直接就失傳了。

    果然不出所料,寶圖碎片,夏侯尊他們隨身帶著,最後一塊,還是在州衙之戰中喪身的陳澄身上找到的。再加上許念娘送給陳三郎的一塊,拼合起來,就是一幅完整的藏寶圖。

    陳三郎率先來到許念娘房間,看著那張鋪展在桌子上的藏寶圖,默然不語,看了一會,把寶圖摺疊起來,放入懷中。

    許念娘問:「三郎,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取寶?」

    陳三郎回答:「至少得等到你養好身子。」

    許念娘呵呵一笑:「好。」

    隨後沒有再說什麼。

    夏侯尊他們雖然身死,可山寨猶存。只是那裡生活著的,大都是些家眷子弟。只要許念娘願意,他完全可以告訴陳三郎,讓其率領兵甲前往剿殺,斬草除根。但許念娘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因為這不符合江湖道義。

    他不說,陳三郎也沒有問,沒有威脅的存在,無需大動干戈。即使山寨再神秘,也已成為了過去式,再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出去後,陳三郎來到公房中,很快,莫軒意與江草齊便來到,呈交上昨日激戰的傷亡報告。

    當看到那個驚人的數字,即使早有心理預備,陳三郎也禁不住捏緊了拳頭:代價實在慘重!

    經此一役,好不容易練起來的軍伍,又得大量招人才行。

    適逢亂世,兵甲乃是基業根本,重中之重,沒有足夠的兵力,莫說擴張,偏於一隅都難以做到。

    軍伍制度,很早就確立起來了。五人一伍、十人一隊、百人一衛、千人一營、萬人一軍。不過受限於人數問題,長時間內都是只得一軍。現在佔了整個雍州,這點兵力明顯不夠。由於人口銳減,青壯不足等問題,無法大規模招募兵丁,陳三郎這才建立起民兵團。

    昨日一戰,讓陳三郎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兵甲的重要性,時不我待,許多事情都得抓緊起來。稍作思慮,他開口下令,要建立新軍,名為「銳士軍」,任命莫軒意為軍長,負責招募操練等大小適宜。

    莫軒意當即跪地受命,他心中明白,這是陳三郎對自己開始真正的委以重任了。

    雖然目前而言,銳士軍只得一個空頭番號,但有了名分,有了名額,便有了權利。而招兵練兵,都是莫軒意的強項,做起來輕車熟路,所需要的,只是時間罷了。

    雍州兵伍制度,以兵房為核心,招兵買馬、調遣用兵等等,都要經過兵房審核批准,很是嚴格,而超過一千的數額調動,還得有兵符才行。要請動兵符,又得陳三郎落印批准。

    如此一來,固然手續繁瑣了些,但能最大限度保證兵甲的穩定性和安全性,不會出現將士桀驁,擁兵自重的情況發生。

    當然,在特定戰時,將領也有自主的決策權力,陳三郎絕不會隨便干涉他們的作戰計畫。

    現在陳三郎當著江草齊的面授命莫軒意,便是給予他足夠的自主度,至於兵房方面,自也會大力支持和配合。

    江草齊擔任兵房主事,與此同時,他還是禁衛軍的副軍長。

    禁衛軍就是守護州郡的兵力統稱,單獨成體系,軍長陳三郎。至於日常事宜,多是江草齊在負責。

    守護州郡的兵力是禁衛軍,下面府城縣城,則是府兵縣兵了。他們隸屬兵房管理,與當地府衙縣衙班子分開,主要負責屯守鎮壓,等閒不會發動。尋常緝捕治安的工作,都是由衙役來完成的。

    這麼一梳理起來,銳士軍等於是新番,規格頗高,擁有單獨的駐在地,雖然還得向兵房匯報,但地位意義赫然不同。

    莫軒意在陳三郎麾下任勞任怨,付出良多,江草齊也看在眼裡,對於陳三郎的任命,並無異見。

    隨後,陳三郎又叫周分曹等部門頭頭進來,有事商議。

    主要是一件事,就是陳三郎在不久後將離開雍州,去尋寶。

    乍聞此事,毫無意外地眾人都表示反對:哪有一州之長去尋寶的?還得離開雍州,那還得了……

    等他們發表完意見,陳三郎才娓娓道來,先是點出大虞寶庫的重要性,再陳述他那一套綱領,核心內容便是制度管人,而非人管人。意思就是說,只要各項制度正常運轉,在一段時間內,他在與不在,都不會影響雍州的基業發展。

    然而諸人根本聽不進去,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就是不同意。

    這一次,畢竟和上一次離開嶗山府不同。

    周分曹振振有詞道:「公子,既然得知寶庫的確切地點,何不派遣大軍去搬回來?」

    陳三郎面露苦笑:「我也想呀,問題在於那是中州,大軍入境,鬧將起來,不知會造成什麼樣的風波。」

    聽說是中州,周分曹不吭聲了。

    因為龍君的緣故,中州地域特殊,地位超然;加上元文昌作亂,中州已入其手,駐紮著不少兵力。如果陳三郎派兵去,豈不是宣告要與元文昌開戰了?

    這一戰,遲早會開,但絕非現在。雍州滿目瘡痍,資源匱乏,當下好不容易迎來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在短時間內,真得難以再支撐得起一場大戰了。

    宋志遠道:「公子,就算無法出兵,也可挑選一隊人馬潛入,何須公子親身涉險?」

    「就是就是……」

    一片附和聲。

    陳三郎暗嘆一聲,就知會是如此。人越站得高,反而越是受掣肘,顧慮越多。在他心底裡,他是抗拒置身於如此境地的,反而喜歡匹馬江湖,快意恩仇的光景。

    其實他執意要去中州,倒不完全是為了尋寶,更是想要尋人。計算起來,自涇縣一別,他已很久沒有見到敖卿眉了!

    今在何處?可否安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8
第532章 房中練劍,伊人伺候

    尋寶之事,暫且擱置,當下仍以休養為主。

    陳三郎夢劍,翻開新篇章,悟得《馭劍術》,但並不代表他已經掌握此術,只能說窺得門徑,想要熟練,得大量練習使用才行。

    這段時日,他經常待在房中練劍。又命人雕刻了數具木人,披戴上鎧甲,安置在房內,然後驅使斬邪劍,不斷進行攻擊。

    現在他不追求一擊即殺,而是講究攻擊的圓熟靈巧性,旁敲側擊,俱在一念之間。

    開始之際,馭劍有凝滯,難以持久,跟以前差不多,速去速回,來來回回就那麼一下子;隨著練習,慢慢掌握了諸多技巧,已經能控制住飛劍懸浮當空,持續好一會了。

    如今的斬邪劍,一指長短,質地隱約透明,光華嶄然。

    「嗤!」

    光芒閃爍之處,木人身上的厚實鎧甲如同紙糊,根本抵擋不住。小劍入體,穿透而過。

    啪啦!

