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84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0
第三百九十章:千金買骨,唸唸不忘

     筵席之後,已近子時。

    吃了酒肉,陳三郎睏意不減,只想立刻上床睡覺。在返回府衙的路上,周分曹跟上來,低聲道:「公子,借一步說話!」

    「何事?」

    周分曹乾咳一聲:「我看了獎賞細緻,公子固然仁義,但會不會太過於豐厚?開此先例,日後若有戰事傷亡,怕是應付不來。」

    動輒賞金百兩,委實可觀。雖然現在入主嶗山府,接受了蘇鎮宏以及幾大家族的豐厚資產,目前府庫豐盈。但凡事當看長遠,日後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不精打細算的話,遲早會陷入窘境。

    原來是這事,陳三郎微一沉吟,說道:「今整個軍營,只得重騎三百,他們都是精銳,百里挑一,重中之重。每有傷亡,都是難以彌補的損失,不重賞,不足以提士氣。」

    頓一頓,又道:「再說了,今日之戰,非比尋常,是以傷亡略多。若換了往時,鐵騎縱橫,如何會這般?如果連重騎都保存不住,也就表明嶗山危矣。到時候,縱然府庫金銀堆積如山,又如何?」

    周分曹仔細琢磨,頓時恍然。不錯,這一戰本就不是一場正常的搏鬥,艱苦凶險,雖然他不曾見識過何為「修羅魔騎」,但料想定然極難對付,決不能拿普通的戰鬥來做對比。又誠如陳三郎所言,三百重騎,現在幾乎已是嶗山安危的保證,只怕在一段時間內都很難補充人員進來了。參軍入伍的人倒不少,問題是有幾個能承受得住重甲披戴的?甚至連兵器都拿不起來。

    這是個真正的力氣活。

    有力氣還不行,還得經過持之以恆的艱苦訓練,以及真正的血戰後,這才能顯露猙獰。

    當下的三百重騎,嚴格意義上說還不算成型,起碼與揚州的虎威衛就差了個檔次。

    與修羅魔騎的激戰,重騎首當其衝,頂在了最前面,所以傷亡比例大,輕騎則游弋在外圍,負責輔助支援。若是讓輕騎上去,恐怕死傷要多得多。

    這就是重騎的戰略意義所在。

    這一戰後,陳三郎感受良深,打定主意,要不惜代價地打造出一支真正的精銳重騎兵來。

    周分曹明白過來,話題一轉:「對了,公子要那雷威作甚?」

    雷威只是個游散閒漢,說不好聽點,就是個痞子,大字不識幾個。對於這樣的人,他心中頗為不喜。

    陳三郎呵呵一笑:「先生可聽說過千金買骨的故事?」

    周分曹想了想,他雖然博覽群書,知識淵博,但確實沒有聽聞此事,便搖了搖頭。

    陳三郎慢慢道:「古有帝王求千里馬,數日無果,後有人呈送馬骨一副,說這是千里馬的骨頭。有臣子進言,要帝王把那人治欺君之罪。帝王卻不納,反而重金獎賞,此事傳揚出去後,沒過多久,果然有人牽著活的千里馬來了。」

    周分曹不是笨人,很快明白過來,不禁拱手嘆道:「公子之見,我不如也。」

    陳三郎笑道:「時辰已晚,先生早些回去休息吧。」

    周分曹忙道:「公子征戰勞碌,早該歇息,都是我的錯。」

    經歷種種後,他對於陳三郎已經心悅神服,矜持姿態蕩然無存。

    御下之道,絕非簡單。可不是待遇豐厚就行了,最重要的是得讓人折服。比如那林夢海在蘇鎮宏手下做事,待遇是不錯,問題在於林夢海根本瞧不起蘇鎮宏,是以一直有心思,總要蹦跶。上下貌合神離,如何成事?

    進入府衙後宅,見到裡面燈火仍自亮著,進去一看,就看見許珺在那兒坐得端正,正很認真地執筆寫字。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在燈光映照下,許珺嬌豔流霞,不可方物!

    陳三郎精神一振,渾身的疲憊彷彿都一掃而空了,正要上去一把抱住。許珺聽聞聲響,抬頭見是他,趕緊起身,嗔道:「你總算回來了。」

    走過來,鼻子一皺:「滿身汗臭,趕緊進去洗澡,水都放好了。」

    陳三郎訕訕然放下要擁抱的手,進入澡房裡,見到大木桶中放著水,熱氣冒騰。這水可能早就放好在此,為了保溫,就得不斷添加熱水進來,都不知許珺加了多少次。

    而旁邊木架上,換穿的衣服掛得整整齊齊的。

    心中不由湧起難言的溫馨。

    趕緊脫了衣服進入,泡在水中,剎那間,舒服得都要叫喚出聲來。

    一番痛快清洗,穿了衣服出來,見到許珺等在外面,手裡端著一碗香氣噴鼻的濃湯。

    「這是熬好的雞湯,你快喝了它。」

    陳三郎接過,慢慢喝著,喝完,放下碗。

    許珺把碗拿了,道:「你今天累了,早點歇息,我走了。」

    說著,轉身出去,順帶把房門帶上。

    房中陳三郎一臉「就知如此」的神色。

    兩人的婚期幾經波折,現在已經提上日程,計算時日,也就十五天左右的工夫。許珺雖然是個練武之人,但畢竟是女孩子,而且許念娘早有言在先,必須完婚後才能圓房。

    在王朝裡頭,這個制度根深蒂固,深入人心。在此之前,許珺肯讓陳三郎摟摟抱抱,上下其手的,已經算是大膽。還曾同床共枕過,簡直稱得上是驚世駭俗,傳揚出去,會惹人非議。

    陳三郎雖然不在乎,但他也不是猴急的人,最多也就等些日子吧。

    抬頭去看桌上,許珺寫的字在那裡,字跡娟秀整齊,比以前勝出不知多少,看來這妮子沒少下功夫。

    許珺愛讀書,小時候跟父親學過,只是學得不多,後來學武,便擱置下來了。不過自從結識陳三郎後,她又重新練起字來。與陳三郎兩個,一個讀書人學武,一個練武人學文,倒有些相得益彰,互相補充的意味。

    在潛意識裡頭,也許許珺覺得自己整天打打殺殺,與陳三郎不配,所以才會苦心練字,這也是少女心思。

    「春江水暖鴨先知!」

    陳三郎不禁一怔,這句詩許珺是怎麼知道的?記得自己不曾在她面前吟過呀,好生奇怪。

    他卻不知道當年在涇縣,許珺路經晚晴橋時,聽陳三郎在河邊吟誦的第一句詩,就是這一句。

    第一次的,總是唸唸不忘。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0
第三百九十一章:遠方風來,夜雨敲窗

     一宿酣睡,第二天起床仍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看來施展那一劍的代價,得養兩三天才行。解決了修羅魔騎,府衙的事務又交給周分曹等人打理,倒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閒,躲在宅子裡寫寫字,讀讀書。

    一劍之功,亦有收穫,斬邪劍熒熒,又增添了幾分圓轉之意。

    梳洗完畢,在院落中打一通拳,那許氏拳經著實不凡,對於強身健魄有著非凡功效。這麼久以來,他一直堅持鍛鍊,這才把身子養了起來,否則的話,還像最初的時候那般文弱,只怕一劍用出,整個人便被抽空了,還能不能挺過來都不好說。

    修道一途,大都是養神。而身子骨不好,神魄便不可能養成。是以眾多教派,不但有神通法訣,更有煉體的功法,兩者結合,才能有所成。

    陳三郎泥丸宮中養著《浩然帛書》,在本質上,此書與道君佛像都是一樣的存在,只是養成形態和方式有所區別罷了。

    它,也應該是一種「神」。

    養神磨練,殫思極慮,都需要健康的身體作為基礎。

    打完拳後,出了身汗,覺得舒坦了些。那邊小翠走過來,輕聲道:「公子,早飯做好了,夫人請你去吃。」

    此女是陳家「老人」,當陳家遇難落魄時,其家人要她離去,但她始終不肯,一直留了下來,深得陳王氏信任。現在也算熬了過來,在華叔年歲漸長的情況下,她儼然已成內府管家。府中僕從見著,紛紛尊敬地叫一聲「翠姐」。

    陳三郎便進入飯廳,陪母親用飯。

    早飯頗為豐富,有小米粥,有雞蛋,有面。

    陳王氏知道兒子出城辦事,十分勞碌,因此特意叫廚房做豐富些。她倒不知道兒子是出城搏殺去了,否則的話,不得擔心得要死。在她心目中,自家兒子可一直都是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呀,何曾舞刀弄槍來著?要不是遭逢亂世,哪裡會遭受這份罪?

