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46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6
第四百三十章:勾結外族,引狼入室

     (感謝書友天空、等待、桃之、依門,暱稱等在上週的慷慨打賞!)

    五陵關外,軍營林立,連綿不絕,由於冰雪紛飛,氣候嚴寒的緣故,許多旗幟都被凍住了,翻展不得,只是旗面上的大字仍清晰可見,是個斗大的「元」字。

    中軍大帳,帳內炭火熾熱,不斷散發出熱量來,使得整座營帳十分溫暖。

    元文昌坐在上面,身軀魁梧,腰桿筆直,一張堅毅的臉容比岩石還要硬上幾分,不見絲毫情緒波動。

    他整個人,都像是一塊石頭,不似血肉之軀。有傳言說當日其愛子元哥舒吐血而死,元文昌都是穩坐如山,不動聲色。

    元文昌之下,兩邊都是坐著甲冑加身的猛將,一個個坐得挺直,神態肅穆。

    他們是元文昌麾下的將領,有其帥必有其將,軍紀嚴明,心堅如鐵,百分百服從——不符合條件的不是淘汰了,就是被斬頭了。

    「報!」

    叫喚聲中,一名鷹羽衛探子進來,跪拜行禮。

    「說!」

    元文昌言語簡練。

    「皇帝駕崩,新帝登基,稱『宣威帝』……」

    砰!

    元文昌一掌拍在案上,低聲喝道:「那不是什麼新帝,只是謀權篡位的逆賊!」

    那名鷹羽衛身子一顫,頭深深地低下去:「是小的口誤……」

    元文昌冷然道:「此子佈局陷害兄弟,此乃不義,又氣死父親,是大不孝,而父親屍骨未寒,便登基搶位,更是不忠,如此逆賊,何德何能稱帝?」

    關於京城變局,消息早傳遞了出來。元家佈局已久,眼線遍佈天下,雖然起兵後,京城大索緝捕,清除掉不少釘子,但仍有些隱藏得很深的探子沒有暴露,甚至當今朝野之上,還有人跟元文昌通風報信。

    這並不稀奇,一些大臣心目中已經覺得王朝大夏將傾,那麼儘早籌謀出路,或許還能求得一場富貴。

    千百年來,每逢改朝換代,王室下場注定悲催,但他們這些為人臣子的,只要態度立場轉變得好,重新拜個皇帝,不但能明哲保身,也許還能位居官位。畢竟新帝上位,也得用人不是?

    這道理,就跟打工的換老闆差不多。

    對於那兩位皇子稟性,元文昌早有瞭解,雖然爭權奪位到了白熱化階段,但四皇子應該不會鋌而走險,在紫禁城外悍然刺殺,那樣的話,實在太愚蠢了。七皇子是那麼好殺的嗎?真是的話如何能活著進入京城。

    當然,現在事實真相如何早就不重要,結果已經定下來。不得不說,七皇子這一手做得漂亮,一下子定了形勢,起碼現在,能夠把動盪不安的朝野掌控起來,不至於群龍無首。他的上位,對於屯兵在外的元文昌來說,自是一個相當不利的消息。

    「那麼,是時候給那些蒙元貴族們寫一封信了。」

    想著,元文昌眼眸中有一抹厲光閃過:勾結外族?那只是利用罷了。

    當今天下形勢,極其微妙,不能儘早定奪,必生諸多變數。宣威帝上位,一定會號召天下勤王,有五陵關和涼州鐵騎在這,號召力不會差,到時候,再被其弄來一支勤王聯軍可就大大不妙。

    這個時候,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再引進一個攪局者。遍觀天下,卻無合適之人。

    至於雍州那邊,石破軍實在太不爭氣,兵敗中州不說,就連雍州境內都搞不定,被陳道遠折騰著,竟然略具了氣候,簡直廢物。

    元文昌發兵北上,但對於別的州域情報也抓得緊,因此知道陳三郎等在雍州的事。

    當初,陳三郎不走中州入京,而是遠遁雍州,在路線選擇上頗為出乎意料。但也僅止於此,元文昌並未放在眼裡。

    事實上一直以來,元文昌對於陳三郎都是不怎麼在意,說白了,也就一介書生而已。要是想殺,那時候揚州鄉試,陳三郎即使高中解元,也出不了揚州城。

    不過自古以來,權貴們對於讀書人的態度都是能不殺,絕不殺。因為一來讀書人威脅不大,有古語云:書生造反,三年不成。說的便是這些文縐縐的傢伙執行力差,做不來事。其二:讀書人是士大夫階層的根基所在,殺起來容易,卻會導致被口伐筆誅,失去德望。

    元文昌素有大志,絕非石破軍那種蠻橫土軍閥,為人做事,自有韜略。對於書生士子,大都持著懷柔招徠的態度。以前對待周分曹可見一斑,即使周分曹三番幾次拒絕,其也不甚逼迫。

    那時候對陳三郎,大概也如此。能收就收,不能收,放你無妨。

    當其時,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陳三郎都沒有什麼成事的跡象。出身寒門,年紀輕輕,這樣的士子多矣,最好的前程是高中,金榜題名,然後在京中投靠個大人物,熬得些年頭,或許能飛上枝頭。

    如此罷了。

    只是後來的發展,出現了偏差。從涇縣到嶗山,元文昌猛地發現,他本以為陳三郎是一根雜亂的野草,但等其生長起來後,竟是一株欣欣向榮的樹木幼苗。

    這樣的感覺,讓元文昌十分不愉。然而當下之際,無暇分心去剷除這根幼苗,只得寄望石破軍能爭氣了,堂堂蠻王,打不過朝廷大軍還說得過去,要是連個書生都殺不了,不如買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可以預見,在這段時日裡,九州之內很難再出來新的攪局者,所以元文昌就把目光放在了九州之外,放在了那些異族之上——蒙元,是個不錯的選擇。只要蒙元大軍踏進中原,攻打涼州,朝廷腹背受敵,就一定會出現破綻,到時候,他元文昌破關而入,攻佔京城,也就變得容易得多了。

    打下京城,大事可期。至於別的事,以後再說。

    想著,元文昌很快便有了定奪,斥退探子。

    那名鷹羽衛出到外面,只感到全身都被汗**了,嚇得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看來今天大帥心情不錯,否則的話,自己早已人頭落地,哪裡還能站著?

    謝天謝地!

    就在同一天,雍州那邊,還不知道皇帝駕崩、新帝登基的陳三郎到達了通天河邊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6
第四百三十一章:龍氣變故,通天有妖

     雄山峻嶺,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其聲轟隆!

    若水有性格,那麼通天河之水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凶!

    現在,陳三郎便站在岸邊一塊巨石上,望著前面的洶湧奔流,心中不禁驚嘆不已。

    水流激盪,又急又猛,不斷有水花飛濺起來,落在陳三郎的蓑衣之上,若沒有蓑衣遮擋,他全身早濕透了。

    左右站著阿武和大魁兩個,神色嚴謹地左顧右盼,很是警惕的模樣。

    此地屬於武平縣邊緣地帶,非常荒涼偏僻,不見人煙。如此之地,當然存在著危險。不說山賊盜寇之類,萬一撲騰出老虎豹子也不好受。但見四下山高林密,猛獸出沒的可能性很高。

    兩人心中有著疑惑,完全搞不懂公子來此做什麼。先前還以為陳三郎要到武平縣巡查,不料縣衙都不去,直接到通天河邊來了。

    莫非,是來看河賞水的?

