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19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2
第五百章:命運轉折,孟家到來

    (不知不覺,500章了……)

    天還沒亮,只東方天際露出一抹魚肚白。

    盧元池一骨碌爬起床,穿上衣裳,推門出去。

    這是他家,頗為簡陋,只得一間矮房,房外圈一個小院子,水井在院內,井邊搭建著灶台,用來做飯煮食。只是家貧,已經許久揭不開鍋,那灶火也生不起來。

    他為孤兒,父母早喪,州郡被蠻軍佔據後他淪為苦力,沒日沒夜地做著沒完沒了的重力活。但與別的苦力不同的是,盧元池自幼讀書識字,一有閒暇,便用樹枝在地上塗鴉,寫的內容五花八門,或一個字,或一個句,寫完就抹掉,然後又寫……

    彷彿一寫起來,就能忘卻身上的疲憊勞累,以及挨受皮鞭的疼痛。

    他的這個樣子落在別人眼裡,便像是個讀傻書的呆子。淪為奴隸,天天餓著肚子,一不小心就會死於非命。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讀什麼書,寫什麼字?

    盧元池卻不管,只做自己。

    前些時日,蠻軍被滅了,所有的奴隸都獲得新生,生活一下子有了希望。盧元池聽說州衙招攬人才,他一思量,立刻便去了。幾番考核下來,卻是通過,獲得了培訓的機會。

    清早,天氣清涼,盧元池到水井邊打了一桶水,用塊粗布濕了水,往臉上一撲,打個激靈,一下子精神了。

    略略收拾了下,抬腿就出去。

    「馳哥兒,這麼早就去州衙了呀?」

    一把響亮的聲音叫道。

    「原來是羅大嬸……嗯,是的,上課不能遲到。」

    抬頭看見隔壁的羅大嬸,盧元池回答道。羅大嬸身邊還有一個苗條的身影,正是其女兒小娟。有點害羞的樣子,微微躲在母親後面。

    「那是,公幹不能耽誤……」

    羅大嬸笑容可掬。

    盧元池道:「如此,我便去了。」

    說著,邁開大步前往州衙。

    羅大嬸在後面看著,嘆一口氣,一把扯住女兒,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說娟兒,你怎地不懂抓住機會,連話都不敢說。」

    那女兒臉色紅撲撲的,一手抓著衣角:「娘,人家怎好意思?」

    「這年頭,好男人不好找,錯過就沒了。我可聽說馳哥兒很快就要出去做官了的。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羅大嬸說道。

    「不行,今晚等他回來,你便去他家,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飯,那就好了……」

    小娟聽自家母親這般說道,不禁滿臉羞紅起來,只是內心中,竟隱隱有些期盼起來。

    ……

    孟家的到來比預期中要早一些,也要順利一些。商人本性,善於趨利避害,總會留有後路,選擇去青州之際,本來就預設了退路,當真下了決定,家族上下,立刻全員動起來。

    相比於遷移,反而是下決定的過程比較困難。

    孟慶岩回去後,把與陳三郎見面說的話原原本本說了,另外,還有他對於州郡情況的見聞等等,事無鉅細,毫無保留。

    孟家馬上召開家族大會,開始商議大事。

    會上,並非所有人都贊同回雍州,出現了不少反對的聲音。他們反對的理由也充分,主要是認為陳三郎靠不住!

    陳三郎實在太過於年輕,基業淺薄,投奔過去,如果有什麼差錯,那就萬劫不復,整個家族都會遭殃。

    孟家家主孟和田想了想,只問了句:「大家如果有更好的去處,我們也可以去的。」

    諸人登時啞口無言。

    選擇雍州,本就是別無選擇。

    「既然如此,那就定了。」

    孟和田直接拍板。

    時間緊迫,遲了,怕是走不了。前天,燕王又派人來催,說軍資緊張,要孟家再出五千擔糧食。糧食不夠的話,可折現給錢。

    孟和田聽到,差點要一口鮮血吐出來,如果說開始是慢放血,現在就是要撥皮削骨了。再不走,渣都不剩。

    孟家富甲一方,家大業大,人手也多,家中養著不少門客之類,各具才能。不過遷移之事,事關重大,務必保密,門客信不過,主要還是派家生子來做事。

    幌子,是籌糧!

    對於這個,燕王是喜歡的,糧食和金錢相比,還是糧食更加具有價值和流通性。

    而且燕王也沒想到孟家會返回雍州,雍州雖然平定下來了,但一片荒蕪悲涼,死氣沉沉,哪裡比得上青州?

    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後,孟家開始撤離,本來還預備要讓陳三郎方面幫忙,但由於沒有遭遇到什麼阻難,非常順利,完全憑藉己身力量便完成。等燕王接到情報,孟家主要的人物都已安全跑到雍州州郡去了。而青州境內的孟家店舖都轉移一空,化整為零,不知去向……

    得悉此事,燕王大發雷霆,甚至放言要攻打雍州,追殺孟家。只是經過幕僚軍師們的一番勸說後,他最終放棄了大動干戈的念頭,改為寫了一封措辭嚴厲兇猛的書信,派人送給陳三郎,要他不許收留孟家,否則將會如何如何……

    陳三郎接到信後,很認真地看了,然後很認真地扔了。

    青州方面,燕王一如往日,舒舒服服地做著自己的藩王……

    孟家的到來,如同最後一塊拼圖,彌補了陳三郎班子中的不足。在他的計畫中,農民重要,工匠重要,商人也非常重要,缺乏經商貿易,很多東西便如同一潭死水般,還處於自產自足的落後階段,不利於民生發展。但在這個時代,商業的發展自有規律竅門,需要專業的經驗豐富的人士才能做得好。

    過往時候,這方面多是周何之來負責,但他畢竟是正規的讀書人出身,不具備錙銖必較、以及敏銳的商人氣質,小本經營問題不大,當攤子鋪開了,難免力不從心。

    何況周何之身為戶房主事,本職事務繁多,實在難以兼顧得來。

    於是乎,商業房應運而生,孟家適逢其會,互相契合起來,形成了互補互利的局面。

    孟家家主孟和田接受任命狀,成為商業房主事,部門中的執事幹事等,多是出身孟家,由孟和田推薦,陳三郎落印。

    用人不疑,陳三郎用實際行動要表明了這一點。

    用人是一方面,交予商業房的任務可是半點不少,而且都是些難度頗高的任務……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2
第五百零一章:關門會議,統一思想

    「大哥,短短三個月時間,就要我們弄到這麼多的種子、糧食、還有牛馬等,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覺得,會不會是這位陳大人在鈍刀割肉,實質上與那燕王並無二致?」

    孟家遷回,重新住進孟家祖宅中。

    這一片宅子,陳三郎事先便讓人修葺起來,雖然不復之前的騰達富貴,但日常居住毫無問題,想要裝潢華麗,就看日後孟家的發展如何了。目前而言,得低調做事。

    議事廳中,一個孟家管事神色憤憤不平,向家主孟和田提出異議,對陳三郎交代給商業房的任務頗為不滿。

    另一個管事附和道:「可不是,莫不成是看咱們還有點錢,要全部掏盡了去?這可不行,咱們不能吃這個啞巴虧!」

    「住嘴!」

    孟和田拍案而起,低聲喝道:「大人交代下的任務,銀兩用度都從州庫裡支取,何時說過要咱們出了?」

    陳三郎入主州郡,繳獲無數,加上江草齊四處征戰押送回來的金銀財寶,全部堆積在州庫裡頭,經過清點計算,實在是一筆龐大的財富。

    說實話,現在州衙並不缺錢,缺的是物資,往往是有錢都買不到。

    孟和田一字字道:「公子用咱們,只是用咱們的渠道和人脈罷了。兩者亦是我等立身之本,否則的話,何必單獨建立一個商業房?」

    諸人聞言,盡皆默然,無話可說,因為孟和田所言字字屬實,並無虛妄。

    孟和田站起來,神態嚴肅:「出走青州,乃是一錯,卻讓我認識到一個道理:這天下,真要變了。過去種種,都將蕩然無存。動亂之中,若想立身存命,就得奮力而行。趨利避害,當避無可避呢?不管怎麼說,現在都是一個機會。」

