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1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3
第五百一十章:翁婿對話,直指雍州

    這是許念娘第二次醒轉,比起第一次,精神好上許多,一雙眸子有了神采,兩頰臉色也有了些血色。不過他仍是難以坐起,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陳三郎進來的時候,許念娘睜開了眼睛,嘴角勉強露出一抹笑容:作為一名老江湖,這次算是栽了!

    房間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藥味。

    這藥是許念娘自己開的方子,有好幾味藥頗為貴重難得,幾乎把整個州郡的藥店都找遍了才找到。要不是陳三郎現在入主州郡,深得人心,能調動的人手眾多,換了別的人,根本沒有辦法湊齊。

    藥熬出來,許念娘進服了下去,這才壓住內傷惡化——相比手臂的創傷,其實他所受的毒掌危害更大,幸虧用一口真氣護住心脈,才撐到了現在。

    最危險的階段已經挺過來了,接著,就得天天熬藥,慢慢調養,起碼得養小半年,才能痊癒。

    「見過岳父大人。」

    陳三郎恭敬行禮。

    許念娘看著他,笑容更甚:「珺兒沒有看錯人,而你,更沒有讓我失望。」

    陳三郎與其相處接觸那麼久,從沒有見過如此溫和的神色,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許念娘又道:「年前,你還在嶗山府,一冬過去,卻已入主州郡,把整個雍州都平定下來了。好,很好。」

    說著,情不自禁地興奮起來。

    旁邊許珺怕他過於激動,會牽扯到傷勢,忙道:「爹,你不要亂動。」

    許念娘一擺手:「沒事,我就是高興。」

    有些話他不曾跟女兒提及,因此許珺並不知道。他浪跡江湖多年,並非逃避,而是一直在尋找,要找回自己的愛人。近年來,終於有了眉目。只是他孤身一人,勢單力薄,很多事情無法去做。

    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有一位帶甲上萬的女婿助陣,便能放開手腳,挑戰某些難度極大的事情。

    這也是最初之際,許念娘不贊同許珺跟陳三郎走得太近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趨炎附勢,而是那時的陳三郎不過一介書生,很可能會受到牽連,遭受無妄之災,斷送性命。

    說實話,在涇縣時,許念娘並不看好陳三郎的前程,覺得其最多就是走上科舉之路,當個芝麻官之類。

    僅此而已。

    但他並沒有因此阻止許珺與陳三郎來往,因為自覺虧欠女兒甚多,只要女兒喜歡的,不管是人還是物,許念娘都不會幹涉。

    最後事實證明,女兒的眼光似乎比父親更好一些。

    女兒終身有寄託,許念娘自是欣慰。

    陳三郎想了想,把自己做功課時,感覺到紅氣犯境的事說了出來。

    聽畢,許念娘冷笑道:「他們來得倒不慢,人也不少。」

    陳三郎問:「難不成整個山寨都傾巢而出了?」

    「不是沒有可能。」

    許念娘語氣森森:「天下動盪,他覺得時勢造英雄,所以決定出山了。我身上這一掌,便是拜他所賜。」

    他口中所說的「他」,自是那位山寨大哥,前朝皇室後裔。

    二十年前,許念娘帶著妻子反出山寨,經歷了一番血戰,成功出山,但心中,其實許念娘仍是心存一絲香火之情。但這一次,雙方火拚之後,再無半點念想,徹底決裂。

    陳三郎問道:「如此說來,這位大哥的武功豈不是很高?」

    許念娘哼了聲:「高什麼?不過仗著人多,又是偷襲,我才挨了他一掌。」

    陳三郎摸摸下巴,在考慮岳父大人這話有沒有水分。

    許念娘斜瞥他一眼:「怎地,你還不信?」

    陳三郎忙道:「信,小婿信岳父大人。」

    許念娘冷然道:「二十年前,我武功比他稍遜一籌。但這二十年來,我日夜演練,一心磨礪刀鋒,要以武入道;而他呢,日思夜想,都是復國的春秋大夢,又忙著佈局,花在武道上的時間工夫能有幾許?此消彼長,誰高誰低?」

    這麼一說,陳三郎卻是真信了。他也練武,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修煉之路,心無旁騖,耐於寂寞者,總能取得更高的造詣。事實上,陳三郎練的武功便是因為這樣那樣的事務給耽誤了。當然,也是因為他起步太晚,在這方面注定難以有大成就。

    不過練武強身健體,又能吸取武道精義,澆注在《浩然帛書》之上,同樣獲益匪淺。

    上一次,破開困縛帛書的龍氣,便是參詳了《許氏刀法》的精要才做到的。

    許珺聽說重創父親的仇人追到州郡來了,自個忍不出怒火直冒,咬牙道:「三郎,我們立刻派五千重騎出去,把他們斬殺殆盡,替爹報仇。」

    陳三郎苦笑道:「我也想呀,可他們不會在那等著被圍殺。」

    許珺啞然,憤憤然。

    許念娘道:「珺兒,你不要胡鬧,三郎自有分寸安排。」

    陳三郎乾咳一聲:「岳父大人,你覺得他們這次來,只是為了追殺你嗎?」

    許念娘搖搖頭:「哪裡這麼簡單,我甚至懷疑,我之所以能脫身,都可能是他們刻意為之。」

    聽了這話,陳三郎心中一凜。其實他來之前,便有過揣測,覺得可能有蹊蹺。

    「我重傷之身,即使當其時能突圍而出,但路途迢迢,不信他們追不上來。」

    陳三郎點點頭:「若是如此,必有所圖。」

    許念娘緩緩道:「圖謀的不外乎那些東西,其中便有大虞寶庫。」

    「大虞寶庫?」

    陳三郎輕呼出聲,怎麼跟這個扯上了,難道岳父大人知道寶庫的下落?

    許念娘似乎看破他心思,說道:「不要想太多,我要是明確寶庫位置,早便告訴你了。」

    陳三郎訕訕然一笑,他還真存這一份心思。如今入主雍州,萬廢待興,用錢的地方不知多少,要是能得到這個傳說中的寶庫,簡直如魚得水,能夠極大地提高發展的速度。

    許念娘話題一轉,又道:「還有一事,他圖謀不小,想要成事,卻正缺一份基業。」

    說到這,望著陳三郎:「這一下,你總該明白了吧。」

    「基業?」

    陳三郎心頭一震:「你說,他們是奔著雍州來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3
第五百一十一章:取你代之,寶庫真相

    「嘿,這胃口還真大。」

    陳三郎嘿然冷笑:「只是他們最多就十數人,又如何能搶這雍州?」

    許念娘咳了一聲:「別輕視你的敵人,很多年前,山寨便一直在佈局,傳承數代下來,連我都不知究竟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他反出山寨已二十年,這段時間,應該是山寨最為活躍的階段——因為在以前,朝廷對於前朝餘孽的追索緝捕一直不曾斷過。形勢嚴峻,他們不得不遮掩身份,低調行事。當天下各州刺史割據格局漸成,朝廷自顧不暇,這一批人終於迎來了良機,渾水摸魚,做了不少事。

    可以說,現在的天下動盪,背後未必沒有山寨推手在作祟。只是很多東西都隱藏在暗處,無從明確。

    「那又如何?這裡,是我的主場!」

    陳三郎表現得頗有信心。

    許念娘嘴一撇:「你這個主場,也才新佔數月而已。」

    陳三郎哈哈一笑:「數月足矣。」

    許念娘也笑了,他很欣賞陳三郎這種自信的態度。今時不同往日,為上位者,連這點自信都沒有,遭遇問題便自亂陣腳,那如何能統轄上萬兵甲?又如何能領導數以百計的屬下?

