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23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9
第四百八十章:運籌帷幄,城中生變


    高平府城一場火,足足燒了一夜,這才慢慢開始熄滅。整一座城,除了環繞的城牆外,裡面基本都被燒成平地。此城遭受了嚴重的損壞,以後高平府估計只能另外選址,建立新城了。

    火中,數以萬計的蠻軍兵將盡葬火海,慘烈至極。

    但沒有人覺得憐憫什麼的,蠻軍暴行,自從入侵雍州以來,對於州域所造成的傷害無以彌補,每一個蠻軍都沾滿鮮血,死有餘辜。

    當此訊傳出,整個雍州境內,剩存的人無不歡欣鼓舞,痛哭出聲。

    哭,是因為高興,是因為覺得終於可以替死去的親人友朋報仇了,終於可以擺脫若久以來,籠罩在心頭上的陰霾噩夢了。

    悲歡之間,情緒張揚,最後匯聚涓流,凝結成對陳三郎的感激之意!

    這一期間,在雍州境內,陳三郎收穫的民心達到了一個頂點!

    陳三郎率領的親兵團來得恰到好處,正好遇到了逃竄的石破軍,而憨頭憨腦的洪鐵柱,第一次上戰場便立下大功,擒拿住了蠻王石破軍。

    一切,彷彿冥冥中自有注定似的。

    陳三郎與江草齊莫軒意匯合,大獲全勝,軍心大漲,鬥志昂揚。

    經過清點,己方僅傷亡千餘人而已。

    此戰,當為大捷!

    是夜,在野外安營紮寨,生火煮飯,殺馬取肉——當然,都是傷殘死馬。

    篝火獵獵,星空閃現,好一派景象。

    主營中,陳三郎居中而坐,左邊江草齊,右邊莫軒意,三人其間,炭火熊烈,正烤著上好的肉,旁邊又煮著濃湯,肉香湯味交織在一起,讓人垂涎欲滴。

    陳三郎舉杯,朗聲道:「一戰功成,我恭賀兩位將軍!」

    江草齊與莫軒意對視一眼,同時起立舉杯:「多謝公子!」

    一飲而盡,滿腹激盪。

    這一戰,看似順利,實則兵行險著。兩計連環,環環相扣,只要一個環節出了紕漏,後果將不可收拾。不過世上計謀,本無萬無一失之說,只要成了,就是好計。

    飲過一杯後,陳三郎問:「兩位將軍,接下來該如何行軍?」

    江草齊看了一眼莫軒意,示意讓他獻策。莫軒意也不推諉,拱一拱手,道:「公子,兵貴神速,末將以為休息一晚後,明天便直取州郡。」

    雍州州郡,正是雍州的中心所在,地位意義如同京城之於天下。而那裡,現在只得少量蠻軍駐守,攻打下來不會有什麼問題。蠻王都被俘了,殘部哪裡還有什麼拚殺之心?

    陳三郎點一點頭:「正合我意,便以你為先鋒,明早出兵。」

    「末將領命!」

    莫軒意連忙單膝跪地,行禮受命。陳三郎讓他打先鋒,攻州郡,擺明是讓他立功。有功勞在身,便能服眾,壓住非議。現在這一戰,雖然他出謀劃策,居功甚偉,但計謀之流,多於幕後,外人難得知。他總不能天天跳出來嚷嚷,說設伏火攻,都是他制定出來的……

    那樣的話,便毫無意思了。

    況且,很多東西不是你說就行的,得有人承認才算數,在無數人心目中,陳三郎才是不可取代的核心唯一。為上位者,也必須得到這份認可,否則的話,將士桀驁,根本統管不住,御下無方,遲早生亂。

    現在,陳三郎讓莫軒意去打州郡,等於一種嘉賞,平衡心思。

    莫軒意自是明白。

    此際江草齊道:「公子,若取下州郡,是否該遷徙過來?」

    現在他們的根基在嶗山府,但一府之地,到底狹隘,難以舒展。不管是城池規模,還是未來的打算,都已經不適合了。

    陳三郎道:「那是自然的事,不過州郡長期被蠻軍佔據,禍害甚深,想必十分蔽敗,恐怕要一段時間的建設,才能恢復生氣。」

    江草齊與莫軒意對此皆深以為然,蠻軍凶橫,不搞民生,只顧掠取,州郡的狀況現在只怕比嶗山府要差得多。

    陳三郎語氣一轉:「民意如水,當趁勢而行,方得融洽,所以我決定,等攻克州郡,我便率兵入城,以安民心。」

    言下之意,也就是不回嶗山府了。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路程遙遠,來回奔波,對於兵甲本身,就是一種消耗,不如一同前往州郡,入駐城中,安定下來,然後下令遷徙,把府衙班子弄過來,從而快速地建立起州郡班子,掌管整個雍州,恢復秩序。

    別忘了,現在正是春季,大好時節,決不能荒廢。

    「公子英明!」

    兩將齊聲叫道。

    一番暢飲,一頓好吃,然後散去憩息,準備明天新的征程。說實話,這幾天來,無論將領還是兵士,都累得夠嗆,現在終於能好好睡一覺了。

    一路來,陳三郎率領親兵日夜兼程,也是十分疲憊,稍作清洗,他便躺下,一時半會卻睡不著,便假寐想著事情。

    一戰功成,雍州將定,實在振奮人心,思緒便有幾分恍惚:然而雍州地域遼闊,府城縣鎮眾多,管理這麼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是大丈夫行事,知難而上,方見真章!

    陳三郎沉吟著,很是沉穩。

    自從逃離涇縣,一步一行,走到今日,都是深謀熟慮所得來的結果。所謂胸有成竹,便不會亂。

    這份氣質,早就溫養起來了。卻與年紀無關,只關乎閱歷。

    猛地間,他心頭一跳,仿若聽到了一聲淒厲尖銳的嚎叫,如在耳邊炸響,使得莫名生出一抹驚悸來。

    陳三郎霍然睜眼,起身出營。

    中營所在,乃是選了一處高坡地,可以眺望遠方——那裡,正是在焚燒著的高平府城,大火猶然。

    陳三郎目光深沉,望著遠方的火光,依稀間,竟然見到火光中有猙獰的影子浮現,張牙舞爪的,好像從地獄衝出來的惡魔,要撲殺出城來。

    「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想作惡?」

    陳三郎嘴角冷笑。

    「公子,你怎地還不睡?」

    洪鐵柱來到身邊問道。

    陳三郎回答:「心潮澎湃,暫無睡意。」

    鐵柱聽著,摸了摸腦袋,呵呵一笑。

    陳三郎回帳中,重點燈火,鋪開文房四寶,揮筆疾書,接連寫了三封書信。

    這不是普通的書信,因為陳三郎最後用上了玄武金印。

    印章嶄然,氣息自生,每一封信,都是一次足以影響雍州時局的調動號令!

    「來人,這三封信連夜送回嶗山府!」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9
第四百八十一章:有道自來,捷報傳城

    一夜過去,第二天清晨,莫軒意便率領部眾提前告辭出行,進發州郡。

    一夜焚燒,高平府城大火火勢有所縮小,只是明火仍然持續不滅。

    陳三郎揚鞭策馬,奔到城門下,通過門洞觀望,見裡面煙火繚繞,看不清楚,但見到處都是烏黑一塊塊的,斑斑駁駁,都是被大火燒過的痕跡。而地上,則是一堆堆的灰燼。

    看樣子,葬身火海的蠻軍屍骸也都被火燒掉了。

    陳三郎眉頭微皺,靜靜地看著,若有所思。

    身後的洪鐵柱江草齊等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敢出聲打擾,等在一邊。

    陳三郎忽而一嘆。

    說也奇怪,不過片刻工夫,天空風雲有變,風大了起來,捲來層層厚雲,緊接著,出現了雷鳴。

    又一場春雨將至。

    當雨水灑落,城中的火也將徹底被澆滅。

    江草齊道:「要下雨了,我們啟程吧。」

    陳三郎點頭道:「走。」

    軍伍浩蕩,踏上征程。走不到數里路,嘩啦一下,細雨綿綿,鋪天蓋地而至。

    這雨,來得倒快。

    早有準備的將士們紛紛披上蓑衣等雨具,隊伍逶迤,一路而去。

    ……

    雨幕綿密,灑落大地,滋潤著這片飽受戰火摧殘的地方,春天來了,草木萌芽,一縷縷的生機在不斷出現。

    只是放眼看去,到底冷清了些,見不到人。

    突兀間,有人來了,撐著一把灰色的傘,走到近處,清晰可見,竟是個道士,身穿土黃色道袍,三縷鬍鬚,一對眸子炯炯有神。

    這道士從遠方而來,健步如飛,來到高平府城外,抬頭望著,面色無悲無喜,過了一會,嘴裡忽而喃喃道:「昨天此地兵戈殺氣衝天,必有大戰發生,誰勝誰負?」

    說著,並不進城,而是繞著城邊慢慢走起來,一邊走,一邊還伸手到城牆上抹了一把,放到鼻端處嗅聞,面色有所變化:「好濃的死氣,這城中到底死了多少人?看來這一場雨來到太早了,致使有亡靈逃逸,沒有被燒殺乾淨,必有後患。」