    那管事遲疑地道:「陳大人雖然入主雍州,但名分何在?卻不知聖旨會什麼時候下來……」

    孟和田斜眼瞥他,冷笑道:「當今朝廷自顧不暇,大夏將傾,你還揪住名分不放,又有甚用?」

    這時孟慶岩開口了:「家主所言極是,目前而言,這份基業確實單薄了些。但正因為如此,陳大人才會對咱們倚重。這麼快,你們就忘了燕王是如何對待我們孟家的?」

    這話問得眾人心中一凜,燕王那吃相,簡直是不加遮掩的貪婪,根本原因在於,人家只是看中孟家的家財而已,別的都無在乎。陳三郎則不同,他看中的是孟家的人,知人善任。

    比較起來,就有本質上的區別。

    孟和田吐一口氣:「其他的話不必多說,目前整個商業房的人事安排,都由我們說了算,如果這樣還做不出成績,便是我們的問題。從明天開始,家族上下全部動員起來,把各個渠道都打通了,不管是從哪個州域入貨,都得把任務完成得漂漂亮亮的。有成績,才有說話的底氣,我們孟家才能立足。還有一件事,在交易買賣價格上,雖然大人給予了相當寬鬆的額度,但咱們不能中飽私囊,胡亂報價。記著,這是一等一的大事,如果東窗事發,就是大罪,會死人的!」

    他說得非常嚴厲,不容置疑。

    這些時日,陳三郎在歡迎款待孟家方面做得滴水不漏,很是熱烈。但若是孟家作姦犯科,做出了什麼有損基業的事,孟和田毫不懷疑陳三郎的兵甲會立刻圍住孟家。

    陳三郎雖然年輕得過分,雖然眉清目秀一團和氣,但這是建立在不當他敵人的基礎上。

    對付敵人,可就不會人畜無害了。

    嶗山發生的種種,孟家也是打探清楚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能在亂世中立足,創建起一份基業的人,絕不會是吃齋唸佛的慈悲長者。

    基業的點點滴滴,都是血!

    另外,陳三郎構建而起的州衙班子雖然人員少了些,成色略有不足,但制度分工卻是十分清晰分明,各房各門,分工合作,按部就班。考核方面也是非常有層次感,在這般完善的制度下,任何環節出了問題,都能快速地查找出來,並且解決掉。

    孟和田新上任,可已經從發放下來的文本冊子深深地感受到了,敬畏之心頓生。

    官吏貪墨,尸位素餐,往往不是因為官員本身,更多的在於是監督力度的缺乏,從而失控。

    權力是個好東西,但權力發酵膨脹後,便會變成一頭野性難馴的猛虎。

    也不知陳三郎是如何想到構建這麼一個班子的,怪不得短短時間,便控制住了整個州郡的秩序,不慌不亂,有條不紊。城外田野,數萬畝的田地都已經播種耕耘了。

    如此效率,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正是這些場面,讓返回州郡的孟家上下驚嘆心服。

    身為家主,孟和田性格固然溫和,但到了這個時候,就必須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來,統一家族內部思想,免得捅出了什麼簍子來,釀成大錯。

    眾人見家主如此神色,不敢怠慢,紛紛答應。

    家大業大,子弟眾多,富貴久了,難免養出些驕奢紈袴的氣息。不過遭遇戰亂,搬去青州後又飽受不公平對待,等於受了一番磨礪,現在回來雍州,都下意識地收斂住,低調做人行事。

    孟和田很滿意眾人的態度,一揮手:「那就這樣吧,開工!」

    ……

    州衙一間偏房中,黃明榮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心裡默默計算自己到州郡有多少天了。

    他還是沒有見上陳三郎,從而把聖旨交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黃明榮已經明白陳三郎是不可能接旨的了,雖然不知什麼原因,但他都覺得難以理解。

    開始的時候,黃明榮還神情激動地要討個說法,但折騰了幾天就安分了。

    罷了,這聖旨接也罷,不接也罷,自己何必去強求,也求不來的。傳完聖旨,就得回京,問題在於現在回京是個好選擇嗎?兵荒馬亂,戰火燎原,在回去的路上,凶險無比。

    陳三郎把自己關在此處,天天有酒有肉,算是厚待,應該也不會太過於為難。

    那麼,就這般耗著吧,過的一天是一天。

    黃明榮想著,眯起眼睛,小憩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2
第五百零二章:州郡之氣,修為漸長

    已入夏,夜空明淨,月色清涼。

    快到子時,但州衙依然燈火明亮,各個公房中人聲傳出,不斷有人影往來,還在忙碌著。

    兩三月來,這番情景已成常態。

    入主州郡,萬廢待興,實在太多公務事宜要做了。不加班,根本完成不了。而且加班屬於政績考核的內容之一,有加分的。晚上又煮了夜宵,份量足,美味可口。

    在最裡面的那間公房中,陳三郎坐在椅子上,他倒沒有伏案辦公,只是坐著,閉目養神,做著自己的功課。

    泥丸宮內,古書漂浮,無論形態還是光華都有一種躍然變化的感覺,看上去,它彷彿活了過來,具備了生命。書頁張合之間,便猶如人在呼吸。

    一呼一吸,便有氣息滾滾,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湧來。

    如此氣象,蔚然成勢,竟如奇觀!

    陳三郎每每見此,都忍不住心生驚嘆,這番氣派,以前根本未曾敢想。每增一分,他就越發理解《浩然帛書》的精義精髓,怪不得小龍女殷殷叮囑,要修煉此法,必須從社稷中取。

    社稷山河,民心民意,這,才是真正的源泉所在。匯聚而成,所向披靡。在本質上,其實道釋宗門,亦有需要。只是他們依仗的方式有所不同,要在官府之外,另外建立起一套體系來。

    這體系,形式便是設壇傳道。

    不過這個體系得仰仗官方支持,否則便沒有名分,根本做不下去——自大虞王朝開始,人道興旺,便制定下的律令規矩,一直沿用至今,主旨在於壓制難以控制的道法,以及妖魔之流。數百年的打壓,許多傳承早沒了脾性,安安分分的。

    妖魔鬼怪依然,若不是當前天下動亂,它們根本不會冒頭。所謂「國之將忙,必有妖孽」,說得便是這個意思。國運崩塌,壓制不住了。

    諸多宗門也變得活躍,子弟到處奔走,要找潛龍,尋新主,得扶龍之功,然後宗門自然沾光,甚至能成為國教,到了那時候,天下之大,處處都有道場,弟子萬千,何等風光榮華?

    陳三郎走的路截然不同,他不去仰仗,卻是憑藉己身,直接聚人聚勢,自己成為官方!

    此路不好走,荊棘滿佈,刀槍成林。相比之下,道釋行事,多是計算天機,借勢而上,屬於依附。宛如藤蔓攀爬大樹,即使纏錯了樹,只要及時斷藤,又能換新的目標。

    譬如青城山,正陽上錯了樹,元哥舒死了,正陽也身死道消,但對於青城山而言,最大的損失是失去了一個優秀的弟子,卻未傷及山門道基。

    相比之下,一顆種子萌芽,要想成長為參天大樹,卻要艱難許多,稍有不慎,便會被連根拔起,化為灰灰。

    陳三郎走到今日,許多人看來風華正茂,春風得意,但他經歷的凶險卻遠非常人所能想像,換了別個,恐怕早死了。

    在之前,他古書修煉,進度一直頗為緩慢,基本靠寶劍誅邪來獲得氣息,轉折點發生在進入雍州,入主嶗山後,躍然上一個台階;再到現在入主州郡,又是上一台階。

    每一次改變,都有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在嶗山時,整個府城的氣息浮沉,厚薄流動,盡數映在神台,如居空俯視,一覽無餘;現今居州郡,同樣如此,可體會的疆域範疇增長了數倍之多,雖然拓展開來,有些太遠的地方還顯得模糊,可霧裡看花,亦見輪廓。

    觀氣如觀人,盡見人心。

    整個州郡,人口萬千,人心熱烈,並且十分穩妥。

    這就表明,絕大部分人,都是擁護他的。

    分田分地,有飽飯吃,有衣服穿,有地方住,安居可樂業……百姓民眾,意願一向樸素,只要成就了這些,便滿足了。

    陳三郎潛心體會著,精神恍惚間,不斷地發覺滾滾氣息中有龍氣出沒。

    這些龍氣多零散,如同江河裡的魚兒一般,穿梭往來,卻都是往州郡上空慢慢匯聚。

    對此陳三郎早有預料,因為在嶗山時便曾發現過,從嶗山到州郡,這景象只會越發頻繁,而且壯大。

    那些修門術士觀氣,可不就是看這些嗎?例如那龍虎山的張元初,甘願放低姿態,幫逍遙富道打下手,便是見到了這些龍氣匯聚,認為陳三郎大有可為,無論如何都要留在雍州開壇傳道。

    人之所在,氣之所聚,最為直觀!

