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31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2
第四百五十章:災後之困,龜潭之局

    雨過天晴,自古如此。

    天濛濛亮,洪家村的人便都起來了。他們露宿石洞,一晚上都沒睡好,憂心忡忡,一等破曉,便紛紛走出石洞,蜂擁下去,要看村子變成什麼模樣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昏黃的濁水。相比昨晚,水位減退了不少,露出了一些房屋的廢墟來,狼藉不堪,染滿了黃泥黃沙。

    毫無疑問,整個村莊都已被毀。

    見狀,又冷又餓的村民們悲從心來,一些婦孺已經放聲大哭。由不得他們不悲傷,家園蕩然無存,他們何去何從?依照目前的境況,想要重建村子幾乎等於白日做夢,飯都沒得吃,哪裡還有力氣去建造房子?只怕這幾天都得住在山上了。

    只是長期以往,也不是辦法,魚打不到,狩獵也收穫寥寥,這麼多人,張口都要吃的,根本滿足不了。

    許多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洪阿大和洪鐵柱身上,一直以來,這兩個男人都是村裡的頂樑柱,是所有人的希望所在。

    一夜之間,洪阿大彷彿蒼老了幾歲,臉上皺紋都加深了,一對眉頭緊緊蹙起,形成個井字,抹都抹不平。站在他身邊的洪鐵柱臉色好不到哪裡去,又是抓頭,又是摸臉的,一籌莫展。本來籌謀這些事就不是他擅長,從小到大,論上山下溝爬樹等,他當仁不讓,可說到村子生存發展,立刻頭大,半天放不出個屁來。

    這時候,陳三郎等人出來了。

    夜中之事,陳三郎可謂殫思極慮,心神憔悴,也沒休息好,頂著兩個黑眼圈,他是被吵醒的。

    記憶中,似乎從沒有過。由此可見,昨晚消耗之大。

    見到他們,村民們忍不住露出了憤懣之色。

    人心皆如此,最容易遷怒於人,但凡有禍福之事,首先便往別人身上想。

    在這些村民心目中,自家村莊建立百年,一直看天吃飯,總能維持住溫飽,平平淡淡地生活著,但自從陳三郎等人進村後,事件便一樁接著一樁發生了,直至洪水淹村,居所盡毀。

    到這時候,人心情緒便會達到一個,一不留神便會爆發出來。

    好在洪阿大與洪鐵柱還算分明,站在了陳三郎這邊,他們素有威望,昨晚便出言安撫,及時壓制住了村民們的情緒波動。

    話說回來,此事跟陳三郎本無關係。反而是村民們敬為神靈的土地金身招惹的禍害,要不是陳三郎在,不說洪家村被毀,村裡的人也會遭受劫難,難以倖存。

    當然,其中之事村民們都不知曉,陳三郎也懶得去解釋,根本就難以說得通嘛。

    沉默便是了。

    上午時分,日頭露臉,照晃得人有些煩躁。

    陳三郎心中記掛一事,也不言語,邁步下山。阿武兩個唯他馬首是瞻,亦步亦趨,到了下面,阿武低聲問:「公子,我們這就回武平縣嗎?」

    「不急,先弄點吃的。」

    阿武一愣,舉首張望,四下都是沒有退走的洪水,髒兮兮的感覺,哪裡有吃的?

    陳三郎卻是腳步一頓,轉移個方向,沿著山麓走。

    洪阿大見到他們下山,本想張嘴叫喚,但話到喉嚨又嚥了回去。本以為陳三郎三人是要離開了,可看他們離去的方向,不是出山,反而朝另一邊走了。

    那邊,不就是龜潭的位置嗎?

    洪阿大心裡泛起嘀咕,倒沒有多想,覺得陳三郎可能是要去釣魚了。

    「哎,不對,他沒有帶上釣具……再說了,洪水氾濫,村子都淹了,龜潭那邊地勢還要低一些,肯定也淹過頭了,都是水,怎麼打魚?」

    洪阿大想到這一層,滿腹疑竇。

    「阿大伯,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邊上愣頭愣腦的洪鐵柱突然問道。

    洪阿大回過神來,也不去想陳三郎了,嘆了口氣:「能咋辦,見步走步吧。」

    他也是束手無策,洪水之災殘酷無情,然而災後的局面,更是棘手,讓人煩憂。

    卻說陳三郎帶著阿武兩個沿著山麓走,山林茂密,大魁便一如既往地走在前面,拔出隨身腰刀,披荊斬棘,開路。

    也沒走多久,約莫兩刻鐘後,他們便來到龜潭那邊了。

    洪家村的地理位置,朝下遊方向過去,便是榕樹林,再過去,就到龜潭了。

    龜潭面朝通天河,背靠山嶺陳三郎就是走山嶺的路徑,等於抄了後路。

    一脈山溪水流下,不斷注入潭中,昨夜大暴雨的緣故,山溪水流甚大。

    最令人驚奇的是,此地竟沒有遭受洪水淹埋,絲毫痕跡都沒有,還像原來那般,一片平靜景緻。潭水清幽,微微翻波,譚邊一塊巨鰲狀岩石趴伏在那兒,紋絲不動。

    阿武兩個瞧見,眼睛都有點發直,再扭頭看向洪家村那邊,相隔不過幾里地,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

    難道說,這口潭水真得不凡,有神靈居住於此,庇佑此地,洪水不敢犯?

    這麼個念頭湧上來後便不可抑制。

    兩人面面相覷,再看陳三郎,卻見到公子一副波瀾不驚的面容,彷彿早有預料。

    三人弄了條路徑,爬了下來,腳踏實地,很快就來到龜潭邊上。

    阿武問道:「公子,你是又來釣魚嗎?可為什麼不拿釣具……」

    說到釣魚,猛地恍然過來,昨晚逃難,一片慌亂,很多東西都落在房屋中,還有沒有釣具都不好說。

    陳三郎笑道:「來釣魚,也不一定非得用釣具才行。」

    聞言,阿武頓時被釣起了好奇心。

    其實前天陳三郎和洪阿大兩個一起垂釣,這事就透著稀奇,經驗豐富的洪阿大蝦毛都沒釣到一條,陳三郎反而滿載而歸,整件事透著玄乎,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倒像是龜潭的魚只認陳三郎,所以爭先恐後地來上鉤。

    這般理解正確的話,還真不用釣魚,就算隨便折根枝條什麼的放進水裡,那魚便咬著上來了。

    如此手段,簡直匪夷所思。

    阿武和大魁就伸長脖子看,陳三郎如何不用釣具釣魚,想到魚,肚子不禁嘰裡咕嚕作響,餓著抗議了。

    然而在兩人的目光中,陳三郎並沒有馬上開釣,而是走到那塊龜狀大石頭處,伸出手

    咚咚咚!

    非常有力地敲打了三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3
第四百五十一章:金身到手,魚群上岸

    陳三郎不去釣魚,而去敲打潭邊的石頭,這讓阿武兩個看著頗為納悶,不知公子要弄什麼名堂。

    「阿武,你與大魁上山,砍十棵碗口粗的樹下來,要削乾淨枝丫,更要直的。」

    陳三郎吩咐道。

    「是!」

    兩人沒有猶豫,既然公子要求,完成便是。這山上鬱鬱蔥蔥都是樹林,砍十棵不難。當下拔出腰刀,上山砍樹去了。

    「阿武,你說公子要樹木作甚?」

    走遠了,大魁忍不住問。

    阿武回答:「我哪知道,也許是用來打魚吧。」

    「插魚?」

    大魁疑問了聲,把木棍削尖了,插魚倒是能用。不過想著,總覺得哪裡古怪,不合常理。不過他本來就是個懶得動腦的人,很快便置之不理,自去找樹。

    山上的確樹木眾多,不過符合要求的卻得找一找才行。很快,兩人分頭行動,消失在林子中。

    啪啪啪!