    他停住腳步,擼了擼鬍鬚,眼眸精光一閃:「天助我也!前番望氣,被天機矇蔽,瞧不明確。但見天下沉浮,卻不知潛龍何處,幾乎錯過。現在重見端倪,正愁沒有見面禮,這一座死城,來得恰到好處,正好讓狀元郎見一見本道手段!」

    呵呵一笑,再不停留,並不進城,大步而去,所去往的方向,正是嶗山府。

    春雨貴如油,這等時節,莫說高平府,嶗山府也在下雨。

    城外田野上,農人往來忙碌,冒雨耕種。

    整個嶗山府,糧食都十分緊張,而府中大軍出動的消息早傳揚開來了,許多人都知道,大軍出城,為的是征討蠻軍,不讓他們打過來,用句官話說,叫做:「禦敵其外」。

    這是好事,要是被蠻軍入境,彼此拚殺起來,最後不管勝負,好好的土地都將遭受踐踏,無法耕種;至於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人們,也不得不逃難,蜂擁進入府城去,祈求庇護。

    城主大人肯定是想到了這一點,這才不惜先出兵。

    只是,他們能戰勝強悍的蠻軍嗎?

    眾人憂心忡忡。

    蠻軍凶名實在太猛,孩童聞之,夜不敢啼!朝廷大軍都敗了,那麼嶗山府的呢?

    民眾憂愁,府衙內依然,籠罩著一片愁雲。

    江草齊率領主力出戰了,陳三郎帶著親兵團也出徵了,城中所剩,就兩三千兵卒而已,多為老弱。

    因為這一戰不容有失,留兵守城毫無意義,不如全力出擊。

    這,等於是孤注一擲了!

    贏,得雍州;輸,一無所有,包括性命……

    上場打仗的人浴血奮戰,生死難定;可在家等候的人也不好過,夜不能寐,寢食不安。

    這幾天,對於周分曹而言,簡直度日如年。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不分日夜地守在府衙,就是為了能夠在第一時間接到前線傳回的情報訊息。

    不但他,郭楚等人亦是如此,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無法專心做事。

    「周主事,夫人來見。」

    今日,周分曹正在公房中來回踱步,門子來報。

    夫人,便是許珺。

    周分曹忙道:「快請。」

    很快,許珺進來,她臉容頗有幾分憔悴之色,想必也是為陳三郎擔憂,進來便問:「周先生,可有軍報回到?」

    周分曹嘆道:「稟告夫人,還沒有。」

    許珺眼神一黯。

    周分曹安慰道:「計算時日,這兩天定有結果。夫人放心,公子何許人也,定然不會有事的。」

    這只是安慰話罷了,雖然一路來,陳三郎無往不利,但這一次面對的可是凶悍的蠻軍和蠻王石破軍。最重要的是,嶗山兵力薄弱,無論個體還是總體,戰力都處於劣勢,雙方廝殺起來的話,勝算委實渺茫。只能期盼用計成功,以弱勝強,以少勝多。

    然而,蠻軍真得會上當嗎?

    戰場之上,比勇比智,但戰機這東西,瞬息萬變,任你神機妙算,當時運不濟,也只能飲恨沙場,正所謂:「非戰之罪也」。

    許珺心裡自也明白,暗暗握住了拳頭,要不是……她披甲上戰場的心都有了。

    周分曹又道:「夫人,你且回後宅陪伴老夫人,免得她憂心,一有軍報,我會立刻讓人通報的。」

    許珺點點頭,知道留在此處也無用,轉身就要離開。

    咚咚咚!

    一人跌跌撞撞地衝來,差點撞到她身上,好在她身形敏捷,輕輕一讓閃過了。

    周分曹見到,不禁喝道:「周山,你幹什麼,差點衝撞了夫人,還不快賠禮道歉!」

    這周山,卻是他的心腹家人。

    周山喘了口氣,叫道:「大人,有,有軍報回來了……」

    「什麼?」

    這一下,周分曹也不管了,立刻問:「人呢,人在哪?」

    周山沒想到自家老爺一把年紀了,手勁那這麼大,被其揪得好一陣疼:「人剛到城門外,就暈了過去,現在正往府衙送來……」

    唰的一下,那邊許珺已經不見人影。

    周分曹見狀,暗讚一聲:「好輕功!」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9
第四百八十二章:班子遷移,入主州郡

    「高平府大捷,蠻軍全軍覆滅……」

    「蠻王石破軍被抓住了……」

    「大軍進發州郡……」

    「平復雍州指日可待……」

    一條條消息長翅膀般傳遍嶗山府,滿城沸騰,無數人歡呼雀躍,自發湧上街頭慶祝。

    這些消息,實在太讓人激動興奮了。

    「城主大人萬歲!」

    甚至有人喊出了忌諱之言。

    城中成為歡樂的海洋,府衙內卻是一片忙碌,各房人員忙成一片,不可開交。

    在接到捷報的同時,周分曹也接到了陳三郎的親筆書信。

    陳三郎一共寫了三封信,一封是給後宅的;一封是給逍遙富道的;最後一封是給府衙的。

    三封信,都落了玄武金印。

    接到信後,很快逍遙富道便飄然出城而去。後宅中,許珺與陳王氏也吩咐下人,開始收拾東西。

    然後輪到府衙,府衙的遷徙可就複雜得多了。陳三郎的意思,是讓郭楚留守嶗山府,擔任嶗山府知府一職。其一直擔任周分曹副手,政務踏實,為人勤勉,又是同知出身,經驗豐富,很是適合。

    其實最適合的還是周分曹,不過他必須要第一時間趕到州郡去,陳三郎離不開人。

    當入主州郡,格局徒然增大無數倍,面對的不再是一府之地,而是一州之地,萬廢待興,那工作量可想而知。

    沒人,什麼都做不了。

    現在只是上萬兵甲過去而已。當兵的只負責打仗殺敵,建設民生等,完全不懂。

    所以陳三郎要把六房主事全部調遣過來,急是急了點,無奈時不我待。好在之前確定了衙門框架,又制定了各項制定,運轉穩定,自有秩序。現在搬過去,毫無隔閡。

    目前嶗山府還是根基所在,尤為重要,必須保持穩定,文有郭楚,武備方面則任命周天宇為將,鎮守府城。周天宇以前是江草齊門客,忠心耿耿,而且驍勇過人,有他在,安全無虞。

    當下雍州境內,最大的敵患蠻軍已被滅,已經沒有什麼像樣的勢力了,就是一些不成氣候的義軍,賊寇等,他們對嶗山府構不成多少威脅。

    班子遷移,攜帶東西繁多,又得安排各種善後事宜,絕非一天兩天便可完成的。

    到第三天,所有事情都籌備妥當,周分曹下令,開始出發。

    隊伍十分龐大,足有三千多人,其中有五百是負責護送的兵甲,領兵者:大魁與阿武!