    陳三郎骨子裡始終是個讀書人,文人雅士,愛風花雪月,喜歡爬高山,眺遠景,更喜歡看水。天下萬水千山,不同的山,不同的水,若有條件,都會走上一遭……

    反正阿武兩個是難以理解,但他們也不需要理解,只要負責好安全問題就行了。

    陳三郎站在那兒,忽然閉上眼睛。就在此時,冥冥中,他若有所感,感受到天地間有氣息發生了某些變故。

    這般感覺,非常微妙,常人難以理喻,不可解釋。陳三郎本身,也是擁有了《浩然帛書》,並且隨著此書逐漸翻新篇,見真章後才一步步加強起來。若是過去,能感受的範圍只不過一隅,而今,竟籠罩全城了。相比之下,擴張之大簡直無法估量。

    左邊的阿武偷眼瞥來,見公子雙目緊閉,微微還搖頭晃腦的樣子,狀甚陶醉,心想這莫非便是傳說中的醞釀詩情了,相信很快就會張口吟詩一首。

    「嗯,到時候不管公子吟什麼,自己都要拍手稱讚,只管叫好便是——雖然自己不識得幾個字……」

    他如斯想著。

    許久,陳三郎緩緩睜開眼睛,舉首朝北望,慢慢道:「皇帝駕崩了!」

    「啊!」

    阿武與大魁異口同聲,根本跟不上陳三郎的思路。好端端正看著河水呢,怎地突兀來了句「皇帝駕崩了」,皇帝可是住在京城長安,距離這邊不知幾千萬里,雖然很早的時候就傳出皇帝病重,但並沒有說他死了。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陳三郎是怎麼知道的?

    一路來通天河,三人同行,不敢說形影不離,但基本跟隨左右,也沒有遇到什麼人,不曾有什麼情報訊息之類傳遞過來。

    「公子,你怎麼知道皇帝駕崩了?」

    阿武問道。

    陳三郎曬然一笑,指了指天:「我感覺到了。」

    阿武一愣,這算什麼答案,公子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的,這話說得好生玄乎。

    他當然不知道,陳三郎雖然不懂掐算,但有氣感,不同尋常。

    皇帝駕崩,非同小可,對於天下龍氣都有著極為深遠的影響,會產生巨大的動盪,正所謂牽一髮動全身,更何況現在不是牽動頭髮那麼簡單,而是直接換頭了。

    夏禹王朝統治天下久矣,自有龍氣噴薄,蘊涵於九州大地,深入人心。當下天下動亂,這些龍氣便發生了變化,或被吞噬,或被擊潰,還有的,直接被拘禁起來……

    這是下面各地的龍氣狀況,而老皇帝的死,使得九州龍氣再受打擊,越發稀薄,想要恢復,就得看新登基的宣威帝能否重拾舊江山了。但不管如何,這都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是那麼好做到的。

    話說回來,這事還得怪老皇帝。他健在時沒有安排好後事,更沒有妥善處理好繼承人的問題,最終發生了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悲劇。若在太平年代,或還能彌補,這可惜當下九州割據,群雄作亂,這就要命了。縱然宣威帝雄才偉略,也難以力挽狂瀾。

    雍州淪陷,飽受戰禍,夏禹龍氣本就七零八落,很是凋零,現在再受打擊,變得更加稀薄,虛弱無力。

    這一變,便被《浩然帛書》所捕捉到,反饋過來。陳三郎略一琢磨,便知道皇帝駕崩的事。

    天下萬物,皆有氣息,氣息千變萬化,隨時而變,難以捉摸,若無古書在泥丸宮,陳三郎根本不明所以,更妄談窺視天機了。

    這些因由,自然不好跟阿武多說,一笑置之。他心裡想的,便是該如何面對。

    雍州龍氣零散,但依然有著不少存在,有機會的話,《浩然帛書》可以將這些龍氣吸收融合過來,壯大己身,乃是大補。換了以前,不敢想像,想當日第一次覲見皇帝,古書一下子被龍氣鎖困,幾乎脫不得身。現在時過境遷,反過來能把龍氣吸納,真應了老話:此一時,彼一時也。

    這也是不同氣息之間的糾纏鬥爭,當此長彼消,便會如此。

    大魁歪著腦袋說道:「公子,皇帝駕崩,不就得換個新皇帝了?」

    陳三郎點點頭:「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如此。」

    想著不知登基的會是哪個皇子,七王爺與他有些淵源,四五王爺也有些恩怨,但其實不管誰坐金鑾殿,目前山高皇帝遠,對於嶗山的影響都微乎其微。再說了,現在元文昌大軍已經打到了五陵關下,新皇帝想必焦頭爛額,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阿武笑道:「管他誰當皇帝,咱們的日子照樣過,公子,你說是不是?」

    這話說得,覺悟就顯高,聽著舒服。

    「咦?」

    陳三郎來不及回答他,忽有所覺,輕咦了聲,轉頭望向河的另一邊。

    這一段河流倒不算太闊,約莫七八丈那樣,對岸河灘石頭橫陳,雜亂堆積著,再遠些,便是山嶺叢林了。

    就在剛才,斬邪劍嗡的一下,使得陳三郎警覺起來。此劍通靈,非異常不動,一旦動了,便表示附近有妖魅活動。

    陳三郎凝神觀望,並無發現,但他內心卻已經明白,這條通天河和涇江一般,絕非平凡,一定隱伏著怪異,就不知道,是否大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6
第四百三十二章:岸邊人家,待客有箭

     「公子,時候已不早,該去找地方投宿了。」

    旁邊阿武說道。

    這一路來,到了這邊,方圓百里都罕見人家,想到今晚的落腳點,他就感到頭疼。實在沒辦法,只好野外露宿,最慘的看這陰雲密佈的天空,彷彿要下雨的樣子,那可麻煩。

    陳三郎依然凝視河對岸處,他的視力一向不差,看著看著,果然瞧出了些名堂,見到那邊樹木郁蔥間隱約有屋簷的行跡,似乎裡面有房子一類的建築。

    伸手一指:「阿武,你們看河對面是不是有房屋?」

    阿武兩人便踮高腳尖伸長脖子去看,但除了石頭和樹木,什麼都沒有發現,紛紛搖頭:「公子,沒看到呀。」

    陳三郎摸了摸下巴,他沒有留須,只短短些鬍鬚渣子,想了想:「算了,我們走吧,反正現在也過不得河。」

    「好。」

    兩人就等他這句話,話說站在這半天了,看山看水,看來看去,那山那水不也就這樣?初來乍到,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新奇,可望了一會就有點無聊。

    或者,這便是粗人和讀書人之間的區別吧。

    大魁甕聲甕氣地問:「公子,那我們現在去哪?」

    這確實是個問題,他們隨從護衛,唯陳三郎馬首是瞻,但提前知道落腳點也是好的。

    「去哪?」

    不料陳三郎都微微沉吟起來了。

    當下府城糧倉告急,周分曹等一籌莫展,外不能買,內不能產,實在捉急。放眼整個雍州,還儲備著大量糧食的,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雍州州郡城。

    石破軍駐紮在那兒,以及數萬蠻軍。

    此等實力不容小視,否則的話,陳三郎起兵去打州郡的心都有了,哪裡還會等人家打上門來。

    除了州郡,再想弄糧食,只得到別的州域去,比如蠻州中州,只是路途遙遠,運輸護送,整個過程中存在著各種風險因素,並非明智之選。左思右想,就想到通天河。

    自古有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中有寶,水中也有,特別是水流浩蕩的江河,資源頗為豐富,一網撒下去,數以百計的大魚打撈上來,收穫甚豐。

    只是通天河不同別處,水流狂亂湍急,魚生活的地方很深,加上亂石密佈,船隻航行在上面,一不小心就觸礁沉沒,這就造成極難捕撈的環境條件,人們難以生活下去,也就無法形成村寨。千百年來,兩岸蒼莽,難以開化。

    陳三郎會《真龍御水訣》,通天河對他而言毫無問題,關鍵在於他現在就一個人,勢單力薄,能捉得幾條魚?

    這時候,他就無限想念小龍女,以及蟹和幾個。若他們在,那諸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不用那麼頭疼。

    「順著河流水勢往下走一段,看有沒有村莊。」

    陳三郎說道,他就不信了,那麼長大的通天河,就沒有人沿岸居住。

    「是!」

    阿武和大魁異口同聲應命,牽起馬就走。

    這邊幾乎沒有道路,都是河岸,本來該長滿了草叢,不過當下嚴冬,諸多野草都枯萎掉,馬蹄踏在上面,踩出一條扭扭歪歪的行跡。只是人不好騎上去,怕地面崎嶇,閃了馬蹄。

    大魁走在前面,拔出腰刀,有太高的枯草就隨手砍斷。陳三郎在中間,後面跟著阿武。

    三人魚貫而行,不斷張望,看哪裡有人家。

    「撲騰騰!」

    猛地一陣怪響,把負責開路的大魁嚇一跳,仔細一看,原來是兩隻窩在草叢的野鴨子飛了出來。

    大魁剛有反應,兩隻肥鴨已經撲騰到河面上,優哉游哉地遠去了。

    「可惜!」

    大魁一跺腳,要是能射下來,今晚的晚餐就有著落了,美味可口。

    後面阿武也是面色悻悻然,趕緊把弓箭拿在手上,看等會還有沒有野味,有的話,立刻彎弓射箭。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天色越發陰沉,開始昏暗,間或還滴落些雨點來,幸好不大。

    這雨,遲早會灑下來,不盡快找到落腳點,等下了雨,定然十分艱困,只怕連火都生不起,那這一夜該如何度過?