    顯而易見,陳三郎入主州郡後,無論實力還是氣質,都發生了某些巨大的變化。

    說玄點,就是一股霸氣被養出來了。

    養氣,本來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才行,一如釀酒發酵,時間越久,味道越濃。比如一個平頭百姓,突然被提升為縣令,但在短時間內,雖然他是個縣令了,但言行舉止,仍難以褪去百姓的氣息,缺乏那不怒自威的官氣加成。如此一來,便無法讓人信服敬畏。發號施令,屬下陽奉陰違,多有不屑。

    陳三郎這氣,養成得極快,或許與他一路拚殺有關,現在的一切,基本都是真刀真槍搏來的。

    戰場最容易使人成長,不成長,就是死。

    許念娘無意去探討這些,慢慢道:「目前雍州最為關鍵的人,便是你,取你代之,是入主雍州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作為首腦,陳三郎的位置確實關鍵,如果他遭遇了不測,那下面自然會亂成一團。跟隨的人,有些可能會忠烈效命,但更多的可能會明哲保身,投靠新主。

    人心,從來如此。

    陳三郎摸了摸下巴:「這麼一說,他們想殺的不是你,反而是我了。」

    許念娘糾正地道:「應該是我們。」

    許珺忙道:「還有我。」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沒你的事!」

    許珺不禁嘟起了小嘴。

    然而三人心中都明白:覆巢之下無完卵,決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陳三郎道:「目標為我,反而好辦。」

    「你想以自己為誘餌,引蛇出洞?」

    許念娘立刻洞悉他的打算。

    旁邊許珺頓時急了:「三郎!」

    她雖然不曾與對方碰過面,但能重創父親的人,武功定然非凡,陳三郎以身為餌,風險極大。一不小心,反會被吞噬得渣都不剩。

    許念娘思慮的卻是另一個角度:「太過於明顯,他們不會上當的。」他倒不怎麼擔心,因為陳三郎既然做出安排,便會佈置重兵,做好保護安全問題。

    陳三郎道:「所以得尋求一個恰當的契機才行……對了,岳父大人,都說開了,你就跟我說說那大虞寶庫吧,我總是聽到些傳言,不知真假。這寶庫,真得存在?」

    「肯定存在。」

    許念娘的回答斬釘切鐵,不容置疑。

    陳三郎立刻來了精神:「寶庫內,到底有著什麼?金山銀山?以及堆積如山的兵器?」

    許念娘啞然失笑:「那都是市井傳言罷了……」頓一頓,繼續說道:「夏禹起事,與大虞爭天下,雙方廝殺多年,消耗甚大,大虞皇室的諸多珠寶都拿出來賣了,用來發軍餉,購買各種軍資等。你說,打到最後,還能剩多少金銀財寶?」

    陳三郎一聽,有些洩氣,但還不甘心:「堂堂一國,應該不會窮到這個地步吧。」

    許念娘點點頭:「大虞末帝船上,的確還有不少財富,但這與大虞寶庫無關,而是隨船而沉,遺失在洞庭湖了。」

    這個,正是史書所載的內容。洞庭湖何其浩渺深邃,不管多少金銀掉落下去,都不可能再打撈得上來了。上百年來,到洞庭湖尋寶的人絡繹不絕,想盡各種辦法,要獲取遺寶。但只有運氣極好的人,才有些收穫。可能是一塊銀錠,可能是一個花瓶……

    這些東西,基本都是被水流捲動,而或別的原因,從而重現人間。正是因為它們的出現,使得傳言四起,讓無數人越發認定大虞寶庫就在大湖某處,尋寶的熱情更甚。

    只是很多人並沒有弄清楚,大虞末帝在洞庭湖的最後一戰,與真正的大虞寶庫並無關係,洞庭湖上,只是最後一戰的戰場罷了。

    許念娘又道:「至於堆積如山的兵器更是荒謬,有兵器,早發放到兵甲手裡,用來與敵人廝殺了,怎麼會束之高閣,藏在什麼寶庫內?」

    陳三郎無言以對:因為確實如此,繳獲刀槍盔甲這些戰利品,多是在戰場之上。再說了,即使寶庫有那麼多兵器,擱置了這麼久時間,恐怕也鏽跡斑斑,不看使用了。

    他搔搔頭:「如果寶庫裡沒有財富,沒有武器,那到底有著什麼呢?總不能就是個空地方吧。」

    「當然不會是空的。」

    許念娘道:「根據山寨父輩們所說的,寶庫裡頭,存放著數以萬計的書卷古冊,以及數目驚人的天材地寶……另外,似乎還有一個驚天大秘密。傳說中,只要破悉這個秘密,就能獲取百年氣運,定鼎天下!」

    每聽一句,陳三郎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寶庫真相委實驚人,什麼金山銀山,在這些面前簡直如同糞土,不值一提。書卷古冊,意味著寶貴傳承,價值難以估算。至於那些天材地寶更不用說,能放進寶庫裡面的,絕對是世上珍寶,具備道法意義的東西。弄一些出來,或能煉製成法器法寶的——道法沒落,很大因素便是失去了賴以發展壯大的各種資源。

    諸多資源,都被搜刮繳獲到王朝皇宮裡頭了。

    無論書卷還是諸多材料,俱不屬於即戰力,因而能被放置在寶庫內,當戰事危急之際,整個寶庫被秘密隱藏起來了,留下的線索倒十分符合市井傳言所說的,正是一張藏寶圖。

    「為保安全,藏寶圖被切割開來,分了多份,我許家祖輩曾為大虞重臣,也被分了一份。」

    許念娘說道。

    陳三郎腦海靈光乍現,脫口而出:「你送給我的那張牛皮……」

    「不錯,就是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3
第五百一十二章:五陵失守,天崩地裂

    成親之時,許念娘送給陳三郎的賀禮只是一張神秘牛皮。陳三郎拿著,翻來覆去參詳許久都一無所獲,沒想到居然是大虞寶庫的藏寶圖碎片。

    這藏寶圖不知分成了多少份,單單一塊碎片難以窺視全貌,自然毫無發現。

    「岳父大人,藏寶圖一共分了多少份?」

    「九份。」

    許念娘回答得乾脆。

    陳三郎苦笑:「這麼多,如何能拼湊完整?」

    許念娘眼眸有光芒掠過:「不出意外的話,另外持有寶圖碎片的八人應該都來此地了。」

    聞言,陳三郎雙眼頓時亮起來:「他們會把碎片帶在身上?」

    「肯定,因為他們此來,就是要搶你手上的這一塊,然後拼在一起,開啟寶庫。」

    「如此說來,如果把他們拿下,就有機會拿到剩餘的碎片?」

    「是這個道理,但也有可能人家搶了你這一塊。」

    陳三郎背負雙手,冷然道:「儘管放馬過來。」

    又說了一會話,許念娘倦意盡露。他重傷未癒,一下子說那麼多話頗為費神,得休息了。

    陳三郎便告辭離開,至於許珺,依然守在父親床前,服侍許念娘服藥。她雖然孕意十足,但由於是練武之身,不像尋常女子那般臃腫虛弱。做些日常事務,毫無問題。

    出到外面,陳三郎想了想,下令召集各房主事到大廳商議事務。

    不多久,除了兵房之外,六房主事都快步到來,各自落座。

    陳三郎開門見山,直接把山寨強者到來,將對州郡不利的消息說了出來。

    諸人聽完,臉上神色各異,不過並沒有多少驚慌之色。在他們看來,對方只是些草莽武夫而已,武功再強,敵得過上萬鐵甲?千軍萬馬衝殺,什麼鬼神都得退避三舍。

    陳三郎乾咳一聲,挑明了對方前朝餘孽的身份,以及他們想入主雍州的野心企圖。

    這一下,諸人果然變得神色凝重起來。特別是周分曹和宋志遠兩個,他們是瞭解許念娘實力的,若是這一批人比許念娘還要強悍厲害,那可真不得了,恐怕州郡的城牆都難以阻攔得住。

    「公子,來者不善,怎地不請江將軍他們來與會?」

    打打殺殺的事,當然得專業人士來處理才行。

    陳三郎道:「先前我便與江將軍和莫將軍談過了,部署了安排。這次叫你們來,是讓大夥有個準備,這段時日,當提高戒備,小心謹慎行事。」

    「諾!」

    六人立刻起身抱拳應命。

    宋志遠道:「公子,你剛才所言,這些江湖亡命之徒主要目的會是你,你更應注意,不管去哪,都得帶上足夠的親兵侍衛才行。」

    陳三郎笑了笑:「嗯,我會……」

    下一句話還沒說出來,臉色突然大變,霍然起身,快步奔出廳外,舉首望天,若有所思。

    眾人見狀,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大吃一驚,趕緊跟隨出來,七嘴八舌詢問:

    「公子怎麼啦?」

    「發生了什麼事?」

    「是不是山寨的人進城了?」

    陳三郎神色沉著,沒有第一時間解釋。話說適才之際,泥丸宮中氣息景象猛地發生劇變,如同突然間席捲進一股大風,攪得風雲變幻,整個精神世界都變得不穩定起來。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猶如一座房子被撼動,直接崩塌下來。

    無數氣息繚繞凝結,形成一層厚實的雲氣,便是天。但剛才一瞬間,這層雲氣支離破碎,粉末般墜落。

    天崩了!