    府衙人員上百,加上各家家眷等;另外還有上千人是希望能重返家園的民眾——這些人,都是以前從州郡逃難,流落到嶗山府的,其中便有陸景為首的幾大家族。

    反正林林總總,便組成了這一支浩大的遷移隊伍。

    路途遙遠,各種艱辛,按下不提。

    卻說隊伍出城之際,在大街邊一間酒樓上,臨街雅座處,一道士站在那兒,面有苦色,長嘆一聲:「哎,竟又是錯過。那狀元郎怎會以身犯險,親自出征,往州郡去了?早知如此,就不來嶗山,徑直去往州郡,白白浪費時日。」

    想著,眉頭皺起,想了想,一拍手:「我怎忘了,家眷都在此處,不妨隨隊而去,途中結個善緣,到了州郡,便好說話了。」

    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他不再遲疑,趕緊結賬下樓,大步流星,朝著隊伍追了上去。

    ……

    高平府一把火,雍州震動。這不僅僅是一場戰鬥的勝負,而是關涉到整個雍州的時局,甚至,能影響天下走勢。

    外面風雲變幻,現在顧不上理會。莫軒意先鋒軍風風火火,直撲州郡,本想著可能還有一戰,然而到了城下,竟發覺留守在此的蠻軍竟早聞風而逃,不知去向了。

    州郡,兵不血刃,不戰而獲。

    蠻軍逃得倉促,本想焚城,但放的火被及時撲滅了,又是意外之喜。州郡之中,其實還有不少人口,但在蠻軍的統治下基本等於奴隸,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生不如死。

    現在,蠻軍逃了,聽說是有朝廷大軍打回來了,領軍的,還是一個狀元郎呢。

    這狀元郎好生了得,不但是文曲星下凡,還是天生神將,蠻王石破軍都折在他手裡了……

    各種傳言,甚囂塵上,傳得有板有眼的。

    莫軒意率兵入駐州郡,立刻派遣將士,執掌各大城門。

    作為一州之都,比起嶗山府來,州郡要大上三四倍之多,除了四大主門外,還有四個小門。

    這一座城歷史悠久,城高牆厚,若不是留守的蠻軍聽聞蠻王被擒,軍心大亂,無心戀戰,真要硬攻起來,可能還得耗費一番周折。

    莫軒意兵少,想要一下子掌控整座大城並不容易。不過他胸有韜略,不是那種只會帶兵打仗的莽夫,守住各大城門後,立刻組織數支分隊,負責到街上巡邏戒備,維持治安。

    這個安排很重要,但凡戰亂,城府街道都會出現狀況,趁火打劫,打砸搶掠等。不加以控制,整座城都會騷亂起來,甚至釀成大禍。

    與此同時,莫軒意下令約束部下,決不許亂來擾民。

    軍紀,他一向嚴厲。這也是陳三郎三令五申的,否則的話,和蠻軍又有什麼區別?

    在度過一個漫長而無眠的夜晚後,第二天下午時分,陳三郎與江草齊到了。

    莫軒意如釋重負,立刻到城門迎接大軍入城。

    上萬兵甲,浩浩蕩蕩,大局已定,再翻不起波瀾。

    州衙經過收拾修葺,變得齊整乾淨,刺史府那邊亦然。上任郭刺史窮奢極侈,府邸建築營造得金碧輝煌,十分招搖。不過幾經戰火,又被蠻軍佔據後,值錢的東西早被洗劫一空,只留下一個寬弘的屋宇架子,在昭示著昔日的權貴風光。

    陳三郎沒有入住刺史府,而是選擇了州衙。雖然很順利地滅了蠻軍,但對於整個雍州而言,這只是個開端罷了。偌大河山,支離破碎,想要收拾起來,不知還得耗費多少工夫才行。

    「明天午時,押那石破軍到街市處,行凌遲之刑,然後梟首示眾!」

    這是陳三郎入主州郡後下的第一道令,並非立威,而是解恨。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9
第四百八十三章:陳家有後,馬車論勢

    春雨連綿,隊伍浩蕩。

    居中一輛大馬車邊上,有重騎護衛。車廂內,坐著陳王氏、許珺、陳二妹,以及宋何嬋等。

    她們正在拉著家常,臉上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道路有些顛簸,搖搖晃晃的,忽然間許珺摀住胸口,做乾嘔狀。

    陳王氏見到,連忙過來,輕撫其背:「珺兒,你辛苦了。」

    許珺臉頰飛霞,螓首低垂:「娘親,我沒事,緩一緩就好。」

    陳王氏眉開眼笑,握住她手。娶這個媳婦,真是好生養,這不,就懷上了。本來她還有些怨怪兒子天天在外奔波,不顧家,現在看來,卻是錯怪三郎了。其居家時,晚上定然沒少用功,賣力耕耘,辛苦得不得了……

    想著,思緒不禁一陣恍惚:時間過得真快,又過去一年。自家兒子,再也不是那個只會死讀書的呆子,眼下,已經是一個威風凜凜的大人了。聽人說,現在整個雍州,都歸他管。

    婦人並非一無所知,以前想著兒子能成家立業,考個功名,就心滿意足。不曾想到了如今,陳三郎竟能折騰起偌大一番事業來,真是菩薩保佑。

    那邊宋珂嬋眼神有些飄忽,有一抹苦澀的滋味泛上心頭:年華易逝,終生未托,每想到此,便忍不住感慨傷懷……

    在隊伍前列,另一輛大馬車中,周分曹與宋志遠坐在裡面,擺上個茶几,正在飲茶聊天。

    宋志遠微微眯著眼睛,嘴裡嘖嘖有聲,說道:「沒想到,公子這就打下州郡了。」

    周分曹笑道:「我也沒想到。」

    當初出征,他可是持反對意見,覺得事不可為,不該冒險。當下結果,卻是被打臉。可是他覺得高興。心下暗嘆:行軍打仗,果然非吾輩所長,過往看得幾本兵書,不過紙上談兵耳。

    其實倒也不能怪他學非所用,人各有專長,領域不同而已。很多事情,本來就是知易行難,不斷積累起經驗才行。

    宋志遠問:「分曹兄,到了州郡,你說公子會如何行事?」

    周分曹回答:「簡單,按部就班即可。」

    宋志遠聞言,很快明悟過來:六房制度,本來就是州域才能擁有的班子,在嶗山府時,等於提前建立起來了。當下佔了州郡,正好套上來用,毫無問題。怪不得陳三郎一紙號令,把六房主事全部調遣入州。他們這些人到了州衙後,即可無縫對接,開始做事。

    周分曹又道:「至於別的,也可按照嶗山施行的來,分田分地,重建村落鄉鎮。以此及彼,下面各大府城都可如此。」

    這就相當於擁有了一個模板,然後進行復刻,省事又簡單。

    宋志遠一拍手:「妙極。」

    興奮不已。

    想當初,他被困南陽府,在走投無路之下,蒙得陳三郎派人來救。一是感恩,也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便投靠之。那時候,陳三郎才是一個小小縣令而已。在旁人看來,不管是他,還是周分曹,屈身幫陳三郎辦事,都屬於屈才,明珠暗投,昏了頭。

    可不,誰都知道大亂將起,明哲保身也好,良禽擇木而棲也罷,總得選個好去處,否則的話,便是引火上身,後患無窮。君不見這數年間,家族也好,名士也好,修者也好,林林總總,都在奔走忙碌,所為無他,就是要找「明主」,尋「潛龍」。

    不管怎看,小小一個涇縣縣令都難以入眼,要人沒人,要兵沒兵,所依仗的,不過是一個狀元名銜,這點名望,實在不夠看。

    然而天下蒼茫,時運浮沉,著實不是能輕易便瞧得明白清楚的。現在再看,陳三郎已是入主雍州——雖然看起來,勢力還是略顯單薄了些,但畢竟開闢出了格局,前程不可同日而語。

    宋志遠忽而想到一事,忙道:「只是雍州幅員遼闊,我們才這麼點人,恐怕治理不來呀。」

    周分曹呵呵一笑:「志遠,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宋志遠一愣,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鬍子。確實,多年以來,他一直待在南陽書院,教學育人,懶得理會外面的事,久而久之,格局就小了下來,形成桎梏,限制住了自己,此時面對老友,便虛心問道:「請周兄賜教。」

    周分曹飲了口茶,緩緩道:「以往公子一介七品縣令,受種種侷限,少人可用。但自從跳出涇縣,來到雍州後,一切都已改變。特別是佔了嶗山,勵志圖新,基業有成後,你且看看有多少人慕名投奔而來?」

    這個是事實,那幾大家族便是明證,削尖了腦袋要往府衙裡鑽,哪怕只是做個小吏都行。這在過往,不敢想像,沒有合適的位置,那些人物寧願呆在深山老林裡當隱士,也絕不會出山。

    當然,其中有時局威迫的原因,但正所謂「時勢造英雄」,眾人既然選擇了陳三郎,就代表陳三郎獲得了人心。

    周分曹侃侃而言:「一府之地可如此,一州之地又如何?公子身為狀元郎,又有欽命在身,當初出走涇縣,遭受諸多指責,背上無妄罪名,然而當元文昌叛亂,一切都化為雲煙,沉冤得雪,公子忠烈之名高漲,天下皆知。今入主雍州,斬殺蠻王,平定叛亂,可謂聲望飆升,萬民歸心。你說,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怕無人可用?」

    宋志遠嘆道:「這一席話,勝十年書呀。」

    他並非笨人,立刻明白個中關竅,一言以蔽之:陳三郎勢已成!