    林間響起了伐木聲。

    龜潭那邊,清幽安靜,陳三郎盤膝面對潭水坐下,忽而手一指,指著潭中央處。

    這一指,本來頗為平靜的水面猛地發出汩汩的聲響,一串串水泡冒起,如同煮滾的熱水。

    響不多久,一件物品浮起,金光熠熠,正是那尊土地金身。

    昨夜此物,竟是沉浸於此,等於藏身。

    但見金身之上,縛妖索依然纏綁結實,落在陳三郎身前。

    「好東西!」

    陳三郎露出笑容,伸手去撫摸著金身。

    此物不凡,絕非蘊含純粹龍氣那麼簡單,他早有想法,要帶回去請逍遙富道重新煉製一番,這才能完全顯露威力來。洪家村人在河邊撿拾此寶,供奉在榕樹底下,完全是愚夫所為。金身得了龍氣溫養,加上榕樹滋潤,漸漸養出靈性,渾然天然。

    正是這份靈性,注定它不可能會一直留在此地。引來蛇妖巨鰲覬覦不說,即使沒有它們,金身本體也會成為精怪之類。

    金身通靈,引得風雨交加,釀成禍害,陳三郎適逢其會,當然不會放過,縛妖索一出,不但把金身收了,還將蛇妖的陰神封進了金身之內。

    而現在,就輪到巨鰲陰神了。

    昨夜縛妖索帶著土地金身沉入龜潭中,此處乃是巨鰲陰神藏身之所,百年之來,這一潭水多少沾染了些靈妙。這也是洪家村對龜潭視若神靈的根源,連潭裡的魚都不敢打撈來吃。

    龜潭裡有魚,數量多得很,一條條養得又肥又大,多少沾了巨鰲陰神的光。當然,這些魚想藉此開竅通靈是不可能的,頂多就是養得生猛罷了。

    前些時日,洪家村在附近一帶水域打不到魚,其中便是蛇妖發性,顯露手段的緣故。而巨鰲也推波助瀾,搞了點事。

    潭水等於是巨鰲的家,它陰神要借助這裡溫養,無法遠離,昨晚爭奪金身失敗後,第一時間便返回龜潭來了。只是它萬萬沒想到,隨后土地金身也來了。

    對於此寶,巨鰲垂涎已久,要是平時,寶物天降,自動送上門,它不知高興成什麼樣。然而當寶物之上多了根繩索,這就要了老命。巨鰲陰神與蛇妖拚鬥了一場,元氣受損,正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但縛妖索帶著土地金身追蹤而至,斷了它所有的念想。

    沒有懸念,一番徒勞的掙扎後,巨鰲陰神同樣被金身吸納進去,失去了陰神,潭邊那尊本體從此以後就真正成為一塊堅硬的石頭了。

    由於土地金身不好藏匿,陳三郎乾脆先把它沉在潭水中,他隱隱感覺到,先後吸取了蛇妖和巨鰲的陰神後,這金身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近乎於妖。所以縛妖索還得繼續將它綁住,等於是鎮壓。

    現在,陳三郎是來取走它的。

    土地金身其實並不算大,一尺來高,不過因為是金子鑄造而成,入手頗為沉甸。

    陳三郎拿出一塊布,把金身包裹住,打成個包袱他們本來就有些行裝包袱,裡面裝著換洗衣物等。當下等於瞞天過海,除非解開來看,否則都不知道此中裝著什麼。

    過了一會,阿武和大魁拖著樹幹下來了,一人五根,都是如陳三郎要求的,碗口粗細的直木。

    「公子,你要的木材。」

    陳三郎瞥了眼,不置可否,道:「把這些木都扔到潭裡吧。」

    「哦!」

    雖然一頭霧水,但兩人不敢怠慢,紛紛把樹木丟進龜潭。他們哪裡知道,陳三郎只是故意找點事,支開他們而已。

    「大魁,你背上這個包袱,看好了,不許打開。」

    陳三郎把包有金身的包袱遞過去。

    「是。」

    大魁趕緊接過,感覺一沉,立刻便知道里面不可能是衣物,倒像是包了塊石頭。難不成公子在這裡尋到了奇石,要帶回去?他也不多問,背好包裹。

    這時候,隨著那十根樹木如水,也不知如何,潭水嘩啦啦泛起漣漪,隨後嗖嗖嗖的,一條條魚便爭先恐後地飛躍出水面,直愣愣地落在岸邊上。

    這一幕,瞧得阿武和大魁嘴巴張得大大,都能塞進大拳頭了。

    還真得不用任何釣具呀,這魚就自動蹦上來了,端是神奇無比……咦,莫不成是那十根樹木產生的作用?

    兩人想到陳三郎與逍遙富道相交莫逆,而逍遙富道道法高深了得,在嶗山府那是無人不曉,無人不知的,所謂近朱者赤,也可能陳三郎跟逍遙富道學了什麼法術之類的。

    那樣的話,解釋便通了。

    只有道法,才具備這般玄妙,怪不得呢。

    「還愣著幹嘛,趕緊把魚收拾好,我們回去。」

    陳三郎輕喝道。

    「好嘞!」

    阿武回過神來,立刻來撿魚,沒有桶裝,便隨手從附近拔來野草,用草莖來穿。

    上岸的魚就一陣子,數下來,有二十多條,勝在每條都肥碩長大。

    這麼多魚,他一個人還提不過來,直接弄回根樹木當扁擔挑著。

    三人不再逗留,沿著來時的路返回到石林那邊。

    此際洪阿大已經開始指揮,讓人開工了。整理的整理,砍柴的砍柴,狩獵的狩獵,還有一隊人拿著各種工具下水,看能否捕撈到魚。

    阿武挑著這麼多魚回來,引起村民們一陣眼熱,現在每一個人,都飢腸轆轆的,看見能吃的東西都忍不住雙眼發光。

    哪怕,眾人明知這是來自龜潭的魚。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4
第四百五十二章:別無選擇,舉村遷移

    「阿大伯,快過來幫忙呀!」

    阿武笑呵呵地叫道。

    洪阿大一愣神,迅速反應過來,趕緊上去拿魚如果不是對方主動叫喚,他哪裡好意思去?算起來,已經吃了人家兩三頓了。不過眼下,的確到了鬧饑荒的地步,一些孩子餓得嗷嗷哭叫。

    昨晚洪水來勢洶洶,眾人慌忙撤退,雖然攜帶了些東西上山,但杯水車薪,連煮頓早飯的食物都不夠。再這樣下去,唯有摘樹葉來果腹。當下之計,只能寄望洪鐵柱他們狩獵有成,才可暫緩危機。

    陳三郎他們帶回來的魚不少,洪阿大當即叫女兒,和幾個婦人來幫忙殺魚,清洗,再擺上鐵鍋,生火來燒。

    這些瑣事,自然不用陳三郎他們操勞了。

    陳三郎來到洪阿大身邊,開口問道:「阿大伯,你們商議得如何了?有甚打算?」

    洪阿大嘆了口氣:「能商議什麼?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三郎瞥他一眼:「上次我就說過,不妨出山去生活,以鐵柱他們的身手本領,從軍亦能佔據一席之地。」

    「從軍……」

    洪阿大一怔。其實他也明白陳三郎說得很有道理,洪鐵柱天生神力,弓箭嫻熟,真得挺合適上戰場拚殺的。其本身的性子,在少年時,便曾流露過出外闖蕩的念頭,只是投奔無門,加上村子需要,最後沒有走成。

    然而現在外面局勢亂糟糟的,即使想從軍,也不容易,一不小心,反會被抓了壯丁,淪為苦力,根本沒有施展才能的空間餘地。

    「哎,這事得當面跟柱子說,讓他決定。」

    陳三郎笑了笑:「好。」

    半個時辰後,魚都做好了,一部分留了起來,要留給外出的青壯們,剩下的分開,保證每一個人都能吃上一點。

    這個分配方案,洪阿大先跟陳三郎商量,再定下來。

    要知道魚可是陳三郎他們帶回來的,擁有分配權。

    這一點,洪阿大看得很重,拎得清楚。

    陳三郎自然沒有意見,他很快就要離開,要這些魚有甚用?吃也吃不了多少。

    今天他胃口一般,煮的魚味道馬虎,吃了半條就差不多了。

    到了中午時分,洪鐵柱等人從山上下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神色怏怏,他們上去轉悠了半天功夫,收穫可憐,就射了兩隻鳥雀,一隻拳頭大,拔毛之後,剩不得三兩肉,還不夠塞牙縫的。