    突如其來的一下,讓陳三郎頗受打擊,腦袋嗡嗡作響,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過了一會,長吐一口氣,嘆息道:「京城那邊,恐怕有大變。」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震驚,同時想到一個可能性:五陵關失守,叛軍打進京城去了……

    五陵關乃京城關隘門戶所在,至關重要,若此關被破,京城根本無處可守,活脫一座孤城。

    京城被破,那皇帝豈不是?

    眾人都不敢想下去。

    他們出身各有不同,有根正苗紅的讀書人,也有草根人物,只是都在王朝時代成長,骨子裡,多多少少都烙印著君臣觀念。

    皇帝,那便是天!

    當老皇帝崩,新帝即位,那不是天崩,而是一種傳承,顯得順理成章。可要是王朝覆滅,改朝換代,那就不同了,如同血脈被生生撕裂了般,痛不欲生——自古以來,每一次王朝更迭,都會有不少遺老遺少選擇輕生,以身報國;也有不少人選擇裝瘋賣傻,而或終生避居山林,不再出世。以此表示與新王朝的決裂,永不替之效命。

    陳三郎麾下這一批人自不會如此,他們選擇了跟隨,便等於表明了態度,只是驟然聽聞王朝崩塌,在感情上始終有點難過悲懷。但奇怪的是,京城萬里迢迢,目前又沒情報傳來,陳三郎是怎麼獲悉的?

    這個消息究竟是否真實?

    元文昌叛軍攻打五陵關久矣,各種不利的消息滿天飛,種種跡象表明,五陵關撐不了太久。若不是適逢嚴冬,只怕都撐不到過年。

    而今,年已過,夏又來了。計算時日,什麼狀況都可能發生。

    傷懷的情緒一掠而過,很快,諸人腦海中開始思量,若元文昌攻佔京城,天下格局徹底改變,會對雍州造成什麼影響?時局的走勢又將如何……

    這些,都是切身問題。

    他們心中尚且存疑,但陳三郎卻已確確實實清楚:王朝崩塌了!

    因為感受到的龍氣已經發生了某些本質上的改變,氣息的觸感最是敏銳細膩,無法逃過《浩然帛書》的觀察。

    對於夏禹王朝,陳三郎並無特殊的情懷,只是他一身功名,皆依附其所得,正因為如此,在龍氣蛻變之際,他就受到了反噬攻擊,使得精神虛弱,幸好很快便被古書給鎮壓住了,把傷害程度減到最低。

    元文昌攻佔了京城,但這絕不是新的開始,而是新的動亂開始。根據之前的情報,蒙元帝國已經在涼州攻城略地,當他們揮師南下,苦戰獲勝的元文昌是否能擋得住異族的入侵?

    但願他能守得久一些吧。

    陳三郎嘆一口氣,心道:「現在,可以去接那一道聖旨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3
第五百一十三章:大地蒼茫,誰主沉浮

    當黃明榮來到州衙大廳上的時候,他腦袋有點懵——住在偏院已經有一段時日,最開始幾天,只能窩在偏房內,不能出門,後來換了個院子,可以到院子裡活動了,雖然不能走出院門,但空間大上許多,起碼能曬曬太陽,看看白雲藍天。

    每天吃喝還不錯,有肉有湯,間或還有酒。

    送飲食的不再是先前那兩名衙役,而換成個年青丫鬟,長得馬虎,可也是個女人,面對得久了,黃明榮內心甚至都有點心猿意馬。

    也就是想想罷了,哪裡敢動手腳?

    總而言之,小日子過得算是可以。黃明榮甚至覺得,要是一輩子待在這裡,那也認命了。

    直到今天,有人登門上來,說陳大人要見他。瞬那間,黃明榮腦袋嗡了一下,也不知是喜是悲,情緒很是複雜。但他沒有想太多,立刻整理衣裝,跟隨而去。

    不管如何,有機會完成差事,返回京城,他自然是樂意的。畢竟他的家在京城內,有父母妻兒在那,是一份無法割捨的牽掛。

    當見到那位年輕得過分的陳大人時,黃明榮莫名有些敬畏。被關了那麼久,他早便明白,欽差大人那份譜擺不得,是死是活,其實是人家一句話的事。

    於是乎,黃明榮拘謹地站在大廳上,也不知如何是好。

    陳三郎忽而開口:「今天我接到了一份密報,是關於京城時局的。」

    上午時分,確實有一份八百里加急密報傳回來,密報內容言簡意賅:五陵關破,京城破,新帝**於紫禁城……

    短短一行字,卻記載著天崩般的消息。

    五陵關謝余杯死於城牆上,關內兵心大亂,再也支撐不住,被元文昌破關而入。失去了這一關隘屏障,元家大軍浩浩蕩蕩,直撲京城。駐紮在城外的涼州鐵騎應敵,卻難以抵擋得住,被迫撤回城內。

    至此,京城被困,水洩不通。城內百姓驚恐,夜不能寐,哭聲四起,不可抑制。

    自去年入冬來,幾番變故之下,京城的人心便極為恐慌,只是被新帝用殘酷的手段生生鎮壓住了。

    然而五陵關破,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夜,京城西門守將張躍軍叛變,大開城門,引元家大軍入城。

    京城破,破得如此簡單而輕鬆。

    這僅僅只是個開始,牆倒眾人推,不斷有大臣將領叛變,投入元家陣營。眾叛親離的新帝被困於紫禁城內,絕望的他選擇了寧為玉碎,**於宮殿。

    王朝覆亡。

    算起來,已經是大半個月前的事情了。信息傳遞,實在無法及時。而龍氣變幻,也有一個逐步波及的過程,不可能一下子就變了天。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黃明榮腦海一片空白,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新帝死了,王朝滅了,那他這個欽差大人的身份也就失去了意義;又想到留在京城內不知死活的家人,黃明榮真是悲從心來,淚水嘩啦啦流下。

    破城之禍,刀槍無眼,燒殺擄掠之事更是稀鬆平常,不知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

    哭了一陣,黃明榮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懇求大人放在下出城歸鄉……」

    陳三郎點點頭:「只要你準備好了,馬上便能走,我會讓人給你盤纏和乾糧的。」

    「多謝大人。」

    黃明榮磕了個頭,起身就要走,但走出兩步後,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把懷裡那份金黃的聖旨拿出來,可一下子又不知該採用什麼樣的方式遞交給陳三郎。

    邊上的周分曹踏步出來,沉聲道:「給我吧。」

    黃明榮也不猶豫,把聖旨交過去,然後又施了一禮,轉身離去,只恨不得插上雙翅,馬上飛回家裡,看家人有沒有出事……

    周分曹雙手把聖旨遞交給陳三郎:「公子,這道聖旨?」

    陳三郎接過,呵呵一笑:「無妨,放在手裡,或許有用。」

    周分曹轉念一想,頓時明了:京城雖然淪陷,新帝駕崩,但王朝影響力仍存,在很多人看來,元文昌始終屬於謀朝篡位,是亂臣逆子,不得名分。陳三郎手中的聖旨,在需要的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只是,王朝就這樣崩塌了……」

    每想到此,周分曹便不禁感到唏噓不已。

    ……

    「夏禹,竟就這樣亡了……」

    一條溪流潺潺而下,水質清澈,清晰可見河床處的鵝卵石。間或之際,還能看見些魚兒游弋而過。

    水邊站著數人,正是那天出現在州郡城外,山坡上的一眾騎士。

    那名領頭大哥背負雙手,目視流水,悠然嘆了一聲。

    作為大虞皇室後裔,祖輩從戰亂中逃亡,東躲西藏,最終倖存性命,可以說是大難不死。在最初數年,這些逃命者復仇之心熊熊如火,但新朝建立,朝氣勃勃,毫無逆轉的機會;又過幾年,新朝穩定發展,如日中天,國力鼎盛,更加沒有起事的根基了。

    當花開花落,人來人往,傳承數代後,許多東西都淡薄了下來。然而大虞皇室的後裔傳承始終不斷,復國的理念也代代灌輸著,越髮根深蒂固。於是,這才有了山寨,有了各種各樣的勢力滲透經營。

    所做的一切,只有一個目標,便是反夏復虞。

    而今,夏禹如願崩塌,但領頭大哥聽聞線報後並沒有表現出欣喜若狂的態度來,反而有點悵然,因為攻進京城的並不是他,而是別人。可不管如何,目前天下動盪的形勢是有利的,大地蒼茫,看誰主沉浮?