    「咦!」

    走在前面的大魁叫喚出聲:「公子快來,這裡有路。」

    等陳三郎走上前,果然看見一條小徑在前面展開。其實也不算什麼路,然而只要發現人活動過的痕跡就足夠了,而且看起來是經常有人走動的,往上一頭,是通往側邊的高山,不知延伸到哪裡去。

    「走!」

    陳三郎露出喜色,他也不想風餐露宿的,挨風吹雨打。

    三人朝著下面的路徑走,走了一刻鐘,拐過一個大彎,前面霍然開朗,卻是一個岸邊的平坡地,甚為寬闊。平坡之上,十多座木房石屋分佈在那兒,正是黃昏時分,有炊煙從這些房屋的煙囪中裊裊飄出。

    見狀,不說陳三郎,阿武兩個心底都湧起欣喜來,覺得溫馨。

    風雨歸人,熱飯熱湯,想著就激動。

    大魁牽著馬,大踏步向前去。

    「當噹噹!」

    猛地有鑼鼓聲響,敲得急促。

    很快就從房屋中奔出一大群人來,一個個手執武器,不是魚叉就是長槍,還有明晃晃的朴刀之類。他們訓練有序地排列成行,守在那圈木欄柵後面,一個個神情警惕。

    大魁心一動,趕緊提刀在手,左手從馬背上取下一面盾牌。因為他注意到對方人群中,有人彎弓搭箭,不得不忌諱。

    「公子小心!」

    大魁這面盾牌,倒有一大半護住了陳三郎。

    阿武也取了盾牌,搶上前,守住陳三郎的另一側。

    陳三郎打量了對方的陣仗,朗聲道:「鄉親們莫怕,我們是過路人,路經此地,見要下雨,要來投宿的。」

    「你們這些腌臢貨騙誰呢?」

    對面一條身材魁梧的漢子聲若驚雷:「你們立刻滾走,否則的話,休怪我們殺人。」

    說著,拉開手中長弓,咻的一下,下一刻,一支箭矢便飛掠而至,不偏不倚射在大魁把握的盾牌之上,發出噗的聲響。

    大魁虎口一震,大吃一驚。因為這一箭絕非尋常,力道奇大,即使在軍中都算少見的,那麼,對方真的是此地的漁民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6
第四百三十三章:大江捉魚,波濤異象

     那個身形魁梧的漢子又高又黑,站在那像座鐵塔似的,威風凜凜,射出的一箭更是生猛,差點把大魁手上的盾牌都給洞穿。要知道這面盾牌可不是稀鬆貨色,而是精製良品,頗為厚實。

    這一箭射過來,大魁趕緊與阿武一道,護著陳三郎往後退了數步,拉開距離。

    望見對面人群情緒洶湧的樣子,陳三郎就知道此事棘手。

    生逢亂世,必有劫難,經歷之後,人心便不同,不可能再輕易相信別人。關鍵也在於己等三人又是騎馬又是攜帶武器的,任憑一張嘴能說得天花亂墜,人家都不會接納。

    阿武低聲問:「公子,怎麼辦?」

    若是尋常人家,自是不怕,但現在明顯不是,真要打起來,怕會吃虧。

    陳三郎想了想,嘆息一聲:「暫且到別的地方過一宿吧。」

    阿武兩人自然沒意見,撤步離開。

    這時候,雨點開始大了起來,噼裡啪啦的,打在樹葉上,發出脆響,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三人取出蓑衣等雨具穿戴好,牽馬離開,沿著小徑往上走,運氣還不錯,沒多久就見到一圈亂石堆,尋了一陣,找到一處地勢不錯的地方,有大石拱起,形成天然的屋頂,雨水落不下來。

    拴好馬,三人進去,搬石頭為凳子,見到裡面空間還算寬闊,地面乾燥,居然堆積著不少幹枯的樹枝木柴之類,甚至還有灰燼堆子。看樣子,定然有人曾在此落腳過,很可能就是山下那片人家中的一員,上山打獵什麼的,到這個地方憩息。

    如此正好,阿武趕緊取出火摺子,打著火,很快生起一堆火來。

    天氣寒冷,又下著冷雨,沒有火的話實在難受。

    三人坐在火堆邊上取暖,一會之後,大魁道:「公子稍等,我去附近走走,看能不能打到些獵物來。」

    說著,便出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他滿身風雨地回來了,兩手空空,一臉沮喪。說實話,這般時候這樣的環境,能去哪兒狩獵?簡直是睜眼瞎。而隨著雨勢漸大,天色昏暗,跟黑夜沒有太大區別。

    打不到東西,今晚就得餓肚子,實在無顏以對。

    阿武眼珠子一轉,道:「公子,我去江邊看看,也許能弄條魚回來。」

    大魁疑問:「現在江水暴漲,怎麼打魚?」

    「去碰碰運氣吧。」

    陳三郎卻一伸手:「還是我去吧。」

    「不可。」

    「公子,這樣的事你如何做得?」

    兩人大吃一驚,慌忙攔住。

    陳三郎淡然笑道:「別的事不敢說,但論起捉魚,你們還是靠邊站。怎麼,我的話,你們不信?」

    「信……」

    「當然信,但是公子你乃一府之主……」

    陳三郎很乾脆地打斷他的話:「什麼身份都得填飽肚子,你們就留在此地稍等,不得亂走,聽到了沒?」

    「不敢。」

    兩人唯唯諾諾,這一段時日相處,他們對於這位公子脾性已經有了一定瞭解,平時隨和,但一旦嚴肅起來便不容置疑。

    陳三郎穿戴上雨具,邁步離開,徑直往江邊走。

    大雨如注,通天河如同一條憤怒的莽龍,波濤翻滾,發出巨大的咆哮聲,那河水渾黃渾黃的,更顯凶惡。

    四下陰沉,雨幕細密,視力大大受阻,但陳三郎步伐穩定地直來到了河邊,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

    此情此景,見天地之力無窮;孤然一身,猶如一葉浮萍,頓感渺小。隱約間,他似乎進入一個空靈之境,只覺得天地間剩得自己一個。

    人隨意動,舉步朝著滾滾河水踏過去。

    這一幕要是被旁人看見,自然會嚇得大聲驚叫,還以為陳三郎想不開,要投河自殺呢。

    但下一刻,陳三郎身子進入到洶湧的河流中,竟穩穩地落在上面,水不浸身,說不出的玄妙。

    《真龍御水訣》!

    他也無心弄水,只立在水中,靜靜不動。突然間,手一伸,一股巨浪彷彿通靈,飛捲而起。手再一動,縛妖索飛騰而出,電光火石間投入到那股巨浪中,一個纏繞,飛回來時,已經縛住了三尾肥美鮮魚,每一條,都有四五斤的模樣。

    用縛妖索這等法器捉魚,簡直大材小用,卻也最是實用,絕不落空。

    陳三郎提著魚,踏浪而回,回到岸上。

    猛地間,有所警覺,轉身回頭,就見到這一段的河流掀起一股驚濤駭浪,撲騰而起,足有十數丈高,異常兇猛。

    「此浪必有妖物鼓動,才有這番氣象……」

    陳三郎凝神而看,想看個端倪,只是風大雨大,波浪滔天,加上天色昏沉,根本看不明白,只懷中小劍躍躍,清晰無疑地證明了這一點。

    那陣巨浪翻滾著,一路往下游而去,漸漸遠了。

    陳三郎無意現在生出枝節,隱身在岸邊,看了一會,怕阿武他們擔心,終是邁步返回,回到石頭那邊。

    「公子,你終於回來了。」

    阿武和大魁等在外面,見到他,立刻迎上來。話說剛才,兩人心裡一直揪著,忐忑不安:要是陳三郎出了什麼差錯,他們百死莫贖……

    「怕什麼,我連戰場都上過。」

    這倒是事實,陳三郎騎馬率兵,沙場殺敵,頗為驍勇,絕非一般的文弱書生。

    阿武和大魁訕訕然一笑,望見他手中提著的三尾大魚,更是眼睛都直了——公子不但安然而回,還真打到了魚,天呀,這是怎麼做到的?