    收穫慘淡,也得回來。

    洪鐵柱鼻子一聳,問到了濃郁的魚味,興奮起來:「阿大伯,是不是阿旺他們打到魚回來了?」

    真的話,這可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只要河域裡能打到魚了,滿村上下便不會挨餓,總算能挺過目前的難關。

    洪阿大沒好氣地回答:「哪裡,這是恩公從龜潭打回來的。」

    洪鐵柱頓時失落起來,龜潭的魚,只有陳三郎能打到,那天可是試驗過的。

    正說間,負責到河域捕撈的幾名青壯也回來了,一個個無精打采,兩手空空,不用問,肯定是白忙活一場。

    洪阿大見到,一顆心掉落到了谷底。山上狩獵沒收穫,水裡也無所有,這不是要把洪家村趕盡殺絕嗎。

    活不下去了。

    青壯們回來,捧著魚吃他們上山涉水,體力消耗甚大,最要吃肉補充才行。

    吃著,一邊用複雜的眼神瞄到陳三郎那邊,越發覺得他神秘莫測。

    陳三郎處之泰然,蛇妖雖然已經除掉,但現在洪水未消,洪家村的人想要捕撈到魚簡直難於登天,起碼得過好幾天才能慢慢恢復,龜潭那邊亦然。這兩處地方,昨晚一戰,留下極大的影響。普通魚類,早逃之夭夭,不敢停留。龜潭的魚是遁入到最深處,躲了起來。

    當然,對於掌握《真龍御水訣》的陳三郎來說,這不算難事。

    等洪鐵柱吃過魚,陳三郎找他說了從軍之事,洪鐵柱當即眼睛一亮。

    陳三郎道:「柱子,你可以跟你的夥伴們商議一下。我的建議是,讓你們全村人都搬出去住。」

    「住哪裡?」

    洪鐵柱性子耿直,立刻問道。

    「近,可住進武平縣;遠,可到嶗山府,我自有安排。」

    陳三郎淡然道。

    洪鐵柱有些驚疑不定,雖然對外面局勢不是很瞭解,但也知道一些,兵荒馬亂的,難得穩定。陳三郎究竟是什麼人,口氣如此篤定。洪家村上下,說多不多,說少也有百多口人呢,吃喝都成問題,要找個安定的地方居住並不容易。

    想了想,洪鐵柱乾脆去找洪阿大和幾個老人聚在一起商量。

    陳三郎也不理會,坐在那裡看,見到這幾人說著說著,聲音都大了起來,似乎起了些爭拗,不過很快,爭吵的聲音平息下來,應該是達到了統一。

    這很正常,畢竟洪家村已經沒有選擇了。

    過不多久,洪阿大帶著他們過來,撲通一下跪倒在陳三郎面前。

    陳三郎忙站起:「阿大伯,你們這是做什麼?」

    洪阿大道:「嗯公情義,我等願意追隨。」

    洪鐵柱甕聲甕氣道:「出到外面,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下來,我洪鐵柱能做的,絕無二話。」

    陳三郎先把洪阿大扶起,又叫眾人起身:「你們言重了,我的意思是帶你們出去看看,覺得合適就住下來,覺得不好,也能回這邊,對不對?」

    洪阿大道:「嗯公,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只要有口飯吃便行。」

    既然定下了主意決心,就該表明態度,到了外面,眾人舉目茫然,所能依靠的,只有陳三郎了。

    陳三郎點頭道:「放心,只要大夥兒努力,絕不會挨餓。嗯,現在時候還早,天氣也好,大家沒有意見的話,就收拾收拾,趕路出去吧。」

    「是。」

    洪阿大應聲響亮,立刻叫人去收拾了。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都是些日常用品,鍋碗瓢盆之類,一些衣物被縟,很快就打包完畢,浩浩蕩蕩地離開石林地帶,開始出山。

    到了這個時候,滿村上下哪裡還有人去埋怨陳三郎,都變成了信賴和指望,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出去之後,真得有地方住,有飯吃。能給予他們這一切的,除了陳三郎,別無第二個。

    人心,皆如此。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4
第四百五十三章:大人回城,村民安置


    今天雲壓得很低,也很厚,陰沉沉的,要下雪。

    武平縣城不大,四四方方,幾條主街道交錯,中心地帶便是縣衙。

    相比別的衙門,武平縣縣衙要顯得簡陋許多,屋簷斑駁,處處顯露出陳舊的痕跡。

    公房中,陸清遠有些心緒不寧的樣子。案上鋪開筆墨,只是他幾番執筆,都寫不成字。

    前天,他接到情報,說境內發現蠻軍行跡。那隊蠻軍入侵,洗劫了一個村莊,然後不知去向。

    種種痕跡表明,對方並未離開,依然在武平縣內流竄。

    一隊蠻軍,約數十人,戰力彪悍,足以對武平縣造成危險。縣內有數百駐兵,一部分留守縣城,一部分發散開來,負責巡邏。

    若是蠻軍直接來攻打縣城,陸清遠怡然不懼,反而求之不得。就怕對方打游擊,四下燒殺劫掠,那就頭疼。

    更要緊的是,陸清遠知道陳三郎在武平縣。

    那天匆匆一見,便分別開來,可陸清遠心思玲瓏,大概也能猜測到些端倪。

    如此,便會出現個大問題如果一不小心,那隊蠻軍撞上了陳三郎一行,那該如何是好?

    陸清遠立刻嚇出一身冷汗,趕緊調遣人手,加緊偵查搜索,務必要找到那隊蠻軍下落。

    然而兩天過去,毫無發現。蠻軍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武平縣地貌複雜,山多林密,一鑽進去,的確很難追蹤得到。而且現在縣內也是人手欠缺,不少人力得應付流民之事,難以抽身。

    事關重大,陸清遠想著,是不是該上報府城去,請府裡發兵過來。如果此時陳三郎已經安然返回嶗山府,那最好不過。

    那隊蠻軍犯境,應該只是前頭哨兵,誰都不知道後面會不會有大軍壓境,事實上接到情報那天,搞清楚狀況後,他已經第一時間上報,不過並未提及陳三郎的事。

    而今天,陸清遠坐不住了。

    「報!」

    門子叫道。

    「進來。」

    門子很快進入房中,躬身行禮,說道:「西南巡邏隊有報,說找到了府主大人。」

    「真得?」

    陸清遠心神激動,霍然站起。

    「已經確認無疑,他們正往縣城來。」

    「好,很好……快,準備相迎……」

    陸清遠心中欣喜,溢於言表。只要陳三郎無事,比什麼都強。他這兩天輾轉反側,現在總算能放下心來了。

    ……

    武平縣城外三十里,一群人馬在走著,朝著縣城而去。

    王程牽著馬,走在前面開路,他的手下則兩翼散開,隱隱成翼衛之勢,形成保護。

    他們是武平縣眾多巡邏隊伍中的一支,人數不過十五人,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兵,王程是隊長,他曾在府城軍營中受訓,見過陳三郎,對這位年輕大人印象深刻,因而當雙方相遇,他立刻認了出來,當即下馬行禮。

    被認出來了,陳三郎樂得無需解釋。只管去往縣城即可,相信陸清遠早等在那邊了。

    王程一邊走,一邊心裡琢磨,不知道府主大人為何突然出現在此,還帶著一大群百姓。

    那些人一個個衣衫髒污,灰頭土臉的,一看便知道是難民。

    難民前來不奇怪,自入冬以來,流民們絡繹不絕,天天都有,他們入境後,自有專人帶著去往安置地,吃口熱粥,住進難民所去。

    不過現在跟隨陳三郎的這一群人有點不同,其中不少青壯,身材健壯,隨身還攜帶著弓箭刀槍之類,雖然製作簡陋,但足以說明他們的身份,有別於其他流離失所的難民。

    王程心里納悶,但絕不多嘴詢問。這些事情可輪不到他來疑問,只要安全把陳三郎送到縣城,一樁功勞自然走不掉。

    洪家村的人從山裡出來,奔波勞碌,已經十分疲倦,先前遇到巡邏兵,眾人心裡都是一驚,緊握住身邊的武器,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然而很快,就見到領隊的隊長恭恭敬敬地朝著陳三郎行禮,口稱「大人」。

    到了這時,即使村民們再愚笨也都知道陳三郎身份不同凡響了。

    身份,很多時候都是一種標籤,不同的身份,能給人不同的印象。有些身份,一亮出來就容易讓人信服;而有些身份,說出來後往往會招惹到懷疑。總而言之,以貌取人,和以身份取人,都是源遠流長,屬於傳統,自古今來,都一直存在。

    陳三郎的「大人」身份,一下子就讓諸人感到肅然起敬了。

    在山裡的時候,陳三郎口口聲聲說能讓大家出去有飯吃,眾人雖然選擇了跟隨,但主要是別無選擇,只能賭一賭。心底之間,畢竟還存著疑慮。空口說白話,誰不會?何況陳三郎來歷神秘,不知深淺,誰知道是不是一場陰謀?