    只可惜,數百年來,為了躲避朝廷緝捕,一直不敢行事,以至於無法建立起什麼基業來,山寨本質上就是個江湖勢力,人員武功不俗,但數量太少,單靠這麼點人,根本成不了氣候。

    但是,現在機會來了。

    當進入雍州境內,領頭大哥霍然發現,這一片大地才是最適合建立基業的地方,還暗暗懊惱,怎地以前沒有看到其中的契機,卻讓陳三郎佔了先機。

    好在,該來的終是來到,陳三郎辛辛苦苦打下的一切,只能為自己做嫁衣。

    那麼,是時候開始做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3
第五百一十四章:岳父畫像,全民皆兵

    接連數天,風平浪靜,安然無事。只是這般平靜,更讓人心生疑慮,難以安心。彷彿看不見的暗流,卻最具威脅。

    許念娘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轉,他功力深厚,每日都進服珍貴藥材調養,康復的速度不慢。

    這一日,他命人取來文房四寶,在房中鋪展開來,執筆揮毫,不是寫字,而是作畫。

    陳三郎倒沒見過這一幕,便是許珺,都面露驚訝之色,顯然不曾見過父親作畫。

    許念娘是讀過書的,撇開某些因素,他甚至可稱為「名門之後」,不過成王敗寇,變成了前朝餘孽而已。

    在這一點上,其與尋常江湖人截然不同。然而平時少於展露,旁人便都不知曉。

    許念娘這一手丹青功夫赫然不弱,筆尖之下,線條柔和,著墨精緻,寥寥數筆,便有生動形象生成。

    他畫的不是山水風景,而是人物。

    當第一幅成,陳三郎雙眸一亮,立刻領會到岳父的用意。但這時候不宜出聲干擾,就靜靜觀望。

    許念娘稍作休息,很快又畫第二幅。

    丹青和寫字其實一樣,想要獲得好的作品,都頗有講究,對於體力精神的消耗也不少。所以在畫第四幅的時候,身體尚在恢復期間的許念娘額頭已然見汗。

    許珺心疼父親,不禁開口道:「爹,要不休息一下,喝口水?」

    許念娘搖搖頭:「沒事,繼續,怕是意興斷了,便畫不出來了。」

    說著,稍稍一定神,就又提筆起來。

    一幅接著一幅,一個個人物形象靈活靈現地出現在紙上。

    陳三郎細心觀看,發現岳父的畫法獨闢蹊徑,和主流大不相同。不能說自成一家,但極具個人特色,用筆粗獷,簡單,卻刻畫有神。

    整整半個時辰,許念娘才放下筆墨,一共畫出十三幅肖像,畫上,還標註上了不同的名字。

    「這些,都是山寨骨幹人物的模樣。」

    聞言,陳三郎心中大喜。

    山寨人物進入雍州境內,所圖不小,他們都是江湖上有數的高手,身手了得,武力非凡,頗難對付。更讓人頭疼的是這麼一群人並非那些武林莽夫,而是有計謀有智慧的團體,加上面目陌生,照面不識,很可能被對方喬裝入城都不知道。

    這一點,是陳三郎最為忌憚的。雖然早有軍令佈置下去,州郡城門嚴防,又加大了人員巡邏的力度。但正所謂「千日防賊」,安能無漏?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現在好了,許念娘親自執筆,畫出了對方的容貌,如此一來,在緝捕追蹤之時便能派上大用場。

    這些肖像畫,還能印刷出來,一張變成幾十張,張貼在城門處,大街小巷處,滿城可見,懸以重金,調動起全城百姓,那樣的話,對方便無從遁形了。

    想到此處,陳三郎很是高興。事不宜遲,立刻告辭離開,到外面去找周分曹。

    周分曹一聽,也是歡欣不已,趕緊落實下去,取了一個「汪洋大盜」的罪名,把諸多畫像公佈開來,貼上街頭。很快,便有民眾圍攏上前,議論紛紛。

    對於凶惡的盜寇,民眾自無好感,更何況又有重金獎勵,當即留了心眼,看能否撞見這些盜寇,從而稟告州衙,立功領賞。

    畫像大摞大摞地印出來,不但州郡城內,城外附近一片的村鎮都貼上了。

    簡直便是全民皆兵!

    大網撒開,效果喜人。第三天便有城東小鎮的民眾來報告,說曾經看見過畫像上的兩人:「秦武」和「蘇揚」。

    當其時,這兩人來到小鎮上購買了些食物用品,又東問西問了些事情。

    雍州戰亂,人口流竄,十分平常,因而當時鎮上的人也沒在意,現在見了懸賞公文,才知道對方竟是汪洋大盜,馬上來報官。

    隨後,陸陸續續,又有民眾來報,說曾遇見過山寨人員。

    州衙內,公房中,書案上,一張地圖展開,地圖上有紅點標示——都是山寨人員曾經出沒過的地點。

    乍看,這些地點散亂,東南西北都有,足見對方謹慎,並未在一地久留。但如此一來,便顯得沒有章法,難以捕捉到對方活動的規律,不好採取措施。

    房中除了陳三郎外,還有周分曹、江草齊,以及莫軒意等人。他們都是應命而來,商討計策的。

    諸人看著地圖已經有一段時間,希望能看出些蛛絲馬跡來。

    陳三郎手指往桌上輕輕一敲,問道:「各位可看出什麼端倪?」

    周分曹眉頭緊鎖,一言不發;江草齊手摸下巴,沉吟不語;唯有莫軒意目光灼灼,忽而道:「他們出沒過的地方看似雜亂無章,但分佈在東南西北,與之呼應的便是州郡四大城門。這是要圍而觀之,窺伺州郡破綻。」

    這話一出,周分曹與江草齊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陳三郎點點頭:「不錯,對方確有此意。」

    莫軒意又道:「只是根據民眾匯報上來的訊息,最早的也是五天前的事,過了數天,情況變化,我們得做好對方已經有人潛行入城的準備。」

    聞言,江草齊臉色一緊。他身為兵房主事,統管軍伍,是守護州郡的第一負責人,若是被山寨高手摸進了城而不知,便是有過。但他也深知,即使城門守衛森然,但每日進出的百姓絡繹不絕,對方有心混在其中,矇混過關的可能性並不小。

    他當即朗聲道:「我會立刻增派人手,重點守護刺史府和州衙。」

    這兩地乃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陳三郎想了想,一擺手:「這事就交給莫將軍好了,他出身洞庭,與江湖中人多有交道,經驗豐富,足以勝任。莫將軍,你看如何?」

    莫軒意起身抱拳,慨然道:「屬下惟命是從,但憑吩咐!」

    「好,你便去營中挑選一批精兵良將,專門負責此事。」

    「得令!」

    莫軒意心情微微有些激盪,因為這項任命,蘊含著陳三郎對他極大的信任。

    旁邊周分曹問:「公子,許先生那邊恢復得如何了?」

    陳三郎道:「還行,但還不能動手。」

    心內輕輕一嘆:若是許念娘能及時完全康復過來,便能增添一分勝算,但依照目前情景,怕是難以指望得上。

    只能靠自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6
第515章 尊主入城,潛龍勿用

    穩定的秩序能讓經濟恢復發展,並繁榮起來。

    這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偌大的州郡漸漸煥發生機,街道兩邊,一間間店舖不斷開張;街道之上,無論白天還是晚上,人們往來,數量每日都有增長,人聲熱鬧……

    「這位狀元郎,倒有些真本事!」

    城西北處,臨街一座酒樓上,一人負手立在窗邊,望著下面街道,開口說道。聲音冷峻,有一種特殊的語調,顯得慢,但每一個字,都咬得非常準確清晰,絕不含糊。

    若許念娘在此,見了此人,定然能一眼認出。因為這一位,赫然是山寨的神秘帶頭大哥,複姓「夏侯」,單名「尊」。出身前朝皇室,乃是嫡系子裔傳承。

    當年大虞覆滅,有重臣護衛皇室血脈出宮逃亡,開始隱藏民間,後來為了建立基業,掩飾身份,就落草為寇。加上皇室,這些人一共有九脈,構建起了山寨的主體,慢慢開枝散葉。

    在最初的歲月裡,為了保持血統,也是為了保密,九家協議,只在彼此互相之間聯姻通婚,絕不外娶外嫁。

    但時間最是無情物,如水沖刷,可改變很多很多的東西事情,包括財富,包括地位,包括信仰理念……

    數十年後,隨著第一代人物的相繼逝世,不少事物便產生了微妙的變化。眼瞅著新王朝國運昌隆,國力鼎盛,山寨的人看不到任何復國的希望,心性不得不沉澱收斂起來,安安分分地過起日子。

    生活很容易被習慣所支配左右,當習慣了安分,再想起事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直到夏侯尊成為山寨之主、直到夏禹王朝發生動亂巨變……

    只是上百年來,山寨的發展不如人意,並未如祖輩所願,建立起一份具備實力的基業。一來是因為朝廷追索甚緊,無法放開手腳去做事;二來也是因為世道已變,氣運顛覆,再想崛起談何容易?