    只是人能聚能散,氣亦然,這裡面講究的東西就多了,玄之又玄,難以斷言。

    最起碼,氣息攏聚是好事,但不知要到什麼時候,諸多凌亂的龍氣能夠融洽成片。到了那時,就成氣候,即使遭遇波折打擊,也不會輕易被沖散破碎開來。

    也許,當整個雍州真正的恢復發展,民生鼎盛,便能達到吧。

    做完功課,睜開眼來,已是子時,夜漸深了。加班的各房人員開始散去,回家。

    勤奮歸勤奮,總得睡覺,偶爾一次通宵尚可,天天如此,誰都吃不消。

    陳三郎出門,也要返回刺史府。

    守在門外的洪鐵柱霍然起身,精神奕奕。這傢伙,在等待的時候早已睡了個好覺。也不躺著,就是坐在那兒,端端正正,只要他想,很快就會進入夢鄉,但一有異常,立刻便醒。

    這個,倒是門本事。

    他成為侍衛親兵統領後,吃食得好了,身形越發彪悍強壯,又天生神力,簡直一個人形猛虎。

    很快回到府上,稍作梳洗,陳三郎躡手躡腳進入睡房。

    許珺懷胎數月,易倦思睡,早已睡著。

    陳三郎除了外衣,輕輕躺上床去,不料這麼一動,許珺就醒了。不愧是練家子,異常警覺敏銳,哪怕現在的特殊狀況。

    「回來了……」

    一具溫軟的身子靠攏過來,聲音嬌慵。

    「嗯,睡吧。」

    陳三郎伸手將其抱在懷裡,手指觸處,兩團柔膩,分外洶湧。他內心卻是一片沉靜安寧,別無遐想。

    窗外夜空,一月飽滿,光色撩人,靜靜地籠罩著廣袤的大地,有山丘河流,有草木城池。

    此情此景,真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2
第五百零三章:堂上任命,金印納氣

    「耿鏑,今命你為江安府知府一職,明日便出發赴任。到了任上,要勤勉政務,體察民情!」

    「屬下受命,必謹記大人教誨!」

    剎那間,耿鏑心情按耐不住的生出幾分激盪來。

    能不激動嗎?這可是知府,嚴格意義上講,乃是從四品的官,算是「大官」的了。等閒讀書人辛辛苦苦考科舉,至中舉做官,要做到知府不知要煎熬幾許歲月。沒有貴人提攜,運程不佳的話,一輩子都難以企及。

    耿鏑今年四十有三,同進士出身,考了十多年,在官場上又熬了十多年,最大的官是做經歷司司長罷了,八品。雍州戰亂,他避世隱居,成為一名生活艱苦的「隱士」,平常工夫,挖地多於讀書。

    沒辦法,時局維艱,不事生產就沒東西吃。

    好在總算熬過了那段苦累的時光,經陸景引薦,跑來考核,成績不俗,最終得了江安府知府的位置。

    雖然說現在的任職在名份上有些不清不楚,地方條件肯定也十分艱難,但畢竟是當上官了,還是權限極大的官。管轄之內,府城班子基本都是自己任免,一個人說了算。

    當然,治下各縣,縣令的任免卻是陳三郎親自定的,而縣衙班子,又是由該縣令來搭建。

    如此做法,有利有弊。弊端在於容易建立起山頭,互相之間磨合存在問題,會發生矛盾;有利的地方在於分區發展,提高競爭力,能早出成績,同時檢驗這些為官者的成色如何,不合格的,做不好的,便會被剔除削職。

    很簡單,給予你聚人的權限,你卻聚不起來,或者只能聚一些平庸無能之輩,那就是你本身的問題。

    知府肯定大過知縣,屬於上下層關係,雖然都由陳三郎任命,但主次要分清楚。若知府能力不濟,知縣表現出色,經由吏房考核後,亦可調轉過來……

    總而言之,為官一方,便要做出成績。

    大堂之上,陳三郎坐在那兒,舉起玄武印,慢慢落下,這張任命狀便正式生成。

    耿鏑上前接過,躬身退下。

    今日,濟濟一堂,幾乎所有的頭腦都集中在此,氣氛莊重地見證所有的任命過程。

    其實第一單任命是商業房的孟和田,雖然商業房早幾天就搭建起來了,擁有了獨立的辦公場所,以及人員等。但為表正式,今日才真正頒發了任命狀。

    至於別的房,他們的任命早在嶗山時便已落實,今天自不會再來一趟完全沒有必要。

    他們坐著這兒,即使一言不發,也有氣勢在身:他們都是勞苦功高的元老!

    這一點,是很多新晉人士所無法比擬的。

    人群中,陸景看往耿鏑的目光都帶著羨慕。知府呀,這一出去,就是知府大人了……

    「要是自己能年輕個十歲八歲……哎,現在還是留在州郡中,當個聯誼會長吧……」

    不過耿鏑是陸景引薦的,這份人情跑不掉。

    今日的流程,主要是給新選拔出來的人才任命,基本都是到各大府城縣城的,先是商業房,然後到各大府城的知府人選,再就到各縣城的知縣。

    陳三郎的聲音不疾不徐,落印的動作舉重若輕,一張張任命狀生成。

    每一次落印,都有一股肉眼不可見的氣息萌生,迅速融進玄武印內。

    這一幕,同樣不陌生。

    在嶗山定六房時,便曾發生過。

    被一道道氣息滋潤,這方寶印似乎發生了某些玄妙的變化,光澤看上去,變得更加圓潤。

    被納入的氣息中,有一部分其實是被任命者的命氣,寶印為媒介,使得任命狀與人互相聯繫起來。

    不過具體如何,陳三郎不甚清楚,他修煉《浩然帛書》,對於己身能夠瞭解明白,但對於別人就難以去洞察了。

    這一點,顯然不同於修士的《望氣術》。

    但可以肯定的是,寶印納氣,並非是吞噬,掠奪他人的命氣,而是牽引,從而建立起某種關係。往往還會反哺回去,使得目標對象的命氣發生變化。

    任命狀給予的,基本都是好的變化。當官了,陞官了,能不好?若是問罪狀就不同了,那才是真正的剝奪。

    ……

    「盧元池,今任命你為廣河縣知縣……」

    行列中的盧元池聽到自己的名字,渾身不禁一顫,腦袋猛地空白,竟有些失神。好在身旁的人適時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讓他恍然過來,趕緊出列,跪拜行禮:「屬下在……」

    廣河縣隸屬高平府,距離州郡不算遠,算是不錯的地方。盧元池今年二十五歲,正屬青壯,不過出身窮苦,沒有考過科舉,更沒當過官,典型的自學成才的草根人物。

    今日,命運改變,幾乎一步登天。

    參加了培訓班,也就意味著前程在望。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當接到任命,盧元池還是情難自禁。

    陳三郎看著他,微笑道:「上任之後,好好幹,不要讓我失望,讓百姓失望。」

    「我會的……」

    面對這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大人,盧元池頓時感到有一股熱血沸騰上來,當即跪拜在地,哽咽地道:「大人厚待,元池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有淚水滴落地面,**了塵埃。