    不過到了現在,這一絲疑慮煙消雲散,不復存在。等看到陸清遠率領一大群人前來相迎,一個個態度卑遜時,洪阿大等人都與有榮焉,面上有光。

    他們可是與陳三郎有過患難交情的。

    陸清遠見到陳三郎帶著大群流民,也是暗覺詫異,想一想,頓時釋然,應該是陳三郎半路上遇到的吧。但既然是公子親自帶回的,待遇自然要高一些。

    陳三郎問:「清遠,縣城之內,可還有空閒地方?」

    陸清遠忙道:「有的,公子放心,我會把他們安排妥當。」

    陳三郎點點頭,不再多說。進入縣城,一路不停留,直接到縣衙去。陸清遠早讓人安排宴席等待了,席上菜餚不算豐盛,但有米有肉,這便足夠。算起來,這幾天都是吃魚,頗為膩歪,見到大米飯,起碼能吃三大碗。

    洪阿大與洪鐵柱被邀請上桌,兩個都紅著臉,神情侷促不安,顯得十分拘謹。

    他們生性淳樸,何曾出席過這般場面?連手都不知道怎麼擺放為好。

    陳三郎熱情招呼,才讓兩人漸漸放鬆下來。主要也是飯菜可口,簡直美味佳餚,吃上一口,立刻忍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放開肚皮來吃。什麼禮儀顏面,有吃飽肚子重要?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4
第四百五十四章:久別勝新,剿匪養兵

    雪,終於下了起來,不算大,輕盈若柳絮。

    雪地上,一行行跡延伸遠去。

    陸清遠呼出一口熱氣,用手搓了搓臉,道:「回去吧。」

    勒轉馬頭,帶領眾人返回武平縣城。

    人群中,洪阿大一步一回頭,神色頗為不捨。他與大部分的村民們都選擇留在武平縣,一來縣城距離通天河近,有歸屬感;二來受難後的村民們身體大都虛弱,並不適宜繼續長途跋涉,不如留下。

    留在縣裡頭,待遇不差。有穩固的房子住,有東西吃當然,他們也會發揮所長,能做事。

    跟隨陳三郎奔赴府城的是洪鐵柱,還有十名青壯。

    這些青壯大都屬於狩獵出身,腦子機智,身子靈活,能射得弓箭,能耍得刀棍,投入軍中,當有所為。

    風雪起時人歸來!

    一路無話,很是順利地抵達嶗山府外。

    大人回來了!

    消息很快傳入府衙內,周分曹等趕緊快步出來相迎。說實話,這些時日他們心裡都不踏實,生怕陳三郎在外面有什麼閃失,特別是接到陸清遠的報告,說有蠻軍犯境後,幾乎要坐立不安了。

    好在謝天謝地,公子安然無恙。

    路途勞累,回來後自是需要休息,陳三郎讓江草齊把洪鐵柱等人領去軍營,他則回到府衙後宅去。

    他的回來,母親陳王氏滿心歡喜,同樣欣喜的還有許。其初為人婦,無論儀態還是裝扮,都有了改變,褪去了幾分青澀,越發的明媚絕倫,眉目傳情,眼波輕佻,便能把人的魂兒給勾掉。

    晚宴豐盛不提,吃飽之後,陳三郎回到房中,脫了衣服,躺進早準備好的一大桶熱水中,舒服得渾身毛孔都要開張。浸泡了足足小半個時辰,都添了三次水了,他才出桶。

    弄完些瑣事,許開始磨墨,這般情景,一如往常,紅袖添香,筆墨揮章。

    今晚陳三郎只寫了一篇字便作罷,早早上床。

    房中燒著爐炭,溫暖如春,人心懷春,正所謂「久別勝新婚」,外面小雪簌簌,房內溫軟入懷,切莫辜負無限柔情。

    顛倒衣裳,好一場酣戰!

    第二天,陳三郎倒準點醒來。吃過早飯,來到府衙公房中。

    他前往通天河,本身是為了尋幽探秘,可也肩負著尋求糧食的重任。然而歸來時,卻是兩手空空,未免教人失望。通天河中魚不少,但人力捕撈不易,缺了蟹和他們配合,到底難成事。

    再說了,一截河域,即使魚再多,也遠遠無法滿足嶗山府上下的糧食消耗需求,只能算是個噱頭,或者解燃眉之急罷了。

    公房中,周分曹郭楚都在,他們絕口不提陳三郎外出收穫如何,而是一板一眼地匯報府內狀況。其中提及前幾天府衙出榜告示,號召管轄民眾踴躍賣糧,收效還算可以,不少百姓知道府衙困境後,都願意把多餘的糧食拿出來賣。

    當然,這些糧食也是他們在分田制後種出來的,多為薯類。積少成多,暫時能緩解危機。

    這是開源。

    節流方面也做得可以,現在進入嶗山府的流民明顯少了,不來的,或不會來,或已經來不了了,根據各縣城報上來的數目,統計起來,約有八萬多人,真算得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人數落實了下來,其中願意從軍並符合要求的青壯有一萬之多。

    這個比例相當之高!

    不過也不算奇怪,落難逃荒,婦孺老弱很難生存,能活下來的基本都是青壯。

    從某個角度看,這便是優勝劣汰的殘酷之處。

    而今消耗糧食的大頭,其實便是軍營。練兵需要海量的糧食,才能把兵給養得彪悍強壯。

    周分曹道:「公子,莫軒意在新宜縣練兵,曾出兵三次,都是出境剿匪,頗有斬獲,幾乎可以自給自足,這極大減輕了負擔。嗯,這事,公子你以前批准同意了的。」

    陳三郎點點頭,確實有此事。

    最開始的時候,是莫軒意上書請示,說這樣一舉兩得,既可以練兵,讓新兵得到實戰的機會;又能收繳到許多物資,從而獲得供養……

    不得不說,莫軒意的確是一員難得的將才。

    剿匪養兵,其實也不新鮮,歷朝歷代都有例子。雍州自從戰亂,民不聊生,匪盜便層出不窮。佔山為王,嘯聚山林,數不勝數。嶗山府境內算比較穩定的,少見大股賊寇,但別處就不是這樣了。

    所謂匪盜,也許他們本來都是平民百姓,不得已為寇。但不管怎麼說,殺人一旦殺了開頭,便沒有回頭路。走上了這條路後,燒殺擄掠,那是稀鬆平常的事陳三郎進入雍州,一路上就遭遇了好幾撥。

    所以,對於莫軒意出兵,陳三郎當然不會阻攔,當即允許,讓莫軒意便宜行事。

    這算是一种放權,也是信任。

    陳三郎既答應給莫軒意練兵,就不怕他擁兵自重,別有圖謀。至今為止,莫軒意做得相當出色,打掉了鄰近府城好幾處賊寇,收繳到大批物資。麾下新兵雖然有不少損傷,但經歷這些拚殺搏鬥後,他們成長的速度驚人,戰力直升。

    聽完周分曹的陳述,陳三郎知道在近期內,府城的運轉不會有太大問題,只要捱過這個寒冬,開春之後,田野破土,便將萬物向榮。

    這也是府衙班子搭建完善,運轉有序,所帶來的成效。即使陳三郎不在,也能正常做事,解決問題。

    一直以來,陳三郎都在推行這樣的策略,只要時機成熟,便可形成制度。

    一人之力,畢竟有限;制度之下,人人執行,才能成大勢。

    處理掉一些事務,到了中午時分,陳三郎不回後宅用膳,而是走出府衙,朝著道觀而去。

    進入道觀院子,童子明月神情欣然地迎上來,微笑道:「大人來了,快請進。」

    陳三郎問:「你家觀主可在?」

    「他昨日下山,正在觀中,我這便去通報。」

    聽到童子的回答,陳三郎點點頭。道士在就好,不用跑嶗山一趟,可節省下許多時間。

    過不多久,一身道袍的逍遙富道晃出來了,滿臉油光,生活滋潤。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4
第四百五十五章:金身為印,陳氏玄武