    聚人便是聚勢,人越多,勢越眾。反過來說,當氣勢起來了,人也會越來越多,人與勢之間,相輔相成。

    毫無疑問,當雍州平定,前來投奔陳三郎的人肯定很多。雍州飽受戰火摧殘,蔽敗之極,但還是剩存些人的,他們只是逃走了,躲起來了,當出現了重返家園的機會,這些人一定會回來——就跟陸家他們一樣。

    鄉土之情,早溶於血脈中,不可分割。

    周分曹笑道:「前些日子隊伍中不就來了個龍虎山道士嘛,不請自來,必有所求。換做以前,哪有這事?」

    龍虎山乃天下名山,道統千年,信奉者眾,等閒絕不會登門的。許多世家權貴,都以有龍虎供奉為榮。

    宋志遠心領神會,會心一笑。

    正說話間,前面隊伍停了下來。

    周分曹撩開簾子,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騎來報:「稟告主事大人,前面便是高平府城,彷彿有古怪,逍遙仙長在那兒做法呢。」

    周分曹一怔:「還有這事,走,去看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0
第四百八十四章:道法封城,凶煞之地

    隊伍抵達了高平府城。

    這一座城,在眾人心中地位意義非凡。正因為在此地,一把火讓蠻軍全軍覆滅,燒掉了心頭大患,從此雍州平復。

    那一把火,已經傳得玄之又玄。

    據說,葬身火海的蠻軍部眾有三萬餘人,全部被燒為灰燼。雖然蠻軍十惡不赦,死不足惜,但這麼多的死人跟一座城有了聯繫,總讓人覺得不甚舒服。

    可以肯定的是,高平府城一定會被遺棄,另建新城。

    自從戰亂,雍州死人多矣,處處有骸骨,處處有冤魂,只是還從沒有這麼大規模的傷亡狀況,同時凝聚一地,為了吉利,換地造城總是好的。

    現在人們來到,圍而觀之,主要是為了瞻仰戰場遺蹟罷了。然而他們都不能進去,因為所有城門都緊閉上了。

    大戰之際,其實城門大都被摧毀,破爛不堪。可現在一看,竟都被人修復起來了。

    修葺得頗為簡陋,伐木為板,直接釘上,等於在外面封死住。看上去,也不知是要封城呢,還是要封住別的什麼,不讓它們跑出來。

    問題在於,高平府城已經是死城,裡面活的事物被焚燒殆盡,還會存在什麼?

    在南門處,三人正在忙碌,都是作道士裝扮,兩個是唇紅齒白的少年童子,另一個赫然是逍遙富道。

    在嶗山府,逍遙富道聲望隆重,深受敬仰,人們見著,都是口稱「仙長」的,但凡有法事祭祀,都會到觀裡請人——逍遙富道難以請得到,手下童子便炙手可熱,他們學了些術法,足以擔任主持。

    至於道觀裡,香火日夜不斷,極為鼎盛。

    如此景況,比起一些名門大派而言,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目前為止,僅限於嶗山府境內。在別的地方,可就沒有那麼靈驗紅火了。

    逍遙富道接到陳三郎的書信,立刻啟程,最老資格的兩個童子清風明月被留在嶗山府,負責道觀事宜。帶出城的是兩個新童子,同樣一男一女,道號分別為「松葉」「雲水」。

    道士計畫,處理完高平府的事後便直接啟程,進入州郡去。

    陳三郎入主雍州,嶗山道便迎來了一次發揚光大的天賜良機,決不能錯過。

    光想著,逍遙富道就興奮不已。

    嶗山派最鼎盛時,在整個雍州都擁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力,信徒眾多。可惜時間不長,便處處受打壓,漸漸式微,最終衰落。

    而今,門派光復,光宗耀祖的機會到了。

    逍遙富道的計畫很簡單,就是到州郡設立道觀,廣收門徒弟子,然後把道觀開到每一個府城、縣城裡去……

    反正陳三郎的基業在那,嶗山道便在那。

    隊伍來到,人群散開,饒有興趣地觀望著,見道士正在攪拌一大鍋事物,鍋下架著火,正熊熊燃燒。

    逍遙富道不斷地往鍋裡添加東西,有時候是一株翠綠的草葉,有時候是一小包不知名的粉末。鍋內滾滾,慢慢成型,滿滿一鍋頗為粘稠的事物,如同漿糊般。然後裝到小桶內,由兩名童子拎著,走到城牆處,竟是開始粉刷起來。

    他們在刷牆?

    眾人見著,都有些呆滯。

    這高平府好歹是一座府城呀,佔地甚闊,城牆圍繞,不知幾百丈長,要全部刷完,那得多少工夫才行?

    況且,刷牆幹什麼?

    要不是眾人知道逍遙富道乃有道之人,肯定會覺得他是瘋子,吃飽了撐著。

    隊伍中,一道人越眾而出,觀望此城,口中唸唸道:「殺戮之地,煞氣盈城,若不封殺,定然會成為大凶之地。」

    這幾天來,該道士在隊伍中有所表現,其自稱姓張,來自龍虎山。他懂得施法醫病,談吐得體,一派高人風範,不少人都對他禮儀有加,聽其**,有信奉之意。

    說著,這張道士邁步上前,來到逍遙富道那邊。

    逍遙見到,把眼一瞪,認出來了:「原來是你這道貌岸然的傢伙,你來此作甚?」

    這道士,可不就是當初逍遙富道和陳三郎在嶗山後山所遭遇到的「張師兄」嗎?

    那時候,其與青城弟子熟識,還聯手來著,相當不友好。

    張道士咪咪一笑:「見過道友,別來無恙。」

    逍遙富道啐了一口:「少在此打馬虎眼,假惺惺,你到底有何企圖?」

    張道士依然滿臉笑容:「無他,只是想來幫道友而已。」

    「幫我?」

    逍遙富道立刻警惕起來,眼珠子一轉,一拍大腿:「本道爺明白了,你們龍虎山這是看見有桃子熟了,想來摘一把呀。」

    被戳中心思,饒是張師兄面皮厚,也不禁一紅。

    確實,陳三郎異軍突起,攪動龍氣變幻,被龍虎山真人察覺,深知錯過機緣,趕緊派遣弟子下山入境,趁大局剛定,形勢未穩之際,或能有所補救,獲得倚重。

    這張師兄名「元初」,乃是龍虎山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上一次他出現在嶗山,便是來望氣觀勢的,但並無發現,認為雍州沉淪破碎,飽受修羅魔教荼毒,氣脈敗壞,喪失了成事的條件。不曾想冒出個陳三郎來,破而後立,不但建立起一份基業,還攪動龍氣,萌生景象。

    這可是了不得的變化。

    師命剛下,張元初便來了。

    陳三郎身邊,已經有了嶗山道。雖然嶗山和龍虎山都屬於道統,然而道統之中,分支無數,彼此之間,明爭暗鬥那是家常便飯的事。龍虎山當然不會坐視嶗山發展壯大,便要來分一杯羹。

    陳三郎與逍遙富道的關係確實不錯,但天下間任何關係都會變的,君臣、友朋、生意夥伴、甚至親人之間,種種關係,都會隨著際遇境況的變化而變化。

    龍虎山還有一份底氣,就是嶗山衰落已久,傳承半死不活,這麼一個道統想要興旺起來,沒有三代努力,根本成不了氣候;而龍虎山則不同,一直穩定,弟子遍天下,信徒數以萬計。

    兩者一比較,便知優劣。

    陳三郎想要成事,定然會擇優而選。只要龍虎山盡心幫其策劃,提供輔助,不用多久,龍虎山便能取代嶗山道。

    想到這,張元初便信心滿滿,呵呵笑道:「道友此言差矣,天下大勢,自有定律,順勢而行,乃是天道精髓。雍州飽受戰亂,民眾流離失所,我龍虎山不忍見此,這才派我下山,施法除魔,拯救蒼生於水火……」

    逍遙富道一擺手:「求你別說了,再說我都要吐了。你趕緊滾吧,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妨礙本道爺施法做事。」