    這具早就多處破洞的木人再也支撐不住,散塌下來。

    陳三郎收劍,吐一口氣,面有喜色。練得數日,《馭劍術》略有所成,實在高興。從此以後再不像以前,激發一次兩次便神疲力倦,而能作為一門常規手段來用了。

    當然,目前劍術仍有掣肘,比如說範圍侷限性,當目標超過三丈開外,便力有不逮,難以發揮威力。不過這是很正常的事,傳說中的劍仙,張口一吐,劍飛千里之外,取人首級,那等存在簡直逆天,不可想像。

    當今世上,卻只剩下了傳說。

    其實陳三郎手中的斬邪劍,對於別人而言,也是逆天般的寶物了。諸如逍遙富道張元初之流,恐怕一個照面,便會被斬下腦袋來。

    當日街戰,逍遙富道和張元初都出了大力,立下功勞,陳三郎看在眼裡,自不會怠慢,直接在州郡中劃了一大塊地,用來建立神學院,逍遙富道是院長,學院如何操作,都是他說了算。

    至於張元初,則被委任為副院長,屬於實職,有這一個名分,龍虎山自是能在雍州開壇傳道了。

    對此逍遙富道並無意見,隨著陳三郎的地盤不斷擴大,基業日漸鼎盛,自然會有不少修門勢力覬覦,要來沾光,尋找機會。別說他嶗山派積弱已久,人丁單薄,即使強盛如龍虎山,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獨佔一地。

    無數歷史進程表明,吃獨食,只會被噎死。

    逍遙富道執掌神學院,別的宗門要來雍州找門路,必須經過他,單憑這一點,道士便覺得足夠了。堂堂龍虎嫡傳又如何?還不是當個副手,聽自家差遣?

    每想到此,逍遙富道心中暗有小得意。

    只是神學院建立在州郡,州郡距離嶗山頗為遙遠,事務繁多,恐怕難以抽身返回山門。

    逍遙富道已經安排妥當,狼妖旺財看守山門,又有童子在那掌管香火,不過童子入門不久,所學淺薄,是否撐得起場面,讓人難以放心。

    是以入城之後,逍遙富道一天都不閒著,到處轉悠,廣收徒弟。他頭頂神學院的牌子,很吃得開,每天都有人排著隊來拜師,短短幾天,便收了十多人,其中不乏天資聰穎者。

    畢竟,這是州郡!

    張元初也不閒著,先是傳信回宗門,然後尋找合適的開壇地點。

    上上下下,其實都在忙。

    陳三郎練劍,也是一種忙。略有小成後,在短時間內很難再上台階了,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積累。《馭劍術》對於氣息的需求堪稱可怖,如同無底洞般,每點亮一個字符,都得消耗海量的氣息。

    本來陳三郎坐鎮州郡,隨著民生蓬勃發展,萬民歸心,每一天氣息滾滾而來。

    這些氣息如此之多,一時間容納不下,畢竟任何事物都會存在一個度的問題。當飽和後,《浩然帛書》把諸多氣息拒之門外,不過氣息並不會因此消散,而是籠罩開來,滋潤著整座州衙。

    如此一來,在州衙辦公的人員,不管職位高低,皆因此受益。他們乃普通人,不會吐納法門,當人氣當頂,民心加身,潛移默化之下,慢慢形成一種特殊的氣質:

    官氣!

    其氣大,凌厲張揚,是謂「官威」!

    雖然天下大亂,皇帝駕崩,但由於那一道聖旨,從陳三郎到下面的縣令,每一個官銜,都佔著名分大義。因此,很容易就得到破碎龍氣的認可。

    話說回來,之前陳三郎覺得湧來的氣息太多,可領悟《馭劍術》後,泥丸宮中被清空,頓時像飢腸轆轆的人,每天都眼巴巴等待新的氣息到來。

    這屬於一次新的積攢過程。

    陳三郎停止了練劍。

    篤篤篤!

    敲門聲響,很是準時。很快,宋珂嬋推門進來,手上端著盤子,盤內裝著些茶水點心。

    這幾天,都是她來伺候陳三郎。因為許珺說肚子大了,身體不方便,交給下人丫鬟又不放心,所以便拜託宋珂嬋來。

    最初陳三郎覺得不好意思,但拗不過宋珂嬋堅持,也就順其自然了。

    把東西放到桌子上,宋珂嬋轉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陳三郎見狀,忙道:「珂嬋姑娘,不用你來……」

    宋珂嬋卻不聽,硬要去搬,要知道那些木塊鎧甲,份量可不輕,宋珂嬋又不是許珺,身子嬌滴滴的,陳三郎趕緊過來幫忙。

    但見宋珂嬋使出了吃奶的力,勉強把一大塊鎧甲搬起。這鎧甲估計有十多斤,再加上裡面包裹的木頭,起碼三四十斤的樣子。

    「小心!」

    陳三郎看著都擔心,怕她失手砸了自己的腳。然而宋珂嬋竟是一步步地,走得很穩,順利把這大塊事物給搬到外面。再回來時,面色泛紅,嬌喘細細,又去搬第二塊。

    「珂嬋姑娘,你休息下吧。」

    陳三郎連忙去勸阻,正好抓在她手上,軟軟的,彷彿無骨。

    被他一抓,宋珂嬋莫名心慌意亂,猛地一縮。只是縮回來時,已是懊悔。

    陳三郎倒沒有想太多,一手抓一塊碎片,提著走出房門。很快,收拾完畢,就叫宋珂嬋坐下來一起喝茶。抬頭一看,注意到今天她穿著一身嫩黃色的衣衫,頗為明麗動人。

    被他看著,宋珂嬋又不好意思了,微微垂下頭去,一隻手兒在搓弄著衣角。

    一時間,房內悄無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8
第533章 孤老終生,後知後覺

    氣氛有些微妙。

    陳三郎乾咳一聲,開口問道:「珂嬋姑娘,上次宋大人曾在我面前提起,說有不少人家登門提親,你可有看中的?」

    這話一出,宋珂嬋就覺得心中苦澀,幾乎忍不住落淚,道:「哪裡有人提親,我都不知道……」

    「啊!」

    陳三郎很是驚詫,因為宋志遠確實在他面前說過的,雖然當其時宋志遠說這話的語氣有點怪,但按理不會信口雌黃。

    宋珂嬋抬起頭,目灼灼地望著他:「父親大人也是的,這事和公子說來作甚?」

    陳三郎乾笑一聲,他本也奇怪,宋志遠特意在自己面前說起此事似乎並無必要,難不成是要徵詢意見?

    宋珂嬋非常認真地又道:「而且,父親大人說了謊,一直以來,根本無人登門說媒。」

    這下陳三郎面色變得精彩了:宋氏父女倆鬧得哪一出?摸摸下巴,納悶地道:「珂嬋姑娘你容貌秀麗,知書識禮,打著燈籠都難找,難道那些媒婆都瞎了眼?」

    聽他說得好,宋珂嬋心裡頓時甜滋滋的,只是嘴上依然嘆息:「可能人家嫌我老吧……」

    「你哪裡老!」

    陳三郎不禁叫出聲來,在他看來,宋珂嬋現在的年紀風華正茂,身形窈窕,渾身散發出一股成熟的美,如同一枚熟透的水蜜桃般,豐潤多汁,與許珺自有不同。

    宋珂嬋幽幽一嘆:「又或者,他們都不敢來提親。」

    陳三郎疑問:「為什麼?」

    宋珂嬋瞥他一眼:「因為我經常在公子家裡出入呀。」

    「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話語說到一大半,戈然而止,陳三郎突然明白過來了。

    自從獲得斬邪寶劍,大夢一場,他的思維意識便發生了某些不同尋常的改變,看待事物的觀點和眼光都不同了,在某些時候,顯得格格不入。

    比如說,在這個世界,女子嫁人,年十四五為主流,稀鬆平常,可陳三郎卻覺得難以接受,彷彿在摧殘幼苗一般;又比如說盛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更是堅決反對,記得在涇縣時,其不同意與劉家的婚事,便基於這一點。