    在隱忍的日子裡,山寨的人想過不少辦法去滲透朝廷,拉攏屬於自己的勢力,其中有人改名換姓參加科舉考試,希望能金榜題名,從而在仕途上飛黃騰達,成為朝廷大官。但不知怎地,派遣出去的數名子弟,其中不乏才華橫溢者,但考到最好的功名,不過是同進士而已。出身為官,鬱鬱不得志,最後竟連個縣令都混不上,實在悲催。

    又山下行走,到各個州郡去,結交友朋,更不惜財富,打通關節,希望能進入官府大員的幕僚中,成為得力人手。但命運總是如此叵測,這些撒出去的人員多遇挫折,甚至有幾次差點身份暴露,招來殺身之禍。

    在外面屢屢碰壁,山寨內部也出了問題。人員之間由於某些理念上的衝突,以至於矛盾不斷。其中影響最為巨大的,便是許念娘的叛逃。

    此事猶如一柄大錘,狠狠地敲打了山寨一記,幾乎搖搖欲墜。

    從那之後,山寨士氣大受打擊,很是低落。再恢復時,天下大變,動亂爆發。

    這本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山寨苦心積慮數百年,便是要等這麼一個機會。

    但當機會來臨,以夏侯尊為首的諸人猛地發現,他們竟然淪為了看客,插不進手去。更遑論說參與逐鹿天下,分一杯羹了。

    歸根到底,還是山寨勢力太弱,不夠資本。

    這裡說的「弱」,不是個體,而是總體數量太少,上下加起來,滿打滿算,不過區區百餘人罷了。其中核心,只得十來個。

    這麼點人,怎麼拿出去跟那些起事的封疆大吏競爭?

    有人曾建議,讓夏侯尊率眾下山依附元文昌,適時而動,但夏侯尊否決了,他乃是堂堂大虞皇室後裔,不願屈尊,哪怕只是暫時的!況且,這不見得會是個好主意,投奔過去,想要獲取信任,掌握兵權,不知要經歷多少才行。到了那時,又不知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了。

    夏侯尊決定選擇等,這一等,就等到了許念娘的消息,以及關於雍州的一切。

    陳三郎在雍州的立足發展,讓夏侯尊霍然開朗,明白過來:原來,這也可以!

    長期以來,山寨制定執行的策略都想自上而下,借助朝廷的力量發展己身,從而成事。只是朝廷格局早已根深蒂固,即使刺史割據,也以家族為單位穩定下來了,外人很難躋身進去。

    如此,便造成了處處碰壁的後果。而陳三郎在雍州,卻是以小博大,崛起於卑微,跳出涇縣,來到戰亂不堪的雍州,反而成就一番基業。

    這些,是夏侯尊所不曾想到的。

    不過也好,別人打下的基業,若根基未穩,便可一手奪之,成為自己嫁衣。

    帶著這樣的目的和野心,夏侯尊統率山寨核心,拔寨而起,全部進入到雍州境內。不僅如此,他還帶著五人悄然潛入州郡內,安然住了下來。

    這個酒樓,本就是山寨的一處據點。

    百年發展,雖然山寨沒有奠定足夠的根基,但也做出了不少成績,天下九州各地,都秘密安排有一些據點。而負責據點的人,卻不知山寨諸人的真實身份來歷,他們都隸屬外線,飄在外面,只以為山寨是一個勢力龐大的江湖組織罷了。

    夏侯尊等人潛入州郡,與酒樓的人接頭,住了下來,心態安然,竟像住在自己家裡一般。

    然而通過這兩天的觀察,夏侯尊甚是驚訝,又覺凝重,他發現滿城民眾對於陳三郎的擁戴和支持超乎想像,說誇張點,便是奉為神!

    短短時間,這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發現讓夏侯尊覺得要修正一下本來的計畫,要想把雍州收入囊中,並非簡單地把陳三郎殺掉就行了,還得做其他工夫才行。否則得到的是一個支離破碎,四分五裂的雍州,又有什麼用處?

    想到棘手處,夏侯尊便有些食不知味。

    登登登!

    有人上樓,他沒有回頭,便知來者是西門家的西門輔,西門祖上,乃是大虞的右丞相,極為顯赫。

    「尊上,現在城內大街小巷,到處都張貼了我們的畫像,形勢很是不利呀。若下不得手,不如我們先退出去?」

    西門輔說道。

    論武功,他在山寨中只算末流,但善於出謀劃策,乃是智囊般的存在。許多重大籌謀,都是他出的點子。

    夏侯尊沉聲道:「現在出去,以後再想進來,可就不容易了。」

    西門輔掩飾不住的憤怒:「肯定是姓許的手筆,這逆賊,就不該留!」

    夏侯尊眼眸掠過精光:「留著他,自有用處,當初彼此已割袍斷義,現在自然各為其主。」

    西門輔乾咳一聲,壓低了聲音:「尊上,我覺得酒樓的人舉止有些古怪,可得留心注意。」

    夏侯尊心一跳:這據點的人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服務多年,忠心耿耿,他們都能被策反,陳三郎的管治功夫真得有那麼厲害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6
第五百一十六章:行蹤暴露,大勢壓人

    酒樓一樓,姓郭的中年掌櫃坐在櫃檯後面,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看似和善,實則做過不少刀口上舔血的「買賣勾當」,但這都是雍州未亂前的事了。後被山寨網羅,到州郡來開酒樓,負責收集各種情報。蠻軍入境時,其仗著消息靈通,又身懷武藝,提前逃出城去,躲了起來,但山寨方面的指令,是讓他繼續留在雍州。

    等到了陳三郎入主州郡,局勢穩定下來,郭掌櫃便返回來,重操舊業。

    他已經有一陣子沒有收到山寨方面的指令,沒想到前些天山寨的人親自到來,倒讓郭掌櫃有點心驚膽顫的感覺;再然後,就是州衙公佈出十餘張畫像,所畫的人,正住在酒樓內呢。

    每想到此,郭掌櫃就更覺得忐忑不安。

    事實上,他也不甚瞭解山寨的人是何等出身,只知道對方武力驚人,放在江湖上,乃是一等一的大人物;而山寨之名,本就響噹噹的。

    這些年來,郭掌櫃替山寨辦事,隱隱約約也覺察到山寨與一般的江湖組織頗不相同,當有所圖。

    是想圖謀天下嗎?

    當這個念頭冒出來,便不可抑止,又是興奮又是驚恐。

    然而等到如今,卻也沒見山寨方面做出什麼樣的動靜來,反而成了通緝犯。

    郭掌櫃忽而想,繼續替山寨做事究竟好不好……

    這個問題很嚴重,性命攸關。

    因為自返回州郡,這座大城的變化,城中民眾的狀況,郭掌櫃盡皆看在眼裡:

    陳三郎得到的擁戴超乎想像,其麾下兵強馬壯,短短時間就打下了整個雍州!