    陳三郎點點頭:為期大半個月的培訓班沒有白費功夫,獲得了收效。

    攤子大了,需要的管理人員隨之增多,或大或小,這些人歸心是關鍵,總不可能事事都指望周分曹他們幾個。監督制度固然完善,但始終都得靠人去做的,合適人選並不好找,如今翻遍雍州,僅僅選出這麼點人來。

    盧元池之後,陳三郎繼續任命。

    一個個人上來,一張張任命狀發下去。

    人多,一直到午時才走完流程。正好到了飯點,早讓人準備開席,就當是提前餞行。

    出外赴任,一路風塵僕僕,不是件輕鬆的事。由於許多東西都沒有穩定下來,大多數人都不好攜帶家室,只是帶些隨從護衛就出發了——這些隨從護衛,基本都是州衙給配備的。

    宴席之後,諸人紛紛告別,要回去收拾行裝。

    望著他們離開的身影,陳三郎滿懷期盼:這一番任命下去,雍州大局都有了安排。彷彿把諸多種子撒到田野上,至於有沒有收穫,收穫如何,就看他們的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2
第五百零四章:關隘困境,人命化灰

    他躺在床上,只感到渾身骨架子都要散開似的,每一處皮膚,每一塊肌肉,都在疼痛;眼皮沉重得像兩片鐵,難以睜開,然而腦袋一直在嗡嗡作響,卻是睡不著。

    「老了,自己畢竟是老了……」

    黯然嘆息一聲。

    不過一個多月來,天天都處於一種高強度的精神繃緊狀態中,換了誰,都難以承受得住。稍微脆弱的,可能早崩潰了。

    更何況,這副上了年紀的軀殼還帶著病。

    自從開春,關外的元文昌大軍就開始調動起來,然後攻關,數以萬計的兵士,潮水一般,一**地攻打過來,從早上到晚上,從沒有停歇的時候。

    清晨,晨曦微微,兵戈如麻;中午,日上中天,汗水與血水齊飛;黃昏,殘陽如血,殘肢遍地……

    這真是一場慘烈無比的戰役,五陵關的石牆上,濺血數寸,彷彿被紅漆粉刷了厚厚一層。

    好在,還是守住了。

    只是還能守多少天?

    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關中的將士天天都在傷亡減員;檑木銅汁等守關物資越用越少……

    京城對於五陵關的支持不遺餘力,因為朝野上下都明白此關的意義所在,每一天,都有青壯人員和物資源源不斷地運送到關上。正是因為有這些支持,五陵關才能支撐到現在。

    然而,京城的資源也不是無窮無盡的,近些日來,已經開始減少。

    這是沒辦法的事,被重兵圍困,天天消耗,等於是坐吃山空。

    唯一的出路:有人來救。

    可還有誰會來呢?

    京城最為接近的乃是涼州,涼州鐵騎早已馳援,因為如此,還被蒙元異族趁虛而入,攻城掠池,搶佔了好些地方;聖旨傳往三藩封地也很久很久了,但毫無迴響,自從上一次勤王聯軍全軍覆滅後,藩王們也意識到事不可為了,紛紛按兵不動,守住自己封地要緊;至於中州揚州蠻州那些,更不用說,揚州中州已是元家屬地了……

    剩得雍州一個。

    雍州前刺史郭宏正在京城呢,他日子也不好過,攜帶的百車金銀財寶基本都被捐獻出來了。不但他,京城中的諸多門族富戶,都必須繳納財富出來,不願意的,如狼似虎御林軍直接上門。

    破產消災,或許還是好的。由於減員嚴重,新帝已經開始下令抽丁,不斷把青壯人丁送到五陵關上。

    這些人平生沒有上過戰場,可能連架都沒打過,便被送了過來,往手裡塞一把武器,就得面對生死。

    他們的存在,純屬炮灰。

    諸多做法,惹得京城中怨聲載道,但都被殘酷地鎮壓了下去。

    新帝即位至今,被押送到午門斬首的人,數以千計。

    自古以來,皇位更迭,極少有不見血的,更何況目前風雨飄零的時局?

    很多時候,只有鮮血才能讓人畏懼!要想穩住人心,只得揮舞刀刃,至於日後的反彈,誰還管得著?

    也有聖旨送往雍州,但新帝並不抱希望。雍州的境況天下皆知,支離破碎,能拉扯起多少兵甲來?若是陳三郎精忠報國,犧牲小我,率領所部攻擊揚州,新帝自然喜歡。

    揚州乃是元家大本營,留有兵力鎮守,陳三郎此去,或許有去無回,但只要給元文昌造成一丁點的騷擾和分心,總是好的。

    京城的困局日益嚴重,這段時日,涼州急報如雪片般傳回,但都顧不上了,滿朝文武,很多人甚至都已默認,不用多久,涼州將全部被蒙元蠶食殆盡,到時,便是國門全開的局面……

    可能怎麼辦?

    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調遣涼州鐵騎回去,可他們一走,京城禍在旦夕。兩難選擇,只得斷臂求生。

    哪怕,只是暫時的苟延殘喘。

    自去年入冬,京城的氛圍便異常壓抑。夜間早施行了宵禁,白天也是兵馬巡邏,四個城門關閉三個,只開一個。

    開的這個,出入都要經受嚴格的檢查。

    必須如此,否則滿城百姓早跑光了,剩個空城。

    中午,打開的東門人群熙攘,一支隊伍正在出城,人數不少,足有數百人。

    這些人全部是青壯,衣裝不一,有的布衣,有的卻掛著兩片皮甲,顯得不倫不類。

    隊伍邊上,有全副鎧甲的將士手持武器,騎在高頭大馬上。彷彿護衛,但看上去更像是監工。

    將士們押送著隊伍出城,逶迤而行,所去往的方向,正是五陵關。

    城門內,哭聲四起,卻是來相送的婦孺,要不是有兵甲攔住,她們就會撲過來,把自家男人給搶回去。

    他們,有的是她們的兒子;可能是她們的丈夫;也可能是她們的哥哥弟弟……

    附近一間酒樓上,一個面容愁苦的文士站在窗前,目睹這一幕,跌足仰天長嘆,吟道:「車轔轔,馬蕭蕭,行人此去別城郊;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長安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雲霄……這天下,究竟是怎麼啦!」

    飲著,舉杯飲酒,最後竟是伏在桌上痛哭起來。

    整座京城,彷彿都在哭泣。

    隊伍出城了,走遠了,都聽不見了。

    隊伍中,羅源面目麻木地有一腳沒一腳地走著,他今年不過二十二歲,面目清秀,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讀書人。

    他本是個秀才,若非戰亂,恐怕都要參加鄉試了。以他平時的成績,很可能中舉,錦繡前程在望。

    但所有的期望,都像一面掉落的鏡子般,被砸得粉碎。

    石破軍反了,蠻軍殺進雍州——本出身雍州大族的羅源只得跟隨家族逃亡,歷經種種艱苦,終於逃進了京城,逃進了這個本以為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天子腳下,本該安全無虞。

    但是,元文昌又反了,一直打到了五陵關下。京城受困,孤立無援。後面的事都不知是如何發生的,一樁接著一樁,形勢一天比一天嚴峻,家族帶出來的錢財如水般繳納了上去,住的大屋變成了小屋……再到現在,自己被抽丁選中,要奔赴五陵關,守關參戰……

    羅源活了二十二年,連雞都沒殺過一隻呢。推他去五陵關,不是叫他去送死嗎?

    「早知如此,當初何苦要從雍州逃來京城?還不如留在那邊,躲到山上當個隱士,也許還能多活幾年……」

    羅源抬頭望瞭望天,悲從心來,喃喃道:「天地入爐,人命化灰。這個天下,究竟是怎麼啦?」

    ……

    五陵關上,剛要睡著的謝余杯猛地聽到了嗚嗚的號角聲,不禁坐起床來。

    登登登!