    其不同意,張元初自然不能插手,很是遺憾。原本還想著可以通過這一座城來當做敲門磚,作為見面禮獻給陳三郎呢。

    「不過也好,這廝在此地做事,起碼得耗費數月光陰,州郡那邊無人,我正好施展神通,搶得先機。」

    想明白過來了,張元初笑意連連,打個稽首,轉身離開。

    「什麼東西,笑得如此陰險,難道又有陰謀?」

    逍遙富道眉頭一皺,腦海靈光一閃:不好,他跟隨隊伍去州郡,我現在又不能去,豈不是被他鑽了空子?好哇,原來打的這個主意,真是無恥之極,

    恨得牙癢癢的。

    這時,周分曹等人來到。

    逍遙富道乾咳一聲,忙道:「各位大人,本道受命在此施法,鎮壓超度怨靈。此事非同小可,生人勿進,怕沾染了煞氣,所以大家不要停留太久,趕緊啟程去往州郡吧。」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立刻明白了,不用問,肯定是陳三郎下的命令。既是如此,也不需多說,見過禮後,兵甲督促,隊伍浩浩蕩蕩地繞過高平府,繼續前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0
第四百八十五章:以戰養戰,用人無人

    日暮,傍晚的風掠過州郡高高的牆頭上,發出低沉的嗚嗚聲響,旗幟飛揚,與之呼應。

    陳三郎站在城牆上,背負雙手,眺望半天紅霞。

    這幾天來,可把他忙壞了。

    雖然知道管理一個州郡需要解決很多事情,但還是低估了這些事情的繁瑣和困難度。

    這絕非是一人,或者數人就能處理得好的。

    陳三郎想了想,乾脆將大部分的事束之高閣,暫不理會;目前只做好秩序工作,維穩,安定,不出騷亂。

    治安事宜,對於兵甲而言,得心應手。

    不過目前駐守州郡的兵力只得五千左右,包括親兵衛隊在內,其餘的兵甲,在入主州郡的第二天便讓江草齊和莫軒意帶出去了。有兩個目的,一是征討追擊逃跑的蠻軍,除惡務盡;第二個,是佔據周邊的府城,納入版圖範疇。

    這些府城區域,往往被某些義軍盤踞,他們勢力零散,不成氣候,當蠻軍來打時,便一哄而散,等對方走了,他們又會回來……

    對此,陳三郎制定的方針策略是,降則吸納,抗則破之。

    剛入主州郡,立足未穩,便四處用兵,也許有點操之過急,但陳三郎自有打算,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軍糧消耗,天天都是一個巨大的負擔。繳獲的蠻軍輜重雖然數量不菲,但坐吃山空,難免吃緊。與其把兵屯在城內吃糧,不如帶出去征戰,以戰養戰,以戰練戰。

    在其中,莫軒意負責追擊蠻軍;而江草齊則負責攻打各個府城。

    五千兵甲守州郡,目前而言,足矣!

    更好的消息是,根據探子稟告,周分曹他們最遲明天中午便能抵達,六房主事來到,州郡的各種工作便能展開運轉起來了。

    城中的民心頗為穩定,在陳三郎率兵入城之際,人們還有些恐慌,生怕又會遭受一波洗劫,但幾天來,安安定定的,比起蠻軍在的時候不知好了多少倍,不用再擔驚受怕過日子了。懸著的心放下,取而代之的便是對於陳三郎的擁戴和感激。

    民眾們多多少少都聽說過陳三郎,以及嶗山的發展狀況,那簡直是夢一般的日子,當下只希望州郡也能如此。

    期盼之願,心意所致,絲絲縷縷,無處不在。

    陳三郎腦海中的《浩然帛書》悉數感應到,吸納進來,氣息滾滾,滋潤著書頁,那般感覺,奇妙無窮。

    夜晚做功課的時候,陳三郎潛心領會,知道入主州郡後,自己的修為躍然提升,又到了一個臨界點,只等一個契機,即可突破,翻開新的篇章了。

    想著,就有幾分期待。

    「公子,有軍報!」

    洪鐵柱走過來道。

    陳三郎接過,一看之下,嘴角露出微笑。這份軍報是莫軒意派人送回來的,他們已經追上了逃竄的蠻軍,一番力戰之下,盡數殲之。最後請示,是否班師回城。

    對於這個結果,陳三郎毫不意外。蠻軍潰逃,七零八落的,戰力一落千丈,只要被追上,便難逃被殲的命運。

    想了想,陳三郎進入箭樓內,讓人拿來文房四寶,手書一封,落金印,令莫軒意就勢南下,直取懷山府。

    雍州境內,共劃分五大府城,嶗山、高平、中元、江安、淮山。莫軒意追上蠻軍的區域就在淮山那邊,正好取之,順便幫江草齊分擔一下任務。雖然江草齊帶領的兵甲更多,但要同時佔據幾大府城,也不容易。

    歸根到底,還是一個老問題,少人可用。

    入主州郡後,陳三郎很快就讓人張貼榜文公告,廣招賢才。數天下來,前來投奔的人絡繹不絕,倒是不少。然而瞧得上眼的並不多,其中還有濫竽充數的,被識破後,當即被驅趕了出去。

    見過兩撥人後,陳三郎也懶得再去會見考核了,找了個賓悅客棧,讓投奔的人全部住進去,管飯,先養著,等周分曹來到再好好甄選,擇優錄用。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要用的人可不是等閒位置,而是要派到各大府城縣城去的,能力夠的話,直接就是知府級別。

    就是這麼豪爽!

    沒辦法呀,一州之地,五大府城,縣城數十,多少位置空著?都要有人走馬上任。

    而人,特別是有能力的人,在整個雍州境內,實在太少太少。

    跟隨陳三郎的那批「老人」,基本都身擔重任了,六房主事,缺一不可,他們不可能外放,所以只能另選賢能,用新人。

    以前在嶗山府,主要部門都有人主持,新招的人進來後大都在六房內做事,多為小吏,做些零碎繁瑣的公幹。這樣的職務要求不高,能讀會寫,勤奮肯幹即可。

    但現在呢,出去就是當縣令,甚至知府,要管轄一縣之地,一府之地,豈是一般人能做得來的?如果用人不當,反會釀成禍端,影響惡劣,壞了民心。

    這是陳三郎最不願意看到的。

    用人問題,真是頭疼。

    此時洪鐵柱又來報,說負責賓悅客棧的幹事來了,有事稟告。

    「讓他進來吧。」

    陳三郎淡然道。

    很快,一個乾瘦的中年人來到,愁眉苦臉的,一入門,趕緊行禮。

    陳三郎問:「莫幹事,有什麼事?」

    這莫幹事是州郡本地人,能說會道,人脈頗深,又是悅賓客棧的老闆,陳三郎便許他一個職務,專門負責接待投奔的各方士子能人。

    「稟告公子,不是屬下叨擾,而是那些人都在客棧鼓噪起來了。我怕出事,只得來稟告。」

    莫幹事恭敬地說道。

    陳三郎眉頭一挑:「他們鼓噪什麼?」

    莫幹事吞了口口水,神色遲疑起來。

    「呵呵,有什麼話,照實說吧,我不會責怪於你。」

    「多謝公子……那些傢伙待在客棧裡,說伙食不好也罷,但有些人等得不耐煩,便出言不遜,說公子架子大,傲慢自大,沒有一點禮賢下士之心,還說都是騙他們來這,根本不值得效命……」

    陳三郎聽著,神色不置可否。旁邊洪鐵柱可忍不住氣,怒形於色,只恨不得立刻到賓悅客棧去,把那些胡說八道人一頓好打:公子何許人也,豈是別人能隨便詆毀謾罵的?