    逍遙富道的確過得滋潤,自從跟隨陳三郎進入嶗山府後,一府之地,他嶗山觀盡得道法之事,簡直可以稱為「壟斷」。

    當下時局,雖然說兵甲為主流,但道法也是大行其道,很受歡迎。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而與妖孽相對應的,非道法莫屬。世道多劫,民生艱難,同樣要求神拜佛,期盼庇佑,安慰心神。

    諸如種種,注定道法門派即將迎來興旺之機。

    不同的州域,都有不同的宗門盤踞,形成傳統。比如蠻州的修羅、名州的釋家……以前揚州,算是青城道統的天下,不過自從正陽隕落,大受打擊,青城不得不派遣多名親傳弟子下山,分頭行事,這就顯得有些慌亂,拿捏不準了。

    嶗山在雍州,本是一個老宗門,傳承不淺,可惜沒落久矣,最後剩得一個嫡傳,眼看獨苗都要斷絕,也不知是祖師爺顯靈還是什麼的,硬給逍遙富道闖出一條道來。

    而今嶗山派與陳三郎同氣連枝,陳三郎得了嶗山府,嶗山派便得嶗山,陳三郎得了雍州,那此州域內,嶗山派將得到一個發展壯大的黃金機會,到了那時候,逍遙富道即可完成師傅的遺命,重振山門,光宗耀祖。

    所以陳三郎交代的事情,道士從不敢怠慢,兢兢業業。當然,陳三郎本身的實力也夠硬。

    實力高低,決定了主次關係,這樣才不會亂。

    見到逍遙富道儼然一副宗主態勢,陳三郎打趣道:「道士,你捨得下山啦?我可聽說,你招了好幾個童子,不乏美貌者。」

    道士嘻嘻一笑:「本道掐指一算,知道你回來了,特地下山,入城等候。」

    陳三郎說不過他,也不廢話:「我的確有事相求。」

    「請!」

    道士神色一肅,帶陳三郎轉入觀中淨室。

    此地清幽,即使觀中童子也不得入內。

    坐下來後,陳三郎放下背負的一個包裹,打開,露出一尊土地金身。金身之上,縛妖索纏繞,捆綁得結結實實。

    望見此物,逍遙富道眼眸一縮,隨即放出光來,嘴裡嘖嘖有聲,不斷讚歎道:「好東西呀,真是好東西……」

    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伸手過去,指頭輕撫金身,彷彿在撫摸著心愛的情人。

    「摸夠了沒?該做正事了。」

    逍遙富道嘿嘿地干笑一聲,想了想,問:「你要煉製成甚樣?」

    「你覺得呢?」

    陳三郎反問。

    逍遙富道正色道:「此物蘊含純粹龍氣,又封印了兩道陰神,暗合玄武,正好用來煉成一尊印章,用來鎮墨壓紙,發號施令,自生權威。」

    陳三郎讚道:「正和我意。」

    他如今乃一府之主,要制定眾多章程命令,手頭上正缺一方印。

    印者,自古有之,歷史源長,代表著身份,有著十分豐富的名分意義。文人不可無印、將軍不可無印、為上位者,更離不開印。不同的官位,都有著不同的官印。

    陳三郎坐鎮府衙,當然也有印,不過只是一塊急就章也就是臨時急用的印章。

    隨著嶗山府穩定下來,人員齊備,一方專屬大印的需求越來越迫切。不過大印製造,對於材質,對於銘刻,都有著非常高的要求,務必精良,這才具備氣勢,更不會輕易被人模仿假冒。若是粗製濫制,印在公文上,人家一看,便覺得不規範,那麼對於公文傳達的信息,自也會輕視怠慢,久而久之,根本建立不起公信和威望。

    很多東西,說是形式,但往往必不可少,卻是人心使然。別的不說,即使下面的衙役,若不穿制服出去,別人不認識的,便不會把你放在眼裡。對於衙役而言,那一身衣衫,便代表他的身份。

    同理,執掌衙門者要頒布條例律令,絕不是黑字白紙寫上去就行了,還得落印蓋章,這才具備約束力,才能讓人信服。

    這個道理,放之四海皆為準,即使皇帝下旨,也得蓋印才算。至於口含天憲,君無戲言之類,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天下間,能獲得這般待遇的人能有幾個?

    因此可知,印章的重要性。

    現在,陳三郎就要用土地金身來煉製一方大印。此金身材質不凡,等閒工匠下不得手,因此得請道士來做。

    逍遙富道年紀不大,但煉製法器不少,經驗豐富,最重要的是,他值得信任。

    若說天下間,煉製手法比他勝出的人絕對很多,只是陳三郎一時間去哪兒找,也沒有那個必要。

    土地金身,本身就是天然法器,加上吸納了兩道陰神,更是不俗,躍然有靈,這也是縛妖索一直捆在上面不敢鬆開的根源,沒有這道繩索,只怕金身都會逃之夭夭,成為精怪。

    逍遙富道又仔細端詳了一番,問道:「這印,要刻何字?」

    印章內容,重中之重,乃是核心。文人私章,多刻字號,什麼「草堂居士」、「八大山人」之類;而官印刻的官名頭銜,一目瞭然。

    這些,現在都不適宜。陳三郎也不想刻上侷限性大的字文,浪費這方好印。

    以土地金身的材質,天地間也沒有多少能與之比擬的,真正稱得上是天材地寶。

    士大夫階層,不管當官還是不當官,一輩子用過的印都會有許多,大大小小,有些印,只是一時興起而做,用過一次兩次就放到一邊,置之不理了。因為他們浪費得起,用來製造印章的不管是多名貴的石頭,始終都是石頭,有錢就能買到。至於官印,則由朝廷來發,陞官了,或者貶官了,都得更換,舊印回收,頒發新印。

    但陳三郎不想這樣,土地金身只有這麼一塊,怎麼換?要是刮印重刻,肯定會影響印章的完整性和結構性,畢竟這煉製出來後,就是一件法器成品。譬如那縛妖索,如果短了一截,肯定會導致法力受損,要重新溫養許久,才能恢復如初。

    想了一會,始終不得心意,陳三郎問:「道士,你覺得該刻上何字?」

    逍遙富道眉頭一挑,很乾脆地道:「此物有蛇龜陰神,合玄武之意,你姓陳,姓氏即名分,不如就刻『陳氏玄武』如何?既簡單,又不失氣勢意志。」

    「陳氏玄武?」

    陳三郎體會著這四個字,越想越覺貼切。回想己身,發跡之路,都因水而起,多得水族相助,而玄武寓意,便是水神,各種契合,當即一拍手,道:「好,就刻這四字!」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4
第四百五十六章:籌備工夫,親兵衛隊

    確定印文,只是準備功夫的第一步,後面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 煉製之事,陳三郎幫不上忙,不過提供保護還是可以的。土地金身價值不菲,逍遙富道決定就在觀內動工,畢竟道觀在城中,有城牆兵甲,要安全得多。

    觀中缺乏家什,道士列了一張清單,讓清風快馬馳騁,去往嶗山道場取來。

    這山上道場,已經修繕得七七八八,恢復了幾分昔日風采。逍遙富道又收了好幾名童子,以及守山道人等。資質差些都行,只要品性合格。以前嶗山收徒,太過於講究,以至於講究得人丁不旺,青黃不接,差點斷了傳承。

    吸取了這個教訓,逍遙富道乾脆大開山門,收多點人。不管凡塵還是世外,終歸到底,還是人為主。人少冷清,也顯得單薄,遇著什麼事,幫忙的都沒個。

    其實這些童子道人,還不算正式入門,屬於考察階段,只有過關了,逍遙富道才會傳下正統法門。

    現在看來,以明月清風為首,起碼有五六人符合條件,假以時日,成長起來,嶗山派才算真正開枝散葉,具備了生氣。

    清風走後,道士又寫了張單子,上面有數十種東西,有名字古怪的草藥植被類、有價值高昂的礦石類、還有些非常偏門的東西,什麼無根水雄雞血等。

    這單子給了陳三郎。

    「這些東西,你得派人去找齊送來。」

    陳三郎接過,看了下,道:「好。」

    他現在人手眾多,發散開來,收集東西要容易得多。

    逍遙富道又道:「繩索鬆了吧,捆得久了,會造成損傷。」

    這倒不是笑話,皆因金身通靈,若被束縛得太狠,靈性便會受損,美其名曰:失靈!