    見到陳三郎精神萎靡,婦人便心酸起來。

    話說回來,這些時日陳三郎多數都在外面跑,陪母親吃飯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想此處,便心覺愧疚。幸好現在與二姐重逢,她一家子便住在附近,時常來與母親作伴,再加上許珺宋珂嬋二女,母親總不會覺得寂寞。

    今天,既得空閒,就好好陪母親一天吧。

    陳三郎定了主意。

    吃過早飯後,便陪著母親去喂喂雞,修理下花草,再散散步。時光平淡卻別有意味,內心平靜無波。

    散步的時候,陳王氏忽道:「原兒,你覺得珂嬋姑娘如何?」

    陳三郎回答:「挺好的。」

    「確實挺好的,知書識禮,待人溫和,我很中意。」

    陳三郎一愣神,聽著娘親這話,話中有話呀。

    陳王氏繼續道:「我也看得出來,她中意你!」

    陳三郎「啊」了聲,老臉不禁微紅,他又不是榆木疙瘩腦子,對此自然也有察覺的。

    陳王氏臉上笑意連連:「原兒,你也不必害臊。男人三妻四妾,卻是常事,只要你情我願便好。」

    男人三妻四妾,其實也不平常,尋常人家,哪裡能夠?只有士族階層才有這個可能,具備這個條件。畢竟老婆娶回家,是得養的,而且娶老婆花費不菲,還得女方願意進門做小才行。

    陳三郎倒沒有想過這些,他可一直只想著許珺來著。

    陳王氏又道:「原兒,娘就是這麼隨口一說,不想看到你們耽誤了。現在你已長大成人,有了功名在身,這些事,你自己做主。」

    記得當初在涇縣,兒子莫名暈倒在涇河邊上,醒轉後恍然開竅,便變得很有主見了。那時候,自己還想著做主,與劉家做親,讓兒子娶了劉家女兒,成家立業,只是兒子不願意,這才推了。

    現在想來,肯定是陳三郎不喜歡,所以才沒有成事。那時候的他,連童生都不是,便能堅持主意。如今三元及第,又入主了府城,當然更會有主見。陳王氏瞭解兒子,自不會勉強。

    陳三郎訕然笑道:「母親放心,我自有主張。現在入了秋,夜晚寒涼,你可得注意些……」

    這一天,二姐她們都沒有來。也許來了,聽聞有陳三郎在,便識趣地離開了,不打擾他們兩母子相聚的美好光陰。

    一日忽忽而過。

    入夜,處理完各種瑣事後,陳三郎便坐下來,提筆寫字。讀書人安心定神,最好的辦法就是讀書寫字,這和釋家敲木魚唸經道家打坐冥想等如出一撤。

    自從入主府城,事務紛呈,一件接著一件,很是緊迫。積累下來,難免心浮氣躁,到了此時,陳三郎便知道,該安靜地坐下來,看一卷書,寫一頁紙了。

    突然間,他想起了小龍女。

    涇縣一別,小龍女便失了音信,不知在現在何處。

    倒不是擔憂她的安危,敖卿眉已養好了傷,能變幻人身了,以她的實力,等閒誰能傷害?而且蟹和雄平等一眾手下肯定已經守在她的身邊了。這些水族妖類被小龍女傳授術法,進步有目共睹,大有長進。

    陳三郎想小龍女,是想起在涇縣的那一段美好時光。那時候其為紅鯉身,藏在後院水井中,而他則每天晚上捧一卷書坐在井邊,書聲琅琅……

    讀書給魚聽,何其悠哉!

    當為一痴。

    讀書人,本多痴。

    不過一切都漸成過去,怕是再難重拾,只能懷念了。

    陳三郎想著,不禁會心一笑。

    突然間,外面風變大了,呼呼吹起來,把院落的樹木枝條都給搖得嘩啦啦作響。緊接著,淅淅瀝瀝的,抖落下無數的雨點來。

    陳三郎趕緊把窗戶關上,不教雨點被風吹進來,濕了房間。

    這雨點似乎不小,撲打在窗戶上,發出密集的「噗噗」聲響,倒像是有人在外面敲窗一樣。

    陳三郎曬然一笑:今天剛跟母親說秋夜寒涼,今晚便下起雨來了。秋雨連綿,只怕這一下,這氣候便會一天比一天涼了。

    他重新坐下,聽著外面的風雨聲,執筆起來,在紙上寫下兩句:遠方風來有何事?夜雨敲窗似故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0
第三百九十二章:雍州大勢,誰主沉浮

     秋雨纏綿,第二天也不見停,空氣有一股清新的意味。

    又歇一宿,陳三郎的精神漸漸恢復過來,陪母親吃過早飯後便去府衙公房。

    周分曹與郭楚見他來到,趕緊起身見禮。

    諸多事務,在他們兩人的梳理下,慢慢都形成了秩序,有條不紊地開展起來,進行得不錯。

    作為進士官員,兩者的能力有目共睹,反正讓陳三郎自己來做,在短短時日裡頭也決然做不到這個程度。

    說了會事,就見到宋志遠帶著三個人走了進來見禮。

    陳三郎見宋志遠臉色有些怏怏,便猜測到幾分,一問之下,果然如此。

    那日宋志遠聽聞嶗山梅花谷那邊還有不少讀書人,趕緊便去招攬,不料到了那邊,卻碰一鼻子灰。登門拜訪,說得口水都幹了,並沒有什麼效果。甚至還有人指著他鼻子罵,說他堂堂大儒,居然幫陳三郎賣命,他日定然不會有好下場……

    這罵得有些沒頭沒腦。

    宋志遠滿腹惱火,無奈發作不得,最後只說動了三名秀才,然後回來了。

    這三名秀才都有些年紀,屬於那種考了十幾二十年都沒考上的,學識一般,勝在基礎功紮實,適合做基層教育,聊勝於無。

    他們三個也是自知斷了仕途,才願意跟隨出來,看能否搏個前程。

    聽完,周分曹濃眉皺起,喝道:「這些人好生無理,不願就不願,何故罵人?」

    陳三郎冷笑一聲:「都是些遺老遺少,心比天高,實無本事。滿嘴憂國憂民,卻只會窩在山溝溝裡頭吟詩作賦,悲秋傷春,哭哭啼啼像個娘們!」

    「說得好。」

    郭楚附和道,他便是從梅花谷出來的人,當然最是瞭解。倒不是說裡面的人品性不行,而是書呆子氣太重,整天文縐縐的,毫不客氣地說,典型反映出王朝文壇百年沉積下來的靡靡之風,慣於互捧臭腳。只要有人琢磨出了句詩詞,也不管好壞,一堆人立刻吹噓起來,彷彿寫出了絕世妙句一般。

    其實,也就是些無病呻吟的東西。

    整個梅花社的人,從早到晚,也不勞作,便是搗弄這些,虛得很。

    郭楚雖然也是文人出身,但與此格格不入,也看不慣,因此陳三郎一請,馬上便出山。

    宋志遠得了三人,要安排細務,說了會話,便告辭離開。其剛去一會,江草齊來到。

    現在府城中,武有江草齊,文有周分曹,他們兩個,便是左臂右膀,深得信任。

    江草齊來,是要分說整個雍州形勢的。

    以往時候,他在下面縣城擔當統領,但不和別的縣城統領那樣只偏居一隅,大肆搜刮,而是積極關心瞭解整個雍州大勢,為此派遣出了不少探子。久而久之,便得到了許多有用的情報。