    當然,這些改變只是潛移默化,不至於讓陳三郎變得瘋癲古怪,最主要體現在人際關係的立場看法上,反正古板的那一套「仁義忠良」,在他身上已經不適用了。

    最典型的例子同樣發生在涇縣,陳三郎與他的考試保人秦羽書之間的矛盾衝突,本來嘛,陳三郎出錢,秦羽書擔保,很簡單的關係。如果秦羽書覺得陳三郎爛泥扶不上牆,完全可以拒絕擔保,可他為了得到擔保的錢,同意了,也就代表關係確立。

    不簡單的是,任何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還隱藏著一層東西:「人情!」

    人情大過天,世代如此。

    不過人情有大有小,有多有少,秦羽書給考生們擔保,自然佔了點人情,故而他到涇縣時,考生們得請他吃飯喝酒,得送禮表謝意。當其時陳三郎有事耽擱,以至於疏忽了,並因此失掉了這份人情,後來想補回來。問題是人家秦羽書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正眼看過他,更不在意陳三郎的這份人情:一個考試交白卷的廢物有相交的價值嗎?

    第一次冷嘲熱諷;第二次白眼相看,反正就當陳三郎百無一是。換了別人,也許就捏著鼻子認了,可陳三郎犯起犟來,心中覺得,既然你認為這份人情不值一哂,那咱就送給乞丐得了。

    得罪人的事,他做過不止一次,詩會事件便是一樁,在別人看來,陳三郎就顯得不卑遜不謙虛不懂感恩載德了。可陳三郎覺得,動不動以恩德壓人,倚老賣老,更是討厭至極。

    總而言之,不喜陳三郎的人不少,喜歡他的也挺多。

    人際關係中一個重要的支系,在於男和女。

    這個最是隱晦微妙。

    思維改變之後,陳三郎在與女人的接觸上變化顯著,不管是小龍女,還是許珺,而或眼前的宋珂嬋。禮防忌諱,說教那一套,在不經意間便忘卻於無形。

    然而陳三郎忘記了,不同於小龍女和許珺,宋珂嬋只是一個正常的大家閨秀,雖然偶爾有過女扮男裝的行徑,但都在正常的活動範疇裡頭。

    不正常的是,陳三郎與之接觸的時候,拉拉手,扶扶肩,諸如此類的小動作都做過了。

    那麼,宋珂嬋心中作何感想?

    身為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宋珂嬋經常出入陳三郎家宅,相談甚歡,別人又會如何看待?

    陳三郎的本意是覺得母親跟宋珂嬋談得來,老婦人平生最怕冷清,宅中多個人,多份熱鬧,是好事。不過他沒有想過,自己的默許,而或說是讚許,會給宋珂嬋帶來那麼多的影響。

    根源在於,陳三郎認為正常的事情,別人不認同,他們會認定宋珂嬋已經是陳三郎的女人了。

    這樣,誰還敢來提親?

    又或者,宋珂嬋心中,還能接納第二個人嗎?

    剎那之間,陳三郎明白了很多:

    怪不得宋志遠會在他面前說提親的事,宋大人這是內心焦急,可又不好明說,只能旁敲側擊呀;怪不得母親總是說宋珂嬋的好;怪不得許珺要讓宋珂嬋代勞,來伺候自己……

    他們都已認可,自己倒後知後覺了。

    房內重歸於安靜。

    宋珂嬋一咬嘴唇,道:「公子,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起身要走。

    陳三郎忽道:「珂嬋姑娘,你就一點不著急?」

    宋珂嬋眼眶內的淚珠子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這種事急有什麼用,順其自然吧。如果真得嫁不掉,那就陪著父親大人好了。養養花,種種草,也能過日子。」

    「宋大人一定不願意你孤獨終老。」

    陳三郎呵呵一笑:「珂嬋姑娘,相信我,很快就會有人登門向你求親的!」

    「你說什麼?」

    宋珂嬋急促地問道。

    陳三郎眨了眨眼睛:「我說,你很快就會嫁出去的。」

    宋珂嬋聽著,眼淚像開了匣子般,嘩啦啦地流淌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9
第534章 三郎再娶,風雨交加

    「恭喜!恭喜!」

    雍州州郡,宋府之上,一片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多謝多謝……」

    宋府主人、今雍州禮房主事宋志遠滿臉笑容地站在大廳門前,迎接賓客進來,口中不斷寒暄著。

    他今天高興,因為掌上明珠宋珂嬋終於嫁出去了。

    宋珂嬋已雙十年華,在這個時代,屬於大齡,為了她的終生大事,宋志遠沒少操心。以前在南陽府時,提親的人不少,可一直沒有看中。後來遭受元化成逼婚,幸得被許念娘救了出來,此事便一直拖延著。

    眼看女兒年紀日增,身為父母者,怎不心急?奈何宋珂嬋一片心意都系在陳三郎身上,出入宅居,毫不避嫌。

    對於陳三郎,宋志遠自無意見,乃是一等一的佳婿。雖然陳三郎已和許珺成親,但王朝制度,三妻四妾相當平常,尤其像陳三郎這樣的,貴為雍州刺史,不娶多幾個老婆,別說陳三郎的母親不願意,麾下的部眾也不願意。作為利益攸關的一個團體,首腦的後裔問題從來都不是個人的事。

    作為典型,皇帝三宮六院,娘娘妃子一大堆,很多時候,並非皇帝荒淫無道,而是必須為皇室傳承賣力耕耘,留下種子。

    說的,都是同一個道理。

    反正自古如此,天下人皆認可這道理。

    宋珂嬋與陳三郎來往,宋志遠求之不得,不會反對。不過陳三郎的態度模棱兩可,讓人心急。

    好幾次,宋志遠想親自登門說親的心都有了。不過一直以來,各種事端紛呈繁雜,一件接著一件;而且,宋志遠更擔心陳三郎拒絕,那就尷尬。

    天可憐見,前些時日,陳三郎這個榆木疙瘩終於開竅,派人上門求親。宋志遠大喜過望,立刻選定吉日,反正這多事之秋,越快越好,免得生變。

    今日,正是大喜之日。

    身為禮房主事,宋志遠熟讀禮制,各種事宜,各種程序,安排得井井有條,一絲不苟。

    忙活了大半天后,所有禮成,送新娘子入房。陳三郎則還得留在廳堂中,招待賓客。

    「宋兄,恭喜你覓得乘龍快婿!」

    宋府上,周分曹趕場來到,舉杯向宋志遠祝賀。

    宋志遠已喝了不少酒,一臉笑容:「多謝分曹,哎,珂嬋嫁出去,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就安心了。」