    「還愣著做什麼,難道還要我殺魚?」

    陳三郎不想解釋,笑罵著說道。

    「是……是……」

    兩人慌忙接過魚,摸出匕首來,到外面殺魚。也不多講究,直接借助雨水來清洗,開肚破腸,刮殺乾淨。

    他們一行從嶗山來,除了帶有乾糧之外,還用馬馱了小鍋等物,還有油鹽之類。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三尾魚,一尾做湯,兩尾架火來烤。不多久,便有誘人的香味散發出來,讓人聞著,食指大開。

    阿武兩個想到弄口吃的,還得公子親自出馬,很是慚愧,現在自是拿出渾身本領,務必要把這魚做到最好吃,獻給公子品嚐。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7
第四百三十四章:吞噬龍氣,黑影閃現

     吃了魚肉,喝了魚湯,解決肚子問題後,阿武和大魁輪流守夜,讓陳三郎安心休息。

    地上鋪了毯子,以木為枕,陳三郎眯著眼並未睡著,而是在冥思,做起功課來。白天在岸邊觀望通天河時,他便發覺此地有龍氣。

    這股龍氣已經虛弱,但並未零散,而是薄薄一層地籠罩在河面之上,隨水勢延伸宛轉,慢慢沉澱變化。形成此等氣象並不奇怪,所謂「來龍去脈」,風水堪輿,大都跟高山大江有著密切關係。

    天下動亂,王朝龍氣四分五裂,並不是說龍氣就此消亡,而是會隨著大勢的變動而改變,所不同的,是賦予龍氣之中的意志在發生變化。

    說白了,假如有新王朝建立,統一天下,這龍氣蘊含的夏禹意志便會被取而代之,成為新王朝的意志。但龍氣本身,恆古長存。

    氣,可以解釋為「運」,皆可變,亦可用。這道理就跟窮人可成巨富,富翁也會成為窮光蛋一樣。相比起來,個人命運變化無常,而國運大都比較穩定,可一旦翻騰起來,無數個人命運都會被牽連其中,難以倖免。

    命運之變,或好或壞,壞者失勢,好者得勢,只在得失之間。事實上總是失之容易,得來困難。

    一「得」字,道盡無窮智慧和哲理。

    得錢財、得人心、得權勢,以及得道……諸如此類,包羅萬象。

    修道中人,可見人之未見,質地本心,一覽無餘,便是望氣之術,故而做起事來多講究,能夠因勢利導,借勢而為。然而天下氣運,千變萬化,瞬變莫測,即使道行高深者也不敢妄談天機,更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萬事周全,一旦出了差錯,後果便不可收拾,甚至身死道消。

    如此一來,反而比樂天順命的凡夫俗子下場更慘。其中禍福,實在無法分說。

    夏禹龍氣破裂,天下群雄逐鹿,分而食之,說玄乎點,便是要爭奪這些龍氣。

    不過龍氣不同尋常,十分酷烈,非常人所能承受,很容易造成反噬,死於非命,而且還會連累家族親人,從而導致九族被誅,死傷無數——歷朝歷代,從來都不缺乏謀權篡位之事,但成事者少之又少,他們的下場難有善終,便都是明證。

    須知龍氣與官氣文氣富貴氣那些,實在不同。

    陳三郎身懷《浩然帛書》,早就見識過龍氣霸道猛烈的特性,因此一直以來,他對此態度都是小心翼翼,攻心為上,先得人心。至於分田制,招兵買馬等等,看似大逆不道,實則有著分寸,因為早在多年前,各地刺史便已經私定稅賦,豢養私兵了。

    相比之下,陳三郎在嶗山府做的那些,充其量只是順勢而行,不得已為之罷了。

    通天河乃天下六大水系之一,龍氣凝聚在此並不奇怪,值得注意的是,陳三郎發現此地有妖物在吸納消化這股龍氣,這就耐人尋味了。

    嚴格意義上說,此地應該還隸屬武平縣地界,也就是屬於嶗山府,不過看江岸那小村莊,幾乎與世隔絕,恐怕陸清遠那邊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個村莊存在,而村莊本身,當然也不會與武平縣縣衙有什麼聯繫了,對於外面的事,知道多少還真不好說。

    在自家地頭上,有妖物吞噬龍氣,陳三郎當然不會坐視不理。況且,他到通天河來,本就有事。

    一夜雨下,到破曉時分才漸漸停歇下來。下雨的冬天,更是寒冷,山上風大,刮在面容上,颼颼然,刮得生疼。

    「公子,今天去哪?」

    阿武問道,他和大魁輪流守夜,精神保持得不錯,畢竟是練武之人,身強力壯,守夜算不得什麼。

    陳三郎回答:「就在這附近逛逛。」

    阿武不無擔心地道:「那村中的人有些不善,若是遇到,恐怕生枝節來。」

    說起這事,他就覺得有點窩火。現在嶗山境內,誰不知道自家公子名號,沒想到在這山林江邊,連投宿都無門,還吃了一箭,最後只得露宿野外,挨風受雨,連晚飯都得靠公子去捉魚。傳揚出去的話,豈不羞臊?

    想著,阿武都想回去找陸清遠調兵過來,直接鎮壓了事,出一口氣。

    當然,也就想想罷了,不算大事,不可能為此大動干戈。

    陳三郎笑道:「只是誤會而已,沒事的。」

    大魁拍著胸口道:「他們若還敢鬧事,咱們就不客氣了。」

    三人牽著馬下山去,並未去村裡,而是沿著河邊朝另一個方向信步而行。

    下了一夜雨,江水暴漲,水質泛黃,滾滾而流,更見兇猛。

    「公子,你看,上游有船下來了!」

    阿武東張西望間,忽有發現,大聲喊道。

    陳三郎抬頭看去,果然見到一條小船正順流而下。

    這船不大,看著非常熟悉,跟以前在涇縣所坐的烏篷船有些相似,只是首尾兩端更加細尖,便於破浪。

    船板上站著個艄公,手中把持一根長長的竹竿,不是用來划水,而是用來點撥,從未掌握船隻方向。

    從上而下,江流湍急,根本不用力,船隻速度已經十分迅疾。然而這河中水流漩渦眾多,石頭遍佈,好像個石頭陣似的,諸多石頭,一些顯露在水上,更多的卻都隱在水中,防不勝防,要是撞上,整艘船都會散架傾覆。

    這艄公顯然對這一帶水形頗為熟絡,知道哪兒有石頭,哪兒不能行船,甚為清楚,手中竹竿一時點,一時拔,總能避開險地,讓得這艘船穩穩當當地漂流下來。讓人見著,既為之捏一把汗,又要拍手讚賞。

    待船隻近了,陳三郎清楚地見到那艄公鬍鬚都白了,已是花甲之年。這般年紀,定然是經驗豐富,才能有如此技術。

    就在此時,猛地有一片巨浪翻起,猶如屋宇崩塌般,當頭朝著那艘小船壓了過來。

    相比之下,這船渺小得好像一粒石子。

    此浪起得突兀而古怪,幾乎同時,陳三郎懷中小劍嗡動,再看那片巨浪之中,隱隱有一道黑影浮現,猙獰可怖,一閃而沒。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7
第四百三十五章:法器救人,入村為賓


    巨浪如山,傾瀉而下,此等威力,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只彈指功夫,那艘小船便被掀得顛覆過來,來了個底朝天。

    這浪來得快,去得也快,呼嘯一下,漸漸平息。

    餘波水中,嘩啦地冒出個人頭來,正是那老艄公,他驚魂未定地劃著水,口中大呼:「水妹!」

    叫喊幾聲,又一扎子竄入水中尋覓。

    雖然那股巨浪散了,但河面波濤依然不小,水流又急,即使其水性極好也難以把持得定,如此幾次都找不到人,都不知被沖蕩到哪裡了。

    阿武眼尖,手一指:「公子,那兒有人!」

    就見一人在水中沉浮,正隨流而下。瞧這速度,只怕很快就會被捲到下游去。

    「救人!」

    陳三郎沉聲道,看見距離也不算遠,手一揚,縛妖索應聲而去,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把那人給捆住了。

    聽見「救人」二字,阿武正在發愁如何下水去救,他水性也不錯,但面對這條洶湧浩蕩的凶河,確實有幾分發憷,可下一刻,已經看見陳三郎飛出一道繩索把落水之人給綁住了,這等手法,好生了得!