    這些情報他只掌握在自家手裡,那時候蘇鎮宏不思進取,交給他也無用,反而會招惹猜忌,有殺身之禍。

    現在到了陳三郎主事,情報自然要拿出來,從而制定全局戰略。

    府城比縣城大,但比起整個州域來,依然只是一隅罷了。

    雍州有五大府城,分別為嶗山府、懷山府、江安府、中元府、高平府,再加上一個雍州郡城。

    郡城有蠻軍駐守,難以攻打。而各大府城的情況則十分混亂,旗幟更迭,走馬燈籠般,真得像過家家。

    所以江草齊都不敢保證打探來的情報十分準確,也許那時候是某人主事,但過得幾天,卻換成了另一個人。

    不過根據情報所說,雍州境內已經形成了兩大支義軍的旗號,一支旗號為「高平軍」,顧名思義,便是源自高平府;另一支名為「洞庭軍」,據說領軍者出身洞庭湖,故得名。

    這兩支義軍漸成規模,手下都有數萬人之眾,至於其中多少流民,多少壯丁就不得而知,反正人數擺在那兒,能夠唬人。

    古言云: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雍州也一樣。隨著兩支義軍的發展壯大,不斷兼併,遲早會有一戰,而一戰後,勝負將決定誰主沉浮。

    情報顯示,高平軍已經得了高平府,正不斷蠶食周邊地盤;而洞庭軍佔據的是中元府,大肆招兵買馬……

    但這些,已經是一個月前的情報了。

    江草齊慢慢說著,好讓諸人一邊聽,一邊消化。

    對於雍州的主要府城分佈,周分曹等也是知道的,但各個府城的形勢如何,卻一無所知。郭楚以前曾為江安府同知,但逃難已久,現在江安府變成甚樣,哪裡還弄得明白?

    江草齊的情報十分重要,總算對雍州的整體局勢有了個比較清晰的認識。現在他們雖然佔據了嶗山府,形勢穩定,但只是暫時的。要想長久,則必須發展,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果像蘇鎮宏那般,沉迷現狀,遲早也是被人吞掉的份。

    眾人當下的思路很統一,就是先求穩,不過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不去擴張,但別人會來侵犯你。

    因此,必須得做好充分的應付準備。

    有準備,心不慌。

    目前階段,江草齊負責招兵,練兵;周分曹負責發展民生,廣儲錢糧;分工倒是明確,至於各類器物打造供應等,則有周何之、張博、耿全等人在下面分管跟進。

    主要的事宜,都有專人主持。

    至於下面具體環節的事則比較籠統,還缺乏相關人才。不過隨著府城局勢日漸穩定,不少觀望的人也按耐不住了,紛紛來到府衙,要尋個事做。

    人都如此,開始之際不敢冒險加入,可一旦看形勢不同了,心態便起了變化,倒怕落了別人後面,搶不到位置了。

    府衙裡頭雖然位置不少,但也是有數的,一個蘿蔔一個坑,越後面,越少選擇。

    不少人都聽說了,那雷公威投奔得早,現在已經是衙役頭子,下手管著三四十衙役呢,負責街頭巡邏,維持治安,好不威風!

    這讓許多人瞧著眼饞,其中一些自詡比雷威要好得多的心裡便想,要換了咱進去,起碼能直接當官呀!

    有官當,誰不想?

    還想啥,趕緊去投奔吧……

    不管如何,所有事情的前提都在於嶗山府能夠保持穩定,穩定的核心,便是陳三郎!

    這時候,陳三郎身上的聲望光環便發揮出了極大的作用,他寒門出身,但三元及第;他年紀輕輕,但聲名鵲起……

    梅花谷的人不肯跟隨,是因為他們本身是雍州本地的望族,觀念根深蒂固,難以改變,但對於許多落難的普通讀書人來說就完全不同,他們卻覺得這是個大好機會。

    一時間,嶗山府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0
第三百九十三章:泰山來歷,可怕之人

     返回宅子的時候,陳三郎見到許珺正手提兩大罈酒往屋裡走——許氏父女也住在後宅的一間院落中,與陳三郎所住的地方間隔不遠,出入的話,抬頭不見低頭見。

    不用問,許珺拿著的酒肯定是給她爹喝的。

    在涇縣的時候,陳三郎就知道許念娘嗜酒,一路來,這個嗜好從未改變過。

    許念娘有海量,堪稱千杯不醉。陳三郎都懷疑其是不是借酒練功,在練著一門與酒有關的絕世武功。

    見了他,許珺臉上不見笑容,似有心事。

    陳三郎沉吟了下,便停步等在外面。過不多久,送酒進去的許珺果然出來了,朝著他打個眼色,兩人便到陳三郎的屋子裡說話。

    「三郎,我覺得爹又快要走了。」

    許珺這一句話讓陳三郎一愣神,為什麼說「又」呢?

    因為許念娘抽身離去可不是第一次,在涇縣的時候便拋下女兒跑了一次,害得許珺一路尋找,從中州到名州,最後受個道士指引,直到京城。

    在京城的時候,陳三郎與許珺重逢,並經歷了患難。後來,陳三郎很懷疑那名道士用心不良,故意讓許珺到京城來,有所圖謀。皆因夢赴龍城的時候,他曾清楚地見到許念娘被困在那兒……

    過去的事,再難以還原,只是當下,許念娘又要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

    許珺幽幽嘆了口氣:「我自幼懂事來,便記得和父親東跑西跑,不斷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在每個地方停留的時間都不長。後來到了涇縣,已經算是住得比較久的了。」

    陳三郎以前就聽她說過這事,疑問:「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跑江湖?」

    許珺搖一搖頭:「不是,我總感覺,爹是帶著我逃亡。」

    「逃亡?」

    陳三郎一皺眉,心想以許念娘的功夫,怕誰來著,何須逃亡,但仔細一想,就想起當初在涇縣時,還真有兩個人來涇縣找上門來。一老一少,老者滿頭白髮,喚作「老五」,年輕一點的好像叫「小松」什麼的。

    而許念娘,被白頭翁叫做「老六」。

    一五一六的,必然是排序,許念娘說過,他們曾有九個兄弟。

    白頭翁與小松武功都不俗,一番苦戰,陳三郎也出了手,才把他們斬殺。本以為殺完了事,看來並沒有那麼簡單。

    毫無疑問,許念娘定有一段複雜的過去,只是他不說,別人無從猜想,當即嘟嚷道:「他又要走,算得什麼事?太不負責任,眼看我們便要成親。不行,決不能讓他走。」

    許珺苦笑道:「爹若走,誰能守得住?」

    陳三郎為之啞然,只是心中不忿,氣道:「要不我往酒裡下藥,把他迷倒,捆綁起來,這不就……」

    若有所覺,猛地回頭,就見門外一身青衫的許念娘站在那兒,目光清亮。

    陳三郎訕訕然站起來,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髮。

    許珺連忙脆生生喚了聲:「爹,你又來嚇人!」

    許念娘施施然進來,目光有意無意地瞥著陳三郎:「某人膽大,嚇不著。」

    陳三郎搬來凳子,滿臉笑容:「岳父大人,請坐。」

    許念娘毫不客氣坐下,許珺又倒好茶端來。喝著茶,一言不發。

    陳三郎忍受不住這般氛圍,乾咳一聲:「岳父大人,你究竟是什麼來歷,現在總該跟小婿分說分說了吧。」

    許念娘冷哼一聲:「我以為你不敢問呢。」

    「呵呵,小婿今天也喝了點酒,壯膽。」

    「少嬉皮笑臉的。」

    許念娘面色嚴肅:「不錯,我確實要走了。」

    「爹!」

    許珺眼眸頓時出現了霧氣。

    「不過不是現在走,怎麼也得等你們親事辦好之後。」

    陳三郎摸著下巴:「究竟是什麼原因?」

    許念娘嘆了口氣:「因為有人一直在找我,如果我停留太久,他們就會找到我。」

    陳三郎沉聲道:「找到又如何?現在嶗山城中有兵甲數千,他們敢來,我就敢殺!」

    以前在涇縣,他身單力薄,沒有這份底氣,現在不同了,不敢說兵強馬壯,但好歹也是一城之主。

    許念娘看著他,慢慢道:「你錯了。」

    「我錯了?」

    「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你殺不了人家,人家殺你,卻易如反掌。」

    「就和上次那白頭翁他們一樣?」

    陳三郎不服氣地反問。

    許念娘笑道:「老五他不行,差遠了,所以就死了。但再有人來,會截然不同,你根本無法想像的可怕。」

    瞧著陳三郎滿臉不信的樣子,又道:「譬如我,我要殺你,簡單否?」

    陳三郎一愣神,對這個問題還真沒法辯駁。

    無可否認,正面廝殺,陳三郎派遣麾下數千兵甲來圍殺許念娘,是能把他耗死。問題是,許念娘會那麼笨嗎?他要殺人,起碼有一百種手段,比如說,直接闖入府衙來,又比如說,晚上刺殺……