    周分曹呵呵一笑,他也替摯友感到高興。

    宋志遠又道:「當日,你叫我投奔公子,我內心掙扎。好在最後還是下了決定,否則的話,早已成為冢中枯骨。」

    「過去的事無需再提,只往前看。從此以後,你我等人戮力同心,幫公子治理基業,成就大事,日後功過,自有千秋。」

    「說得好,幹了此杯!」

    「喝!」

    一片齊刷刷的杯子舉起,此時此刻,共飲歡聚。

    到了傍晚時分,喝得有幾分醉意的陳三郎來到新房中。

    聽到咿呀的開門關門聲,坐在床邊的宋珂嬋不禁內心一陣緊張,情不自禁伸手抓住了衣角。

    初為人婦,第一次面對男女之事,難免有點害怕,尤其是在此之前許珺所叮囑的。她說夫君雖然是書生出身,但練得武藝,身姿矯健云云。

    這麼一說,宋珂嬋更覺忐忑,倒不是怕陳三郎太過於生猛,卻是擔心自己新承恩澤雨露,不能讓夫君滿意。

    陳三郎入得房來,類似的經歷已做過一次,因而顯得熟手。很快幫宋珂嬋揭了蓋頭,露出一張眉目如畫的臉容來。

    宋珂嬋有一種知性的美,她年少時尚有些狡黠調皮,但這些年經歷良多後,慢慢褪去了少年心性,而變得嫻靜溫婉起來。

    喝過交杯酒,宋珂嬋臉色紅撲撲的,輕聲道:「相公,讓妾身幫你寬衣。」

    陳三郎呵呵一笑:「嬋兒,寬衣的事,還是讓為夫來吧,我有經驗。」

    這話帶著些挑逗的意味,宋珂嬋羞不可抑,趴在床上,不敢亂動了。

    房外,天空昏暗起來,起了風,過了一會,猛地一聲雷響,一道道銀蛇飛舞交錯。

    「要下雨了……」

    芙蓉帳暖,正在進行辛勤工作的陳三郎聽到雷鳴聲,開口說道。

    「唔唔……」

    被他弄得渾身酥軟無力的宋珂嬋意亂情迷,根本沒有聽到他說什麼。

    「那麼,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陳三郎喃喃說道,埋頭進入溫軟的身體。

    「啊!」

    宋珂嬋再也忍耐不住喉嚨的吶喊,痛並快樂地叫喚出聲。

    一陣電閃雷鳴後,果然狂風暴雨來到,雨水滂沱,傾瀉而下,打得屋頂窗檯噼裡啪啦響,正與屋內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成為樂曲。

    這是一場盛夏的雨,過不了多久,城外的田野莊稼就會結出果實,迎來收穫之季了。

    今年,一定豐收。

    ……

    遠在萬里之外的京城,今晚亦是雨夜,夜空漆黑,如同潑了墨上去一般。間或掠過的閃電,分外猙獰。

    時辰已不早,籠罩在雨幕中的紫禁城,燈火昏黃,顯露出幾分寥落之意。

    這段時日,這一座金碧輝煌的城池飽受戰亂之禍,一場場慘烈的戰況過後,到處都存在崩壞破損的地方。甚至一些角落處野草叢生都無人修理,有一股破敗的氣息在散發出來。

    皇宮中,御書房亮著燈,元文昌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塊雕刻的石頭,堅硬而穩定。

    只是他的鬍鬚,已有無數白霜濡染。兩頰開始凹了下去,顯得瘦削。

    自起事後,連番戰事,披堅執銳,對於個人的精神體力都是極大的消耗,但元文昌終究是成了,入主京城,坐在了金鑾殿上。不過他並沒有稱帝,而是以「清君側」的名義,立了一名八歲的皇室子弟為帝,這個孩童,乃是四王爺的兒子。

    元文昌這個做法相當聰明,能極大地緩和目前的各種矛盾。

    只是,很多事情因時而動,因勢而變,往往會超過人力的掌控範圍。

    望著書案上厚厚的一沓報急情報,元文昌眉頭緊鎖:這些軍報都是從涼州那邊發回來的,主要內容只有一個,蒙元鐵騎肆虐,攻城掠池,燒殺擄掠,快要打下整個涼州了!

    讓蒙元出軍,是元文昌當初的主意,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兇猛,短短時間就打了過來,假以時日,可能就會兵臨城下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聽著外面的狂暴風雨聲,元文昌嘆息一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9
第五百三十五章:氣息有變,超出認知

    事實證明,穩定的秩序加上穩定的環境,就能讓經濟穩定地發展起來。

    雍州上下,從州郡到下面的縣城,漸漸步上正軌。為官者,勤於政務,兢兢業業,都拼著一股勁,想要做出成績;為民者,刻苦耐勞,耕耘不輟,就是為了有一個富足安康的生活。

    戰禍之後,人們的心理變得分外珍惜。

    最主要的,還是自上而下推行實施的那一套完善的體制律法。在重建家園的過程中,不是沒有人趁機鬧事、渾水摸魚。但當他們統統被抓起來,或送進監獄,或送上斷頭台時,很快就再沒有新的刺頭出現了。

    陳三郎開明公道,分田分地,各種福利政策前所未有,不敢想像;與此同時,他治下的手段同樣雷厲風行,不容半粒沙子。

    剛柔並濟,雙管齊下,在雍州,陳三郎的聲望名頭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高度。在無數民眾心目中,陳三郎不但是能人,更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甚至是神!

    不管是城裡,或是鄉鎮上,諸多人家裡頭都把陳三郎供上了長生牌,每日香火敬拜,不敢有絲毫怠慢。

    可以的話,他們希望雍州永遠如此。

    在這個消息傳遞緩慢,而且蔽塞的時代,對於天下大勢的變動,大部分人都極為遲鈍,後知後覺。

    別說天下,很多時候在一個縣裡,縣老爺換了人,可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下面的鄉村百姓都不知道。

    其實他們也不關心這個,面對黃土背朝天,百姓們幾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田野裡。

    但是這個天下,的確在變。

    雍州州衙,負責情報的部門每天都收到新的消息,有關於別的州域的,但最為側重的,還是在北方。

    北方有京城,有大舉入侵的蒙元異族。

    北方的局勢,是天下的焦點。

    很早以來,陳三郎便佈局設置了一個部門,專門負責打探情報消息,這個部門地位特殊,不歸六房管轄,其直接是向陳三郎匯報的。

    當然,所收穫到的情報消息事先會經過整理篩選,重要的,有價值的,才會遞交上來,其他次要的,大都歸類好,轉交給六房部門來處理了。

    否則的話,每天數以百計的紙條消息,陳三郎根本看不過來。

    另外,陳三郎如果指定想要得到某方面的情報,一聲令下,自有人去辦。

    得了州郡後,這個情報部門也有了一個正式點的身份名銜:神機衛。

    神機衛與玄武親衛,便構成了陳三郎的左臂右膀。

    其實這些都是常規安排,幾乎每一個上位者都會如此。比如元文昌在揚州時,便設立了虎威衛和鷹羽營,功能如出一撤。另外還有親衛兵等一些別的機構,組織在一起,最終形成一個龐大的勢力團體。