    原來公子還有這一手呀,果然是位武林高手。

    他也沒有想多,畢竟公子的岳父大人,公子夫人都是高手來著,俗話有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麼陳三郎被傳授些武功也是情理中事。

    陳三郎收著縛妖索,很快便把人給拖到了岸上,一看,原來對方是個年輕姑娘,容貌倒清秀,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渾身都濕透了,胸脯鼓鼓的,肚子也微微鼓起來,應該喝了不少水,致使昏迷了過去。

    陳三郎也不避嫌,伸手去按少女的肚子,按了幾下,她便吐出水來。因為救得及時,倒不用進行人工呼吸。否則的話,多少有些尷尬。

    此時那老艄公也被水流沖蕩了下來,張望間看見岸邊陳三郎等人,心中一喜,趕緊奮力游過來。只是他體力消耗得厲害,有點力不從心了。

    見狀,陳三郎再度亮出縛妖索,幫他上岸。

    老艄公一把抱住地上的少女,喘了幾口氣,彎身朝著陳三郎跪拜:「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陳三郎把他扶起:「老伯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老艄公這才注意到陳三郎衣著打扮不俗,身邊又帶著兩名護衛,還有馬匹,一看便知非尋常人物,不禁有些拘謹起來。

    陳三郎看在眼裡,微微一笑:「老伯是本地人氏?」

    老艄公點頭應答:「小的叫洪阿大,這是小女洪水妹,我們住在前面不遠的洪家村裡……」

    一說之下,陳三郎便知悉了因由。

    洪家村,便是昨天他們去投宿卻被拒的村子,世代以打魚狩獵為生,上百年來,都屬於一個頗為蔽塞的地方。甚至蠻軍入境,對於他們都沒有造成什麼衝擊影響。

    前一陣子,有逃難者到來,村中很熱情地收留了他們,卻沒想到這幾名逃難者居心不良,見到村**奉的一尊金身土地,竟要起意偷走,好在被村民及時發現,一番打鬥,幾名逃難者不是對手,悻然逃走了。

    聽到這,陳三郎就明白過來:怪不得昨天己等投宿被拒,原來有這一層原因在。說不好,村民們還把他們都當做是逃難者的同夥了。

    「哎,也不知怎地,自從今年入冬,附近一帶水域都打不到魚了。沒有魚,就等於斷了糧。沒有辦法,我只得帶著女兒到上游去,蹲了三天,終於打了點魚,於是回村,沒想到遇到激流巨浪,幾乎連命都搭了進去……」

    說到這,洪阿大不禁老淚縱橫。

    陳三郎若有所思,再望瞭望滾滾奔流的河水。

    洪阿大又道:「嗯公,你們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陳三郎回答:「我們來自嶗山府,特地來看一看這通天河的。」

    洪阿大聽著,面色有些古怪。

    雖然洪家村少與外界來往,但對於嶗山府還是知道的,那可是府城,是大城市。並且也知道了外面兵荒馬亂的事,倒不在意。太平盛世也好,天下大亂也罷,洪家村都是平靜無波,踏踏實實過自己的日子。只是陳三郎現在說是來看通天河的,卻是稀奇,這河有什麼看的?

    「對了,這位公子斯斯文文,一定是讀書人,也只有讀書人才會如此,遊山玩水,沒事找事……」

    洪阿大腦中靈光一閃,明白過來,莫名地肅然起敬:「嗯公,不嫌棄的話,且到我家裡坐一坐。」

    「好的。」

    陳三郎就等這一句。

    這時候那少女洪水妹還沒有醒,洪阿大又一身傷,陳三郎便讓阿武背人回去。

    不用多久,他們便來到洪家村外面。很快驚動了村民們,紛紛湧出來,不少人臉上有著濃濃的警戒之意。不過在洪阿大一番分說之下,眾人慢慢放下了戒心。

    看得出來,洪阿大在村中素有威望,他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漁夫,村中不少年輕人都是跟著他學習打魚的。而陳三郎三人救了洪阿大父女,光這一點便足以讓村民們心生感激。況且陳三郎談吐得體,面目清雅,和以前那撥逃難者截然不同,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洪阿大帶著陳三郎他們去到家中,說是家,也就一座簡陋的石屋子,不大,只得兩間,裡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瀰漫著濃郁的魚腥味,屋外搭著茅棚,灶頭便在那。

    洪阿大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家裡頭實在簡陋,莫說茶水招待,就連椅子都沒有一張,都是直接坐在石墩子,或木墩子上面,委實怠慢了。

    陳三郎不以為意,好奇地打量著。

    此際洪水妹終是悠悠醒來,在父親口中得知事情經過,趕緊來道謝,然後去洗鍋燒水。

    沒過多久,人聲喧嘩,村民們簇擁著一個漢子過來。那漢子身形魁梧,即使大冷天穿著也不多,顯露出健碩的肌肉,看上去,如同一尊鐵塔,可不就是昨天射箭的那一位嘛。現在大踏步而來,面色依然不善。

    阿武和大魁兩人當即站起,護在陳三郎面前,手掌有意無意地按上腰間刀柄處,對方但有異動,他們便立刻拔刀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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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通天河中,大榕樹下

     「阿大伯,他們不是好人!」

    高壯漢子一來到便嚷嚷地說道。

    洪阿大臉色一沉:「鐵柱,你說什麼?他們不是好人,怎麼會救水妹?還有我?」

    原來這漢子叫洪鐵柱,倒是名副其實,相當形象。其被洪阿大訓斥,有些不服氣,但不敢駁嘴,只氣鼓鼓地盯著陳三郎看。

    不用多久,洪水妹已經燒開了水,用碗盛著,端了過來,陳三郎接過,道了聲謝,這少女便臉色發紅地退到父親身後去了。

    洪鐵柱見到,更添幾分慍怒。

    這時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開口問道:「阿大,你的船被浪打翻,那魚豈不是也全沒了?」

    說到這,洪阿大臉色黯然:「都沒了,船也沒了……」

    對於他來說,船等於農夫的鋤頭,失去了,也就失去了謀生的工具,很受打擊。

    村民們聽著,俱是露出了失望之色。寒冬難渡,眾人都在指望著洪阿大滿載而歸,能吃上魚,沒想到現在什麼都沒了。這樣下去,很快大家都要餓肚子。

    洪家村甚為蔽塞落後,條件不好,屬於大鍋飯階段,全村人都得勞動,勞動所得集中起來,再統一分配,婦孺小孩份量少,青壯勞力分得多,但不管老幼,總有得吃,不至於餓死。實際上,洪阿大由於他精湛的打魚技術,已經等於是村長之位了。

    自入冬以來,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附近一片河域都捕撈不到魚,不管用什麼法子,下釣也好,落網也罷,都一無所獲。

    如此狀況,讓洪家村上下感到不安。洪阿大便提出要到上游去捕魚,他此去,可謂寄託了村人極大的希望,但到了最後,希望卻成了失望。隨著氣候一天比一天冷,山野的鳥獸行蹤隱匿,即使洪鐵柱箭術了得,他帶領的獵人隊進山,一天下來,收穫也寥寥。

    這些日子來,村民們只得採集野菜充飢了。

    打不到魚的事,先前陳三郎便聽洪阿大提及,不禁覺得奇怪。話說昨天他才抓了三條大魚呢,肉質鮮美可口,很是不錯。

    那麼,為什麼洪家村的人打不到呢?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捉魚可是用上了《真龍御水訣》,不同尋常,與普通的打魚方式不可同日而語,無法比較。