    那時候州衙張榜招納賢才,其實郭掌櫃都有點動心,想要去試一試的了。

    一邊替人跑腿,做見不得光的事;另一邊卻是入衙門為官,比較之下,怎麼選擇是顯而易見的。

    但郭掌櫃不敢,他深知山寨的厲害,對方也掌握了他很多底細把柄。於是更弦易張的事便擱淺下來,直到現在。

    現在的事態又發生了變化,山寨的人來了,而且與陳三郎對立,這矛盾就尖銳化了,若是行蹤敗露,能活著離開都成問題。

    這一下,郭掌櫃就不得不要為自己的未來好好打算才行。

    「老郭,你看見小張兒了沒?」

    一把壓低了的聲音突兀響起。

    郭掌櫃一個激靈,抬頭起來,見是自己在酒樓的老搭檔覃大山,不禁鬆一口氣,說道:「老覃,你回來了……嗯?你說什麼?」

    那覃大山語氣有些焦急:「我回來的時候沒見到小張兒,找了後廚也沒見人。」

    郭掌櫃霍然起身:「會不會出去買東西了?」

    覃大山瞥他一眼:「他什麼時候買過東西,我想,會不會是跑去州衙了……」

    聽他這一說,郭掌櫃的冷汗立刻流了下來。比起自己和大山,小張兒只是個新招的跑堂小二,根本算不上自己人。

    想到這,頓時有些慌了:「他見過尊主他們?」

    覃大山面露苦笑:「誰知道?都在一個屋簷下,見過也不奇怪。」

    郭掌櫃當即一跺腳:「大事壞了,趕緊去稟告尊主……」

    懊惱不已,腦子忽而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如果自己早拿定主意,這事就輪不到那長得像豆芽菜般瘦弱的小張兒了。然而事已至此,再無挽回的可能。

    便在此時,他聽到了街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如雷般的馬蹄奔跑聲。

    ……

    山寨人來,陳三郎如臨大敵,各種部署,調兵遣將,要把州郡弄成個鐵桶陣。緊張是一回事,心裡並未覺得多少畏懼。

    這叫手裡有兵,心內不慌。

    精兵上萬,重騎數千,這就是陳三郎的底氣所在。

    無論是州衙還是刺史府,裡裡外外,都佈置得毫無破綻;另外城中其他緊要處,也是重兵把守。整個城中,宛如一張大網,四個網口,便是四大城門。

    其實對於陳三郎而言,他倒希望山寨的人潛進城來,請君入甕。若一直徘徊在城外,反而難以圍殺打擊。

    不過周分曹等人卻不是這麼想,他們自是不願被強敵近身,產生不必要的風險。

    然而許多事情,該來的總是無法避免。

    中午時分,有一個瘦弱的小子跑到州衙來,說有緊要情報稟告。他直接被帶到莫軒意跟前,一問之下,莫軒意不禁狂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山寨的人果然已經隱藏在城中,其中還有夏侯尊這一條大魚。

    此事非同小可,莫軒意不敢貪功,馬上稟告陳三郎。

    陳三郎聞言,也是喜不自禁。山寨此來,意圖明顯,但他們卻忘了,有些事,不是具備野心就行得了。

    在雍州,在州郡,不管天時地利,還是人和,全部都讓陳三郎給佔了。三者合一,形成大勢。

    大勢之下,所謂謀略,脆弱無比。

    氣勢之說,與命運一般,都屬於玄學,看似縹緲,實則存在。

    山寨處心積慮上百年,想要圖謀大事,但礙於名分,一直無法把勢頭造起來,在江湖上所打拚出的名頭,也只限於綠林範疇。許念娘是早就看破無法成事,是以一直反對。縱觀歷史千年,一個王朝覆滅之後,便在洪流中煙消雲散,鮮有東山再起,重建基業者。

    套用修士的話說,這叫氣數已盡了!幸運的話,或許還有血脈存世,但漸漸泯然眾人矣。

    陳三郎背靠大勢,氣態泰然,聽聞城中發現夏侯尊行蹤,立刻讓莫軒意率兵圍殺;隨後又叫江草齊來,盡點精兵,前去增援。

    江草齊披掛完畢,殺氣騰騰。作為這份基業的創始元老,他絕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搶奪。

    一隊隊人馬不斷調動,衣甲鮮明,刀槍如麻,不斷地開拔向州郡西北區域。

    街道上的民眾紛紛避讓,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議論紛紛。後有人說城中發現了通緝大盜,眾人才釋然,又覺得興奮起來,希望軍伍能把那些凶惡的盜寇一網打盡。

    陳三郎要親自督陣,洪鐵柱等親衛軍立刻調集起來,簇擁著他,奔赴前往。

    砰砰砰!

    還沒有抵達地點,前面便傳出巨大的聲響,喊殺聲呼嘯起來。

    那裡,酒樓之處,已經形成了一個慘烈的戰場!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6
第517章 此消彼長,自有興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紛爭;而爭鬥,以武功為基礎。

    這個世界大而玄奧,有妖魔鬼怪,也有掌握道法的修者,最多的,卻是練習武功的江湖人,也許,可統稱他們為「武者」。

    武功自有高低之分,大致可劃分為後天先天兩個階段,強如許念娘,便是邁入先天的超級武者,足以與道法抗衡,一身氣血,熊熊如火。武功練到這個層次地步,幾乎到了極致。也正因為他具備深厚的武功底子,這一次才能從重創中恢復過來。

    像許念娘這般級別的武林高手並不多見,而且好幾位都出身山寨——這個事實絕非偶然,而是源於一個王朝的傳承和沉澱,經百年發酵,才能人才輩出。

    都說道法修煉不易,既要講根骨,又要講機緣,還得看心性,其實武功練起來,也是艱澀無比,困難重重。入門易,進階難,會些拳腳功夫,並沒有什麼大用。俗話有說:「盲拳打倒老師傅」,顯而易見,那老師傅一定是個半吊子。

    由於難度,以及別的因素,道法和武功的傳承,都在凋零,青黃不接。取而代之的,是人數上佔有絕對優勢的兵甲,以及各種各樣的新式武器,其中堪稱代表的,就是不斷在研發改進的弩箭類。

    人道昌盛,正在於整體武力的高度發展。而無論是修者還是武者,他們講究的是獨修其身,逍遙自在。即使開宗立派,也是「法不傳六耳」,對於傳人的挑選十分嚴苛,傳人的數量也是少得可憐,獲得真傳的達到兩人以上,都算多的。相比之下,軍伍訓練,成千上萬,整齊一致,根本沒有可比性。

    此消彼長,自有興衰。

    現在的大世,明顯處於一個非常關鍵的轉折時期。

    亂世爆發,彷彿徵兆。

    而今,難得一見的數位超級武者出現在雍州州郡中,並與裝備精良的軍伍兵甲展開了一場激烈的鬥爭。彼此雙方,正代表著兩種不同的潮流模式。

    為了確保拿下此戰,陳三郎不惜血本,下達了命令,州郡城中的精銳幾乎都抽調過來了。

    江草齊與莫軒意兩名將領不敢怠慢,他們也知道此次要對付的對象不同凡響,容不得半點疏忽,否則的話,後果將十分嚴重。其實兩人都不贊同陳三郎親自督陣,就是擔心被對方在亂戰中採取斬首行動,那就百死莫贖了。

    軍中取上將首級,絕非野史胡話,而是真實發生過多次的事。

    但陳三郎還是選擇了過來,一是為了鼓舞士氣;二來,他本身,也能幫上忙。

    只是戰鬥的激烈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酒樓中,郭掌櫃等人發現小張兒不見後,立刻上樓稟告。夏侯尊當機立斷,就要抽身離開。

    這時候,莫軒意帶領的第一撥騎兵已經趕到。

    足有三百騎,都是輕騎,不穿重甲,所以行動也迅捷許多。

    這酒樓地理位置不錯,門外有大塊空地,街面寬闊,正好適於騎兵擺開陣勢。

    莫軒意出身洞庭,跟不少江湖人士打過交道。在以前,他本身也算是名武林高手來著,身手不凡。只是後來碰到許念娘這位超級武者,一照面便被廢了武功。

    綠林出身,自然對於綠林人士多有瞭解。山寨固然屬於江湖上頂尖的存在,高高在上,地位超然,但一些行事風格依然有跡可循,其中高來高去,便是他們一貫喜歡使用的方式。

    不錯,說的便是輕功。

    在來的路上,莫軒意便仔細思慮過各種圍殺方案。明白縱然山寨的人自命甚高,但也不至於敢正面與數以百計的兵甲硬拚,對方知道行蹤暴露後,第一想法便是逃。

    因此,他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留人,不讓目標逃離。

    州郡太大,人口不少,幾個身懷絕世武功的人逃竄開來,便猶如水滴入海,再難尋覓。

    是以三百輕騎擺開陣勢,每一個人手中都把持著一架弓弩。

    這弓弩有個名堂,叫「射虎弩」,乃是正宗的制式武器,由工房隸屬下的「精武堂」出品。

    精武堂成立在嶗山府,是陳三郎親自下令籌建起來,專門負責打造兵器盔甲的部門。幾乎所有軍伍的裝備,都源於此。這些精良裝備,也是陳三郎麾下這支大軍所向披靡的重要因素。

    想當初,陳三郎在嶗山大力發展礦業,提煉各種銅鐵礦石,其中大半原料都進了精武堂中,最後被打造成一件件武器和盔甲;剩餘的那些,則到了另一個部門,生產出各種各樣的農具。