    陳三郎想要發展壯大,必須也如此。

    每天看著傳遞迴來的情報消息——即使這些消息頗為滯後,可陳三郎也敏銳感覺到這個天下,將要再次發生大變。

    在觀望雍州氣息之際,他已經有所察覺了。

    得嶗山府時,陳三郎能望一府之氣;得了州郡,隨著萬民歸心,《浩然帛書》威能隨之擴大,已能感受一州之氣了。

    一個州郡,地域何其寬廣,想要把觸覺伸探開來,覆蓋住方方面面,以陳三郎現在的修為能力,根本不行。他只能通過大股氣息的流動,以及某些轉變,從而推測大概。

    近期來,雍州的氣息變動頗為劇烈。其中一些本已破碎的龍氣,一點點地又重新凝聚起來,合而成片,朝著州郡方向靠攏。

    這個,是好事。

    另一個就是壞事了,無數的雍州氣息變得不安起來。

    氣息如人,帶著情緒,會喜怒哀樂,反映得十分清楚。比如說一個人外表看起來正常,但通過望氣,卻能看出此人的問題。皆因一般人的氣息,飄溢在外,是無法隱藏得住的。

    雍州的氣息在不安,在害怕,害怕的事物未知,不在州郡之內,而在其外,因為許多氣息都是往內閃躲、靠攏。

    最重要的一點是,不少本來不屬於雍州的氣息蜂擁而至,準確地說,他們彷彿是在逃避什麼,從而選擇進入雍州。

    正是這些逃竄來的氣息所帶著的畏懼感染了雍州本地的氣息,然後蔓延開來,成為浪潮。

    瞭解到這個狀況後,陳三郎吃了一驚,立刻蒐集相關情報來看,得到了證實:近一陣子,有大量難民從中州邊境進入雍州,他們或來自中州,或來自名州,甚至涼州的都有……

    對於入境的難民,陳三郎一向持開放歡迎的態度。因為戰禍之後,雍州人口銳減得厲害,地廣人稀,正需要大量人力補充。只是難民潮的形成,背後總有著因由。

    那這一次這麼多難民南下,足以表明元文昌打下京城後,並未穩定住形勢。元文昌乃梟雄之輩,從他管治下的揚州來看,手腕強硬而有力,其取得京城,按理會控制得住。

    失控的原因只得一個:蒙元!

    看樣子,蒙元鐵騎已經破了涼州,直逼京城了。

    對於蒙元,本是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名字。除了鎮守在涼州的將領邊軍外,瞭解的人並不多,包括陳三郎在內。他對蒙元的認識,只有三點。第一是遊牧氏族;第二,生性凶暴;第三,供奉邪神!

    這三點,也是很多人的認識。

    蒙元部落居住在遙遠而寒冷的北方,逐草而居,並沒有一個穩定固定的住處,而當寒冬來臨,草被枯黃,他們缺少了吃食,便會進攻涼州,劫掠糧食人口。糧食用來吃,人口當做奴隸。

    一直以來,不管哪個王朝,都深受其苦。想了很多辦法來處理,但無論是出征、還是和親,都只能暫且平安一段時間,最長不過三年。

    近年來,七王爺率領涼州鐵騎坐鎮涼州,倒是安定了下來。可惜風雲突變,隨著七王爺回京,鐵騎調離,所有的努力盡付之東流。

    這一次,蒙元入關並不是搶掠一番就離開,而是大舉入侵,攻城掠池,超出了很多人的認知。

    他們要幹什麼?

    難道真想入住中原?

    陳三郎覺得此事背後,定然有著某些不同尋常的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9
第五百三十六章:洞庭之變,隱士不得

    中州,萬里洞庭湖,由於季節的緣故,無邊無際的蘆葦青色如海,看上去,與湖水的顏色接近,渾然一體。

    湖邊一樓,千古而立。

    一年四季,岳陽樓從來都不缺少遊客。今天下動盪,戰火蔓延,洞庭湖乃聖地,千百年來,從未曾遭受兵戈之禍。對於很多人而言,此地恰恰成為了最好的避難所。

    於是,成千上萬的民眾攜家帶口,逶迤而至。紛紛在湖畔之處,而或小鎮外搭建臨時屋舍,住了下來。

    一間間茅廬如同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來,人滿為患,顯得擁擠而吵鬧。

    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只要人多了,就會出問題。

    這麼多人擠在一塊,為了住所的事、為了生活上的瑣事,摩擦矛盾,不可避免產生。

    當吵架無法解決問題,矛盾升級,就會動手,用拳頭說話。

    最初之際,民眾們還算克制,畢竟心目中對於洞庭湖懷有敬畏之心。但當矛盾積壓得多了,久了,什麼心思都會忘卻。

    躲到洞庭湖的人們成分複雜,有富人、有窮人、有各種各樣的職業者,還有盜賊流寇之類。

    魚龍混雜,又沒有穩定的秩序維持,怎麼可能相處融洽?

    再加上原地居民,他們固然生性淳樸,可突然間跑來這麼一大群陌生人,吵吵鬧鬧的,換誰都不爽快。

    然後,最主要的食物問題爆發了。

    民以食為天,當一個人餓到了一定程度,他就會變成惡魔。

    數以千計的人,每天的飲食消耗極為驚人。水的來源倒便利,洞庭湖浩浩蕩蕩,水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關鍵是吃的。

    俗話有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洞庭湖區域有山有水,這大群人把攜帶的乾糧食物吃光了,就只能打這山水的主意了。

    於是乎,上山狩獵,下湖打魚。

    然而做這些,得有一定的技巧以及工具才行,兩手空空,只能喝西北風。

    本來洞庭湖的居民打魚,是有俗例講究的。首先得挑選日子,並非說每天都行;隨後還得祭拜,這才撒網落鉤。

    現在倒好,蜂擁而至的外鄉人如同強盜般,不但隨便伐木砍樹,還肆意地到處狩獵殺生。短短一段時間,山清水秀的地方,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這是對龍君的大不敬呀!」

    有上了年紀的原居民見狀,憤怒地叫道。

    「如果觸怒龍君,怪罪下來,該如何是好?」

    又有不少人跑到湖邊號啕痛哭,請龍君大人恕罪。

    可是湖水蕩漾,碧波淼淼,並無任何異狀。如此一來,原本還心懷忐忑的人們更加肆無忌憚,對於他們來說,首先得活著,然後才談信仰。

    龍君,本就是個傳說罷了。

    那麼多年,又有誰真得見過?

    湖水有聲,樓閣無言。

    不知道誰帶的頭,一些實在找不到地方的難民乾脆跑到岳陽樓裡去,直接住現成的,不知比那些簡陋的茅舍好多少。

    有人住進去,安然無事,別人一看,頓時心裡不平衡,也要鬧著住進來。

    岳陽樓雖然氣勢恢宏,但到底只是一座樓閣而已,能容納多少人?

    人多起紛爭,鬧著鬧著,甚至兵刃相見,有鮮血濺於地板上、牆壁上,觸目驚心。

    紛爭每天都有發生,人群熙熙攘攘,來來往往。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岳陽樓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駝背老人。

    這老人年紀不知幾許,面皮蒼老,都出現了龜裂,宛如飽經風霜的斑駁的老樹皮。

    他出現在樓上,目光清冷地掃著滿樓的人群,一言不發。詭異的是,別的人,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存在。

    「多少年了……」

    老人幽幽一嘆:「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說著,抬起頭顱眺望。

    他觀望的方向正是遙遠的北方,然而其目光彷彿具備了某種莫可名狀的魔力,穿透千萬里。

    唰!