    「將軍,叛軍又開始攻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2
第五百零五章:五陵危矣,江山危矣

    謝余杯披甲而出,腳步有些踉蹌,來到箭樓之上,耳中所聽,是海嘯般的打殺聲、慘叫聲;目中所見,是如雨的箭矢,還有一群群螞蟻似的元家將士。

    屢攻不下,元文昌也急了。

    計算起來,攻打五陵關已經用了好幾個月時間,主要被漫長的冬季給耽誤了許久。

    越拖得久,越是不利。

    攻關是非常損耗戰力的事,元文昌的部眾減員也十分厲害,要是再打不下來,恐怕會功虧一簣。

    根據傳回來的情報,蒙元鐵騎縱橫,已經破了居山關,整個涼州再無抵抗之力,不用多久就會全境淪陷。到時候,蒙元鐵騎就會出現在名州。

    這並不是元文昌願意看到的局面,雖然是他修書說動蒙元可汗出兵——其實蒙元方面知道涼州鐵騎被調走後,不用別人說,他們也會大舉進攻,趁虛而入。

    元文昌的本意,在於引第三方勢力入局,從而讓朝廷前後受攻,忙於應付,從而加速崩潰,喪失抵抗力。

    因而讓蒙元攻打涼州可以,佔據一些地方也無所謂,元文昌寫給對方的書信中便有許諾:若其登基為帝,可割讓涼州兩大府城之地給予蒙元!

    現在形勢發生了某些不可控的變化,以元文昌對蒙元的瞭解,隨著節節推進,這一群貪婪的異族顯然已不滿意割讓的二府之地。

    他們想要得更多,甚至想逐鹿中原。

    野心總會隨著境況的變動而變動,很是正常,可那樣的話,蒙元就會成為元文昌的敵人,而且是大敵。

    這就很讓人頭疼了,所以他必須盡快儘早地破關,打進京城去,然後再組織兵力來對抗打過來的蒙元鐵騎,若是一直這樣被堵在五陵關外,到木已成舟時,勝利的果實就會讓蒙元一把摘掉。

    「攻關,不惜一切,一定要在三天內破關而入!」

    在中軍帳中,元文昌咆哮著下了死命令。

    成千上萬的將士沒了退路,只能奮不顧身地撲向五陵關。

    謝余杯出來,就看見這麼一幅慘烈的景象。他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眸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層猩紅,嘶啞著聲音道:「羅副將呢,他在哪裡?快叫他帶人上來!」

    一名親兵連忙跑下去叫人。

    謝余杯的命令一個接一個地發下去,他說話有點急,突然間一陣天旋地轉,往前撲一步,在親兵們驚恐的目光中,慢慢倒了下去。

    「將軍!」

    「將軍,你怎麼啦?」

    一片驚慌的呼叫聲中,謝余杯的眼睛慢慢閉了上去,兩片乾癟的嘴唇微微張合著,只有最靠近他的人才能聽得見他的說話,兩個字:「守關……」

    ……

    紫禁城一片肅穆,侍衛環護,在外層各個門口,御林軍的人馬守得嚴嚴實實的。

    城內,剛上完早朝的新帝斜躺在一張籐椅上,微微閉著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時光。

    身後,一名容顏出眾的賓妃正在幫他輕輕地揉捏肩膀。

    自開春來,新帝每日勤於政務,甚至通宵達旦,累得整個人都瘦下了一圈。

    只是很多事情並未因此而稍有好轉,反而變得更加嚴重。整個江山,就像著了火似的,撲得了這邊,顧不得那邊,稍稍有風一吹,火勢立刻又漲起來了。

    新帝已焦頭爛額。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糟糕的?他付出無數,這才登上寶座,不料面對的,竟是這麼一個支離破碎、風雨飄零的江山。

    這樣的江山,有什麼好爭的?

    有時候,新帝自己都覺得荒謬。

    每一天,各種各樣的情報遞交上來,疊起來,足有兩尺多厚。這些情報,有關於涼州局勢的,有關於五陵關戰況的,更多的卻是京城的訊息,民眾如何、大臣如何……

    諸如此類。

    在這個敏感的階段,新帝要完全掌握所有的一切,只有這樣,他才感到有安全感。他可不想坐在金鑾殿上,城中有人造反都還不知道。因此處理這些情報他不再假手於人,而是完全由自己來審閱。

    工作量很大,但比起整個江山的得失,再辛苦也得支撐下去。

    他還年輕,他絕不願意做一個亡國之君。

    當下政令,裡裡外外都緊。不僅對百姓緊,滿朝文武也是一樣。在新帝心目中,甚至更擔心那些大臣。為了保持穩定,剔除一切危險因素,新帝借戰爭之名,命令各大王公貴族,豪門大戶,除了繳納錢糧外,還要出人。

    但凡這些家族,基本都蓄養著不少門客護衛,人數或多或少,多的,甚至達數百人。

    這些人從嚴格意義上講,等於是私兵了,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彙集起來,便是一股不容小視的力量。

    新帝要眾多家族交出這股力量,為國所用。

    開始的時候,不少人都是牴觸的,紛紛上書反對,但都被鎮壓下去了。新帝佔了大義的名分,又手握最大權柄,非常時候,非常做法,不惜血腥征服。

    其手下,不但有強大的涼州鐵騎,還有精銳的御林軍。

    豪門貴族門只得屈服了,紛紛交人。只是積壓的怒怨之氣,無以蓬髮,都在心中沉澱著。

    新帝卻不管,也沒法管了,如果挺不過元文昌這關,說什麼都無用。

    至少目前,局面還在掌握之中。

    咚咚咚!

    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新帝眉頭一皺,很不高興。他早有吩咐下去,不要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小憩,誰這麼不長眼?

    又或者,發生了什麼大事?

    想到後一個可能性,新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來人進來後,趕緊放緩了腳步,輕輕地走過來,停在一丈開外。

    新帝抬頭一看,見是自己最信任的太監明德,臉色稍雯,問道:「明德,你怎地來了?」

    明德有些緊張,他雖然得寵,但伴君如伴虎,惹得皇帝不高興了,一句話的事,人頭便落地。只是傳回來的軍報實在非同小可,他才硬著頭皮進來,當即跪拜在地:「聖上,五陵關有加急軍報送到。」

    新帝問:「說。」

    「謝將軍在箭樓上暈厥,只怕、只怕命不久矣。」

    「什麼?」

    新帝霍然起身,臉色鐵青:這一天,終究是來了。謝余杯一倒,五陵關危矣,天下危矣……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2
第五百零六章:一路逃亡,傷者誰人

    過了春,草木越發茂盛,田野之上,放眼一看,翠綠一大片,莊稼生長勢頭相當不錯。

    再過兩三個月,就能到收成之季了。

    這一茬的作物極具戰略意義,只要順利,整個雍州的局勢將完全穩定下來。

    在東面的一大塊田地上,孫老頭正帶著家人在勤快地除草。

    這塊田地足有兩畝,全部種上水稻,一株株,長得茁壯,勢頭喜人;田邊就有水渠,又有水池,下雨的時候,早儲滿了水,因而不用擔心乾旱的問題;只要不遭受大規模的蟲害,這一季的收成不會差。

    孫老頭心裡都忍不住暗暗計算一番,最終得到的結果,刨除一部分稅賦,以及別的一些消耗,最後差不多能剩下三千多斤的糧食——當然,這是家裡全部田地加起來得出的數字。

    數字驚人,不敢想像。

    過去在太平年間,孫老頭一家每個月的口糧不足五十斤,簡直是數米下鍋。沒辦法,他乃貧農,只得幾分坡田,由於地質問題,種不了稻米,只能種些薯類,產量不高。

    平常時候,他們都是租地來做,名副其實的佃戶。佃戶受剝削重,一層層的,想要租到好田都難,還得交各種各樣的稅賦,最後剩下來的,勉強滿足全家溫飽罷了。

    比起來,以前過的,根本不是日子。

    要知道,現在他家可是擁有了十多畝的田地。放到鄉鎮上,那就是一個鄉紳地主了。

    種自己的地,感覺真好!