    工農為本,這是陳三郎一直放在嘴邊的口號說法,甚至超過了兵甲。開始之際,衙門上下頗有微詞,但現在都服帖了。因為這兩方面所帶來的好處實在太大,從吃飯穿衣,到建造房子,再到武裝軍伍……處處都得依賴工農業。而隨著福利待遇,地位等的大幅度提高,匠人們工作的熱情也空前高漲,煉造鍛造,效率飆升,裝備改良,也是日新月異。

    這射虎弩就是這樣生產出來的,整體重量不過八斤六兩,架子不大,構造精美,最重的是,能三弩齊發,射程遠,殺傷力大,適合於便攜殺敵。

    第一批一千架射虎弩上個月才剛剛生產出來,裝備到了軍伍上,只在訓練中展現過威力,未曾真正實戰過。

    今天這一戰,可以說是此批新式武器顯露鋒芒的第一戰!

    輕騎們的陣型還沒完全擺好,嗖嗖嗖,數道人影便從酒樓撲了出來,極為迅敏,甚至都看不清面貌。

    「放箭!」

    莫軒意沒有絲毫猶豫,一聲令下。

    「唰唰唰!」

    下雨一般,一根根冰冷尖銳的弩箭蓬髮而出,也沒有刻意瞄準,騎士們舉起射虎弩,對著那些身影就扣動扳機。

    一弩三箭,三百弩,第一波就將近千箭,密密麻麻,光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篤篤篤!

    無數箭矢落空,射在酒樓的牆上,窗上,但也有箭矢射中,把撲出來的人射成了個馬蜂窩般,只來得及慘叫一聲,就直愣愣摔倒在地,一命嗚呼,殷紅的血不斷流淌出來。

    在其中,郭掌櫃和覃大山赫然在列,砸在地上,死不瞑目。

    第一波就倒下的,自然都是武功稍差的人,但見半空中,有真正的高手手舞兵器,硬是把雨點般的箭矢給格擋開來,然後趁著空檔,並不逃走,反而徑直撲向騎兵陣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6
第五百一十八章:長槍箭雨,格殺勿論

    衝出來的人不逃走,反而衝往騎兵陣,讓莫軒意略感意外,但很快明白過來:對方的勇猛,恰恰證實了山寨之主夏侯尊在酒樓內的真實性,是以手下悍不畏死,要替老大殺出條血路!

    曾幾何時,莫軒意對於山寨頗為嚮往,認為那是武林聖地,還想投奔來著。只是山寨太過於神秘,飄忽無蹤,尋不著門徑,這才作罷。當他受邀出山,替元哥舒賣命後,這份江湖熱血便漸漸冷淡下來。到了如今,更不存半點。

    江湖上討生活,等於在刀口上討生活,看似逍遙灑脫,什麼健馬馳騁、快意恩仇;什麼刀光劍影、俠骨丹心……

    可實地裡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這個江湖早就變了,很多時候,比市井還勢利、比官場還陰暗,一聲「大俠」,兩個字裡蘊含著道不盡的滄桑,說不明的悲傷。

    特別是如今莫軒意知道山寨的背景來歷後,更是暗暗慶幸當初沒有找著路加入山寨去。

    江湖變了,世道也變了,一個披著江湖組織外衣的勢力冷不丁冒出來,就想攝取天下?

    想法何其簡單幼稚!

    要知道這個山寨只在江湖範疇內享有盛名,大部分時間內都是神神秘秘,躲躲藏藏的,連劫富濟貧這般的行為都欠奉,民心根基幾等於零。如此之下,還想一朝得勢,簡直做夢。

    陳三郎出身低微,但起碼有個欽命狀元的名分加成,在文壇上多少積累了名望,還在縣令的位置上幹了一段日子,然後魚入大海,進入雍州,身先士卒,披堅執銳,不知經歷了多少血戰,這才終於闖蕩出這點基業。

    山寨數騎而來,便想憑著個體的高超武藝取而代之,若真得如此簡單可行,陳三郎就不是陳三郎了。

    莫軒意冷眼觀看,洞若觀火,他胸有韜略,素有志向,論起來,其實在整個陳三郎的班子裡,他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論文化知識底子,周分曹與宋志遠確實厲害,但他們身上的儒風太重,稍顯拘泥;至於江草齊等,十足的草根出身,勇於拚命,但謀略方面欠缺,存在性格上的短板。

    故而綜合起來,不是莫軒意自誇,他都稱得上是陳三郎麾下第一人。但用人的學問講究,能力從來不是首位,品性資歷,更能讓上位者看重。誰都不願意養出個白眼狼來,所以說「任人唯親」絕非個例,而是通用的原則。

    陳三郎不計前嫌接納並任用莫軒意,其實已經算難得的了。莫軒意心中明白,自家想獲得信任和重用,就必須拼出成績來。不僅是要證明給陳三郎看,更是要證明給別人看。

    今天,圍殺山寨武者,便是莫軒意一次非常不錯的機會。

    見到抵擋住第一波箭雨攻擊的山寨武者主動撲來,莫軒意只覺得有熱血沸騰,換在以前,他早就槍花一耍,上前迎戰,不過現在卻不行了,開口喝聲:「槍騎殺敵!」

    騎兵陣頓時變陣,唰唰唰,前排數十騎讓開,第二排冒出數十桿鋒芒畢露的長槍來。

    這些槍,每一把都足有一丈三尺長,雖然比重騎所用的丈八長槍短了一截,但同時也減少了重量,運用起來較為輕捷。長槍桿子,都是銅鐵所鑄,沒有什麼柔韌性可講,就是堅挺硬朗,在戰場上的作用,不講任何花哨,不是捅便是刺,要不直接劈頭蓋臉打砸下來。

    數十桿槍,整整齊齊,直接朝著撲來的山寨武者刺去。

    來勢甚急,難以騰挪躲閃,那數名武者只得揮舞兵器來格擋劈開。

    只是長槍比起弩箭來,力道勁頭不知重了多少。其實完全擋住第一波箭雨,就讓這些武者損耗不小,撲到陣前時,已經有些強弩之末了。

    「啊啊啊!」

    稍有遲滯,便有武者中槍,血淋淋地被捅出大窟窿來,眼看不能活了。

    莫軒意看著,眼角都有些眺。

    這幾名武者放在江湖上,不敢說一流高手,但也是入了流的人物,手腳功夫,起碼練習了二三十年,才有這份火候,可現在面對兵甲武裝,也就是一會兒的事,便被殺戮。

    莫軒意很清楚這一批騎兵的基礎,不過剛操練數月而已,就是在平復雍州的大小戰役中,獲得些實戰經驗,可絕不稱得上是那些身經百戰出生入死的「老兵」,在戰力上,其實是欠缺的。

    然而就是這麼一批兵,轉眼就殺掉了能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的高超武者。靠的,便是精良的武裝,和嚴格的整體紀律。

    江湖中人所用武器大都短小精巧,或劍或刀,長槍重錘這些頗為少見。兒在戰場上,大開大合,武器上的短板總能被無限放大,從而形成致命的缺陷。

    長槍衝刺,鋒芒無匹,接連刺殺了三名武者,剩得一個見勢不妙,當即轉身要逃。

    嗖嗖嗖嗖!