    在視線裡,一片濃濃的雲彩出現。這色彩是如此妖豔,目光與之接觸,當即遭受反噬。

    老人只覺得雙瞳被利器紮了一下,隱隱生通,趕緊閉住眼皮,臉色微變,口中喃喃道:「劫數,真是劫數。」

    頓一頓,又嘆道:「要變天了……」

    步伐蹣跚著,轉身離去,消失在人群中。

    老人離去不久,一主一僕來到岳陽樓下。

    望見嘈嘈雜雜如同市井的岳陽樓,那公子眼睛都睜大了,滿臉不可置信,跌足道:「故地重遊,怎地變成如此?真是有辱斯文。」

    「無那小子,你說什麼?」

    一名住在岳陽樓的黑漢子聽到,當即喝道。

    那僕人趕緊護在公子身前,沉聲道:「幹你何事?」

    黑漢子見到他身形頗為魁梧,似乎會武功的樣子,哼哼兩下,也就不再理會了。

    那公子嘆道:「阿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阿楓搔搔頭,目露茫然之色:「公子,我也不知道呀。」

    這一主一僕,正是來自揚州的葉藕桐和家生子兼保鏢阿楓。葉藕桐是揚州出了名的才子,當年鄉試,屈居陳三郎之下,得了個第二名;然後與陳三郎結伴赴京參加會試,也是高中進士的。後返回揚州,在地方上做了個官,不大,文職,勝在清閒。

    只是逍遙的日子過不了多久,石破軍反了,隨後元文昌也反了。

    葉藕桐父親是老派儒生,見不得逆臣賊子的事,活活氣死。葉藕桐不願幫元文昌做事,使盡一切辦法逃亡出來。一路上飽經坎坷,閱盡人情冷暖,好在阿楓會武藝,才保得周全。

    只是天下之大,竟無處容身。

    想來想去,葉藕桐就想到了洞庭湖,覺得那兒肯定清淨,可以過來結廬而居,當個避世的隱士算了。

    哪裡想到歷經千辛萬苦才到了地頭,睜眼一看,這兒,早不是昔日的洞庭湖。

    葉藕桐又是失望又是痛心,更加感到迷茫。他們身上帶著的盤纏早已用盡,乾糧也所剩無幾,這個樣子,根本不能再到別的地方去了。

    如何才能活下去,成為了迫在眉睫的緊要事情。

    「活下去?」

    葉藕桐呆呆地想著,不禁悲上心來:「我還不如直接跳湖死了算了……」

    一時間悲慼感傷,忍不住哭出聲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9
第五百三十七章:田野豐收,打回揚州

    每天吃藥,安心靜養,許念娘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他自己調了一大缸藥酒,用數十種藥材浸泡而成,平時則用葫蘆裝著,口饞了便喝上一口。在州郡中,他的生活是最為悠閒的,在家則坐,打打拳,踢踢腿;出門就是東逛西逛,這裡瞧瞧,哪裡看看。

    許珺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過不得多久,就會臨盆。

    這個時代,生孩子是件危險的事情。陳三郎不敢怠慢,早早請好兩個經驗豐富老道的接生婆,隨時待命。

    夏去秋來,田野的莊稼已經收割過一茬了——在南方,稻穀一年兩熟,乃是常態。

    這一茬的收成如同及時雨,徹底讓整個雍州的局面安穩下來。在此之前,雖然有些雜糧菜蔬吃,但整體而言,不少民眾還得挨餓,日子過得緊巴巴。現在好了,一季豐收,稻穀滿倉,除去繳納給衙門的,剩下的數量足夠一家大小過個好年了。更不用說下半年還有一波收成。

    其實畝產並不比以前高,主要是分田到戶,地廣人稀,每家擁有的田產多了,收成自然水漲船高。基本上,只要勤勞肯幹,就絕不會餓肚子。

    民眾生活殷實,衙門收入也好。雖然陳三郎制定的稅賦比例低,但實際上由於徵收的田產面積多了,總收入並不少什麼。要知道在以前,天下之大,但很多田產是沒稅賦收的,比如皇室田產,比如一些望族大戶,諸如此類,都有豁免權,他們佔據著大頭,另外還有隱瞞不報的。

    總計加起來,數目極為龐大。

    這些田產收入,基本上都進了私囊,對國庫毫無益處。

    當下雍州則不存在這個狀況,除開一部分犒賞給死傷戰士的,其餘部分都有稅賦收。

    最主要的是,分田制實在太能調動民眾們的積極性了。想以前做牛做馬,只夠填肚子,現在十幾畝田地在手,都有一種翻身做主人的感覺。幫別人種田,跟種自己的田,是完全不同的。

    這段時日,州衙各個部門都全力開動,統計點算,一一登記在冊,很是忙碌。

    工作雖然繁重,可一個個人員都是臉上帶著笑。

    與此同時,商業房主事孟慶岩也開始了收糧事宜。收成好,自然有餘糧,眼瞅著又要收割第二茬了,糧食太多堆放在家裡並無用處,保管得不好還會發霉,不如賣給衙門換銀子。

    一直以來,衙門都有公佈告示,號召民眾賣糧,用來儲備軍資。既能得銀子,又能支持衙門,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衙門的倉房滿了,底氣也足了,真正的「手裡有糧,心裡不慌」。回想在嶗山府時,糧草幾乎斷絕的困境,真是不勝唏噓。

    至此,陳三郎制定的各種策略制度,開始迎來了收穫的季節。穩定地執行下去,只會越來越好。

    這日子,有奔頭。

    有奔頭,有希望,麾下的人才會幹勁十足。

    莫軒意的銳士軍,已經漸成規模了。其才能盡顯無遺,短短時日,招募到兵士七千多人,雖然不滿萬數,但這個成績已經極為出色。此軍名為「銳士」,皆因全部是步兵。

    無法,戰馬太少了。

    陳三郎思慮良久,乾脆直接建立一支全步兵來。

    莫軒意練兵,自有一套,無需擔心。等其兵成,陳三郎就有了出兵的心思。

    雍州的基業已上正軌,接下來只需按部就班發展即可,但陳三郎並不滿足於此。

    老老實實守著雍州,或許能過一段安穩日子,可以後呢?

    天下大勢一直在變,每一次變動都有時機閃現,有些時機一旦錯過,就再無法挽回。

    陳三郎自認發展至今,之所以有所成,最主要的便是抓住了一些機會。從氣息的流動變化來看,是時候決定下一步的戰略了。況且,時至今日,雍州的潛力基本發掘完畢,無法再上台階。

    想要躍升,只有一個路子:打出去!

    那麼,打哪裡呢?