    這也是由於縛妖索太過於霸道相剋的緣故。

    陳三郎聽了,點一點頭,掐個法訣,纏繞金身的縛妖索登時鬆開,收了回來。

    脫了約束,那尊金身微微一晃,通體有異樣光華閃爍,看上去,真得似乎要活過來一般。

    「到了本道這裡,還想做無用功?」

    逍遙富道呵呵一笑,迅速出手,手指捻著一張符,準確無誤地貼在土地金身的額頭上。

    這一貼,金身立刻安分下來,再無異動。

    瞧這番出手,道士的修為應該是增進不少。

    這不奇怪,他重回山門,加上獨佔嶗山道法資源,香火旺盛,對於修煉大有補益,進步快速亦為情理中事。

    陳三郎不再多說,拿著單子出去,奔回衙門,叫雷威到公房中聽候吩咐。

    公子叫到,雷威心中欣喜,趕緊前來。

    陳三郎道:「雷威,你照著這單子收集材料,然後送到嶗山觀去,記著,不許偷工減料,以次充好。」

    雷威恭敬地接過,掃了一眼,眼皮子一跳:單上的東西,有些都不知為何物,十分生澀。

    不過此事乃是公子親口吩咐下來的,無論如何,都得完成,否則的話,在衙門就不用混了。當即回答:「公子放心,我一定辦得漂漂亮亮。」

    「好,如需幫忙,可稟告分曹公,自有協助。」

    這就等於是大開方便之門了。

    雷威鬆了口氣,大聲應答:「是。」

    然後趕緊出去,調動手下一班衙役,分頭蒐集去了。

    作為衙役人員,常於市井行走,多識得三教九流之輩,消息十分靈通,不管找人還是找東西,都有得天獨厚的人脈渠道,因此陳三郎把這事交給雷威去做,算是人盡其用。

    逍遙富道煉製金身,不是小事,更不是簡單的事,前期準備工夫,即使順利,也得好幾天才能充分完成,至於閉關正式開煉,估計也得十天半個月的。計算下來,大印成品,都要到過年的時候了。

    陳三郎想了想,前去軍營。

    進了營房,與江草齊敘話。

    江草齊現在不但練兵,還負責全城警衛工作,擔子不輕,好在手下幾名副將都慢慢鍛鍊起來了,能分擔不少,再加上一個張博,倒不算太過勞累。

    「三郎,前些日子有蠻軍小隊進入武平縣,此事不可小視,得盡快做好準備才行。」

    江草齊張口便說起此事。

    當下時局,整個雍州境內,嶗山府的對手只有一個,就是蠻軍。從蠻軍的立場來看,也是如此。不過依照石破軍的性格,也許並不把嶗山放在眼內,只當是以前洞庭軍、高平軍之流。

    陳三郎也不隱瞞,把在洪家村遭遇蠻軍的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聽完,江草齊嘆了口氣:「原來如此,三郎,不是姐夫多嘴,此事你不該以身涉險呀。聖賢不是說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嘛?」

    陳三郎曬然一笑:「姐夫說的是,我會注意的。」

    這等話語,周分曹等人也當面說過多次了。

    江草齊也不知陳三郎聽進去了沒有,話題一轉:「你送進軍營的那批青壯真是不錯,特別是洪鐵柱,天生神力,極為驍勇,穿一身重騎鎧甲,十多騎圍他不住。此人用來衝鋒陷陣,可抵上百精兵。」

    戰場搏殺,排兵佈陣固然重要,但落實到本質上,還是戰力的比拚。個人的匹夫之勇,往往有著十分鮮明的榜樣作用,能提升士氣,有時候甚至還能扭轉戰局。

    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一員虎將,舉足輕重。

    江草齊就覺得洪鐵柱很有潛質:「不過他也有弱點,性子太直了些,腦筋老是轉不過來。還不肯讀書識字,逼著都坐不住。這樣的話,很難學韜略領兵啊。」

    陳三郎呵呵一笑,一路同行,他自然知道洪鐵柱脾性如何,簡直就像頭水牛,認死理:「姐夫,其實我讓他進軍營,另有安排。」

    「哦,什麼安排?」

    「你不是一直勸我,要組建一支親兵衛隊嘛,我覺得洪鐵柱很適合,可充當隊長一職。」

    陳三郎慢慢說道。

    江草齊一聽,頓時覺得不錯,以洪鐵柱的條件,擔任親衛毫無問題。而且他來路清白,值得信任。雖然讓其打先鋒,也許更能發揮所長,但相比之下,陳三郎的安全才是首要。

    陳三郎又道:「叫他們過來吧,我要出城一趟。」

    「你又要去哪?」

    江草齊趕緊問道。

    「到新宜縣,看莫軒意的兵練得怎麼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5
第四百五十七章:新宜見將,軍營閱兵

    陳三郎要到新宜縣閱兵,這一次周分曹等人毫無意見。 一來新宜縣近;二來,上位者不可輕易放權,特別是兵權。莫軒意在新宜縣練兵,已漸成規模,陳三郎也該去看一看了。

    第二日清晨,陳三郎帶著洪鐵柱等人便離開嶗山府,去往新宜縣。

    第一批的侍衛親兵已經選出了,共五十人,不包括洪鐵柱這名侍衛長在內。

    人數不算多,但目前夠用了。日後有需要再增編即可,而且當前還沒有真正遭遇過磨練,不夠成型。

    昨天洪鐵柱一聽陳三郎說了,立刻大拍胸口答應下來。陳三郎對他,對洪家村,都有大恩,出來之後,全村安頓得好,他更是如魚得水,天天有肉吃,有大米飯吃,吃飽喝足,上場操練,與不同的人對練,舞刀弄槍,不亦樂乎短短幾天工夫,對比下來,覺得以前的日子真是索然無味,一點意思都沒。

    可以說,洪鐵柱血管裡流淌的血,天生好戰!

    這也是江草齊說他天生適合從軍的原因。

    洪鐵柱脾性簡單,誰對他好,對村人好,他就十倍,百倍相報。況且侍衛親兵,直屬陳三郎管,地位特殊,待遇更不用說,不知多少將士爭著要來當,能當上侍衛長,在很多人看來,都屬於一次躍升,讓人眼熱得很。

    比如說阿武大魁兩個,聽聞消息後皆是鬱悶。不過他們自回來後,也得到了擢升,成為副將,統兵上千,很是不錯了。

    洪鐵柱倒不是很明白侍衛長的地位如何,不過他並不笨,也知道這是個官職,不管如何,至少每天的肉是夠吃的。

    這樣,便足夠了!