    只是不管如何,此事必有蹊蹺,想到那興風作浪的妖物,頓時有些瞭然。

    食物缺乏,洪阿大現在能拿出來招待的,便只有一碗開水,實在寒酸得很。

    到了中午,村中分食,一人一碗野菜糙米粥,別的沒有了。

    陳三郎三個不屬於村中人,本來沒份,後來還是洪阿大說話爭取,才弄多了三碗來。

    三碗稀得見底的粥水,漂浮著幾根帶黃的野菜,一口就喝得底朝天,完全食不知味。

    洪阿大不好意思地道:「嗯公,現在只能吃這個了……」

    陳三郎笑道:「世道艱難,有一口吃的已經很好。」

    洪阿大嘆了口氣,其實陳三郎說得也對,當前雍州,在別的地方,不知有多少難民流離失所,因為凍餓而暴屍荒野。

    「嗯公,你什麼時候走?」

    陳三郎回答:「也許兩三天吧。」

    聞言,洪阿大臉上不禁流露出愁苦之色。兩三天不長,但住在村中,吃食很成問題。不招待又說不過去,給了吃食卻會惹得村中眾人不滿,今天中午的三碗粥水已經讓他們有意見了,畢竟現在短衣缺食的,絲毫剩餘都沒,如何還養得三個外人?

    陳三郎看出了他的為難,說道:「阿大伯,你放心,我們自己也會打獵打魚。」

    洪阿大聽著,鼓起眼睛,他看得出來,阿武和大魁兩個孔武有力,會武藝,但拳腳功夫和狩獵並不是一回事。說到狩獵,其活了大半輩子,洪鐵柱是最出色的獵人,對於各種鳥獸習性瞭如指掌,箭術如神,還使得一手好刀法。諸種技藝,都是村中老人世代傳承下來的,外人絕難比擬。最厲害的還是,洪鐵柱天生神力,他十八歲的時候上山遇見一頭熊瞎子,最後赤手空拳活活把那熊給砸死了。

    此事成為洪家村一大談資,至今猶津津樂道。

    只是洪鐵柱也有毛病,他性子太耿直,腦袋一根筋,認死理,不識轉通。

    村中有如此獵手,可以說附近山野一帶的鳥獸幾乎都被狩獵一空了,陳三郎等人還想要獵到東西,簡直痴人說夢。至於打魚,更不用說,洪阿大自問在通天河漂浮幾十年,就是最出色的漁夫,他都打不到魚,何況別人?

    「嗯公,現在不管鳥獸還是魚兒,都不好打呀。」

    婉轉地說著。

    陳三郎笑道:「阿大伯,如果我打到了魚,你可得借地方給我們做食。」

    見他聽不進去,洪阿大也不多說:「那是當然。」

    稍作休息,陳三郎便帶著阿武兩個出去。

    洪阿大見他真要去打魚,不禁有些好奇,便拿了漁網釣竿等工具跟著走。其實他也想到河邊去,看能不能打到魚。沒辦法,現在船沒了,村中吃食嚴重短缺,他必須想辦法才行。

    到了外面,村人知道洪阿大要出去打魚了,傳揚開來,很快一大群人都跟過來。洪阿大是否能打到魚,關係著全村溫飽問題,眾人當然十分關心,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幹,不如跟著來看,假如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大夥們也能出一分力。

    人群中,洪鐵柱鶴立雞群般十分顯目,他倒不是為了看洪阿大打魚,而是為了陳三郎他們,要來盯著,看著三人的眼神,就像盯著三個賊。

    洪家村並不算大,估計就三四十戶人家,聚群而居,房屋簡陋,外面圍一圈欄柵,算是護欄,人家之中,也養著些雞鴨之類,數目不多,還有幾條狗。

    這些狗看上去不高大兇猛,但十分機靈,奔跑起來迅猛無比,顯然都經過訓練,乃是獵犬。其中洪鐵柱養著的那條獵犬皮毛純黑色,渾身散發出一種彪悍的氣息,靈性十足。

    村子外面西南角,有一棵巨大的榕樹,樹蔭伸張,看著像一柄撐開的巨大雨傘。

    此樹不知長了多長的歲月,根須遍地,立地成林,而在其中,隱約顯露出一座建築來,在外面看不分明。但望過去後,陳三郎立刻有所感覺,他便知道榕樹之下,隱藏玄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9
第四百三十七章:龜潭怪異,誰敢釣魚

    陳三郎目灼灼地望著榕樹那邊,這一幕落在洪鐵柱眼裡,登時警覺起來,心道:「還不被俺逮住了,果然是賊!」

    只是讓他失望的是,陳三郎只看了下,並沒有下一步動作,繼續往河邊而去。

    「哼,露出了狐狸尾巴,早晚逮個現行……」

    洪鐵柱認定陳三郎此來必有所圖,心中打定主意,要時刻盯著,隨時抓人。

    不多久,眾人到了河邊。

    由於下過雨的緣故,河水暴漲,波浪翻騰,很是兇猛。其實洪家村這邊的河域,屬於通天河中比較平緩的一段,由此可知,在別的河域會是何等境況?

    面對如此迅猛的河水,眾人面面相覷,即使水性精通,此刻都不敢跳進河中,要是被波浪一卷,根本把持不住,轉眼工夫就會被衝到下面去。

    那麼,如何還能捕魚?

    洪阿大覺得十分頭疼,河水滔滔,下不得網,垂不下釣,平常慣用的捕魚招式都無用武之地,派不上用場。想了想,他一咬牙,道:「我們到龜潭去。」

    聞言,眾人都是臉色一變,一老者道:「阿大,那樣不好吧,那裡可是不祥之地。」

    洪阿大嘆了口氣:「這河中死過的人何更多,更加不詳。事到如今,必須弄到魚,否則都沒得吃了。」

    說著,神情堅定地率先舉步。只是別人臉上顯露出了猶豫之色,顯然對那裡有點談虎色變的感覺,心裡發憷。

    陳三郎問:「阿大伯,龜潭是什麼地方?」

    洪阿大隨口回答:「就是個水潭子,不過祖輩有祖訓傳下來,說不可到那打魚,若是打了,便會有神靈降罪下來。」說到這,自嘲一笑:「只是現在都要斷糧了,那裡還顧得上那些。」

    龜潭並不遠,就在村莊的後方,也就是榕樹的後頭一點,穿過一條羊腸小道,以及一片亂石灘,就到了。正在山麓之下,一脈溪水注入,下方形成一個潭子,約有十多丈直徑,呈現出一個不大規則的橢圓形狀。龜潭之名,大概是因為邊上一塊岩石而得。

    這岩石看上去,如同一隻趴伏著的大龜。

    譚邊環境很是清幽,不知是否因為冬天的緣故,走得近些,就感到有絲絲寒氣繚繞。

    洪鐵柱要盯著陳三郎行蹤,而且他本身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他的帶動下,最後有十多人跟隨而至,基本都是年輕人,老一輩的選擇了回村,不敢前往。

    洪阿大站定,先是恭恭敬敬朝著龜潭三拜九叩,口中唸唸有詞,不知在念叨著什麼,大概是祈禱之詞。做完那些,他才搬過一塊石頭坐好,拿出垂釣工具來,開始垂釣。

    陳三郎忽問:「阿大伯,可否借個魚竿一用?」

    洪阿大帶來的魚竿當然不止一副,有三四副之多,長短不一,適合不同水域所用,他現在用的一副,就是最長的,顯然是因為龜潭水深,短桿子不好使。

    「嗯公,你確定也要釣?」

    陳三郎呵呵一笑:「閒著無聊,這裡山清水秀,正好垂釣怡情。」

    洪鐵柱等人聽著他文縐縐的言辭,都是面露不屑:沒得吃喝,還怡情呢?簡直不知所謂。

    陳三郎隨手選了一副釣竿,坐到另一邊去。阿武早提前搬過一塊扁平的石頭,放在地上做凳子。

    「大魁,去弄個大水桶來裝魚。」

    陳三郎坐下來,大咧咧地說道。

    諸人一聽,紛紛投以鄙視的目光,這魚釣都沒下呢,就想著拿東西裝魚了,能再裝點不?