    所有的一切,都得感謝那位陳大人!家裡都給陳三郎供了長生牌,只希望他能長久長治,永不更變……

    雍州的稻米收成,一年可有兩季,收了這一茬,到深秋又有一茬,兩撥加起來,整個家底立刻就變得殷實。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百姓民眾,最為樸素,也最為實在。

    將一大把草搬出田來,孫老頭坐到田邊路上,準備抽抽菸,歇息一下。

    得得得!

    有馬蹄聲從路的前頭傳過來,緩慢而沉重。

    孫老頭領取的這塊田就在官道的岔路邊上,平常時,官道上間或有兵馬奔過,但不常見。

    現在很是太平了,管治清明,幾乎沒有鬧事的。既不敢,也沒空,都忙著種田種糧食呢。

    今天,怎麼有馬跑這裡來了?

    孫老頭感到驚奇,連忙站起來,迎上去瞧瞧。

    走不多久,轉彎處拐出一匹馬來,慢慢走著。馬背上馱著個人,這人卻是伏在馬背上的,不知什麼狀況。

    孫老頭雖然上了年紀,但眼神還好,很快就發現那人正在流血,殷紅的血不停地滴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哎呀!」

    孫老頭嚇一跳,扯開喉嚨叫起來,要家人趕緊回去村莊,稟告村長知曉。

    很快有民兵來到,領首的,正是村中的民兵隊長孫大剛。

    民兵制度建立,首先從州郡外面的鄉鎮開始,逐步推廣,再到下面各個府城縣城。

    對於這個,青壯們倒不反對,反正加入民兵,就是多些日常訓練而已,又有福利補貼發,家裡有人當民兵,分的田地都能多些。

    短短一兩個月,州郡外的諸多鄉鎮上,基本都建起民兵隊伍。不過由於人口銳減,青黃不接的緣故,有些村鎮的民兵數目不多,有十來個人,已經算多了。

    孫大剛帶著兩名民兵來到,壯起膽,把馬背上的人抱下來看。見是個中年人,不知是否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很是蒼白。他一身青衫,背負一柄刀,看起來,應該是個江湖人士。

    其受傷的位置在左臂,有一道猙獰的傷口,血流不止。

    孫老頭問:「大剛,你看該怎麼辦?」

    孫大剛是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性子耿直,抓抓頭:「帶回去給村長吧。」

    「我覺得不如直接送到州郡衙門去。」

    孫老頭膽小,他怕對方是個汪洋大盜什麼的,要是帶回村去,恐怕會招惹麻煩事端。

    孫大剛想了想:「那好。」

    「事不宜遲,趕緊走吧。」

    孫老頭怕出人命,脫不開關係。

    「孫伯,你也得一起走,做個見證。」

    孫老頭點點頭,跟隨他們去。

    數人往州郡趕,在路上,孫大剛幫那人包紮了下,用的是草藥,勉強止一止血,否則這般流法,哪裡承受得住。

    到了州郡東門,入門的時候,立刻引來守門兵甲的注意,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孫大剛連忙表明身份,他是民兵隊長,有腰牌在身。這腰牌是莫軒意特定製定下來的規矩,又由州衙張榜公告,上下都知道。

    身份無誤,聽了因由,守城兵丁便去查看傷者。

    這人來歷不明,又是騎著馬的,自然可疑。

    當下雍州境內基本平穩下來,但仍有些不安定因素,甚至還有修羅魔教的餘孽在。雖然不成氣候,但總叫人不放心。當有可疑,自該好好檢查。

    不過這人已經陷入暈厥狀態,無法言語,問不出東西。

    那值班的兵甲一皺眉,叫道:「去稟告梁將軍,讓他定奪。」

    州郡四門,都有一名將軍坐鎮,負責把守,東門守將,正是樑柱發。在嶗山時便加入軍伍的「老人」了,征戰多時,立下不少功勞。

    過不多久,樑柱發便下到城門處。其實這樣的事,他只要說一下怎麼處理就行了,不需親自下來。不過清閒無事,便想來看看。

    到了近處,諸人讓開。

    樑柱發便去看傷者,只看一眼,臉色大變,失聲道:「是許大人!」

    一個箭步搶上前去。

    眾人不明所以,面色發愣:「許大人,難道是州衙的官員?」

    樑柱發不管許多,伸手就把那人抱起,口中喝道:「快,快弄一架馬車來。」

    手下見將軍神色急切,不敢怠慢,立刻趕一輛馬車過來。

    樑柱發抱著人上車,吩咐車伕,馬上趕往州衙。

    馬車轔轔,急奔而去,街上的行人急忙避讓,很是驚訝,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都要去州衙,等候詢問!」

    將軍不同尋常的舉動,讓守門兵甲也緊張,人是孫大剛他們送來的,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他們自不能離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2
第五百零七章:強敵到來,防不勝防

    「爹,是誰傷的你!」

    聞訊趕來的許珺柳眉倒豎,怒氣如雷。

    「珺兒,不要太過於動怒……」

    旁邊的陳三郎連忙勸道,怕她動了胎氣。現在的許珺孕意十足,肚子已經十分明顯。

    許珺聞言,稍稍平復下情緒,只是怒容未消。

    當初許念娘告別,說順利的話可能回來過年,但一去不見返。年過了,他們都從嶗山遷徙到州郡來了……時至現在,許念娘才出現,不料卻是身負重傷。

    真的是重傷。

    陳三郎第一時間趕過來,見到陷入暈厥的許念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印象裡,自家岳父大人幾乎稱得上是這個世界頂尖的那一撮人,一刀縱橫,所向披靡,不曾碰到過像樣的對手。

    如斯人物,有朝一日竟像條死狗般躺著,動彈不得,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陳三郎趕緊下令,足足叫了四個醫術精良的大夫進來醫治,一番忙活,最後灌進一碗上等人參湯後,許念娘才恍然醒轉過來。但還是很虛弱,臉色蒼白。

    他的左臂,被嚴重切傷,從上臂到肘部,深及見骨,差點對半刨開了,諸多筋腱都被破斷,好端端的臂膀,恍若被廢;另外,他背部還挨了一掌。不知是什麼掌法,極為毒辣,掌印清晰,逞幽藍色,寒氣逼人。一位大夫醫治之際,不小心用手指觸碰了下,渾身立刻打哆嗦,臉色都青了。

    這等掌法,簡直駭人聽聞。

    不過好在,許念娘最終活了下來,堅持著逃到了州郡外。他應該是在境內聽到了陳三郎入主州郡的消息,才往這邊逃的。

    許珺坐在床邊上,雙手緊緊抓住父親的手,他的手冰涼而無力,皮膚皺得像一株蒼老的松樹。

    在印象裡,從不見父親這般。他青衫磊落,高來高去,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沒有勝不了的對手……

    父親,是永不會倒下的……

    但眼下,發生了什麼事?

    許念娘微微睜開眼睛,看著陳三郎,一個個字眼似乎從牙縫裡擠出:「三郎,他們來了……」

    這話說得言簡意賅,但陳三郎立刻就聽明白了,他想起當時許念娘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一個名叫「山寨」的地方,一個由前朝餘孽組建起來的神秘勢力。

    他們不在江湖,但整個江湖都是他們的傳說。

    許念娘便出身於此,只是叛出來了,帶著女兒浪跡天涯。

    在涇縣時,陳三郎與許氏父女接觸,覺得他們定有來歷;後來與許珺修成姻緣,彼此之間,便是一家人了。這時許念娘才隱約透露了些秘辛之事,真相讓人吃驚。

    但他心目中,仍是覺得有些事情距離自己很遠,江湖也很遠,也並不怎麼在意——發展至今,兵強馬壯,麾下兵甲已達數萬,又入主了雍州,恍然是封疆大吏的級別。

    這樣,還怕什麼江湖人物?