    莫幹事說完,肅立於一邊。

    陳三郎手指輕輕在桌子上敲打著,過了一會,開口說道:「莫幹事,我便與你一起去客棧看看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0
第四百八十六章:惜無肉乎,惜無酒乎

    入夜的州郡城一片昏暗,城門緊閉,實行宵禁,家家關門閉戶,早早上床睡覺。倒不是陳三郎下令為之,而是自從蠻軍佔據以來,就是這樣的了,現在只是延續罷了。不過當週分曹他們入駐,方方面面恢復過來,宵禁也會隨之解開。

    大街上,每隔一段距離挑起一盞路燈,照出昏黃的光。

    位於街東頭的賓悅客棧門外,兩盞燈籠高掛,屬於這片區域的坐標性建築物。

    現在,客棧內燈火明亮,人聲喧嘩,顯得十分熱鬧。

    住在客棧的人已經多達百名,他們並非普通客旅,而是「名人異士」,不管有沒有真材實料,但登記入住的名頭都響亮得很。

    這些人聚在一塊,豈會平靜?一個個既有才華,更有脾氣,有的會在三更半夜的時候對月痛飲,高歌一曲,也不管那嗓音像狼嚎還是鬼叫;有的喝了兩杯酒,當即拔劍出鞘,耍上幾招,劍光霍霍……

    諸如種種,不一而足。說好聽點,叫「放浪形骸」,但實地裡,就是一種自我表現的形式和手段。

    奇人異士嘛,不折騰點與常人不同的東西來,如何襯托得出「奇異」?又如何能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當然,不少行為都是真性情的流露,並非是裝出來的。

    但不管如何,伺候這麼一群人,著實不是容易的事。

    莫幹事吃了許多苦頭,他也搞不清楚陳三郎葫蘆裡賣什麼藥,把這些人扔在客棧內,已經好幾天了,不聞不問,見都不見一下。

    難不成,這屬於一種考驗?

    今天傍晚時分,幾個人在客棧內喝醉了酒,脾氣發作,拍桌子罵人。莫幹事怕鬧將起來,這才跑來請陳三郎。

    到了客棧外,陳三郎忽道:「莫幹事,你且去忙吧,我進去看看。」

    莫幹事明白過來,趕緊道:「大人請便。」便跑開了。

    陳三郎帶著洪鐵柱,推開門,走了進去。

    賓悅客棧一樓寬敞,屬於賣酒賣肉吃飯的地方,二樓三樓,才是住人的,一間間房排開,多達數十間。人滿而患,每個房間都得塞兩三個人,才能把所有人安排下來。

    住的人多了,便顯得狹窄,難免有摩擦,怨言四起。

    此刻樓下,諸多飯桌邊上都坐著人,有的在吃飯,有的在高談闊論,有的則坐在那兒,一副深沉范兒。

    「寶劍藏鞘,惜無肉乎!」

    突然間,在靠門的一桌,一人直愣愣地坐著,一手拍桌子,一手拍手中的劍匣,高聲吟唱。

    這聲音引得陳三郎注目,瞄過去,見是一個高壯的漢子,粗布衣衫,相貌堂堂,看起來賣相不俗。其桌上擺著一副碗筷,就是一碗麵擺在那,份量倒還行。

    糧食吃緊,方方面面都得控制,陳三郎下令,但凡投奔者可以免費住在客棧內,一天三頓,管飯。不過這飯比較簡單,或清湯寡面;或粗茶淡飯,少見肉,更無酒。

    客棧本身有酒肉,供應得不多,想要吃可以,需要自掏腰包。沒錢的話,只能將就了。要是天天魚肉酒水,哪裡養得起?這百號人非把陳三郎吃破產不可。

    其實以現階段的光景行情,有一口吃的,就已相當不錯。

    免費吃住,還想怎樣?

    只是人心所求,從不會滿足。當看到別人掏錢買了酒肉吃喝,自己只能眼巴巴看著,便滋生出怨怪來,卻不怪那吃的人,而是怪在陳三郎頭上。因為他們都是投奔來的,要是陳三郎大方款待,豈不是人人都能吃肉喝酒了?何須弄出這等狀況來。

    怨氣積累,越發濃重,特別這些時日來,陳三郎一直不見人,把眾人晾在這兒,算什麼事?

    他們奔赴而至,可是要做大事的。

    只是在州郡城內,即使諸人再有脾氣,也不敢公然叫板,最多就是在客棧內發發牢騷而已。

    眼下這位,拍劍匣吟唱,不像牢騷,更似某種述求,聽起來,十分符合「奇人異士」的行為習慣。

    這不,剛吟完這一句,下一句來了:「寶劍藏鞘,惜無酒乎!」

    得,先要肉,又要酒,沒酒沒肉,一碗麵嚥不下喉。

    陳三郎聽著,嘴角彎出一抹冷笑。

    誰不知道酒肉好吃,張口容易,卻是輕鬆……

    洪鐵柱在身邊也是聽得不耐煩,他性子粗魯,在他看來,這漢子整弄這一套,實在是惺惺作態。目前在州郡城,酒肉都屬於奢侈品,就連陳三郎都不能每天保證有的吃,這廝倒好,坐在這兒,屁事沒做成一件,就要肉要酒的,著實欠打。

    陳三郎不去理會,徑直走過去。

    眾人注意到他們兩個進來,紛紛打量著。這些人不曾見過陳三郎,自是認不出,陳三郎今天衣裝普通,諸人還以為其也是來投奔的呢。

    自從州郡城易主,這段時日來,前來依附的人確實絡繹不絕,即使陳三郎不張貼招攬榜文,他們都會來。原因無他,勢之所在,人之所趨而已。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現在正是最好的出山機會。

    雍州時局,清楚明白,陳三郎氣候已成,在境內難尋對手。一家獨大,眾人要找下家,別無選擇。更重要的是,陳三郎本身就是最好的選擇,他的狀元身份,他的名望,以及在嶗山府建立起來的口碑,早就口口相傳,深入人心。

    以前陳三郎只佔據嶗山,基業淺薄,臥榻之側,又有蠻軍大敵,不少人還保持著觀望的態度,不敢輕易相投。但現在一切都不同,蠻軍全軍覆滅,曾經不可一世的蠻王被梟首示眾,陳三郎完成了朝廷大軍都沒做到的事,展露出現的鋒芒耀眼無比。

    這一下,眾人再也坐不住了,爭先恐後,生怕落後。

    誰都明白,雍州一統的日子不遠了,那麼多府城,縣城,一個個都是讓人垂涎三尺的位置,只要弄得一個來坐,便等於飛騰黃達,有了安身立命的資本。

    官,從來都是人心最為渴望得到的身份地位;尤其是在朝不保夕的亂世當中。

    眾人投奔而至,不料根本見不到陳三郎,又無門路可跑,只得悶悶地關在客棧內,連表現的機會都沒,好生鬱悶煩躁。

    當下,見到又來了兩個新的競爭對手,掃過來的目光,都隱藏著幾分仇視和戒備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0
第四百八十七章:客棧際遇,一拳放倒

    陳三郎在客棧內信步而行,左顧右盼,不時打量著四下坐著的人。一邊看,一邊搖頭,似乎很不滿意的樣子。

    他的這種居高臨下、審視梭巡的目光讓人難以忍受,不少人都露出了忿然之色,就差動手了。

    不過住進客棧之前,諸人都得了告誡,就是不許動手打架,動嘴皮子倒沒問題。

    「小子,你是哪裡人?」

    一位五大八粗的壯漢按耐不住,拍桌而起,喝聲問道。

    陳三郎冷冷地望著他:「你又是哪裡人?」

    「哈哈,本大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是橫江展雄飛是也,人稱『躍江虎』!」

    在江湖混,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一定要有個響亮上口的名頭才行,便於傳揚,易於被記住,還能顯露威風。所以諸多名頭,不是帶「龍」,就是帶「虎」,再不濟,也得弄個「豹」出來。

    陳三郎神色淡然:「躍江虎是吧,看來,你是要來州郡入伍當兵的。」

    在太平年間,當兵入伍是沒出息的行為,好男不當兵,而軍伍之中,絕大部分的兵將都是軍戶出身。軍戶跟農戶一個道理,世代傳承,而且軍戶都是有強制性的,每一戶,必須要有青壯去當兵,否則便會被定罪。

    然而到了天下大亂,當兵反而是個熱門選擇,既可以混個溫飽,又能立功上進,能力夠運氣好的話,拜將封侯,並非遙不可及。

    展雄飛濃眉倒豎,幾乎衝到陳三郎面前:「入伍當兵,豈能住得進客棧,本大爺是來當將軍的。」

    說得倒是實話,尋常兵丁,直接入伍即可。小兵要求不高,身強力壯,四肢健全就差不多了。

    陳三郎嘿嘿一笑:「原來如此,只是你何德何能,直接就來當將軍?」

    展雄飛神色傲然:「本大爺能打,不似你這等白面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見血尿褲子。」

    這句話是對陳三郎說的,可他卻忘了現在坐在客棧內有不少都是讀書人,這話等於把他們都罵在裡面了。一時間,數道充滿鄙夷的目光掃了過來。

    自古文武兩道相處,都是個老大難問題。彼此的觀念以及追求完全不在一個世界上的,難以融洽。在武將眼中,文人無聊透頂,只會風花雪月,百無一用;可在文臣看來,武將都是粗莽之輩,大字不識幾個,整天打打殺殺……

    這是普遍的對立狀況,想要將相和,殊為難得。

    廟堂如此,天下亦如此。

    展雄飛渾然不覺自己一句話得罪了眾人,反而洋洋自得,雙手搓起來,粗壯的骨節眼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炒豆子似的。他雖然不會動手,但架勢擺起來,嚇唬嚇唬人還是沒問題的。

    陳三郎卻動手了,突兀地踏前半步,右手握拳,一拳結結實實就打中展雄飛的胸口處。

    噼啪!