    只要這樣的方式,陳三郎面對之,就沒有逃脫的希望。斬邪劍算是一個機會,也僅是機會而已。

    許念娘又道:「當日老五,主要是來找我,如果是來殺你,也不難。」

    陳三郎默然,表示認可。他更明白許念娘之所以選擇離開,應該是不想連累自己和許珺,上一次走,或是為了做某件事,但這一次,許珺與自己結婚,有了依靠後,只怕其一走,回不回來都是未知數了。

    想了想,認真問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許念娘痛飲一口茶,彷彿下了決心:「你知道山寨否?」

    「山寨?」

    陳三郎聽著這名字有點熟悉,似乎什麼時候聽說過,只是一時間無法確切,難以想明白了。

    許珺同樣一臉惘然,不知山寨是什麼。

    說出「山寨」兩字後,許念娘神色複雜,有些迷茫、有些緬懷、有些溫暖,還有些憤恨……

    彷彿那是一個他曾擁有過快樂時光的家,只是後來因為某些事而導致決裂,因而離家出走,再無法回頭。

    這時候,陳三郎仍在思索,腦海猛地靈光一閃,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山寨!在南陽府的時候,道士曾經跟我提過!」

    道士,便是逍遙富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0
第三百九十四章:驚天秘辛,前朝餘孽

     (見到書評區有讀者書友問本書會不會寫完,答案當然是肯定的,會寫完,圓滿寫完!)

    當年陳三郎奔赴南陽府趕考,因此認識逍遙富道。道士曾跟他論及一些修煉常識,比如法器分階之類,言談間,便提到「山寨」!

    那時候陳三郎聽聞,還有些腹誹,說這個名字也太「山寨」了些,故而留下了印象。

    道士說,山寨所在,裡面都是武修,也就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

    這個說法和現在許念娘說的完全一致,也就是說,許念娘便出身山寨了,倒和他的身份十分相符。

    當下忍不住問:「山寨是個什麼地方?又在哪裡?」

    許念娘呵呵一笑:「江湖中,山寨名氣甚大,傳聞層出不窮,只是沒有人知道在那兒,根本找不到。」

    「找不到?」

    陳三郎很是奇怪,只要存在,哪怕存在得再隱秘,也不可能找不到。那些宗門教派都選擇在名山大澤裡開道場,又高又遠,可一樣能被人尋到。

    許念娘嘆了口氣,緩緩道:「因為山寨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群人。」

    陳三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敢情這只是個代號。外面的人不知道,以為是個地方名,當然是緣木求魚,求之不得。

    只是這些山寨的人究竟是何等存在?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既然他們走在一起,成了組織,便定然有著共同的綱領才對。

    許念娘看著他,似乎猜測到了他心中的疑惑,當即道:「珺兒,你去做些酒菜來,我要和三郎喝酒。」

    許珺聞言,聽話地去了。她心思玲瓏,隱隱覺得父親故意支開自己,但她還是依言而去。其瞭解父親脾性,說一不二。況且,那些話既然告訴了陳三郎,也就等於告訴了自己。

    許珺走後,許念娘又道:「三郎,有些話以前我無法與你分說。」

    陳三郎聽著,點頭表示理解。那時候的他,白丁一名,要啥沒啥,可以說是根基全無。這樣的狀況,即使知道什麼,也毫無辦法,也怪不得許念娘三緘其口,神神秘秘。

    「但現在,你一步步起來,做得不錯。」

    聞言,陳三郎微微一笑。在印象裡,這位准泰山大人可是極少誇人的,實在難得。

    許念娘繼續道:「所以,一些事情應該讓你知道了。」

    陳三郎也不做聲,很認真傾聽的樣子。他知道許念娘話說到這個份上,該說的,肯定不會再有保留。

    「你應該知道前朝大虞。」

    陳三郎當然知道,身為讀書人,讀史可以明今,曾讀過不少歷史書籍,其中便有一本《虞記》。

    許念娘目光悠遠:「前朝覆滅,餘孽未絕。」

    聽到這句,陳三郎猛地一怔,彷彿明白了。

    「不錯,我,以及山寨的人,便都是前朝英烈的後人。」

    陳三郎倒沒想到竟是如此。

    一朝毀滅,一朝崛起,其實並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都是規律。幾千年來,不知更迭了多少王朝。

    算起來,大虞被滅,也已兩百多年。交替之際,夏禹曾大肆追捕擊殺大虞王朝殘部勢力,幾番清洗,七零八落,所剩無幾。然後夏禹鼎盛,四海昇平,統治越發穩固,對於前朝餘孽也就不怎麼在乎了,覺得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隱姓埋名,再難成氣候,不足為慮。

    萬沒想到,這些人竟組成了個山寨。要是傳揚出去的話,只怕會掀起軒然大波。

    陳三郎想了想,試問:「難道山寨的人,傳承幾代,時至今日,還有復國之心?」

    許念娘一字字道:「我沒有,但有人有,朝思夢想,無一日不想當皇帝。」

    皇帝夢,千秋之念,不肯放下,也不足為奇。那麼顯然,那人肯定是大虞王朝後裔,或者,便是山寨之主了。

    那一位苦練神功,天生無情的老大!

    陳三郎記起來了,當日斬殺白頭翁兩人時,許念娘曾說過些事,說他是為了一位女子才與山寨決裂。

    那女子,便是許珺的娘親!

    陳三郎趕緊問:「岳父大人,我岳母她……」

    許念娘雙眸目光一閃,有異常的光芒閃動,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沒有死。」

    這句話一出,陳三郎差點站了起來。饒是他氣已經養得不錯,但仍是有些失神。

    許珺的母親,竟然還活著……

    當日許念娘說過,他帶著懷孕的愛人闖下山去,正大雪紛飛,激戰之下,血濺蒼茫,何等悲壯。具體過程雖然沒說,但寥寥數句,便能想得出來。

    突然像想到了什麼,陳三郎低聲呼道:「難道,岳母大人被鎮壓在龍城?」

    這樣的話,許念娘那次出現在龍城的緣故就非常清楚了。如此說來,這位岳母大人自然也不是常人呀。

    許念娘卻搖頭,沒有正面回答:「你要記得,你的岳母名叫『胡十娘』,我本來的名字,叫『許橫山』。」

    「胡十娘,許橫山……」

    陳三郎念叨著,心中釋然:怪不得許念娘的名字古怪,念娘念娘,寓意在此。也怪不得要讓許珺先離開,要是讓她知道娘親還活著,無論如何都會去尋找了。

    許念娘望著他:「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三郎,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忙。但不是現在,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煉好你的劍。那把劍,真得不凡。以前我不讓珺兒與你走得太近,那是因為我懷疑,也不想害了你。可沒想到,你小子竟能成長到這個地步,倒讓我刮目相看了。」

    陳三郎嘿嘿一笑。

    許念娘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際遇,我也不會問你。有際遇,便是機緣,得好好把握。」

    陳三郎道:「我會的,一定不會讓岳父大人失望。」

    聽完許念娘一通話,許多疑竇都迎刃而解,明白了不少問題,好歹弄清楚了。而許念娘之所以總是遷徙,大概便是逃避山寨的人的糾纏。上次擊殺了白頭翁他們,更是結下了更大的仇恨。若山寨來人,其本身或許能全身而退,卻怕禍及陳三郎等。

    只是一些問題得到了釋疑,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例如:許珺的娘親到底是不是被困在龍城呢?