    可當現在許念娘血淋淋地躺在自己面前,陳三郎猛地發現,自己還是把某些事情想得過於簡單。

    這個世界,並不簡單。

    也許,正如許念娘上一次所說的:有些人要來殺自己,並不難……

    陳三郎不禁捏住了拳頭:但現在的自己,也變得更強了。當下說道:「岳父,我知道了,我會做好安排的。」

    「好。」

    許念娘說完這個字,彷彿耗盡了力氣,又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陳三郎示意,諸人都退出房間,免得影響許念娘的休息。

    許珺本來想陪在父親身邊的,但還是依言跟了出來,她也有問題要問夫君:「三郎,父親說得他們到底是誰?」

    陳三郎道:「你還記得在涇縣時,找上門的白頭翁兩個不?」

    「當然。」

    許珺乾脆利索地回答。

    「他們還有夥伴,嗯,怎麼說呢,岳父以前也是跟他們一起的,只是後來意見不合,最終離開,導致反目成仇。」

    陳三郎不敢說起岳母的事,要是許珺知道母親還活著,那還不知會出什麼狀況呢。

    打記事起,許珺便跟著父親行走江湖,很少在某個地方待得長久,有時一年半載,有時甚至只得十天半個月,就會離開。

    顛肺流離的日子一直保持著,直到搬到涇縣住下來。

    每一次搬家,許念娘都神色匆匆,似乎在逃避著什麼。後來許珺長大了,曾問過原因,許念娘卻什麼都不說。問了兩次沒有答案,許珺便不再問,心思玲瓏的她隱約猜到了,父親或許有強大的仇敵。

    正因為如此,當陳三郎擁有了日漸強大的勢力,許珺便希望父親能一直留下來。只是,上一次許念娘還是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再回來時,身負重傷,能傷害他的人,一定非常厲害。

    現在,這些人來了!

    許珺忽然有些莫名緊張,本來見到父親的樣子,她怒氣衝衝,要不惜一切代價替父親報仇,但現在慢慢冷靜下來,卻又替陳三郎擔心,害怕自己的夫君受到傷害。

    畢竟對方那些人,實在不可以常理揣測。陳三郎麾下雖然兵甲眾多,但他不可能一天到晚帶著上萬兵甲出入。俗話有說:在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耳。

    這並非誇張之詞,現實中,是有這樣的高人的。

    起碼,在許珺看來,父親便有這般本事。但現在父親都被人打傷,對方兇猛足見一斑。

    「三郎,你準備怎麼做?」

    立刻關切問道。

    陳三郎想了想:「我不讓他們入城。」

    州郡城高牆厚,可禦敵於外,這是最為得天獨厚的基礎條件。有此城在,再加上上萬兵甲,對方武功再厲害,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來攻打。事實上若是對方自持武力,膽敢現身的話,陳三郎自不會客氣,立刻調遣重騎圍殺,到時箭矢如雨,刀槍如林,什麼武林高手,統統都要化為肉醬。怕只怕,對方潛入城來,不知頭尾,這就十分頭痛。一個不好,直接闖進州衙,大開殺戒,所造成的破壞力和殺傷力就難以估算了。

    這樣的事情防不勝防,最好的辦法是守住城門,不放人進來。那樣的話,得做足工夫才行。

    首先要調動的便是軍伍兵甲,陳三郎決定馬上去找江草齊,也許,莫軒意也得叫回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3
第五百零八章:觀想成像,紅氣來犯

    商議完畢,送走江草齊與莫軒意,陳三郎神色不見絲毫輕鬆:這次面對的敵人非同小可,皆非尋常,他們如果一定要進城的話,並不困難。

    坐在房中,長吸一口氣,閉目觀想,看能否有所發現。

    氣,依然是濃厚駁雜的氣息,源源不斷地彙集而來。

    每時每刻,不曾間斷過。

    氣息如此之多,甚至超過了《浩然帛書》的承受限度,無法再像過往那般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只能徐徐吸納。譬如人吃飯,當吃得差不多了,就很難再狼吞虎嚥。

    瓶頸在於古書遲遲無法翻開新的篇章,不知哪兒出了問題,卡住了。已翻開的書頁被濃郁的氣息滋潤溫養著,猶如泡在水裡,基本處於一種飽和狀態。書頁上的字句,一筆一劃,都在嶄然發光。

    但翻不開新書頁,後面彙集的氣息不得其門而入,很是浪費。

    帛書共有九章,昔日在嶗山府時,已成功翻開第六頁,接著是翻第七頁。第七第八兩篇,頗為重要,有個名堂,叫做「知命」。顧名思義,便是知悉命運,非常了得。

    知者,可自知,可知人,分別對應第七和第八兩篇內容。

    這一段時日,為了衝擊瓶頸,陳三郎狠下功夫,奮力吸納,但後來他發現問題的關竅並非在此。因為從氣息的吸納程度上,早就夠了的。欠缺的只是一次時機,或者說際遇,或者說是頓悟……

    反正都是那樣的意思。

    於是,他停了下來,慢慢煉化,不再一味追求數量。隨之放下的還有急於求成的心思。

    很多事情,真急不得。以他現在的年紀,和修為的進度,實際上已經驚世駭俗。

    當然,這樣的事就跟他年紀輕輕就入主雍州一樣,成正比。

    氣息萬千,綿綿不盡,在泥丸宮的觀想裡,就如同無窮無盡的雲氣,鋪天蓋地開來,幾乎覆蓋住整個雍州上空。

    當然,雍州境內,地方不同,雲氣厚薄也多是不同。最濃郁的地方,當推嶗山和州郡兩處。倒不是說別的地方陳三郎未得人心,主要的原因卻在於,很多地方人口銳減,真是沒什麼人了。

    越冬之際,無數流民逃難,一窩蜂跑到嶗山府去,後來雖然雍州安定下來,但不少人已在嶗山府定居,並不願意再跑回去開荒。選擇返鄉的,只佔少數。

    一是人口少;一是派遣下去當官的人選基本都剛上任,諸多政務伊始,還沒有出成績,治下民眾心中仍存疑,自不可能完全歸心。

    即使如此,光憑嶗山和州郡兩地的雲氣,已經蔚然成像,十分可觀。

    感受著浩蕩的氣息,陳三郎心情微微激盪。

    正在此時,猛地泥丸宮一陣炙熱,好像被猛烈的陽光晃射到了一樣,有些不舒服。

    「那是?」

    陳三郎一愣神,就發現在雲氣之中,出現了數團殷紅的氣息。

    這些氣息的顏色是如此不同,一下子就能看見,顯得格格不入。它們的存在確實不同一般,一動不動,還不斷裹挾拉扯著周圍的雲氣,隱隱形成漩渦的模樣。

    換句話說,它們在與陳三郎爭氣!

    如此情形,陳三郎自修煉以來,從未發現過,自是感到驚詫。

    但爭氣之事,實則平常。簡單地講,當兩個人處在一起,便可能產生爭氣的跡象。

    之所以陳三郎以前沒察覺,卻是因為那時的他修為不夠,還無法觀想出景象。

    這樣,自然不知道某些事情一直在發生。那一次在京城,其遭受正陽施法,掠奪時運,等雷罰降臨時才有些預兆。換了現在,正陽還沒動手,陳三郎就已知曉,根本傷害不到半分。況且,以陳三郎目前的氣勢氣象,正陽也掠奪不了,反會遭受反噬,恐怕就丟性命。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

    那時的陳三郎實力不濟,一路考到京城,結交了些友朋,得到些名聲,但並未達到收穫民心的地步——這是他當了涇縣縣令後,才逐漸涉及開始的領域。不過小小一個涇縣,不好出成績。反倒是難民潮那一波,讓陳三郎收割了一批民心。可惜沒過多久,元哥舒便率兵打過來了。