    木桶之類,村人都帶有,可本來是給洪阿大的,這時候便望向洪阿大。

    「水妹,給一個桶公子。」

    聽到父親吩咐,洪水妹便拿出一口來,交給大魁。大魁屁顛屁顛地把桶放在陳三郎身邊,雖然不清楚公子的垂釣技術如何,但這時候不能輸了氣勢場面。

    上了誘餌這誘餌其實便是蚯蚓,河岸之地常年潮濕,泥土之中不少,用鋤頭一挖,便能挖出好幾條來。

    兩桿魚釣靜靜地垂入水中,陳三郎與洪阿大的神色竟有幾分相似,都是老神在在,很是沉穩。

    釣魚是一項很講究耐心的事,因而能收心養氣,為很多士大夫階層所喜愛,特別隱士之流,一天不釣魚就感覺跌份,缺了風雅。自古有典故,所謂「桐江釣利,渭水釣名」是也。區區釣魚,能和名利掛鉤,足見不簡單。

    陳三郎以前在涇縣曾釣過不少魚,涇縣多水,屬於魚水之鄉,釣魚實屬稀鬆平常的事,不過基本都在年少階段,當屢考不中,性子木訥後就很少垂釣了。

    當下洪阿大選擇垂釣,而不是撒網,是別有考慮。關乎龜潭的傳聞久矣,有板有眼,現在雖然因為時勢所迫,不得不來此謀生,但釣魚還說得過去,有魚上鉤,表明老天開眼,賞口吃的。可要是大張旗鼓地撒網,折騰起來,就是冒犯神靈了。

    反正他心裡就是如此認定的。

    然而魚鉤入水好一會,那浮標都紋絲不動的,毫無動靜,這就讓洪阿大莫名有些浮躁起來。

    龜潭裡肯定有魚,而且為數不少,以往時候許多人都在潭水中見過魚群游弋,那些魚,一條條都肥大得很,目測個頭基本都有六七斤重。這麼多年來,基本沒有人到這打過魚,那麼魚類繁殖,數目豈會少了?

    既然有這麼多魚,為何沒有一條來咬鉤?

    洪阿大心裡忐忑,不禁就想起近段時間通天河中的怪異,附近河域的魚一直都很多,成群結隊,上百年來,洪家村就是靠著漁獵為生,不管什麼時候,一網下去,總能捕獲到幾十條魚來;有時河水暴漲,溢流到岸上,甚至有不少魚直接被沖捲上來,直接用手去抓即可。

    然而自從今年入冬,就再也打不到一條魚了。究竟河域中發生了什麼事?實在叫人心神惶。

    河域中打不到魚,沒想到這龜潭也釣不到,難不成真是神靈懲罰,要村莊遭殃?

    想到這,他就覺得手足冰涼,忐忑不安。

    忽然間,也不知哪兒起了風,潭水泛起一層層波紋,洪阿大抬頭望去,正見到水波蕩漾,那邊陳三郎魚竿的浮標猛地一動,沉了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9
第四百三十八章:潭中有魚,排隊上鉤

    「嗯公,有魚上鉤了!」

    洪阿大活了大半輩子,見慣風浪,此刻卻激動得像個孩子,只恨不得衝過去,自己來提竿收線。

    陳三郎微微一笑,揚手一甩,那細細的線條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弧線,就見魚鉤處正勾著一條肥碩的大魚,起碼四五斤重,啪的一下落在岸上,還活蹦亂跳。

    「大魁,收魚!」

    「得嘞!」

    大魁一箭步上去,把大魚緊抓在手,脫了鉤子,再把魚放進水桶裡。桶內盛了小半桶水,魚在其中不會死。這樣的話,殺得時候便保持鮮活,更加好吃。

    陳三郎從容地換了魚餌,再度垂釣。

    他比洪阿大更先釣到魚,這讓旁觀的諸人覺得驚詫。在村中,洪阿大德高望重,水性了得,不管打魚還是釣魚,他說第二,無人敢認第一,即使空著手,其都能在水中捉到魚,這等手法,簡直可以稱為「神乎其神」。

    那麼,這樣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漁夫,怎麼會輸給一個斯文讀書人呢?又不是比讀書寫字。要不是魚餌釣竿等,都是來自洪阿大,諸人都要懷疑是不是陳三郎用了什麼特殊手段了。

    想來想去,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便是陳三郎走狗屎運,剛好那條魚咬了他的鉤。

    這不難理解,水中魚游來游去,完全沒有規律可言,也許那時候魚正好游到陳三郎那邊去了,如此而已。

    想著,眾人釋然了。只一條魚罷了,說明不了什麼,後面才見真章。

    不但眾人,洪阿大也是做這等想法,可他剛定一定神,那邊才放進水不久的魚竿浮標又動了,飛快地沉下去,看樣子,這一條上鉤的魚比第一條要大得多。

    果不其然,隨著陳三郎一甩桿子,一條大魚被甩上了岸,足有一尺多長,那鱗片在光線照耀之下泛著冷冷的光。

    這才相隔多久?好像就眨眼功夫吧。

    大魁神情興奮,不用吩咐,已經上來抓魚入桶。

    第二條了!

    公子捕魚,果然有一手!

    大魁想起昨晚之事,天色昏暗,陳三郎都能打到三尾大魚,相比之下,現在釣兩條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當然,這是他的想法,洪家村的人可不是,他們都瞧得眼睛有點發直,然而還來不及從愕然中回過神,那邊陳三郎又下桿子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魚鉤剛沉水,那浮標便劇烈地被拖動。

    毫無疑問,又是一條大魚上鉤。

    那邊坐著的洪阿大差點要摔倒下去:這叫什麼事呀,怎地潭水中的魚在陳三郎那邊排著隊呢,一條接著一條咬鉤?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聞呀。

    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

    在眾人近乎麻木的眼神中,一條條魚被勾上來,然後放進桶裡。

    這一口桶不算大,約莫半個時辰便被裝滿了。滿滿一桶魚在裡面擁擠著,甩動尾巴,不斷飛濺出水來。

    大魁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口中嚷嚷道:「拿桶,快拿空桶來。」

    洪水妹一個激靈,趕緊拿另一個桶過去。

    只是不用多久,這一口桶也被裝滿了。

    此際陳三郎收起魚竿,站起來,說道:「今天到此為止,不釣了,回去殺魚吧。」

    「得嘞!」

    大魁眉開眼笑,拿過一根扁擔,挑起兩桶魚就走。吃午飯的時候,分一碗粥水,聽到議論紛紛,都在罵他們在村中吃白食,現在好了,有這兩桶魚在,足夠揚眉吐氣,看那些村民還狗眼看人低不。

    而那邊洪阿大的魚竿浮標依然很安靜地飄著,一點動靜都沒。他滿心疑惑,不明所以。若是釣一兩條還可以用「運氣」來解釋,但人家都釣到兩桶了,還能怎麼說?

    難道,這是因為他們是外來人的緣故?

    但沒道理呀,魚兒又不懂得認人……

    洪阿大隻覺得滿頭霧水,哭笑不得。他倒不覺得有什麼丟臉之處,陳三郎是己家恩公,彼此之間也沒爭鬥的地方,只得苦笑一聲,收桿回村。

    兩桶魚,加起來足有三十多條,一百多斤,這個數量倒不算多。過往時候,洪阿大一網下去,都可能有差不多的收成。問題是現在,這些魚就彌足珍貴了。

    在洪阿大家中院子,鋪開砧板,操起菜刀,開始殺魚。魚多,大魁和阿武也擼起袖子來幫忙。

    「阿大伯,七叔六嬸他們說這魚來自龜潭,他們不要,也不願意吃。」

    洪鐵柱進來,低聲說道。

    「不吃?」

    洪阿大眉頭一蹙:「都什麼時候了,還怕這怕那。」

    洪鐵柱搔搔頭:「我跟他們說了,他們就是不聽。」

    洪阿大問:「這兩天上山狩獵,可有收穫?」

    洪鐵柱搖頭道:「就打到個野鴨子,燉湯的話,一人不夠一口喝的。」

    洪阿大嘆了口氣,放下刀:「我去找他們說說。」

    大步走出去。

    兩人的對話落在陳三郎耳朵裡,他微微沉吟起來:傳聞忌諱,很多地方都有,自有講究。然而當下都要斷糧餓肚子了,還不敢吃,未免顯得迂腐,不識變通。

    又或者說,這龜潭之中真有玄乎,那魚吃不得?