    可憐躍江虎魁梧的身軀被打得往後跌到,將身後的一張桌子都給壓爛,只摔得四腳朝天,半響爬不起來。

    這一下,四周看過來的目光登時變了。

    陳三郎收拳,一甩衣袖:「看來你不能打嘛,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拳都受不住,還想當將軍,回家養豬去吧。」

    展雄飛躺在地上,氣怒攻心,但剛才一擊著實沉重,他如同被一頭猛獸給狠狠撞了一下似的,一口氣難以舒吐出來,竟是掙扎不起,躍江虎變成了滾地虎。

    看走眼了……

    洪鐵柱看著,毫不意外。他成為陳三郎的親兵統領後,跟隨時間久了,多少知道些狀況。知道陳三郎的兇猛,絕對是讀書人中最能打的。更有些鬼神莫測的手段本事,施展出來,那才叫高人一等。這個展雄飛在公子門前耀武揚威,豈不是自討苦吃?

    「你,你竟敢在客棧內動手!」

    與展雄飛同桌的一人厲聲喝道,自入主客棧來,眾人三三兩兩,相互結識,除非性格孤僻的,否則的話都會一個或者幾個好友。

    這一番變故,驚動了樓上的住客,許多人都走下來,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待在客棧裡頭好些日子了,著實無聊,有事情發生,正求之不得。

    「陳大人!」

    人群中,有人失聲叫起來。

    陳三郎望去,就見到一人擠過來,拱手行禮:「在下何明山,見過大人。」

    這人卻認出來了。

    陳三郎在州郡中有所活動,被人認出也不足為奇。

    陳大人,州郡城內只有一位陳大人。眾人的目光再度發生變化,當消息傳揚開來,幾乎所有人都奔出來了,擠得滿滿噹噹,不少人根本下不來,只得在樓梯處拚命張望觀看。

    本來在樓下的諸人變了神色,又是尷尬又是忐忑,剛才他們可流露出了不友好的神態,要是被陳大人逮住,印象敗壞,如何還能有好果子吃?倒是靠門口的那個漢子心中竊喜,陳三郎兩個進來之際,其正好心血來潮,當即吟了兩句「無肉無酒」,定然會給陳三郎留下深刻的印象來。

    還躺在地上的展雄飛臉色灰白:這下出糗了,被大人一拳打倒,那當將軍的夢想也就一拳而飛,不復存在。

    現在看來,陳三郎這一拳一點毛病都沒有。眾人都是來投奔的,投奔自然得有本事才行,可以是文,可以是武。而有沒有本事也不是單方面說了算,口說無憑,自然得通過考核。文考是筆墨文章,武考當然是比試武功。展雄飛說自己能打,要來當將軍,可他連陳三郎一拳都挨不住,也就表示他虛有其表,並無真本事。換了脾氣不好的主,直接拉出去砍頭都行。誰讓你自賣自誇來著,說嚴重些,就是欺瞞之罪。

    人群圍堵,陳三郎不願久留,張口說起來:「各位稍安勿躁,考核將在後天正式開始,你們就多留客棧一天吧,也許到時,想住都住不了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通過考核的話,就會被趕出去。

    這話也沒毛病,白吃白住,但不管是誰,都不會養閒人,沒有本事才能,只好另謀高就。

    眾人聽著,心中都是一緊,卻不知那考核會是什麼形式,難不難。

    說罷,陳三郎再不多言,轉身邁步,前面洪鐵柱開路,徑直離開了賓悅客棧。

    身後客棧內,之前按耐住的人聲,頓時嘩然起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0
第四百八十八章:隊伍來到,芙蓉帳暖

    周分曹一行人等來得比預計中要稍晚一些,直到日暮時分,浩蕩的隊伍才出現在州郡城外。

    數千人的隊伍,源源不斷地開拔進城,驚動了整個州郡。

    在此之前,為了迎接他們的到來,陳三郎早派人規劃好了,州衙附近一整條街道都清空出來,安排部眾家眷居住;至於陳王氏她們,自是直接入住刺史府。

    刺史府佔地百畝,住上千人都綽綽有餘,陳王氏幾個住在主府內,別的地方都是空著。

    陳三郎乾脆安排親兵衛隊住進外院。

    住的地方解決,辦公之處也安置妥當,都在州衙中,六房各有自己的公房,比起嶗山府要寬敞得多,環境頗為舒適。

    心急工作的周分曹不顧路上染了風寒,第一時間找陳三郎敘話。

    「各項事宜,照搬即可,先把攤子鋪開來,定好框架,再逐步完善細節。」

    周分曹點頭稱是。

    陳三郎又問:「種子那些,都帶來了吧。」

    「能帶的都帶上了,不過田地眾多,只怕不夠。」

    陳三郎嘆了口氣:「有多少種多少吧,別的再想辦法。」

    頓了頓,又道:「這些時日,有不少人投奔過來,都住在賓悅客棧內,明天你安排考核,看有沒有可用之人。」

    作為吏房主事,周分曹主職便是抓人事的,自該讓他去做。

    「公子,可有特別要求?」

    陳三郎面露苦笑道:「能用則用,不堪大用,亦可小用,畢竟眼下,實在缺人。」

    這就是放鬆條件了。

    江草齊與莫軒意征戰在外,捷報不斷,收復諸多府城縣城並未遇到像樣的抵抗,按照這個速度,最遲不過十天,整個雍州都將歸於一體。這麼多地方,都需要人去管治才行,說句有些誇張的話,現在的狀況,只要識字,都能當個小官小吏。

    目前投奔來的人數上百,但陳三郎昨晚去賓悅客棧,粗略看了看,頗為失望,這些人,當個小官小吏沒問題,但要獨當一面就指望不上了。

    陳三郎這麼一說,周分曹立刻明白過來,想了想,道:「公子,雍州之大,必有遺珠,可讓江將軍他們留意,每到一處,便張貼榜文招攬,大網捕魚,終有收穫。」

    「不錯,我已經吩咐他們執行了……嗯,先生舟車勞碌,一定十分疲憊,先回去府邸,早點歇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多謝公子關心。」

    周分曹告辭離去。

    陳三郎自回刺史府。

    這間龐大的府邸經過一番修葺整頓,略略恢復了幾分昔日風采,住人是沒問題了,但還有諸多蔽敗之處,得慢慢收拾才行。

    吃過晚膳,說了會話,陳王氏已是倦意連連,便由二妹帶著,返回寢室休息。

    剩下陳三郎與許珺兩夫妻,沐浴更衣後,也早早躺上了床。

    俗話有說:「久別勝新婚」,一躺下,陳三郎便有些按耐不住。不料往時十分主動的許珺竟推卻起來,含羞地摸著肚子,說「有人不許」。

    陳三郎又驚又喜,一問之下,才知道嬌妻懷胎二月,現在正是反應頗大的初始階段,不能亂來。

    「呼!」

    他洩氣地躺好,不過很快恢復心情,歡天喜地起來。

    「自己,要當父親了……」

    這般感覺,實在奇妙無比,便不禁伸出手去,溫柔地撫摸著許珺的肚子,指頭劃過嬌膩的肌膚,彷彿感覺裡面正有一個幼小的生命在感應著,砰砰響應。

    許珺被他摸著,敏感的身子泛紅起來,眉目含水,低聲問:「三郎,你是不是忍得辛苦……」

    她卻是誤會了。

    陳三郎一愣,隨口回答:「沒什麼,忍一忍就好。」

    「可是,還得忍數月之久呢。」

    陳三郎笑了笑:「那也不怕。」

    「要不,我來幫你?」

    「嗯,怎麼幫?」

    陳三郎頗感好奇,就見到許珺忽而一頭鑽進被子裡,還想詢問,突然身體某處被一團濕潤給裹住,又被細軟的舌尖繚繞著,慢慢吸允起來。

    這一吸,剎那間,陳三郎就覺得自己飛上了雲巔,簡直色授魂與,失聲叫道:「好,這個幫得好……」

    芙蓉帳暖,不足為外人道也。

    這一夜,過得很快,擁媚而眠,難免貪睡了些,起身的時辰也就遲了。等吃過早飯,去往州衙,衙內人來人往,忙成一團。昨天由於抵達得晚了,很多佈置安排的事宜不曾落實,今天才開始。