    這是大事,當然得召開人員開會來討論商量。

    會上,有人提出去取蠻州。

    石破軍已死,蠻州群龍無首,一盤散沙,只要發兵過去,定能旗開得勝。

    對於這個提議,莫軒意等人當即表示反對。說蠻州地域偏僻,位於西南遠端,它的歸屬,目前對於天下大勢毫無影響,即使佔據了,也沒有什麼大用;其二,蠻州民風彪悍,難以管治,加上地勢崎嶇,山林密佈,並不利於開戰。派兵過去,不管結果如何,都是一種不必要的負擔和消耗,很不明智。

    這麼一說,提議的人當即不吭聲了。

    周分曹坐著,撫鬚做沉思狀,實則暗暗小得意。他也有提議,但沒有輕易訴諸於口。他現在學聰明了,專業的事就該專業的人去做,做好本分,就是最好的表現。

    行軍打仗,那是莫軒意和江草齊的事。

    果不其然,兩人的意見很統一,都提出要打揚州。

    揚州是元文昌的老巢,起事之後,率領大軍北上,揚州雖然還有兵力把守,但已頗為空虛。打過去,有勝算。

    另外,陳三郎接受了聖旨,擁有統制三州的名分,正好打上討伐逆賊的旗號,能得到民心順應。

    再說了,揚州是陳三郎的故地,他的故鄉在那兒,這就具備了個人的懷舊情懷。

    陳三郎想念涇縣,想念那兒建設起來的陳家莊,不知逃亡之後,是否會被毀壞掉了。

    當日離開之際,陳三郎心中發誓:遲早一天,要打回來……

    如今,機會到了。

    不用多久,會上便拍板決定:兵發揚州!

    陳三郎任命莫軒意為「征南將軍」,以阿武、李瑞為副將,統領銳士軍,半個月後出兵。

    半個月的時間,是用來籌備軍資,以及前期準備工作的。

    莫軒意喜滋滋地領了軍命,身為將士,建功立業的機會只在戰場上,沒有仗打,就無法建立功勛。

    他期望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在這一點上,其實莫軒意優勝於江草齊。因為江草齊注定要留守後方,坐鎮大本營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9
第五百三十八章:一炮雙響,紅光滿堂

    「這麼晚了,怎地還沒生?」

    這一夜,將近子時,一輪秋月掛空,月光柔和明亮。

    雍州刺史府後宅,庭院中人影綽綽,其中陳三郎一雙手搓在一塊,來回踱步,很是焦急的樣子。

    「夫君,不用擔心,珺兒姐姐一定會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

    宋珂嬋連忙柔聲安慰。

    成為人婦,換了裝束,她更添幾分成熟的美麗。由於這段時間許珺身子不便,晚上都是她在伺候陳三郎,著實領略到「英姿矯健」的風采。不過女人嘛,從來都不怕自家男人生猛,反而食髓知味,十分歡喜。

    許念娘也站在這裡,他的傷勢已經痊癒,氣勢越發內斂沉穩,本來還稍有顯露的鋒芒,竟是絲毫感應不到。

    今晚,女兒分娩,身為父親,怎能不在?

    對於這個女兒,許念娘頗有愧疚,自幼便帶著她浪跡江湖,受了不少苦。從小到大,更沒有好好陪過她。如今,為了等待許珺分娩,許念娘特地改變了計畫,要等其生完孩子後,這才動身前往尋寶。

    已經很晚了,但陳王氏依然不肯去休息,說一定要等到媳婦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才肯睡覺。

    陳父走得早,陳氏一脈人丁單薄,男丁就陳三郎一個。陳王氏拉扯兒子長大,當真是含辛茹苦。現在陳三郎基業有成,吃喝不愁,婦人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心裡只期盼兒子能早日開枝散葉,誕下香火。陳三郎倒爭氣,娶了許珺,又娶了宋珂嬋。

    兩女各有性格,但一樣的善解人意,不是惡婦;看身形,更是好生養的主。

    這不,大婦臨盆在即;而宋珂嬋每天晚上與陳三郎共寢,相信很快也會懷上的。

    只是許珺進入產房已經有一段時間,怎地還不見動靜,真是讓人心急。

    老婦人坐不住,皺起了眉頭。

    又過了一陣,屋內傳出了許珺的叫聲,然後是接生婆的呼喊聲,都是在叫許珺使勁的。

    這樣的事情陳三郎可幫不上忙,只能在外面乾著急。

    在刺史府外不遠處的一座樓上,逍遙富道站在那兒,臨窗而觀,眼勾勾望著刺史府。

    陳三郎現在貴為封疆大吏,他的子裔今晚出生,對於道士而言,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他今晚必須來觀望氣息,看有什麼跡象。

    不但他,張元初也來了,只是在另一個地方,用獨門法訣來注視。

    不過今晚天色有些怪,直到現在,仍是風清月明,不見絲毫異象。

    「奇怪……」

    逍遙富道喃喃說著,按理絕不該如此。早在嶗山府時,道士觀望陳三郎的氣,早已蔚然成像,極為顯赫。那麼他的子女,即使福祿再差,也不可能毫無動靜的。

    況且,許珺乃明媒正娶的大婦,無論她生的是男是女,都是毫無疑問的嫡系,地位擺在那,動搖不得。

    暗暗算了幾回,仍是毫無頭緒,卦象隱晦。

    逍遙富道一頭霧水,不過他本來就不擅此道,算不出來也不出奇。看來,只有等了。

    庭院中,陳三郎正等得心焦,就見一個接生婆神色慌張地跑出來,氣喘喘地說道:「大人,夫人恐怕懷著雙胎,一時間難以出來啊!」

    聽到是雙胞胎,陳三郎先是一喜,隨後又是一驚。

    女人生產,絕非易事,最怕遭遇意外狀況,比如異位、氣力不夠等,其中多胎也是一種。雙胞胎固然是好事,但會增添難度,若不能順產出來,那可就危險了。

    許念娘眉頭一挑,沉聲道:「三郎不必擔心,以珺兒的底子,絕無問題的,最多就耗費些時間。」

    陳三郎聽著,勉強一笑。他自是知道許珺自幼練武,身子養得很好,不同一般的嬌弱女子。與之同房之際,感覺更不相同,不愧那句評語:「身懷異器」。然而現在是生小孩,狀態如何實在不敢保證。

    其實許念娘也有些緊張,不禁想起那時候夫人分娩時的狀況。

    那也是一個夜晚,月黑風高,夫妻倆借宿於一座山神廟中。胡十一娘突然肚疼,臨盆在即。

    恰在此時,竟有強敵來襲。

    許念娘仗刀護妻,浴血殺出重圍。而在逃亡的路上,胡十一娘便生了許珺,然後用刀斷臍帶,堅強至斯。

    那一幕,恍若昨日。

    「珺兒,你要像你母親一樣,安然無事呀……」

    正有些走神,猛聽到「哇」的一下哭聲,正從房間內傳出來的,聲音響亮而清脆。

    「生了,生了,恭喜大人,是龍鳳胎!」

    一名接生婆喜顛顛地跑出來,大聲叫道:「大小平安!」

    等在外面的人都是如釋重負,面露喜色。陳王氏喜道:「好,生了就好!」趕緊讓人給接生婆打賞。

    在一片紛雜聲中,陳三郎反而恍惚起來:「我當爹了!」閉上眼睛,慢慢平復住激動的心情。

    就在哭聲傳出的同時,樓上的逍遙富道就看見天上氣息捲動,本來攏聚在上空的龍氣、人氣……瘋狂地翻滾著,然後直接朝著刺史府灌輸下來。彷彿下面有什麼在吸納著它們一般,隨後紅光滿堂,映照全城。

    見狀,逍遙富道哈哈一笑,一副高深莫測狀,手捏指訣:「嗯,原來如此,正該如此。」

    身邊的童子好奇問道:「師尊,你看到什麼了?」

    他可什麼都沒瞧見。

    逍遙富道搖頭晃腦:「不可說,天機不可洩露。走吧,回神學院去。」

    一路走,一路在想:要送什麼賀禮過去才合適呢?