    這武者身材矮小,最擅於輕功,身形非常靈巧,故而在江湖上闖蕩出個名堂,名曰:「竄天鼠」。慣於飛簷走壁,穿牆入室。此刻他轉身逃,察覺到背後勁風凜冽,似有暗器襲來,當即施展開手腳,要完全躲避開來。然而他才一個俯身,雙腳傳來劇痛,已然中了兩箭。一愣之下,噗噗噗,矮小的身子不知中了多少箭,竄天鼠變成了一隻箭豬,死得不能再死了。

    「兵甲武裝,厲害至斯!」

    在不遠處的一間樓上,許念娘站在窗前觀望著,見到這一幕,不禁眸子一縮,臉色有些黯然。

    他聽聞了圍殺訊息,便堅持要過來觀戰,許珺無法,只得陪他一起過來。

    許珺道:「爹,那是這些武者武功還沒有練到家,換了你就不同了。」

    比竄天鼠這些武者,許念娘的確要高出許多倍,面對上百騎兵,下場當然不會如此淒慘,自能從容脫身。不過此刻他所想與女兒大不相同,面露苦笑:世間有幾個與自己同級別的武者?只怕,兩個巴掌便能數完吧。可兵甲武裝呢,動輒上萬,兩者完全沒有可比性。當暴露在戰場上,面對數量眾多武裝精良的軍伍,其實他自己都沒有什麼底氣。上一次,在南陽府,為了營救宋志遠,許念娘確實大顯威能,以一己之力,斬殺了不少兵甲。但那是在城裡借助了地形以及天時的幫忙,絕非硬碰硬的廝殺。

    轟轟轟!

    殺伐之音,四面八方響起,這是調動起來的兵甲在不斷趕來,其中有步兵,更有可怖的重騎。

    聽著這些整齊而洶湧的聲音,許念娘心頭莫名掠過一抹悲哀之意,若狐死而兔悲:人道興盛,廟堂森然,江湖,從來都只是一種陪襯而已,如旁門左道,不入主流。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6
第519章 精兵重重,殺氣騰騰

    源源不斷開拔過來的精兵把這座本不出名的小酒樓重重困住,一層又一層,代表著森然的軍紀制度。無數兵器舉起,鋒芒點點,冰冷而無情。

    莫軒意在這一邊,江草齊則在另一面。

    附近的平民百姓早疏散開來,不許靠近,躲得遠遠的,免得遭受了無妄之災。

    至於四周的街道通路,則全部被兵甲給封鎖住了。舉目看去,都是鎧甲與武器,如同一片蒼莽的鋼鐵森林。而在旮旯角落處,一個個弓箭手埋伏在那兒,俱是彎弓搭箭,蓄勢待發。

    沒有人出聲,場面安靜得讓人感到十分壓抑,甚至窒息。

    猛地間,正面街道的兵甲潮水般讓開,轟轟轟,鐵蹄踐踏,一隊彪悍的騎兵奔騰而至。騎兵身上黑黃交錯的條紋清晰地表明了他們的身份:玄武親衛,陳三郎的侍衛軍。

    帶頭開路的,正是親衛統領洪鐵柱,全副盔甲,手執一桿熟銅大棍,長達一丈,碗口粗細,重八十一斤。他曾用過多般武器,最後還是覺得棍子趁手,能完美表現出他的天生神力。

    其後面一桿大旗飄揚,旗下正是陳三郎,他也罕見地穿上了一副爛銀甲,顯得英氣颯爽。

    那邊莫軒意微微一皺眉,他卻不希望陳三郎親自督陣,雖然這樣能極大激發起將士們的熱血和鬥志。但正所謂千金之軀不垂堂,以身犯險,絕非兒戲。萬一有什麼閃失,可就百死莫贖。要知道酒樓內的正主兒都還沒露臉呢,一個個,都是絕頂高手來著。雖然不可能以一敵萬,但在亂軍中襲殺卻是看家本領。

    別忘了,這是城內,礙於地形空間的限制,城中兵雖多,但不可能全部屯結於此,能有個千把人,已經相當擁擠了。

    不過既然陳三郎來了,就表明了他的決心,不可能再改變主意,勸說之類,毫無意義。

    「三郎……」

    不遠處的樓上,許珺輕呼出聲,不無擔心。

    旁邊許念娘輕咳一聲:「珺兒,三郎現在只得一州,日後征戰,不知還要面對多少凶險。這是他選擇的路,很多事情無從躲避。」

    許珺重重一點頭。

    適逢亂世,連選擇都變得奢侈,若在太平年間,只怕三郎會是一個衣衫翩翩,吟詩作對的文人才子吧。但現在,一切都不同。想了想,忍不住問:「爹,如果那些人如你所說的那麼厲害,他們不是早有機會突圍逃走嗎?為何要等到現在,只讓些手下送死,一直沒有別的行動?」

    「逃走?」

    許念娘嗤笑一聲:「他們既然進來,就不會再逃出去的。」

    許珺一愣,不明所以。

    許念娘解釋道:「山寨以個體武力取勝,他們要征服州郡,取而代之,別無辦法,只有武力。」

    許珺一怔:「你的意思是說,他們要正面對抗,然後擊垮三郎?」

    「不錯,這個辦法雖然笨了點,但直接粗暴,如果達成,更加有效。以我對夏侯的瞭解,他選擇這個方式一點不奇怪。」

    許珺聞言,還是有些難以理解,覺得夏侯尊的選擇瘋狂而無腦,大可不必。

    許念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帶著一絲溺愛:「若三郎在雍州根基淺薄,不得人心,那殺掉他,便可接管一切;但現在顯然不是,行不通,只得換一種方式,就是堂堂正正擊敗三郎,從而震懾雍州,成為新的主宰。」

    這麼一說就透了。

    許珺釋然過來,冷哼一聲,暗暗捏起了拳頭:若不是身懷六甲,她只怕都會下去,留在陳三郎身邊了。

    酒樓內,夏侯尊安坐如山,神色堅毅。

    最開始被告知消息走漏,行蹤暴露時,西門輔有些急促,要夏侯尊撤退,但夏侯尊不為所動,西門輔便知道他決定了不會走。其實在入城之前,諸人便商討過多種方案,沒想到夏侯尊直接選擇了最為激進的那一種。也許,是山寨等待了太久;也許,夏侯尊不願意再在討論中浪費光陰;又也許,覺得本方的武力,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既已決定,多說無益,跟隨便是。

    他們自出生開始,就一直被灌輸著一股理念:復國之事,大於生命;皇室之命,赴湯蹈火!

    核心人員如此,外圍的人也勇於效命。當酒樓被圍,西門輔第一道指令便是讓郭掌櫃等率領數名外圍打手衝出去試探虛實。外面刀槍如林,出去的話等於送死,但他們還是頭也不回——因為抗命的下場,也是死!

    對於他們被長槍弩箭擊殺的情景,酒樓上的諸人看得非常清楚,數張臉容不動聲色。

    木桌之上,六個大碗擺開,碗內盛滿烈酒,包括夏侯尊在內,六人圍坐著——這些人並非山寨全部,還有幾人散落在州郡其他地方,此刻無法及時趕回。

    但整個山寨最為核心的力量,基本都匯聚在此了。一行十數騎,不遠千里而來,在城外轉悠了一圈後,便早早潛入州郡。這時,許念娘還沒有畫出畫像呢。

    整個雍州,重點在於州郡;整個州郡,重點又在州衙;陳三郎坐鎮州衙。

    夏侯尊自知己方人少,許多方案難以施展開來,即使可行,但要耗費的時間頗多。當下天下大勢,如火如荼,機會稍縱即逝,夏侯尊絕不願意拖拖沓沓,坐失良機。

    因此,自從進去州郡後,他內心便只有一個主意:正面擊垮陳三郎,取而代之!

    行蹤暴露屬於一次意外,但無傷大雅,只是提前那麼一兩天罷了。本來這樣的方案便無需做太多的準備,最為重要的基礎早便妥當:他們的武力,代表一切。

    夏侯尊居上首,手舉一碗酒,沉聲道:「復國大業,當從今日起。各位兄弟,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諸人齊刷刷站起,各端大碗,異口同聲:「謹遵國主號令,萬死不悔!」

    擲地有聲,一飲而盡,各有氣勢徒生。

    氣本無形,但可觸感,夏侯尊目光灼灼之下,立刻感受到一道道殺氣騰騰而起。

    這一天,不但是他,其他的人,也是期盼已久了。

    「殺!」

    一聲令下,大碗砸地,發出清脆響亮的破碎聲,鏗然可聞。

    「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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