    公房是早就分配好,但房內設置,台檯凳凳那些,可得諸人自己來弄。

    其實,都是些瑣碎繁雜的東西。

    六房主事,上下人員,他們在嶗山已經做過一次,積累了經驗,現在開展工作,輕車熟路,忙而不亂,井井有條。

    看樣子,一天就能做好,從而全面開始新的工作。

    周分曹早早到了州衙,指揮一番後,帶了兩名隨從就去賓悅客棧了。他現在工作的重點是考核選拔人才,不過正式開考之前,得先看看這上百名前來投奔的人的成色如何,好有個底。

    國家取士,有一套規矩森然的制度,便是科舉。數百年來,即使朝代更迭,但制度依然,最多就是進行一些小修小補的變化,核心主體不變。

    以目前的狀況,不可能再弄科舉那一套,因為陳三郎治下,需要的人才類型複雜,文武都行,有一技之長的也行,這囊括的成分就比較全面了。所以首先,周分曹要做的就是給人分類,然後在分別審核,符合條件的,寫個條子,讓他們到各房中報導,開始做事。

    當然,其中還會有一段試用期,勝任者,才能最終留下。

    周分曹自擔任吏房主事以來,自形成了一套做事用人的方案套路,也是得到陳三郎首肯了的,施展開來,事半功倍。

    班子來到,依章辦事,各有分工,使得陳三郎一下子解放出來。他無意去看周分曹選材,反正最終選出來的人,都會到他面前來走一遭的;陳三郎也不去看各房人員佈置辦公地方,想了想,徑直去找陸清遠,叫他過來喝茶,說說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0
第四百八十九章:家族人脈,百廢待興

    曾幾何時,陸家在雍州境內乃是名門大族。但在戰亂的席捲之下,無論貧賤富貴,一旦被捲入,就將損失慘重,甚至化為灰灰。陸家算是好的了,他們雖然沒有逃出雍州——不少顯赫望族在原雍州刺史郭宏正的帶領下,第一時間便逃到京城去。然而京城豈是好呆的地方?更不用說現在京城四面楚歌,風雨飄零。一旦被攻破,又將面臨滅頂之災。

    陸家逃到了嶗山避居,還匯合了好幾個家族,然後又進入嶗山府,生活固然拮据,但起碼穩定下來了。更重要的是,陸清遠在陳三郎麾下得到重用,現在已是六房主事之一。隨著陳三郎入主州郡,所有人都看到了廣闊的前程,以及更加輝煌的未來。

    幾大家族商議,一致決定奔回州郡,就是看中了這裡的地理優越性,機會比嶗山要好得太多。

    人往高處走,總是嚮往大城市。

    在州郡城,家族的根基人脈才能發揮用場,遠不是嶗山府所能比擬的。他們雖然逃亡過,但總有些底蘊沉澱著,可不是輕易一下子就會被連根拔掉的。

    只要回來了,就能慢慢恢復過來。

    今天,陳三郎來找陸清遠,也是看中這一點。

    陸清遠正在忙著指揮部下佈置公房,見陳三郎來找,便跟隨出來,到他的房中去。

    在州衙內,陳三郎自然有獨立的辦公場地,一間大房,分內房和會客廳兩塊區域。卻早就弄好了,佈置頗為簡單,內房一張案桌,一張太師椅;會客廳中,擺著茶几,和數張椅子。

    陳三郎叫陸清遠坐下,很快,就有丫鬟進來斟茶,又送上一碟點心。

    陸清遠啜了口茶,問道:「公子有事,儘管吩咐。」

    陳三郎微微一笑,也不作態,開門見山,不外乎一件事,就是讓幾大家族推薦人才,不管是家族內的,還是外面認識的。

    這些家族,交際廣闊,識人多矣,正所謂「往來無白丁」,他們推薦出來的人,定然不會差。

    陸清遠一聽,很是欣喜,這是好事,不管對於陳三郎還是對於他們家族而言,屬於雙贏。陳三郎缺人用,而家族那邊更是期盼一個重新崛起的機會,要崛起,必須有人做事才行。只是可惜,近年來遭遇戰亂,家族大受打擊,不少才俊都喪身劫難之中,導致青黃不接,能堪大用的人很少了。不過推薦別人也不錯,總能積攢下人情來。

    想了想,陸清遠道:「公子,這事我得稟告家父。」

    陳三郎點點頭:「正是如此。」

    陸清遠心中明白陳三郎之所以不直接找父親,自有用意,也不多說,在父親面前,根本不用提及是陳三郎的意思,而是委婉建議即可。

    陳三郎又問道:「清遠,你在工房之中做事,可還習慣?」

    陸清遠是標準的科舉出身,所學所讀,乃是四書五經,和「工」這一塊頗不搭調。

    「工」者,工匠工藝是也,囊括方方面面,在傳統眼光中,頗不受重視,許多做工的人,都是「苦力」的同義詞,地位不高。

    讓陸清遠坐這個位置,在六房中,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陳三郎用他,一來是鍛鍊,二來也是看中其在武平縣的政績出色,採礦煉礦,鍛造那些,都是「工」。

    陸清遠當即回答道:「勞煩公子關心,工房諸事,恰中我懷,正好一展抱負。」

    這話倒不是虛偽,在陳三郎治下,其實工房的待遇一點不比別的房差,有些方面反而資源傾斜。

    因為陳三郎的戰略方針,有兩大重點,一個是「農」;另一個就是「工」。

    農業不用多說,民生根本;工業也不遑多讓,無論是基礎建設,還是兵甲裝備,都與工業息息相關。

    為此,陳三郎廣招工匠,木匠鐵匠泥水匠,但凡有一技之長的,都收。不但收,而且待遇好得很,很是讓人眼紅。上年紀的,難以親力親為了,就當師傅,又招收大量少年來當學徒,跟隨師傅學藝。

    這些措施,在涇縣的時候就已經開展了的,只是一縣之地,所容有限,只能算小打小鬧;到了嶗山府後,才開始具備了規模;而今入主州郡城,方針不但不會變,更會把規模搞得更大。

    如此一來,陸清遠的作用性可想而知。

    「那就好……嗯,就這樣吧。」

    「公子,我先告辭。」

    陸清遠離開後,陳三郎又分別把周何之宋志遠他們幾個叫進來敘話。說的,都是對於該房事務的一些宏觀策略問題,也就是大方向。

    這個,決不能偏移。至於具體細務,則是他們的事了。

    從周何之到張博,一個個都顯得精神抖擻,幹勁十足。

    這是最壞的時局,卻也是最好的時局——對於他們來說,如果不是天下大亂,他們根本不會有今天。

    此話說得誅心,卻是事實。不管是接受還是抗拒,都是事實。

    若不如此,周何之一介落第秀才,將在何地?張博也不過是一個員外罷了;至於周分曹宋志遠等,估計還呆在南陽府中,或教書,或避居,生活也許安靜,卻平淡無奇。

    天下動亂,帶來了災難禍害,害得他們背井離鄉,顛沛流離,此乃不幸;可幸運的是他們並未就此沉淪,而是披荊斬棘,闖蕩出了一條新的路徑。

    這條路,很可能會讓他們建功立業,成就一番輝煌事業。

    而這個,是他們在以前從未敢想過的。

    禍福相依,最大的玄奧就在這裡。

    時也命也!

    不用多久,他們便將面對一州之地,如同一個丹青妙手,面對遼闊的空白,盡情揮灑才華和激情。

    個中樂趣和成就感,絕不是寄情山水中,隱身市井裡,所能相提並論的。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誰甘平淡?

    而今百廢待興,民眾生活於水火中,正是他們大展抱負的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麼動員鞭策,一個個就生龍活虎地投入工作了,恨不得不用吃飯睡覺。

    在他們心目中,讀了半輩聖賢書,便是為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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