    又想到書生都當爹了,自家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淒涼得很,晚上間或心血來潮,難免心猿意馬,孤枕難眠。

    「也許,是時候找個婆娘來暖被窩了。否則的話,那半箱子的膏藥可就浪費,總不能全部送給書生貼呀,太便宜他了。」

    這麼一想,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好幾張容態不一的面貌來。這些,都是看著有幾分中意的女子,用來備選。

    這道士可賊著呢,所到之處,除了設壇講道外,還暗暗留意是否能找到未來婆娘。

    佛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凡心動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9
第539章 齊人之福,再上征途

    許珺生下龍鳳胎,消息傳出,滿城歡慶。三郎有後,意味著有了傳承,有了繼承,這是大事。接連數天,州衙都大辦宴席。現在糧倉充實,也不怕大張旗鼓了。

    熱熱鬧鬧了數天,這才告一段落。刺史府後宅收到的禮物,已經堆積如山。

    這日,莫軒意到了率軍出征的日子。陳三郎為全軍餞行,進行誓師。

    莫軒意身披鎧甲,單膝跪地,手捧酒碗,朗聲道:「末將此行,誓破揚州!」將烈酒一飲而盡,翻身上馬,帶領軍隊出征。

    有雄渾的號角聲響起,增添幾分雄壯之色。

    陳三郎率眾踏上城樓,目送軍伍出城遠去。但見旗幟飄揚,隊伍齊整,像一道洪流,浩浩蕩蕩前行。

    這一次出軍,事關重大,具備極大的戰略意義,若能順順利利打下揚州,站穩腳跟,那也代表基業穩當了;如果出師不利,遭受挫折,那剛有起勢的勢頭將大受打擊,在未來兩三年內,都無力再度擴張。

    兩三年後,這天下都不知變成什麼樣。

    周分曹等人都在暗暗祈禱:莫軒意能百戰百勝,早日傳回捷報。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孩子滿月了。他們的名字,男孩叫「陳崢」;女孩叫「陳萱」,都生得粉琢玉雕似的,頗為伶俐。

    滿月酒自不可免,又是一番熱鬧。

    滿月過後,陳三郎與許念娘的行程便提了上來,他們要進發的是中州,率領一千玄武親衛前往。

    別小看這一千人,都是騎兵,機動性強,個體兵力精湛,迂迴縱橫,能突能退,屬於精銳。

    陳三郎說,他帶領親衛在中州,在必要的時候,可對揚州戰局進行一定的掩護和支持。

    這說的是實話,中州本來就和揚州接壤。騎兵快的話,也就一兩天路程。

    陳三郎執意如此,周分曹等人也沒辦法。況且陳三郎說的有道理:亂世當前,守成不足,必須銳意進取。

    一直以來,由於地位特殊,洞庭湖周圍一片,基本都沒有兵力把守,只設置了些衙門,用衙役來維持治安。元文昌起事,佔了中州後,也沿用舊制,一路陳設了幾個中途接應點。

    這樣的狀況並非完全由於龍君,而是中州地域與別的不同,光是洞庭的面積就佔據了三分之二,陸地面積太少。

    陳三郎帶著一千親衛過去,安全問題基本可以保證。

    如此,周分曹等人也就不用那麼緊張和擔心。再說了,還有許念娘這一位絕世猛人在呢。自從夏侯尊等人在州郡內大殺四方,眾人對於超級武者的武力有了一個直面的認識:

    許念娘一個人,足能獨當一面。

    綜合種種,周分曹他們不再反對陳三郎遠行。

    玄武親衛的編制有兩千,一千出發,剩下一千,由洪鐵柱這位統領帶著,留在州郡,負責鎮守刺史府。

    這樣的安排才妥當。至於別的囑咐,陳三郎也已開會,很清楚地做了說明和交代。

    其實現在的雍州狀況,除非有外敵入侵,否則的話,一切只需按部就班,踏踏實實發展即可。所有的事務,基本都上了正軌。外敵方面幾率極少,蠻州?而或藩王屬地青州豫州那邊?

    皆無可能。

    蠻州自顧不暇,藩王們則養優處尊太久了,他們只會不斷加固防線,別人不來打,就阿尼陀佛。

    因此陳三郎這一次出行絕非任性胡為,而是經過了慎重的考慮。

    公事都做了安排,然後輪到私事了。

    有了孫子孫女,陳王氏歡樂開懷,重心全轉移到兩小身上,對於兒子,只是叮囑些話。

    許珺與宋珂嬋更是體諒夫君,無任何怨言。宋珂嬋還好,對於剛分娩一個月的許珺,陳三郎是多有愧疚的,不能好好陪伴,養好身子。所以一連幾天,他都是宿於許珺房間。

    現在屬於特殊時期,自不能亂來,許珺怕陳三郎忍耐辛苦,乾脆把宋珂嬋也叫過來了。

    齊人之福,不外如是,更不足為外人道也。

    逍遙富道知道陳三郎要出行,登門來見,說些事情。現在的他,是不能跟隨前往了,不過在觀望之後,道士也明白,當下的自己,只會拖後腿。故而沒說的了,安安心心留在州郡,經營好神學院,多發展信徒香火吧。

    只是道法修為,進度甚慢,即使逍遙富道乃一脈傳承,掌握各種經典知識。可道理是道理,實際是實際,完全不是一回事。正是因為修行緩慢,所以修者才式微沒落。

    想一想,動輒大幾十年的苦修,天下間,有幾人能禁受住如此的寂寞冷清?更別說,這還不是一定能練出術法來的,又而或,只學到一點皮毛,又有甚用處?

    在這方面,逍遙富道不知多羨慕陳三郎,見面一次,不同一次,進步速度之快,簡直讓人咋舌,覺得匪夷所思。是陳三郎天賦太高?還是其所練功法太逆天了?

    有些時候,逍遙富道真想問出聲來。

    不能同行,但還有別的方式可以提供幫助。逍遙富道一口氣拿出十多張符咒,裝在一口小袋子裡,送給陳三郎。有回神符、定妖符、捉鬼符等等。

    「三郎,這些東西雖然無甚大威力,但在洞庭那邊,或許能派上用場。」

    關於洞庭,逍遙富道是去過多次的,他下山之際,便受了師尊的臨終叮囑,說可到洞庭撞機緣氣運。那一次,就撞到了黃大仙,更重要的是,和陳三郎聯手,結下了深厚的「戰鬥情誼」。

    沒有擊殺黃大仙,道士就得不到那口陰陽葫蘆。這口豢養道兵的寶物比嶗山傳承之寶毫不遜色,宗門要復興,多半落在葫蘆之上;而沒有與陳三郎結交的話,現在的他還不知在那漂泊呢,如何能振興嶗山,又當了神學院院長?

    對於道士的餽贈,陳三郎也不客氣,伸手拿了。

    這些符咒基本都屬於一次性的消耗品,不過看起來製造得很用心,屬於法器中的精品。為了準備這些禮物,逍遙富道可是花了不少精力心神的。

    方方面面,安排妥當,籌備齊備後,在一個微涼的清晨,陳三郎與許念娘,帶領著一千玄武親衛,踏上了新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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