    陳三郎就帶著這隊剛建立起來的侍衛親兵奔赴新宜縣,有這一隊人馬在,周分曹他們也放心。

    這兩天一直小雪不斷,積累下來,道路積雪不淺,馬蹄踏過,留下無數深深的印記。雪花又不斷地飄落下來,將行跡掩蓋起來。

    一路無話,直達新宜縣。縣城門打開,提前得到傳告的莫軒意率領一眾部下到城外三里來相迎。

    當日一別,已相隔數月,今時一見,莫軒意的精神好了許多,身體已經恢復過來了,鬍鬚長了,眸子明亮。身上不穿盔甲,看上去,越發像一員文官他武功盡廢后,本就是朝著這方面靠攏,以韜略取勝。既然無法衝鋒陷陣了,留在後方,運籌帷幄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拜見公子!」

    見到陳三郎,莫軒意立刻率先恭敬行禮。他被安排在新宜縣,幾乎沒有受到多少約束,招兵、練兵、發兵,基本都是自己說了算。然而莫軒意深知這是陳三郎疑人不用的緣故,絕不敢懷有二心。經歷過揚州之事,加上洞庭軍的敗亡,他那點雄心壯志早已灰飛煙滅,當下只想著一心一意輔助陳三郎建功立業。

    莫軒意最初被元哥舒請出山,其實也是做如此打算,良禽擇木而棲,只可惜,時運不濟,又或者說元哥舒並非明智之選。後來落難到雍州,也想趁亂起山頭,歸根到底,還是想建立起一點勢力,日後接受朝廷招安罷了。

    人貴自知。

    現在朝廷風雨飄搖,都被打到五陵關下了,岌岌可危,所以招安那些,想想就算了。

    歸附陳三郎後,莫軒意所見所聞,深知陳三郎所謀不小,更有遠見,絕非急功近利之徒。否則的話,根本不會實施分田制,以及大量接收流民們。

    這些,都不是安穩因素,若無膽識魄力,根本不敢做來。

    諸如種種,陳三郎竟比出身名門的元哥舒要勝出許多。當下比較起來,聲名一時無兩的元家少將軍,不過是受父親權威庇蔭的將門二代罷了。

    短短一瞬間,莫軒意腦海便掠過這些念頭,很快又壓制下去了。

    陳三郎翻身下馬,將他扶起,笑道:「莫將軍不必多禮。」

    一番簡單寒暄,便一起進城。

    在各個縣城中,新宜縣距離嶗山府最近,不過這座城池規模頗小,只能說比最落後的武平縣好上那麼一點。

    入城之後,陳三郎左右顧盼,見到街道整齊,秩序利索,可見軍紀模樣。

    莫軒意在此練兵,與此同時,他還身兼主事一職,可以說是文武一起抓。以他的才能,做起這些來綽綽有餘。

    陳三郎抬頭觀此城氣象,便知他幹得不賴。

    莫軒意問道:「公子,你要到縣衙還是直接去軍營?軍營的話,卻在北門之外。」

    陳三郎哦了聲:「為何設在城外?」

    「此縣城地方不夠,軍營在內的話顯得緊張,而且操練之際,還會擾民,存在諸多不足。」

    莫軒意慢慢說道。

    陳三郎深以為然。

    府城之下,各個縣城都是小城,平常時候,駐紮幾百兵丁守城,算是多得了。然而莫軒意當下練兵,達到數千,這一個數量放在城中,立刻顯得擁擠逼迫起來。加上練兵有聲,喊口號,呼「殺」字,數千人一起吶喊,那聲浪驚人,巴掌大的城池,肯定會把人給吵著。

    所以莫軒意把軍營設在城外。

    嶗山府的兵多,軍營都得設在角落偏僻處,這才合理,也好在成大,才能容納下來。

    想了想,陳三郎道:「直接去軍營吧。」

    他離開府城到此,不會逗留太久,縣衙那邊實在沒有什麼看的。一縣之中,就那些人口,能有什麼事務?以前執掌涇縣,陳三郎又不是不知道,基本都不用理,讓周分曹主持即可。平常時候,也就些雞毛蒜皮,偷雞摸狗,都算大案了。

    現在的縣城更不用提。

    聞言,莫軒意立刻道:「好,那就先到軍營去。」

    當即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低聲吩咐一名隨從,讓他回去縣衙安排膳食等。陳三郎一行人冒雪而來,奔波勞碌,肯定餓了。閱兵歸來,自然得有酒席接風洗塵。

    這是基本的接待態度,要是莫軒意連這個都沒有,那真是白混了。

    眾人穿城而過,出了北門,又走了數里地,前面霍然開闊,一片軍營拔地而起,旗幟飄揚。

    這,正是莫軒意練兵之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5
第四百五十八章:軍營氣象,開春之策

    陳三郎縱馬前往,到了近處,便望見這片軍營氣象,如同一座小城似的。 外面都用實木落樁,深挖壕溝,鹿角之類,一應俱全,這些構造,都是為了抵禦騎兵襲擊衝殺的,但凡軍營,基本具備。

    只是莫軒意進駐新宜縣短短時間,就建立起這麼一座功能完善的軍營來,相當不易。

    「開營門!」

    守護門口的將士見到他們來到,立刻將營門打開,迎接諸人進來。

    對於軍營,陳三郎頗有瞭解,嶗山府中那一座,他可是去往多次。這裡的軍營規模要小一些,但五臟俱全,還有好幾樣新鮮練兵事物,卻是府城沒有的。應該屬於莫軒意的個人構思,運用到實戰來。

    巡視一圈,很快,莫軒意就把滿營將士集中在大廣場上。

    「拜見公子!」

    數以千計的將士齊刷刷跪拜下去,口中大呼。

    點將台上,陳三郎凜然而立,自有氣勢徒生。他來此處,就是為了建立威信,避免出現兵士只知其將,不知其上的局面。

    那樣的話,相當危險。

    人心如水,多波動,善變動,要掌控之,絕非易事。聖賢云:中庸之道,不偏不倚。實地裡,就是一個「度」的問題。

    陳三郎讓莫軒意到新宜縣練兵,給予很高的自由度,本身就是個「度」;他現在來閱兵,又是一個「度」。

    不少軍團,將士桀驁,如果換了將,下面立刻炸營,就連朝廷都十分頭疼,難以解決,因而不敢輕易換將,這就形成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久而久之,必釀成大禍。

    夏禹王朝現在的割據動亂,正是由於當初的刺史制度造成的。那些封疆大吏手握權柄,包括最重要的兵權,招兵買馬,這兵練著練著,就成了個人的私兵,不受朝廷統管。

    那樣的話,朝廷再想調遣就阻力重重,只能放任刺史勢力坐大,最終形成亂世格局。

    嶗山不過一府之地,但因小觀大,道理一樣適用。若是只得數千兵倒好管理,可現在都是上萬,又分了軍營,就必須制定嚴格的體制來進行約束指揮了。

    不管什麼樣的人,當他達到了一定的地位,擁有了一定的名望之後,就會有一種名叫「野心」的東西蠢蠢欲動。終歸到底,一旦出現內亂,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基業便將瓦解崩潰。

    不過當下嶗山局勢有些特殊,即使不曾見過陳三郎,但陳三郎的名望高漲,人心向背,就是口碑的作用。當然,也不少得府衙的一些輿論導向。

    另外,莫軒意在新宜縣練兵,不敢攬功,多在將士面前說起陳三郎,由此宣傳形象。別的不說,莫軒意也怕被人猜忌,這一點道理,他極為明白。倒不是說陳三郎會如何,而是府衙的人,如今已經形成團體有團體,就一定有利益訴求,以及利益紛爭,這是不可避免的。

    古有言之,戰場,生意場,皆不如權力場殘酷,錯綜複雜,直如染缸。

    對此即使陳三郎本身都深有體會,以前身為布衣,雖然落泊,但自由自在,天下之大,可隨意遨遊。

    現在呢,想出個門,都有一堆人勸阻。

    好在他泥丸宮中有《浩然帛書》坐鎮,能守得一點靈台清明,依然能根據本心行事,否則的話,以陳三郎的性格,還真不習慣。

    套句話說,現在行徑,都是一種修煉,便覺坦然。

    當下陳三郎站在這點將台上,自不需要搞什麼手段立威,說些場面打氣話即可。

    數千將士,數千雙眼睛,緊緊地注視著台上的公子,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心中驚訝,因為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但年輕,往往是一種資本,更能代表前途,給人希望。而且關於陳三郎的諸種說法也早家喻戶曉,路人皆知:三元及第、皇帝欽命、龍君請會、斬殺叛逆平復嶗山……

    一系列的事件,加分不少。綜合起來,一個高大的形象便挺立起來了。

    光環加身,自有名望!