    正想著,許珺端著菜進來了,臉上笑意連連:「你們在說什麼呢?酒菜都好了,可以吃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1
第三百九十五章:中州之戰,驚天懸賞

     一番酣飲,兩人皆心有塊壘,便放開心懷,都覺得親近了許多。

    陳三郎如何喝得過許念娘?下桌的時候已經昏昏然,腳步踉蹌,由許珺扶著,回去房間休息。

    許珺有力氣,直接把他抱上床去,聽他哼哼的,便豎起耳朵來聽。許珺聽聞男人容易酒後失言,說出秘密來。但聽了好一會,陳三郎只是哼哼,片言隻字都沒聽到,慢慢的,便發出微微的鼾聲了。

    「哼,睡得像個豬似的……」

    許珺嗔怪地道,出去打了溫水,用毛巾給陳三郎擦臉,忙活完,這才關門離開。

    閒暇時候,陳三郎會飲上數杯,但喝得酩酊大醉的次數少之又少。醉過方知酒濃,醒來時,頭有些疼,睜開眼看,見房中一團昏暗,聽窗外淅淅瀝瀝,雨並未停。

    也不知什麼時辰,他覺得口乾舌燥的,便爬起床來,披了件衣服,開門去找水喝。

    「哎呀,公子你醒了。」

    小翠的聲音。

    原來已是破曉,一些僕從起來做事了。

    小翠見到陳三郎,趕緊便去打熱水來給他洗漱。一番收拾,陳三郎恢復了精神,那邊小翠又端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白粥,還有三碟鹹菜。

    這些東西,最適合清理腸胃。

    小翠得許珺吩咐,知道公子喝多了酒,早有準備。

    吃了粥,陳三郎去府衙。雖然有周分曹郭楚在那,但他也不能完全做個甩手掌櫃,一些重要事務,都得他來決定。

    由於公務繁多,府衙特地增設多間公房,其中陳三郎所在的是單獨一間,周分曹與郭楚共用一間。別的人員,按照事務分類,大都四五人擠一起。

    這樣安排下來,府衙的房子就顯得不夠用了。

    至於公堂,那是審訊判案所用。

    這些時日,擊鼓鳴冤,登堂告狀的也不少,不過大都是爭執之事,又或是陳年舊案。

    周分曹主持審判,若無特別的事,陳三郎一概不理。

    陳三郎已經在考慮著,多設部門單位,從而解決大夥兒全部都擠在一個府衙的問題。

    許多章程,都須敲定。

    坐在公房中,陳三郎一直在想著這事,制定製度,方成綱領,從而把所有人都歸納進來。只是總缺少人手,而且還想等朝廷欽差來,正式下達旨意,從而名正言順地成為嶗山知府。

    倒不是他著重於此,而是下面的人在乎。

    名分的東西,最是玄妙,難以揣測,說無用是它,說有用,也是它。名分可以是一件遮羞的衣服,也可以是一頂光芒閃耀的帽子,還會是一副沉重堅固的枷鎖……

    身為欽命狀元,陳三郎身上的名分著實不淺,這也是他覲見皇帝時,《浩然帛書》被夏禹王朝龍氣困住的一大根源所在。再接受欽命當了縣令,等於名分又加了一重。雖後來然拜許念娘為師,融刀意入劍鋒,破開了束縛,恢復修為,但還是留下了不少遺患。

    須知當下夏禹王朝雖然風雨飄零,但仍未倒下。

    正想著,突然傳來三聲急促的敲門聲。

    陳三郎一皺眉,道:「進來!」

    進來的是周分曹,周分曹一向穩重,此刻卻跑得喘起粗氣來。

    陳三郎便知肯定有大事發生,果不其然,周分曹開口第一句便是:「公子,前線探子回報,石破軍敗了!」

    石破軍敗了!

    五個字而已,但蘊含的訊息實在豐厚,對於天下形勢的牽涉影響更是深遠無比。

    陳三郎霍然起身,問道:「那探子呢?」

    「就在外面,我叫他進來親自跟你說。」

    這一路來,陳三郎都十分看重情報工作,雖然還沒有單獨成立部門來做,但不惜重金地編排了數以百計的探子,四下發散開來,源源不斷地蒐集各種情報。

    在雍州和中州交界處,蠻軍與李恆威的勤王聯軍對持已久,一直是風雨如晦、一觸即發的狀態。

    這一戰關係重大,影響深遠,除了雙方大軍外,還不知扎堆了多少探子之流。

    眾多探子來自天下各地勢力,其中便包括嶗山府。

    比起天下,現在嶗山府還入不得流,並不顯山露水,但並不妨礙探子在第一時間傳遞迴如此重要的戰報。

    前些時日,石破軍調遣完畢,終於宣佈開戰。

    千軍萬馬,戰場搏殺!

    這是夏禹王朝建立後爆發的第一場大戰,以往在涼州邊境,也曾有蒙元鐵騎不斷騷擾,但人數上千,都算罕見,大都是小規模的游擊之戰。而今蠻軍和勤王聯軍加在一起,足有四五十萬,簡直如潮水。

    此戰必將載入史冊!

    這一戰,石破軍敗了……

    其實聽聞此訊,陳三郎倒不覺得十分意外。蠻軍殘暴,一路燒殺擄掠,不得人心,雖然佔據雍州勢如破竹,但主要是因為雍州刺史郭宏圖無能的緣故,以至於蠻軍入境,基本沒有受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破了雍州後,石破軍氣焰更勝,簡直視天下無人,自封為「蠻王」。面對李恆威的勤王聯軍,也不放在眼內。

    所謂「驕軍必敗」,便是此理。

    另外鎮國大將軍李恆威乃是天下名將,絕非等閒之輩,蠻軍遲遲不戰,正好給了他時間來整頓磨合,把鬆散的聯軍給擰成一股繩來。

    總而言之,石破軍敗得不冤。

    陳三郎也無心去細究蠻軍破敗的過程,只關心這一戰後的影響。

    那探子道:「公子,石破軍敗,率殘部三萬多往雍州退回來了,李大將軍命部將蔣震緊追不捨。」

    果然如此。

    陳三郎沉吟起來,不過也不用擔心,根據路線,石破軍肯定是去往雍州州郡的,那邊還有蠻軍精銳駐守,屬於一個後勤據點。兩者匯合之後,大概就是往蠻州退了。

    蠻州之地,本就是石破軍的大本營,經營良久,有些根基。只要能退回去,或許還能休息生養,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探子又道:「公子,擊敗石破軍後,李大將軍手捧聖旨,當眾宣讀,說不管是誰,只要能斬殺石破軍,獻上頭顱,便能官封三品,成為雍州刺史!」

    這個,實則便是一種懸賞。只是懸賞之豐厚,簡直能驚動天下。一州刺史,封疆大吏,何等份量?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1
第三百九十六章:隱士歡騰,假傳聖旨

     (感謝本週打賞的書友假面騎士、塵格瑪、紫夜、權君、黑魚、暱稱等!)

    梅花谷內一片歡騰,一群寬袍高帽的人聚在一起舉杯酣飲,其中不少人甚至喜極而泣。

    他們都是避居此地的家族頭腦,陸景等人皆在其中。

    一日時間,李恆威大破蠻軍的消息便傳得沸沸揚揚,路人皆知。

    梅花社的人雖然隱居在山谷內,但也有眼線在外面,自然知道了捷報,立刻沸騰了起來。當即沐浴更衣,設案焚香,朝名州京城方向跪拜。隨後招朋呼友,喝酒慶賀。

    「此捷乃國之大福,雍州復興有望了!」

    這是何家的族長,說著,老淚縱橫。

    「王師神威,我等之福!」

    這是劉家族長,同樣德高望重。

    人群中,陸景顯得有些默然。他早已收到兒子書信,說已被陳三郎任命為武平縣主事,也就相當於縣令。

    新科進士,第一站仕途當上縣令,算是可以。問題在於,這個縣令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朝廷聖旨一直沒有下來,計算時日,恐怕還得一段時間才行。畢竟山長路遠,萬里迢迢的,奔騰一趟不容易。但這個時候,蠻軍敗了!

    毫無疑問,石破軍這喪家之犬隻有逃回蠻州一條路。朝廷大軍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雖然李恆威宣讀聖旨,說誰殺了石破軍,便可為雍州刺史,但陸景看來,此事難為。

    石破軍固然已敗,注定不會有好下場,但應該不會在雍州。其身邊可是還有數萬之眾呢。即便為殘部,但戰力依然不俗,雍州境內那些烏合義軍想要立功,怕是力有不逮,稍不注意,還可能送羊入虎口,有來無回。

    李恆威此舉,當是故意為之,所謂重賞之下有勇夫,籍此攔住石破軍的退路。

    那麼,當石破軍退回蠻州,雍州之地便理所當然地被朝廷收復。空降一名雍州刺史也就不出意外了,這一下,本來佔據在雍州各府城的勢力何去何從?