    真正讓陳三郎脫胎換骨的,是入主府城後,再到現在入主州郡。一步一個台階,穩當而躍然。

    隨著氣勢成,觀想形象,越發細微,接觸發現的東西就漸漸具體,發現有外人入境,前來爭氣,也就順理成章。

    這也是建立在對方來勢兇猛,實力強橫的基礎上。若只來些無名之輩,那自無法在泥丸宮呈現出來,早泯然在無數氣息中,無從顯露了。

    現在這幾團紅色氣息,霸道凌厲,十分鮮明地表現出對方的實力。不過它們擁擠在一起,難以分辨出具體的數字,無法確定是幾個人。

    許念娘也不清楚,他是被三個人圍攻受創的,好在闖出條血路,末路逃亡。但後面有多少人追殺到雍州,卻不好掌握了。

    不管怎麼說,陳三郎這一次觀想成像,一下子捕捉到對方的氣息,乃是神通手段,無形增添了幾分把握和底氣。

    只是觀想,並非時刻可用,每一次施展,都頗為耗神。

    ……

    州郡東南外百里開外,一片低矮的山坡,坡上忽而出現一排列的健馬,約有十數人。

    這些人的衣裝打扮,幾乎清一色蓑衣斗笠,標準的出行裝束,不怕風塵雨霜。

    斗笠壓得低,不走近去,都難以看清楚騎士們的臉容。

    居中一騎,便是領頭人,身材中等,但騎在馬上,別人看去,竟隱隱有一種觀望山嶽的凝重壓迫感。

    這人若有所感,猛地抬頭觀望天空。

    將近傍晚時分,晚霞半空,煞是豔麗,在空中凝結著,被風一吹,便變幻出一些形象來。有時候像一頭巨鳥,有時候像一頭猛獸……

    「老大,怎麼啦?」

    身邊一人開口問道。

    那領頭人語音平和,慢慢道:「適才之際,我感覺到有人窺視。」

    「什麼?」

    身邊諸人都驚詫出聲,紛紛四下張望,目光敏銳地搜索起來。以他們的本事,出現在這裡,被人窺視居然沒發現,簡直不可想像。

    領頭人又道:「不是周圍,而在天上。」

    「天上?」

    眾人更是覺得奇異,齊齊望天,片刻,有人醒悟過來,低聲喚道:「老大,你說的難道是神通?」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13
第五百零九章:帶頭大哥,所圖不小

    「神通」二字一出,諸人都顯得有些不甚自在。

    這個世界,道法顯世,雖然日漸式微,開始沒落,但道法神通的概念早深入人心,一說出來,便讓人心生敬畏。

    這十數騎者都是武功高強的武者,曾與道釋打過交道,甚至交過手,知道根底深淺,雖不敬畏,卻有幾分忌憚。

    領首者語氣不見絲毫波動,慢慢道:「雍州平定,佔地為王,麾下自不會缺能人異士,有法力高深者掌握神通,不足為奇。」

    眾皆點頭稱是。

    人道興旺,道法衰退,各大宗門想要設壇傳道,就必須依附投靠世俗勢力才行。

    這些情況在各個州域都普遍,哪個刺史府中,不養著一大群門客幕僚?其內雞鳴狗盜,三教九流,成色複雜。

    這群武者進入雍州之前便打聽到情報消息,知道雍州今非昔比,已經被人平定下來了。

    此人名叫「陳原」,乃是欽命狀元,才華過人,路經岳陽樓時,受龍君青睞,邀約赴飲,席間寫下一篇《岳陽樓記》,膾炙人口,廣為傳誦,收穫名望無數……

    《岳陽樓記》實在太過於經典,其中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更被譽為「仁者之言」。

    可以說,陳原單憑此文,便足以躋身文壇頂尖行列,只是他的弱冠年紀,影響了很多人的觀感,內心中總不情願承認。

    文人相輕,自古所然。排資論輩之下,很多人都熬得鬚髮花白,才能熬出資質聲望來。他們苦心打拚鑽營才能得到的東西,眼睜睜看著一個年輕人揮筆而就,自然覺得不平衡,忍不住閒言閒語。

    《岳陽樓記》剛傳開來的時候,有不少聲音質疑,說陳原不足以寫出如此名篇,或有剽竊之嫌。不過始終沒有什麼證據,質疑的聲音才漸漸停息下來。

    陳三郎最開始收穫的名聲名望,基本都是通過詩文所得。以他的出身家境,他也只能靠這個渠道。至於科舉之路,那是功名。

    這算是趕上最後一波了。

    自石破軍起兵作亂,天下動盪,持續了數百年的文壇靡靡之風發生了巨大改變。

    曾幾何時,詞賦滿江,歌舞昇平,各種各樣名目繁多的詩會文會,從年頭開到年尾,男男女女,酒肉宴席,流水般往來。

    但現在,那般美好的光景一去不復返。

    當兵荒馬亂,蒼夷滿目,人心惶惶,或逃難,或在準備逃難,誰還顧得上風花雪月,吟詩作對?只間或有些憂懷國事的文人騷客,會有感而發,做一些詩詞罷了。

    目前的境況,以詩詞得名,早已不現實。滿腹詩書,不如一碗粥的時世,也沒什麼人還能去遊山玩水,尋歡作樂。

    對於陳三郎的瞭解,除了詩文外,還有其一路來的經歷過程——這些,並非秘密,獲悉不難。

    只是當探查清楚後,反而覺得籠罩了一層神秘色彩,難以理解。

    陳三郎一行能逃出涇縣,本就匪夷所思。要知道那時候元家方面可是出動了大量虎威衛,兵戈騰騰,陳三郎等依然全身而退,實在了不得。由此可知,在涇縣當知縣的時候,其身邊便攏聚了高手。

    這領頭大哥心中有事,在仔細思慮著,過濾關於陳三郎的一切,心裡想道:此子究竟有甚本事,小小年紀便能打下這一片基業?還讓得老六選中為女婿?現在又有神通顯露,那施法者法力高深,在宗門中,起碼得是核心一層,又會是哪一門哪一派,對雍州如此看重?

    諸多疑問,繚繞不散。

    始終理不出個明白的頭緒,吐一口氣:要不是另有籌謀,真想現在就進州郡去,見他一見……

    「大哥,如此說來,我們不是行蹤暴露了?

    旁邊一人問道。

    領頭大哥微微一笑:「神通固然了得,但也不是無所不能,就是知道個大概而已。況且,老六沒有死,人家定然早就知道我們來了。」

    「哼,老六這個傢伙,真是個叛徒。」

    「人各有志,只能各行各路了。都過去這麼多年,只沒想到,他還能給予我驚喜。走吧,大事要緊。」

    說著,領頭大哥一催馬匹,得得得地跑下山坡。身後眾騎跟隨,很快消失在遠方。

    ……

    做完功課,陳三郎渾身都濕透,出了一身汗。

    觀想成像,勾勒出那數團紅色氣息,一看便知對方來勢兇猛,定然是武力驚人的武者,只有他們,身體才能蓬髮出如此強烈的血氣。

    這股血氣,對於道法而言,乃是相剋之物,等閒不敢輕攖其鋒。所謂妖魔鬼怪之類,亦是如此,根本近不得身去。

    陳三郎知道岳父大人武功強悍,血氣蓬勃,現在來的這一撥人比起許念娘,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該是如此,否則的話,許念娘何至於重傷而逃?

    這麼一來,對方闖入州郡附近,勢必帶來極大的麻煩。

    陳三郎不禁想起在嶗山時,修羅魔騎突襲時的情景。魔騎們神出鬼沒,所到之處,屠戮一空,造成了十分嚴重的破壞,好在消息封鎖得緊,才沒有人心大亂。

    現在面臨的問題似曾相識,要是對方大開殺戒,一時半會還真無法解決得了。

    所不同的是,魔騎非人,魔教宗旨殘暴嗜血;而當下來自山寨的人,所圖不小,應該不會亂來,拿無辜百姓開刀。

    不過他們此來,難道真得只是為了追殺許念娘?

    陳三郎有些懷疑,因為之前許念娘跟他說的,山寨絕非一個江湖勢力那麼簡單,那是前朝餘孽的集中地,而今夏禹王朝風雨飄零、搖搖欲墜,他們哪裡還會按捺得住?

    也該出來活動了。

    「三郎三郎!」

    是許珺的叫喚聲。

    陳三郎起身推門出去,問:「怎麼了?」

    他擔心會是許念娘傷勢惡化,不過聽許珺的聲音並不急迫。

    許珺道:「三郎,爹醒了,精神較好,讓我來叫你過去,有話要說。」

    聞言,陳三郎鬆了口氣。以許念娘的武功修為,只要挺過來了,傷勢就會有所好轉。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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