    在這個訊息不發達的時代,許多東西,都是靠口口相傳。而傳言本身,當經過第三者口,便會發生某些細微的改動了。漸漸地,有些事,有些人,簡直神乎其神。

    其實陳三郎本身,也的確有些神了。

    說完了話,一會之後,將士解散,莫軒意帶著陳三郎他們又返回縣衙中。

    宴席已經佈置完畢,不算豐盛,但很實在,菜式幾個,都是家常系列,做得不錯,熱氣騰騰,當中一個,正是火鍋。

    看得出來,莫軒意很是花了心思,知道陳三郎口味,又清楚他不喜歡鋪張,所以吩咐下來做這麼一桌宴席。

    當下莫軒意請陳三郎上座,他以及一些新宜縣的頭目,還有四位地方鄉紳名流陪坐。至於洪鐵柱等人便在外廳用飯,一門之隔。

    酒過三巡,幾番招呼,當宴席散去,陳三郎與莫軒意兩個進入縣衙公房議事。

    房中,莫軒意依然坐在下首,身子挺直,面色淡定,他卻是知道,陳三郎此來,絕非看看兵營,定然有事。

    果不其然,喝了一口茶後,陳三郎悠然開口:「莫將軍,現在這兵已經練得七七八八了吧。」

    「是的,前些時日出兵剿匪,殺過幾場,他們基本都見了血,受了磨練。」

    「這事分曹公已經跟我說了,戰績斐然,很是不錯。」

    陳三郎又喝了一口茶。

    莫軒意忙道:「那些匪患都是烏合之眾,不堪攻擊,這些戰績,當不得數。」

    「你過謙了,有功自有賞……但話說回來,眼看就要過年,年後開春,百廢待興,家家戶戶都要開始下田種地了。嶗山興亡,就在今春。」

    聽他說得凝重,莫軒意神色一緊,仔細一想,卻覺得陳三郎所言很有道理。如今府城缺糧,為了此事衙門上下,乃至下面的縣衙,都極為愁慮。畢竟上下一體,不可割分,沒得吃,大家都沒得吃。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種田,才算是從根本著手,其他買糧剿匪什麼的,都是一時之策。

    莫軒意更是清楚陳三郎此問,絕不是要他提出種田建議,而是另有所指,當即道:「公子是怕到時蠻軍來襲,戰火焚燒,民眾無法種田?」

    陳三郎一拍手:「正是,將軍可有良策?」

    這,才是他前來新宜縣的真正目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20:05
第四百五十九章:千日防賊,千日做賊

    聽到陳三郎這一問,莫軒意腰桿子不自覺地更加直了如果說最初之際,他在洞庭湖當隱士,文武雙全,風華正茂,那時的他,最是意氣風發,滿腹雄心壯志,要建立不朽基業。

    所謂隱士,除開一些特殊的例子外,基本都是待價而沽,隱於山林,絕非不問世事。恰恰相反,大部分的隱士比別人更關心天下動態,更會不定時出門。

    不出門不行呀,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別說天下事,隔壁的事都不知道。

    這個時代,可沒有報紙網絡之說。

    出門就是為了打探,當然,不少隱士身價不菲,有人跑腿,那自然不用自己出門了。

    歸隱,更是為了蓄養聲望,時不時拒絕些人,表示自己品行高潔,諸如此類,都是套路。

    那時候元哥舒來請,其實莫軒意已經大為意動了。

    揚州乃天下名州,元家盤踞此州久矣,經營得當,虎威衛之名早名揚天下,不折不扣是一支精銳之師。

    元哥舒是元文昌幼子不假,按傳統而言,當傳嫡不傳幼,可元文昌何許人也,性子堅毅,十分固執。他對於元哥舒的青睞誰都看得出來。而元哥舒也十分爭氣,聰穎加上努力,年紀輕輕就得了個「少將軍」的名頭。

    這樣的人不值得投奔,誰值得?

    不過莫軒意深諳此道,即使內心已同意,但還得矜持,等對方上門請了幾次,這才答應出山。

    後面的事,無需贅言。

    莫軒意一腔熱血,盡付之流水,這是當頭一棒;好不容易逃亡到雍州,費盡心思折騰拉扯起一支洞庭軍此時的他,早沒有王圖霸業的的想法,只想安身立命,最後接受朝廷招安,做個官,也就差不多了。

    然後,在雍州州郡,莫軒意再次遭受沉重打擊,朝廷軍敗,洞庭軍潰,若是沒有陳三郎收留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這就是莫軒意的歷程,短短幾年,仿若半輩,起起落落,兜兜轉轉。

    經歷鑄造性格,當下他的性格就是沉,同時敏感。

    很簡單,投奔於人,當然得表現出自己的價值。莫軒意失去武力,衝鋒陷陣是不可能了,可當幕後,出謀劃策,卻也困難。皆因陳三郎本身,就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而且許多念頭點子既大膽,又實用,想人所不能。

    這些想法,莫軒意自問都想不出來。

    既然如此,還要謀士作甚?

    一直以來,陳三郎手下,也就周分曹而已。

    再說了,幕僚進言,上位者聽不聽,關乎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信任!若是信任,自然從善如流;若是懷疑,那就變味了。

    天下間諸多豪強都打著禮賢下士的旗號,廣收人才,但不是這些人一去到就能受到重用的,口才再好都無用,必須要經歷重重考驗,充分證明了自己的價值,這才能上位。

    莫軒意出山,跟隨在元哥舒身邊,進入揚州,看似風光,實則許多核心策略他也無從參與,只是提供建議罷了。

    縱然如此,知道得不多,失去武力後,元文昌還要元哥舒趕盡殺絕,實在心寒。

    不過他心裡也明白,豪強梟雄,要做大事,大都鐵血冷酷。

    故而初投奔陳三郎,莫軒意早想好了定位,不做幕僚,而去練兵。

    然而練兵,只是一個手段,其實練兵算是苦差,風險不小,沒有真本事,根本吃不消。

    莫軒意自有自信,又因為陳三郎的信任,留了班子給他,這樣就簡單得多。

    現在,兵是練出來了,有了功勞。

    但這份功勞,遠遠不夠!

    天下大勢已漸漸分明,群雄逐鹿,朝廷注定難以力挽狂瀾。在這等關頭,何去何從?

    莫軒意自知做不成豪強,但能成為豪強的得力臂膀,卻也不錯。一如當初,他答應元哥舒出山,本就是這般想法。

    這等於繞了一圈,重新回到了起點。

    所不同的是,他已飽經滄桑。

    練兵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打仗。沒仗打,練兵何用?要知道這兵可不是那麼好練的,光是供養,便極為可觀。所謂「窮兵黷武」,超過度了,能把國家給搞垮。

    當王朝建立,局勢穩定下來,便會馬放南山,兵槍入庫,許多將士退伍回家。

    這是因為沒仗打了,國家也就不需再養這麼多人。讓將士解甲歸田,可以減輕許多壓力。

    不過現在雍州的局勢,要打的仗可不少,否則陳三郎花費如此多心思練兵幹甚?

    對此莫軒意當然心知肚明,他在新宜縣中,其實一直就是等陳三郎來,問他這句話。

    因為這個時候,他才能表現出自己最大的價值。

    嶗山府中,文有周分曹,武有江草齊。周分曹是在涇縣就跟隨陳三郎的「老人」;而江草齊直接是陳三郎的姐夫,在入主嶗山府過程中立下汗馬功勞。兩者堪稱是陳三郎的左臂右膀,地位不可動搖。

    如果嶗山府的局勢一直保持下去,權力結構也就穩定不變,很難產生更改。

    但那只是如果。

    嶗山只是雍州中的一個府城,而如今雍州一半的地方,包括州郡都被蠻軍控制住了。彼此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都想把對方除之後快。

    這個,卻是莫軒意的機會。

    他曾多次跟蠻軍交鋒,更曾兵臨州郡之下,還曾遠遠地望見那一桿黑色的蠻軍。便是現在,有時夢中,都有夢靨不散,驚醒過來,冷汗濕背。

    揮刀如麻,血流成河!

    莫軒意倒不怕,他想著的,是有朝一日,率領一支大軍直衝州郡,報仇雪恨。

    從某個角度看,這也是他在陳三郎班子中的一個別人所難以具備的優勢。如今陳三郎專程來詢問,很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今天,便是一種考核。

    莫軒意面靜無波,其實內心自有起伏,腦海快速運轉,把許多本就醞釀許久的一些零碎想法重新組織起來,漸漸形成一篇比較完整的主張,然後再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矛盾紕漏之處了,這才開口說起來:

    「公子,有句老話說得好,千字防賊,不如千日做賊。」

    陳三郎一聽,頓時眼眸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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