    之前朝廷之意,是想借助雍州境內的義軍反抗,不斷侵蝕石破軍的後方,削弱其實力,為大戰提供幫助。但現在大戰已經打了,勝負已分,朝廷是否卸磨殺驢不好說,但肯定要整頓糅合,清洗一批。

    陳三郎會不會因此失勢,幾率可不小。

    如此一來,選擇跟隨陳三郎,豈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莫名地,陸景有些後悔答應讓兒子出山了。等到今日,直接投奔朝廷,可能一場大富貴唾手可得,畢竟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可先投了陳三郎,在名份上就有些牽涉,不好分說了。

    何家族長留意到他的臉色,呵呵一笑:「陸兄,當日之言,歷歷在耳否?那陳氏小兒信口開河,只為蠱惑我們出去賣命做事,幸好我等沒有上當。」

    劉家族長笑意滿滿:「此子還說不管勝敗,揚州必有所動,實在一派胡言。王師一戰勝之,威震天下,誰還敢動?可笑郭楚被蠻軍嚇破了膽,心情惶惶,不識天時,第一個去投了陳道遠,哼,有他懊悔之時。我說陸兄,依我之言,你不如派人叫清遠回山,不要再留在那邊了。」

    聞言,陸景頗有些意動起來。

    ……

    中州與雍州交界之地,大戰之後,千里狼藉,烽煙裊裊。

    這戰場,卻沒下雨,氣候乾燥,若從高空俯視,便可見屍骸纍纍,刀槍滿地,一片瘡痍之景。又有無數殘破的旗幟東歪西倒地插在那兒,還有些戰馬徘徊不去,彷彿在為戰死的主人默哀。

    位於中州那邊的開闊平原上,軍營連綿,數里不絕,一面面旗幟迎風飄揚,中軍大旗,高高豎立,一個斗大的「李」字分外醒眼。

    「李將軍,你雖然有便宜行事之權,卻假傳聖旨,這可是欺君大罪,不可饒恕!」

    中軍帳篷中,一把尖銳的聲音充滿了憤怒。

    帳篷內坐著數人,上首處坐著一將,國字臉,相貌堂堂,只是滿臉疲憊之色,三縷鬍鬚斑白,顯露出一絲老態來。

    正是鎮國大將軍李恆威,臨危受命,統領各路勤王聯軍,並最終擊敗了不可一世的石破軍,取得關鍵大捷。

    下面兩邊,各坐著數位披甲部將。

    又有一人站著,衣裝華貴,面白無鬚,圓睜雙目,正指著李恆威叱呵。

    敢罵大將軍的,自然有來頭,他便是聯軍監軍曹子圖,一位權高位重的後宮太監。

    夏禹王朝有制度,但凡出兵征討,便要設監軍一職,由太監擔任。用意在於監察督促,防止將士懶惰,甚至造反。

    監軍監督軍隊,權力極大。有必要時,甚至能取代將軍之位,自己來統領軍隊。

    當然,這樣的事很少發生。皆因這些太監對於軍務並不通曉,也沒有多少威信,他們只是因為得到皇帝的信任,這才能出任監軍而已。若由他們領軍打仗的話,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上陣打仗,有將士搏殺,作為監軍,只要安安分分地坐著看就好了。反正只要打贏了,戰功什麼的,都不會少他那一份,甚至比許多浴血奮戰的將士還要高得多。

    現在,聯軍大敗蠻軍,挽狂瀾於既倒,可謂立下不朽大功,只要捷報傳回朝廷,加官進爵,滾滾而來。

    身為監軍,曹子圖本來該是非常高興才對,只是他根本高興不起來。

    因為李恆威宣讀的那份「不管誰,只要斬殺了石破軍便能成為雍州刺史」的聖旨,是假的!

    說假其實也不算假,因為出兵之前,李恆威確實得了道差不多的旨意。

    然而需要明確的是,旨意是旨意,並非正式寫在絹布上的聖旨。李恆威宣讀之,便等於壞了規矩。追究起來,屬於大罪。

    曹子圖出身皇宮,最講規矩,一絲一毫,有板有眼,不可僭越,哪裡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當即在中軍大帳發飆起來。

    聽到他叱罵主將,一眾部將臉上皆露出忿然之色來,要不是軍紀嚴明,立刻便要發作。

    李恆威坐在上首,身形穩健,目光平靜地看著曹子圖,緩緩道:「曹監軍,兵貴神速,戰機不可延誤。若上書請旨,不知要耽擱多少時日,那時候,只怕石破軍早回到蠻州去了。既然本將軍出兵時,得了旨意,自可便宜行事。」

    曹子圖卻不聽:「規矩就是規矩,不能亂,此事我一定上本彈劾,你好之為之吧。」

    說著,氣呼呼轉身離去。

    李恆威嘆息一聲,默然不語:國將不存,規矩安在?

    但這樣的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1
第三百九十七章:有始有終,有取有舍

     武平縣。

    此縣位於嶗山西南,多山少地,一向貧困,食不果腹的人家數不勝數。

    陸清遠便是到這裡來擔任主事,主持縣衙大小事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肅清縣內的賊患勢力,建立起秩序來。

    第二把火,依照嶗山府的分田制,在縣裡推行。

    最後,發揮本縣山多礦多的特點,開始發掘礦藏。短短時間,便探索到了三處礦藏,礦量規模還不小。

    陸清遠立刻組織人手,開始挖礦。

    等閒時候,銅鐵之類的礦物作用不大,但陳三郎早說了,要下面各地有條件的可大力發展礦業,就地煉製出來,不管有多少銅鐵,府衙都用不錯的價格照單全收。

    有市場,便有產業,一向如此。

    銅鐵皆可以用來打造器物,農用,而或軍用。以往蠻軍過境,萬物蕭條,除了糧食價格一路高漲外,別的東西都行情低落。成品還好說,礦藏之類,誰還有那個心思和時間去折騰?

    現在陳三郎政令分明,著重產業,由此可見,他用心不小,是想長期發展,絕非那種但求富貴,便遠走高飛的人。

    陸清遠飽讀詩書,出身大族,當然有抱負。高中進士時,意氣風發,想要一展才華,然而很快便被無情現實給捻滅,舉家逃忙,避居深山老林。可憐他風華正茂,遭遇這等變故,如何承受得住?因此自暴自棄起來。

    陳三郎的到來,等於是給了他一個機會。自上任後,幹勁十足,公務勤勉,沒有絲毫倦怠。

    這一日,天還沒亮,他便起床了,簡單梳洗,便來到縣衙公房理事,但剛開門進去,屁股還沒坐熱,便有人敲門。

    進來的人是阿全,他從梅花谷帶出來的隨從。乃是家生子,自幼陪伴長大,知根知底,又學了些武功,兼且擔當保鏢之職。但凡大戶人家,都是如此,家裡養著家生子,忠心不二。

    「嗯?阿全,什麼事?」

    陸清遠問道。

    阿全回答:「公子,福伯來了。」

    福伯是陸家老管家,花甲之年了,幾乎是看著陸清遠長大的,有一份特別的感情在裡面。

    陸清遠一怔:「他怎麼來了,快讓他進來。」

    很快,福伯來到,瞧他的樣子,竟是日夜兼程趕路,滿臉疲憊之色。

    陸清遠以為梅花谷出了變故,忙問:「福伯,是不是家裡出事了?」

    福伯恭敬回答:「家裡無事,是老爺派我送信來給你。」

    陸清遠鬆口氣,不無怨怪:「既無急事,何必差你出來?路途艱苦,你如何受得了?叫阿金他們不就行了?」

    福伯道:「公子放心,我這把老骨頭還硬著呢。」

    說著,從包袱中取出一封信遞過來。

    陸清遠接過,拆開,慢慢看著,不多一會就看完了,默然不語,許久才說道:「怪不得讓福伯你來,父親一定要我回去?」

    福伯點頭道:「公子,老爺都是為了你好。」

    陸清遠呵呵一笑,意興蕭索,忽道:「父親自幼教我,做人做事,皆有始有終,若隨風而動,隨波逐流,又有何面目讀聖賢書?」

    福伯正要相勸,卻被陸清遠擺手打斷:「福伯,你留下來休息一日,回去便把這番話告訴父親即可。」

    說著,出門而去。

    「公子,你要去哪?」

    福伯急問。

    阿全把他攔住:「福伯,你還不瞭解公子脾性嗎?在這時候,他是決然不會回梅花谷的。」

    福伯一跺腳:「如此,我怎麼回去跟老爺交差?」

    心中想不明白,這武平縣有什麼好呆的。根據老爺的意思,只要公子回去,以他的進士出身,再加上京城方面的助力,稍作活動下,便會有聖旨下來,很可能直接當上雍州某個府城的知府大人。