    陳三郎嘴角微微露出些冷意來。

    洪鐵柱故意蹭到洪水妹身邊去,幫忙殺魚。洪水妹望他一眼:「他們不敢來吃魚,你不怕?」

    聞言,洪鐵柱當即拍著胸口,大聲道:「我有什麼怕的,有多少,吃多少。」

    少女哼一聲:「這魚又不是你打的,還想吃多少?」

    這一下,洪鐵柱頓時有些洩氣,這些魚一條條都是陳三郎釣上來的,問題在於還把他們認定是賊,那麼吃了賊的魚,豈不是欠了賊情?可不吃的話,肚子又不爭氣,一天不吃肉,渾身都乏力,還如何上山狩獵去……

    一會之後,洪阿大回來了,臉色怏怏,不用問便知結果,村民們大都不肯來吃魚。

    「他們不吃,我們吃!」

    洪阿大大聲道,他今天也是夠累得了,中午那點粥水連肚皮都泡不起,現在感覺走路都打晃,到了這個地步,還怕什麼神靈責怪,豁出去了,吃飽肚子,比滿天神佛都重要得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9
第四百三十九章:陰風作浪,怪霧入室

    黃昏時分,魚湯做好,由於天氣冷,乾脆打了火鍋,洪水妹採摘了一種葉子齒狀的野菜,洗乾淨了放進鍋裡,頓時一股誘人的香味散發而出,人聞著,口水都要流淌出來。

    洪家村以漁獵為生,在野味魚腥的做法上積累了許多竅門,的確有一手,如此風味,在外面斷然難以品嚐得到。

    鹽巴調料這些,卻是陳三郎他們提供的。當見到這些的時候,洪阿大父女眼睛都放光,就連洪鐵柱都是眼勾勾地盯著,捨不得移開視線。

    這個世界,相比一般食物,鹽巴之類更加稀罕,也頗為昂貴,等閒人家難以消費得起。

    洪家村固然生活蔽塞,但每個月也有人出去,用魚和野味換取米面,以及別的一些生活必需品。只是雍州戰亂後,東西越來越難換了。山外面的市集城鎮被戰火燒燬,十室九空。至於洪家村的日子,也是越發難過。當今年入冬,附近河域打不到魚後,更是雪上加霜,若再尋不到食物,村中定然有一部分人會因為飢餓而死。

    所謂世外桃源,只是臆想罷了。

    陳三郎出行,帶了不少幹糧肉脯,還有米面等,鹽巴油料當然必不可少。一路風霜,乾糧等基本都消耗乾淨,不過還剩下一小袋鹽巴和別的味料。

    魚是陳三郎釣到的,味料也是其提供的,今晚這一頓,吃得洪阿大等人很是過意不去,他們所能回報的,便是讓陳三郎三人住進一間石屋子裡。

    這屋本來是存放糧食的,但現在裡面空了,鋪上褥被等即可居住,洪阿大在角落處砌了個石爐子,燒上炭火,滿室皆暖。洪水妹又很貼心地燒了一大鍋水送過來,讓陳三郎他們洗臉擦身。

    忙完些瑣事,總算可以休息了。

    阿武和大魁堅持要繼續守夜,雖然住進了村裡,但安全問題不容忽視,必須有人在門外守護。

    這也是在軍中養成的習慣,恪守不移。

    阿武先守,大魁睡在門口左側,陳三郎則靠裡面躺著。

    室內一片昏暗,角落處炭火照出紅光來。

    陳三郎並沒有睡,一如往常般冥思做起功課。

    冬夜冷清,只有炭火間或發出細微的燃燒聲響。今夜夜色同樣陰沉,不見星月,在村邊不遠處的通天河,水流滾滾,日夜不息,不時發出波浪席捲的咆哮聲,聲聲入耳,有一種玄奧的節奏。

    龜潭那邊,忽然間湧起一股霧氣。

    這霧氣來得蹊蹺,灰色的,與陰暗的夜色相融交織在一起,難以分辨。只是霧氣越發濃郁,漸漸地凝聚成一團,在不斷變幻著,顯得詭異。

    有陰風起,嗚嗚作響,風吹動了霧團,帶著它離開龜潭,先是漂浮到通天河上。

    霧氣繚繞,陰風不斷,下面的河水汩汩作響,彷彿被什麼力量給牽引驚動了,一個個漩渦不斷形成,整塊河面如同被煮滾的沸水,無數水泡跳動。

    便在此際,在河對面的岸上,有什麼被驚起,亮起兩盞紅色的光芒,渾如兩盞大紅燈籠。

    燈籠會動,緩緩升高,居高臨下地瞪著河面的霧團。

    霧團感受到了對方的敵意,便不停留,陰風鼓動,慢慢離開了河面,朝著岸邊飄去。

    它飄去的方向,正是洪家村。

    霧團離開,岸對面的兩盞燈籠也緩緩降落,最後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存在過。

    夜漸深,深沉的天空上響起了雷鳴,不多久,就有零落的雨點飄下來。

    「該死的鬼天氣!」

    負責守下半夜的大魁嘴裡嘟囔了句,好在他早有準備,趕緊拿出蓑衣來穿上,又戴上斗笠,把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他站在屋簷之下,緊一緊面容。

    依稀間,有霧氣漂浮而至。

    大魁不以為意,只是一個恍惚,莫名地有睏意翻湧上來。他努力睜著眼皮,但並沒有堅持太久,身子便慢慢坐了下去,最火靠著牆壁,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霧氣源源不斷,從門縫以及窗縫等地方,飄進了室內。

    嗡!

    一劍熒熒,突然懸空出現,劍光鋒寒,把地上睡著的陳三郎護住。

    滿室怪霧本來正朝著陳三郎身上籠罩而去,當下劍現,霧氣頓時十分忌諱地散開,圍成一個圈子。

    斬邪劍再一輕鳴,通體光華吞吐,其中無數字符浮動,光彩所照之處,霧氣消融,不可抵禦。

    於是,這些霧氣當即像潮水般又退了出去,退得很快,隱約中,甚至還有淒厲的叫聲。

    便在此時,陳三郎霍然睜眼,一咕嚕起來,他的眼神明亮有神,伸手拿過斬邪劍,邁步開門,走了出去。

    室內,阿武睡得很香,微微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根本不知道陳三郎出去了。外面,大魁同樣爛睡如泥,頭都歪到一邊去。

    夜色蒼茫,陳三郎健步如飛,徑直出村而去。

    今晚端是有些怪異,連那幾條獵犬都悄無聲息,黑暗中,彷彿只剩下陳三郎的腳步聲。

    他去往的方向,赫然是榕樹那邊。到了近處,無數根須成林,密密麻麻的,人難以鑽進去。

    陳三郎視力不錯,但在黑夜中也難以視物,多半還得靠摸索才行,一會之後,他找到了一條碎石小徑,應該是通往榕樹裡面的。略一遲疑,舉步走去,幾個曲折轉彎,路頭霍然開闊,是一個方形空間,一間土地廟健在那兒,約莫一人高,廟前供台上擺放些祭品,廟宇簷下掛兩盞小燈籠,火光不算明亮,但足以看清楚此間佈置模樣。

    而廟裡頭供著一尊金光閃閃的土地塑像,看起來,竟似乎是真金鑄造而成。

    一尊黃金打造的土地金身!

    陳三郎忽然就想起白天時候洪阿大所說的事,那幾個難民流落至此,見金身起意,想要盜竊搶走。這也難怪,這麼一尊金身在此,人的貪念如何忍耐得住?

    他目灼灼地盯著金身看,當然不是貪圖什麼黃金,黃金雖然貴重,但對他而言也算不得什麼,作為一城之主,府衙庫中金銀堆積如山,著實不少。況且這等亂世,金銀還比不過糧食重要。

    陳三郎看,只是看籠罩金身之上的那層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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