    原因無他,雍州官場早已崩潰,缺人得很。

    知府與知縣之間的差別,簡直判若雲泥。起碼隔著十多年的仕途歷程,更不知有多少七品知縣熬到頭髮花白,都熬不到一個知府位置。公子這是怎麼啦,老爺在書信中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他卻甘願捨棄了這個天賜良機。

    福伯嗟嘆不已。

    ……

    京城長安,紫禁城,雨幕朦朧,秋氣陰寒,不少人都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內閣之中,因為燒了炭火的緣故,暖意流溢,四王爺、五王爺、七王爺、內閣首輔蕭易安,次輔王平山等一眾重臣皆匯聚於此,商議事務。

    由於皇帝病重,無法理事,已經許久不曾上朝。但天下之事,還得處理,便在內閣中商討解決。

    當今朝野,已分成兩派,一派擁護四王爺,另一派擁護七王爺,好在還有個首輔蕭易安居中,這老臣已是七十古來稀,仍精神矍鑠,,其深諳平衡之道,力保朝野運行正常。再加上石破軍造反,王朝出現了逆賊,兩位皇子也明白大局為重,這才沒有火拚起來。

    明面上沒有撕破臉,但暗地裡的爭鬥自不可避免。拉攏大臣,安插心腹,不亦樂乎。

    中州大捷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傳進了京城,滿城歡欣,只覺得漫空陰霾都被一掃而空,不復存在。

    朝野沸騰,有上書給李恆威請功的;有上書要乘勝追擊,收復雍州,鎮壓蠻州的……眾多奏章中,有一封頗為引人注目,是舊事重彈,論及處置陳道遠的事。

    奏章曰:今石破軍敗,當務之急,應安撫各州刺史之心,大局為重。當令李恆威進軍雍州,擒拿陳道遠,押送回京處置……

    這一次,這奏章在內閣中得到了許多人認可,紛紛贊同。其實在前一陣子,拿陳道遠問罪的輿論已經佔據了上風,只是七王爺那邊發話,這才拖延了下來,沒有發下聖旨。

    現在好了,聖旨直接給李恆威,讓他進雍州執行即可。

    對此七王爺也無異議,他之前保陳三郎,更多的在於維護朝廷顏面,覺得堂堂王朝,不該被一位封疆大吏步步進逼。不過陳三郎並非他的人,並不值得繼續力挺,不妨先抓回京城再說,且看他淪為階下囚時,會低頭否?但進了京城,即使低頭,只怕自己也保他不住,為了一個陳三郎,而得罪半個朝野,實在不理智。

    大丈夫成大事,當有取捨!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1
第三百九十八章:人心浮動,使者獻禮

     「公子,這些天府衙內議論紛紛,人心有些浮動。」

    周分曹稟告道。

    自從中州大捷,消息傳揚過來後,便掀起了波瀾。許多人都覺得既然蠻軍敗了,那麼朝廷收復雍州便是順理成章的事。如此一來,境內勢力便會洗牌,嶗山府也不例外。

    朝廷對待陳三郎,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實在有些玄妙!

    但不管如何,只要把陳三郎調走,離開嶗山府,甚至雍州,那麼對於下面的人衝擊便不言而喻。自古政壇有言:人亡政息。

    同理,人即使還在,但如果換了去處,本來施行的政令都很可能會被全面推翻,半點不存。

    說白了,陳三郎倘若不在嶗山府了,目前執行的分田制、稅賦、各種產業開發,諸如此類等等,都將被廢除。

    這般形勢之下,如何還能安心做事?

    陳三郎問道:「我們的人呢?」

    「一切安好。」

    周分曹露出了微笑。

    所謂「我們的人」,指的便是從涇縣帶來的人。這一批最開始的追隨者,忠心耿耿,對於陳三郎無二心,心中早打定主意:陳三郎去哪,他們便跟隨到哪。

    這些人,已經成為嶗山府的根基骨幹。

    陳三郎入主府城後,給予他們的待遇也是極為豐厚,慢慢地,這一批人已經形成一個階層。

    「先生,你去張榜公告,安撫人心,至於府衙人員,但有非議者,一經發現,便拿下治罪。」

    周分曹點頭回答:「我明白。」

    說著,走了出去。

    目送其離開,陳三郎嘆息一聲:真是多事之秋,總不得片刻安靜!

    江草齊興沖沖來到。

    陳三郎問道:「姐夫,怎麼啦?」

    江草齊道:「我接到情報,說雍州境內的義軍要聯手集結在一起,奔赴州郡去,阻擊石破軍。」

    陳三郎笑道:「這些人,也不笨。」

    李恆威宣讀聖旨,說不管誰,只要殺了石破軍,便能當上雍州刺史。這餡餅,比天大。誰聽聞不蠢蠢欲動,心嚮往之?不過明眼人也知道石破軍雖然潰敗,但還有數萬殘部,不容小視。毫無疑問,這些兵力能從大戰上脫身,定然是精銳,而且隸屬石破軍親兵,這才沒有散去。

    雍州境內的義軍,基礎太差,根本無法和正規軍抗衡。那麼,只有靠數量上的優勢了。要有數量,單憑一支義軍肯定辦不到,只有聯合結盟起來。

    江草齊道:「不出意外的話,很快會有人來我們這裡,三郎,依你之見,打不打?」

    陳三郎瞥他一眼:「你想打?」

    江草齊搓了搓手,咧嘴一笑。說不想打,那是違心。將軍百戰,生逢此世,誰不想建功立業?

    陳三郎知道他心意,正要說什麼,有門子稟告,說有使者求見。

    說曹操,曹操便到,來得倒不慢。

    「叫他到客廳先坐。」

    門子應了,自去招呼。

    陳三郎說道:「姐夫,走,我們去看看這使者是甚來路。」

    兩人來到廳上,便見到這使者。年約四旬,很是精瘦的樣子。看來應該是經常在外奔波的人,滿臉風霜之色。

    使者見了陳三郎,不亢不卑地施禮,態度很是沉穩。看來功課也是做到家了,知道陳三郎的身份。

    陳三郎暗暗讚許,覺得這樣的人才算是真正的使者。以往蘇鎮宏派來迎接自己的那位,就完全是找抽的。

    「在下柳元,來自中元府,受莫大人之托,特來拜見陳公子。」

    說著,一擺手,身後隨從便捧出個包袱來。

    這柳元接了,打開,露出裡面一方匣子,不過半尺長短,很是精緻的樣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陳三郎接過,打開,見到裡面一方事物,四四方方,顏色古樸,上面有個造型,卻是一頭虎狀,臥在那兒,栩栩如生,正應了那兩字「虎踞」。

    伸手去拿起,頗有份量,看出來了,這是一方鎮紙。

    鎮紙之意,顧名思義,便是用來壓住紙張的。形狀不一,有長條,有四方;質地也各有不同,鐵木石頭皆可,有奢侈的,還用上金銀,真是珠光寶氣。文房四寶,鎮紙不在其列,但同樣是極為重要的事物,但凡讀書人基本都有。家境不好的,直接削塊木條來用。

    現在這一方,是用石頭來做的,石頭質地細膩,通體嫩黃色,自有貴氣散發。

    這是壽黃石!

    陳三郎有些動容。

    此石珍稀,產地只在壽黃縣的一片田中,大小不過十畝,屢屢開採之下,早已在百年前絕產,流傳於世的,每一塊都價值不菲,品質上乘的,更是千金不換。小拇指那麼一塊,雕刻成印章的話,都能賣個天價。

    觀此鎮紙,色澤柔和,深透,顯然是上品。再看雕工,細微中見真章,活潑生動,當為大家之作。

    如此一來,此物的價值可想而知。

    陳三郎的手指在細膩的石面上滑動,沉吟道:「無功不受祿,此禮太過於貴重,我不能收。」

    說著,合上匣子,放在案上。對方來自中元府,彼此之間素味平生,無緣無故獻上這般重禮,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那柳元呵呵一笑:「陳公子無需多慮,且聽在下分說,此物是我家大人報恩所獻,你受之無愧。」

    陳三郎一愣:「報恩?」

    「我家大人姓莫,字軒意,來自洞庭。」

    「莫軒意?」

    一聽之下,陳三郎立刻想起來了。那一個曾經跟隨在元哥舒身邊的紅人,是元哥舒從洞庭湖請來的。那時候,在元哥舒的授意下,這人曾來涇縣扮作盜賊,意圖刺殺自己,只是失敗了。當其時許念娘出手,施展雷霆手段,一舉便把其修為廢掉。

    後來莫軒意返回揚州去,元文昌怪罪下來,難以容身,便逃出了揚州,卻一路被人追殺,直逃到雍州這邊碼頭來,與陳三郎相遇。

    陳三郎開始之際並不知道是他,路見不平,出手相救,倒是誤打誤撞了一回。認出之後,也不覺得如何懊悔。過去的那些恩怨,早已淡卻,反而贈了一包銀子給他。

    時過境遷,再次得到對方消息,這莫軒意竟入主中元府,成為了一支聲勢浩大的義軍頭領,實在讓人驚詫。

    此人,確實有本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51
第三百九十九章:何去何從,誰去誰從

     陳三郎與莫軒意曾有恩怨,彷彿冥冥中有天意,如今都到了雍州立足,回想起來,有些唏噓。

    這莫軒意倒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當日陳三郎救了他,其當場跪謝;受一包銀子,現在回贈一塊珍稀鎮紙……

    有點意思。

    把玩著鎮紙,陳三郎若有所思。

    柳元又道:「陳公子,我家大人還有封書信,請公子過目。」

    說著,貼身掏出一封信來。

    陳三郎接過,剔開紅漆密封口,細細看完,淡然道:「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便請辭。」

    陳三郎呵呵一笑:「不急,柳使者遠途而至,起碼要吃個飯再走。否則傳揚出去,別人豈不會笑我無禮?」

    柳元躬身道:「如此,多謝公子了。」

    等開席還有些時候,陳三郎讓人帶柳元一行到客房去休息。

    廳上剩下陳三郎與江草齊兩個。

    「三郎,那廝與你舊識?」

    陳三郎點頭,簡單說了下。

    江草齊恍然過來,又問:「他是不是叫我們起兵去州郡?」

    「不錯,就是這個意思,還要推我為盟主呢。」

    「盟主?」

    江草齊呆了下:「這打的算盤挺響,會不會別有用意?」

    「也許。」

    陳三郎笑道:「不過我們不去。」

    「哦,原來你早打定主意了。」

    想了想,江草齊道:「不去有不去的理由,這趟渾水,確實不好趟。」

    他領兵打仗,經驗豐富,自然有計算。石破軍的兵力擺在那,肯定是塊硬骨頭,雖然說數支義軍聯合,但各懷鬼胎,根本擰不到一塊去。即使聯盟,也不過烏合之眾,一不小心反被石破軍吞了去,那就得不償失。

    現在府城好不容易練出這些兵,要是折損斷送了的話,嶗山危矣。

    陳三郎慢慢道:「其實我更擔心的是朝廷的軍隊。」

    江草齊心中一震:「你說的是一路追殺的蔣震部眾?」

    「不錯,有這一支兵甲在,所謂義軍聯盟,就是個笑話。」

    「對呀,我怎沒想到。」

    江草齊一拍大腿。

    雍州境內的義軍大都圖謀朝廷名分而去,可人家蔣震可是名正言順的朝廷大將,他一來,發號施令,誰敢不從?

    不從,就是造反!可要是從了,便等於被招安,失去了自主,讓你當炮灰你就得乖乖上前去……

    「嘖嘖,難道莫軒意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這點?」

    陳三郎道:「意識到又如何?他們本就是奔著榮華富貴去的,一將功成萬骨枯,或者正想在朝廷大軍面前立功,有所表現。義軍,本就難成氣候。」

    江草齊聽完,心中悚然,仔細一想,又確實如此。

    雍州混亂的形勢,這才給予義軍崛起的機會。當蠻軍敗,朝廷順理成章地收復雍州,重新統治起來,哪裡還有義軍存在的空間?他們只有被招安被收編一條路。

    可想要待遇好,這時候就得表現好,立下功勞。因此明知道現在去州郡是個坑,但還得去。只要有戰功,日後安排便有好著落。至於麾下部眾傷亡,戰場殘酷,無可避免。拿著刀槍上去,生死只能由命了。

    「但我們不去,又將如何?」

    陳三郎目中有光芒閃爍,一字字道:「姐夫,雍州之亂不會止,朝廷想要收復,還早著呢。」

    江草齊聞言,終於知道這個小舅子的底氣何在,若真是這樣,便有著足夠的時間發展基業,一步步壯大起來。只是,石破軍都敗了,難道還有什麼變故不成?

    ……

    「什麼,他不肯回來?」

    梅花谷中,石屋子內,陸景聽完福伯的回報,一下子跳起來。

    福伯苦笑道:「公子說他自幼讀聖賢書,受教誨,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終,故而不會半途而廢。」

    陸景氣得鬍鬚都翹了起來:「糊塗呀,這小子怎麼變得如此迂腐了。」

    對於這個兒子,他是瞭解的,飽讀詩書,但胸有溝壑,並非那種拘泥不堪的書呆子,算是識時務。既然如此,怎地現在居然說出那種話來,難道自暴自棄一番,變了心性。

    隨著各種消息不斷傳遞入谷,陸景越發坐不住了。

    石破軍如喪家之犬,一路丟盔棄甲,往州郡逃去。後面朝廷大將蔣震緊追不捨,接連取得幾場戰鬥勝利,可謂凱歌高奏;雍州境內各路義軍紛紛聚起人馬,從四面八方朝州郡彙集,與朝廷大軍形成合攏之勢,要把石破軍圍殲於此……

    形勢已經相當明朗,石破軍作困獸鬥,回天乏術。

    陸景便想著把陸清遠叫回來,再定前程。誰知派了福伯去,還是失望而歸。

    「福伯,你也真是,我不是吩咐你了嗎?如果他不回來,綁都得綁回來。」

    福伯哭喪著臉:「老爺,我就見公子一面,就再也找不著人,只說到下面巡視去了。」

    陸景好不惱火:這小子,當個破縣令還真當上癮了……關鍵這縣令不明不白,隨時都可能被撤掉呀!

    正生著氣,門人來報,說幾位家族老爺來了。

    他們的來意,陸景當然明白,說是要組織一起出山,奔赴嶗山府去面見陳三郎,要讓陳三郎務必起兵去州郡,配合朝廷大軍,圍攻石破軍。

    這個主意是何家族長想出來的,他慷慨陳詞,說國難當頭,匹夫有責,此時此刻,理應出一份力!雖然無力參軍,但起碼能當個說客!

    此舉得到各大家族的人讚同,不管陳三郎最後出不出兵,此事傳揚出去後,他們都能得到響亮名聲,朝廷知之,必稱許嘉賞。

    陸景也同意,所以才急著要陸清遠回來。否則的話,自家兒子夾雜其中,實在有些尷尬。可氣的是,兒子卻不理解他這個當爹的苦心,竟不肯回。

    稍微平復了下內心的惱怒,叫門人請各位老爺進來。

    很快,數位高冠寬袍的老者魚貫而入,剛坐下來,一個個便神情激昂地開說起來。

    期間有人說道:「吾等該儘早動身,否則若陳三郎已起兵,豈非白費功夫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凜然。

    對呀,誰能保證陳三郎會不會對那份天大懸賞動心,說不定已經在調兵遣將,準備開拔了。那樣的話,他們去豈不是撲個空?別到時名聲撈不著,反而成為笑柄。

    好,明早一早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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